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埃拉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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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内心平静、声音安然地说,我爱阿斯兰,我非常爱他。十二年前开始直到今日,以及今后的所有生命里,我都仍然爱他。我想到他的时候,已经不会羞涩和战栗,但仍然感到发自内心、流遍全身的温暖。我爱他如爱我的丈夫、兄长、情人、孩子,乃至于爱他如神明。他之于我而言,已经并非女子爱慕男子那种普遍的悸动,而作为某种高贵的信仰而存在。我想着他端正的脸和克制的神色,他漂亮的头发和深邃的眼睛,高傲的鼻梁和凛然的姿势,那无不符合一种永远应该受到尊崇的美质。然而我越是崇敬,便越是悲痛。我无法不为他感到悲痛,尽管在他看来是不能理解的。他的血从那白皙的、完美无缺的身体里流出来,而且他放任它们不停地流。耶稣曾对玛利亚说,妇人,我同你有什么关系呢?同样的,我同阿斯兰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玛利亚最终还是跟在耶稣的受难队伍里哭着;我同玛利亚一样,追着阿斯兰的身影哭着。只是阿斯兰这样的人大抵如基督一样,即使跪在他的脚下,抱住他的膝盖去哭泣和哀告,也不能让他因为怜悯我而对自己怜惜半分的。我愈发爱他,便愈发悲不能禁。圣经有云,爱是不做害羞的事。我毫不掩饰,也毫不吝惜我的爱。然而我的爱是如此无望,既不能被传达,更不能被接受。甚至我也不能祈祷让他好过些,因为我的理智告诉我,我的爱所投射的,乃是一个虚影。可是我为何不能去爱一个虚影呢,他是如此高贵的虚影,他是神所喜爱的美质投射在镜子里的虚影。即使白璧微瑕,可谁说他对应的就不是值得被爱的东西呢。
有人说,这样美好的东西,崇高是崇高的,却总是难以生存,生存下来也是痛苦,所以还是早早死了罢。我听了觉得有道理,可是又决然舍不得。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的确是美的。可美的东西不一定非要是悲剧,哪怕是悲喜剧也好呢,我就是不愿意阿斯兰走上耶稣的道路。再说人无完人,阿斯兰没想过成为耶稣,尽管他是那么做了,可不代表他想。他当然喜欢活着,他当然喜欢,虽然他不在乎死。他只是太过克制,而且习惯了克制。他克制得不允许自己卸下重担,为此什么都不在乎,仅此而已。对此不解者有之,诟病者有之,然而没人能改变。他对别人约束得紧,对自己只能更紧,这导致他的内心孤家寡人。我有时非常绝望地感到没有人能真正靠近他,即使是卡嘉莉也一样。我不认为卡嘉莉改变了他。卡嘉莉也许只是激发了他的温柔和激情,却未能改变他那自毁一样的克制。谁救救他——我向内呐喊着,对着一大片宇宙一样的黑暗,还有阿斯兰的影子。他是如此特别的造物,无论如何都应该有人救他一把才是。然而不论是基拉、拉克丝还是卡嘉莉,他们都失败了。他们反而成了他新的枷锁。因为他还要保护他们,却又一次忘了要保护自己。卡嘉莉想要保护他,却被他拒绝了。拒绝被保护的阿斯兰没有机会直视自己的枷锁,也就把锁链的另一头交到了死神的手上。我是如此无力,只能看着那枷锁越收越紧。我若是自比圣母,未免太往自己脸上贴金。可是我揣度玛利亚痛失爱子的时候,大抵做不到神一样的克制。那是她骨中之骨、肉中之肉,一朝逝去,总是悲哀。同样的,我也做不到。或者我可能悲哀更甚,因为我毫无神性,属灵的或者凡世的理智都克制不了我。我只知道,如若真的失去,我的悲哀总是大过阿斯兰自己的悲哀罢了。因为他甚至可能连为自己悲哀都没想过。
近日梦见阿斯兰的时候渐渐多了,我便很欣喜,好似一个久未归家的孩子突然回来看我。梦中的阿斯兰还是那般年轻的,面容端正,气质高贵,眼里稍有些桀骜的神色。他的面目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清晰了,头发是近于黑的蓝色,被风吹拂在白皙的脸上。他的绿眼睛像宝石偏光时呈现的阴影,深而剔透。他还是穿着那身MS服,左胸别着那个半边翅膀的徽章。我看见他在一片深蓝当中走着,有时候向我走过来,不过总也走不到我面前,眼睛也不是在看我。我问他,你要去哪儿呢?他也听不到。于是我也沉默下来,只静静地看他。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人,但走过的夜海里有无边无际的星星。我便想着,这样也很好,有星星就不会迷路。宇宙那么大,那些璀璨的光芒汇集在一起,或许可以替我为他点上一盏灯。

Friday, July 14, 2023 22:25:15 PM 埃拉忒 PERMALINK COM(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