Phase24--冷

Phase24--冷

作者：Asuka



Cagalli抱膝而坐。

火堆透出的光芒，映照著火堆的另一邊，穿著紅色駕駛服的男孩的睡臉。
男孩的胸口有節奏地一起一伏，伴隨著均勻的呼吸聲。
不知是火光的關係，還是受了傷的緣故，
男孩的臉，顯得有點蒼白。

Cagalli凝視著那張清秀的臉。

眼前的這個人，
是協調者。
是早前毁掉ヘリオポリス的，ZAFT軍的一員。

應該是，敵人才對。
而且還是一個，跟自己比起來，
不論是體力上，還是智力上，
都擁有壓倒性優勢的敵人。

要是真的打起來的話，自己是絕對不會有勝算的。
這一點Cagalli很清楚。
那時候如果他沒有手下留情，一刀子下來，
自己就已經不會在這裡了。

可是這個人，對於發動攻擊的自己，
不但沒有馬上殺掉，
後來甚至還給自己鬆縛、給自己食物和棉被。
毫無防備地在身為敵人的自己面前睡著，配槍還被自己給搶去，
到最後，卻又因為保護自己而受了傷。

想不到，以訓練嚴格聞名的ZAFT軍，竟然會有這種人存在。

實在不適合呢。

「嗚!……」
Athrun的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吐出一聲低吟，然後迅即又平靜下來。

似乎是呼吸掀動了傷口的樣子。

Cagalli看在眼裡，心裡升起了一陣歉意。
這個人三番四次地幫助了自己，
自己卻恩將仇報，還讓對方受了不輕的傷。
最讓Cagalli不好受的是，這個人，連一點要怪責自己的意思，也沒有。

要是他大吵大嚷地罵的話，也許還讓人好受一點。
現在這樣子，什麼也不說，不尷不尬的，算什麼嘛……

想著想著，Cagalli的思路漸漸模糊起來。


嗒。

有什麼東西掉在臉上了。冷冰冰的，很不好受。

Cagalli努力地撐開眼皮，抬頭一看。

下雨了。

面前的火堆不知什麼時候熄滅了，
只剩烤焦的炭堆，還在冒著白煙。

隔著白色的煙幕，
Cagalli看見Athrun正把地上的隨身物品一一撿起，放進包包裡。

「你……要去哪裡?」
Cagalli心裡掠過一陣莫名的不安。

Athrun看了Cagalli一眼，把包包的拉鍊拉上，再站起來，說道
「下雨了，你也趕快過來吧」
說著逕自邁步走去。

Cagalli慌慌忙忙地站起來，小跑著追上去，
好不容易才趕上快步走著的Athrun，跟在他身後。
「到底要到哪裡去啊!?」

Athrun頭也不回，繼續邊走邊回答，
「到AEGIS那裡去」

「什麼!! AEGIS……」
Cagalli先是吃了一驚，隨即停下腳步。

「我不要。」

Athrun也停了下來，轉身看著Cagalli。
跟那碧綠色的眼瞳對上，一瞬間Cagalli覺得，有點冷。

Cagalli一臉倔強地瞪著Athrun。
「我寧願在這裡被雨淋死，也不要到那東西裡去!!」
說罷也不理Athrun的反應，逕自轉過身，走回剛才睡覺的地方，像小孩子賭氣般一屁股坐在地上。

「……隨便你。」
Athrun也轉過身，繼續往AEGIS的方向走去。

Athrun走到AEGIS面前，一躍而上，
三兩下子就到達好幾十米高的駕駛艙外。

Cagalli看著艙門被打開，隨即又被關上。

……

什麼嘛，真的就這樣撇下我一個走了啊。

莫名其妙地，Cagalli心裡飄過一絲失望。

也罷，反正才這麼一點小雨，淋一下又不會死。

Cagalli別過頭，盯著面前那已沒有餘溫的柴堆殘骸。


「啪唦啪唦……」

Cagalli盯著那一片烏黑的天空。
都已經下了半個小時了，雨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一直嘩啦嘩啦地落著，而且好像越來越來越猛了。

好冷。

Cagalli把身子綣得更緊了。

沒有了火堆、沒有了棉被，
全身上下再一次濕透了的Cagalli，不由自主地抖個不停。
雖然已經盡力把身子摟得緊緊的，
但還是感覺到，熱力，一點一點地，不斷從身上流失。

好冷。

Cagalli已經無處可去了。
在視線所及之處，沒有一處適合避雨的地方。
自己的戰鬥機在島的另一端，
在這一片漆黑之下，想要越過那片叢林到另一邊，
是不可能的事。

不經意抬頭一瞥，視線卻落在停泊在不遠處的，
那紅色的機體。

Cagalli眉頭一皺。

討厭的東西。父親背叛的證明。

在ヘリオポリス上第一次看到這東西時那痛心的感覺，又再一次浮現。

……不過，
要是在那裡面的話，一定會比在這裡暖和得多吧。

Cagalli低下頭，再一次抱緊雙腿。
雨水順著Cagalli綣曲的身體，不斷地往下流。

好冷啊。

為什麼我，會在這種地方呢?
為什麼我，要在這裡捱著雨、抵著冷呢?
為什麼我，會這麼悲慘呢?

為什麼我，得一個人受罪呢?

為什麼我，會覺得這麼孤單，這麼寂寞呢……?

