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的心情

芙蕾的心情

作者：fllayfan



他又睡在驾驶舱里了。
基拉。
我悄悄探进舱里，低头俯视他的睡颜。
很痛苦吗？为什么眉头紧紧地皱着？
作梦了吗？梦见什么？这场战争？他远在他方的家人？必须与之作战的好友？那个死去的小女孩？
基拉究竟梦见了什么？
为什么不回房里睡呢？
怕见到我吗？或者，担心警铃随时会响起，所以宁可一直在这里待命？
基拉。
看着他即使熟睡时，也皱着眉的脸，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究竟是谁把基拉逼到这种地步的？这场战争吗？大天使号的人们吗？还是……我？
“芙蕾？”他醒了。
“我给你送饭来了。”我对他说，微微一笑。
“啊，谢谢。”他坐正身子，接过食盘。
“为什么不回房睡呢？”
“啊，因为——”他似乎有些窘，看了我一眼，别过头。”没有时间，我……不能——”
你必须一直战斗，一直战斗，到死为止。
我看着他，看着他苍白的脸。
这是张『协调者』的脸，他很强的，如果不是为了好朋友手下留情，他应该能救我父亲。
可他没有尽力，他害死了爸爸。
我恨他。我恨他！
可是——
“你不吃吗？基拉，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应该饿了吧？”
“我不饿。”他把食盘搁在一边，手指飞快地在控制键盘上舞动。”刚刚不小心睡着了，有一些设定值还没修改好。”
“基拉！”我厉声叫他，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严厉。我定了定神，放柔语气。”吃饭吧。不吃的话怎么有力气作战？”
他看了我一会儿。”嗯。”
盯着他好好吃完饭后，我端起食盘送回饭堂。路上，我不停告诉自己。
对，我只是不希望他没力气上战场而已。他只是我的利用工具，我才不在乎他的死活。
对，只是这样而已。
我不在乎他，一点也不。
可为什么，我的心，会一阵阵发疼呢？

大家都在会客室。
赛、米莉、托鲁、卡兹依，还有……基拉。
他们现在一定都很高兴吧？终于能见到好久不见的父母了，终于能在爸妈怀里好好撒娇。
他们一定都很高兴吧？
我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忽然有种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的感觉。
这条平日走惯了的甬道，为什么今天看来特别漫长、特别阴暗，彷佛永不到尽头？
爸爸，爸爸！
你知道吗？我也好想见你啊！
自从我去赫利波立斯上学后，一直很少有机会见到你，那天，我真的是满怀期待跟你见面的。
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我交了几个好朋友，成绩进步了，人也长高了，还有，变漂亮了。
爸，如果你见到我，一定会称赞我漂亮的。小时候你不总是这么对我说吗？
你说，我的宝贝女儿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
可是，你再也看不到长大后的我了。
再也看不到了——
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了，我伸手抹掉，用力眨了眨眼。
回到舱房，我本来想躲进被窝里，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基拉？！”
托利振翅飞到他肩头，他轻轻一笑。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房里？
“再一会儿就好了。等我一下好吗？”他说，那语气，如此温柔。”还是妳自己先去食堂？”
我看着他，不知怎地，眼泪又泛上眼。”为什么不去？你的家人不也来了吗？为什么不去见他们？”
“啊，这个比想象中麻烦，一定要在大天使号出航以前做完。”他说。
他不敢看我。
为什么不敢？怕看到我流泪的眼睛吗？怕被我看出他眼中的同情吗？
“说谎！你说谎！”我忽然爆发了。”为什么要同情我？”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只是……只是我的利用工具而已。知道吗？你被我利用了！
可你却因为没有家人来看我，怕我寂寞而留下来——这算什么？
“别开玩笑了！为什么我要让你来同情呢？痛苦的人是你吧？可怜的人是你吧？可怜的基拉，孤独的基拉，不断地战斗、不断地痛苦，因为保护不了而痛苦，然后痛哭——”我哭倒在他怀里，用力搥打他胸膛。
为什么要同情我呢？为什么要如此伤感地看着我呢？
需要同情的人是你才对！是你啊！
“芙蕾，我们都错了。”
都错了，错了——
为什么我会在他面前哭成这样？
他都看透了吗？
我的软弱，我的自私，我的任性，我的……寂寞。
都看透了吗？
“什么嘛？说这什么话！”
我好恨他，好恨他，好恨他——

可我真的恨他吗？
或者，我恨的是他看透了这样的我，恨的是只有他明白我的内心。
“芙蕾，发什么呆？”
是的，我这几天一直在发呆，一直像游魂般四处飘荡。
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寂寞，没想到跟他分手我竟会不知如何是好……
啊，警铃响起了。
战斗开始了。基拉又要出击了。
一股冲动让我追上正准备出击的他。”基拉？”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住他，只是看着他奔跑的背影，忽然有种恐惧。
怕他从此一去不回，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回头看我。我欲言又止。
要说什么呢？我彷佛有满腔的话想说，可究竟是什么呢？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回来再说吧。芙蕾。”
“……嗯。”我目送他离去，托利站在我肩头。
“他会回来的。”我对托利说，”别担心。”
他会回来的，回来听我说……
说什么呢？

可他没有回来。
他们告诉我，他MIA了。
MIA是什么？这军事专有名词我一点也听不懂，我只知道基拉不回来了，他不回来了。
怎么会？
基拉，死了。
我顿觉眼前一片黑暗，整个人像坠入无底深渊中。
这可怕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这揪紧的胸口、刺痛的眼眸……我在为基拉伤心吗？为一个『协调者』伤心？为我的仇人伤心？
不！
你要一直战斗，一直战斗，到死为止。
他真的死了，我应该高兴啊，应该高兴他终于为爸爸的死负责了，不是吗？
他死了，我很高兴，怎么可能难过呢？我一点也不在乎他啊，我喜欢的人是……赛。
“赛。”我喊住了被我背弃的男孩。
他回过头，托利站在他肩头，那一刻，我竟把他看成基拉。
不！
我拼命推开那张逐渐在我脑海成形的温柔脸庞。“赛，其实我……你知道吧？其实我对基拉——”
告诉我我不喜欢他，赛，求你。
“够了！妳喜欢他不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一开始妳怎么想我不知道，可现在，妳喜欢上他了。基拉总是那么温柔……”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我用尽力气哭喊。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为什么说我喜欢基拉呢？我怎么可能爱上敌人？怎么可能爱上他？
“为什么托鲁死了？这家伙却好端端地活着？”米莉在医护室里痛哭着。
她想杀了那个人，Zaft的高达驾驶员。
对，他是敌人，是『协调者』，他们要为这场战争负责，要为我们的失去负责。
基拉。
那么痛苦、那么孤单、那么爱哭、那么温柔的基拉——死了！
“你们这些『协调者』都给我去死吧！”我颤抖地拿起枪，颤抖地按下扳机。
可米莉阻止了我。
“为什么不让我杀死他？妳不是也恨他吗？”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我不懂，真的不懂。
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想哭——

一片黑暗。
我不想开灯，任漫边无际的黑暗重重压向我，压得我透不过气。
基拉，真的不回来了吗？
他不是说过吗？托利是他最好的朋友送给的，所以总是将它带在身边。
难道他就这样丢下托利了吗？
就这样……丢下我了吗？
“Tori。”托利无意识地在我身边叫着。
我伸出手指逗弄它。
寂寞吗？托利，因为你的主人不回来了？没关系，我陪你玩。
来，托利，咬我的手指。
用力一点咬没关系哦。因为我一点都不痛。
一、点、都、不、痛。

基拉，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完
2003.10.09.


后记：之后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芙蕾妹妹终于没能保住一条命，死在无情的战火下。我一面为她悲伤，一面也为她高兴。就像她说的，她的心终于自由了，终于能很坦诚地面对基拉，面对自己。也许基拉后来终究会爱上拉克丝吧，但我相信，他永远不会忘记芙蕾，永远会记得有这么一个少女用她的思念守护着他。



Monday, October 31, 2022 22:31:01 PM fllayfan PERMALINK COM(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