啪唦啪唦……

雨點依舊狠狠地打在Cagalli冷冰冰的身軀上。
其中的好幾滴，卻是溫熱的。

不過，她已經不太感覺得到了。


「喂！」

「！！」
呼叫的聲音，把Cagalli從漸漸模糊的意識中扯回來。
Cagalli猛然抬頭，
在AEGIS打開的駕駛艙門中，看到Athrun紅色的身影。
雨點狠狠地打在他的身上、臉上、頭髮上。
駕駛員專用的升降纜，正從駕駛艙上被放下來。

「……」
太出乎意料了，
Cagalli一時不知該作怎樣的反應才好，只是一臉茫然地看著Athrun。

「還呆在那裡幹什麼！！
雨水都跑進駕駛艙來了！快點過來啊！！」

「啊……是！」這時才完全清醒過來的Cagalli，
慌忙從地上跳起來，奔到AEGIS面前，雙手緊抓著升降纜。

「抓緊了」

升降纜開始在暴雨中緩緩地上升，
不一會，就快臨近駕駛艙了。

Cagalli放開抓著鋼纜的一隻手，
準備在機身上尋找支撐點，借力爬上艙門去。

冷不防，
Athrun伸出雙手在Cagalli腋下一使力，
Cagalli整個人懸空離開了升降纜。
她只感覺到，胸前掠過一陣勺熱，腳下一空，
待回過神來的時候，身體早就已經安安穩穩地落在駕駛席上了。

Athrun迅速地轉過身，收回升降纜、關上艙門。
再慢一點的話，駕駛艙可要被雨水淹沒了。

Athrun舒了一口氣，慢慢回過身來。
「……你的臉怎麼了?」

Athrun看著面前的駕駛席上，那渾身濕透、卻兩頰通紅的Cagalli。

「這……! 這跟你沒關……哈啾!!」
有點不知所措的Cagalli，只好裝腔作勢地別過頭去。
可惜才裝到一半，鼻子卻不爭氣地打了個噴嚏。
Cagalli覺得更難堪了。

看著想要逞強卻又不巧地失敗了的Cagalli，
Athrun心裡暗暗地覺得好笑。
不過看著她那濕淋淋的樣子，又覺得不好意思取笑她了。

「——抱歉了。」
「咦?」
Athrun突然挨近Cagalli，伸手按著她身後那駕駛席的椅背。

Cagalli只感覺到，
面前的紅色駕駛服透過來的，溫熱的氣息。
臉上加倍地灼熱起來。

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Athrun的手越過駕駛席到後面去。
他退開的時候，手上已拿著一件紅色的軍服上衣。

Athrun把軍服往Cagalli身上一丟。

Cagalli看著手上的軍服，
「這……」

「別跟我說這是ZAFT的軍服，這裡有的就這麼一件而已。
要不要隨便你。」

Athrun沒好氣地說。
Cagalli的倔強他早就見識過了，也沒空多費唇舌去說服她。
說罷回過頭，邊敲著鍵盤，邊在螢幕上察看機體狀況、進行調整。

Cagalli看著不過十數公分外的，那紅衣男孩的背影。

雨水一滴一滴地，
從那因濕潤而散發著淡淡光澤的紺藍色頭髮的髮尖，
落到紅色的駕駛服上；
然後又順著駕駛服，一直落到腳跟。

Cagalli看看手上的軍服，又看看Athrun。

那麼，你呢?

Cagalli想問，沒問。

聽不到背後有任何動靜，卻感覺到那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Athrun只道，這女孩是礙於自己這男生在，
不敢換上衣服，才一直呆坐著。

唉，算了。
反正需要調整的也差不多完成了，剩下的明天才做吧。

「要關燈了。」說著，Athrun切掉了照明系統的電源。
駕駛艙內頓時變得一片漆黑，
只剩下螢幕旁的幾點紅色的指示燈，偶爾在閃爍著。

「這樣子誰也看不到誰，妳就不用在意了。
換好了就早點睡吧。」

意外地溫柔的聲音。
Athrun緩緩地坐了下來。

這狹窄的駕駛艙，要容納兩個人，實在是一件很勉強的事。
Athrun的背雖然已經貼著已關掉的螢幕，
但兩人的距離，還是能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氣息。

聽Athrun這麼說，
Cagalli才知道，Athrun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害羞，所以才沒換上軍服。

雖然有點被誤會了，但Cagalli也無從解釋，也不好拒絕對方的好意。

Cagalli微微地扭動著身子，
在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的情況下，
把濕漉漉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脫下。

到Cagalli把貼身的紅色上衣也脫下的時候，
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臉上灼熱的溫度。

幸好這麼漆黑的，什麼也看不見。
Cagalli暗自慶幸著。

不過，她也看不到，對面由始至終都緊閉著雙眼的Athrun，
臉上也是同樣的顏色。

Cagalli在內衣上套上那軍服外套。

好大。

本來，在zaft的軍服裡，這只是件上衣而已。
不過穿在Cagalli身上，卻大得像連身裙一樣。

好溫暖。

Cagalli把雙腳縮到駕駛席上，摟緊這外套，讓自己的身子整個包裹在它之下。

剛才在外面那冰冷的感覺，好像假的一樣。一點也不真實。
當時的不安、恐懼，全都溶化在這溫度之下，
一點也感覺不到了。

耳畔傳來輕微而平穩的呼吸聲。

眼前的這個人是敵人也好、仇人也罷。
當下帶給自己這份平靜、這份溫暖的，就是這個人。

就讓我沉浸在這安穩的氣氛之中吧。

就這麼一夜。一夜而已。

然後，我會回到自己的位置。

再也，不會見到這個人了……


完


ps：很久之前寫下的文了，一直沒能發上來。其實我想的只不過是，倔強的外表下，CAGALLI也只是個"女孩子"而已……



Monday, October 31, 2022 20:55:25 PM Asuka PERMALINK COM(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