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葬
作者:kikicry


仿若一场葬礼,一个人站在门前晕眩舞蹈。
————题记


十二岁的时候她就已经为那个女孩的歌声如痴如醉了。
即使美丽的脸庞天天可以在镜子里看到,那样温柔虔诚的歌声仍会深深感动每一个听者。
荧屏里的少女缓缓哼唱着属于自己的歌谣,五彩缤纷的哈罗在天空漫天飞舞,及腰的粉色发丝于旋律中禁不住轻颤舞蹈。
她回头凝视镜中的自己,粉色的发还没没到肩,自那个夏天开始认真留起。

很讨厌家。
父母亲在记忆中一直一直不断争吵。自己有些害怕地凑上前去被一把推倒,怀里的玩偶瞬时摔得支离破碎,眼角的疤痕狰狞划过鼻尖,琉璃般的眼球骨碌骨碌滚落地面,冲她毫无表情地继续笑。
她因为恐惧而痛哭,哭得仿佛也是被丢弃的牵线玩偶。
那时候,她的头发已经攒得很长,如同洋娃娃柔软的卷鬈盈盈泛起波浪。
她扯捏裙子的衣摆,假装有点稚气地抬眼俯瞰未知的世界,学会单纯天真地笑。
大家都说她可爱,每个人感叹她漂亮,她在赞美中笑着笑着几乎成了面具。
她在心底里暗暗告诉自己,只要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看见青年的第一眼,她就觉得逃不掉。
那样清冷的目光以前从未见过,刹那间将身边的一切统统隔绝。
她及腰的长发在空中划出极其张扬的弧度,柔柔软软笑得无动于衷:“我喜欢阿斯兰君。”
青年淡淡地抬起眼眸,眉宇心照不虚地挑起,与她擦身而过。

如今她已经代替了当初的少女,站在她的舞台上看众人为自己狂热倾倒,人生从来没有如此易如反掌随心所欲。
时常露出胜利又可爱的笑。

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不快乐呢?


“阿斯兰喜欢拉克丝?”她用最单纯的表情孩子般询问。
青年面对她的天真有些手足无措,茫然停顿了片刻,秀气的眉毛拧成一个结
……缠绕自己的心底作茧自缚。
她知道那两个人政治的联姻,王子公主的爱情……只不过更想知道,自己是否有一点可以代替的权利?

她不想一个人在舞台上寂寞地唱,没有成群结队的哈罗。

所以想得到的,还是要得到。想丢弃的,依旧丢弃不了。
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是唯一,只不过对于你来说某人可以被称为无可取代,所谓完美无缺长相厮守只是人心中固执又不甘的愿望罢了,非但愚蠢而且不切实际。

她把秀发随意披散在单薄的肩上,来回在青年的房中行走。她在他的怀中笑得瑟瑟颤抖,有些俏皮地摆弄白皙脖颈旁美丽的碎发,凑上前去在耳边呵气:“我喜欢阿斯兰君。”
青年侧下头来神色平稳,甚至让自己无法感受到白皙肌理下清晰的静脉隐约悸动。
“我知道。”他安慰,温和地近乎虚伪。

晨曦中欣欣然然地拂动发丝轻荡,她在恍惚中聆听他的呓语仿若梦魔。
好笑,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镜中自己的长发依旧柔顺明亮,纯粹染进耀目的光芒。
奇怪,她有哪里比别人差?又有哪里不比那个人好?为什么像个傻子似地苦等,那双眼眸却从来不为自己停留?



暂离PLANT的最后一天,从不在人群中出现的银发军官猛然跳入视线。
她看见对方赌气般不由分说地将青年拽到一边,带着不可回绝的压迫。
无人的角落,激烈的话语。
青年撇着头笑,静静地听,似乎永永远远磨不完的耐心。
眼神中难得的温柔,拥挤到容不下第二个人。

她站远处,胸口有些闷,却尽量保持笑容自欺欺人。
事实通常残酷而荒谬。
突然觉得可怜得很,连装假的表情都僵硬得失真。

原来什么王子和公主,全都是骗人的游戏。
原来至始至终躲在门口徘徘徊徊的只有自己,沉重得宛如葬礼。



[END]
Saturday, December 10, 2022 23:49:57 PM kikicry PERMALINK COM(0)
等待
作者:kikicry


我坐在这里,等待,等待,——却无所等待.
——尼采



漫天的雨丝灌穿神色幕帷,阿斯兰站在公墓前放下一束百合花。
鲜花本身不带任何爱恋,只因放在这里便有了特殊的意义。公墓前有与自己一样的姓氏,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名字。大理石崭新恢弘却又光滑,交错的花纹犹如十八世纪最浓重的画笔。
“刚穿上红衣就想脱下吗?”身后陡然传来少年冷笑的话语,银色的发丝在暧昧的角落荡出好看的弧度。
他回头,笑。
可惜没人帮我。
盛气凌人的年纪,没有一个人学会最先妥协。

他记得在开学第一天的报告会上眼前这个家伙配合食指气急败坏对着自己,“给我听着!!!下次绝对不会输给你!!”
他遵循母亲教导的礼节,不卑不亢展示风度,“伊扎克同学,我也期待这一天的来临。”

天空的银丝交织出一片密集,在灰暗潮湿的空气里他的双手沾满冷腻,蜿蜒的掌心纹路扭曲成极细极亮的线,合上手掌,又分开,继续合上,贴着柔软的触感再次小心翼翼分开,周而复始,像是一场无聊的游戏,反反复复总会厌倦。
厌倦后的阿斯兰终于回过头,“伊扎克为什么会在这里?”话语不轻不重,沉静而又得体,至少不具备刚死了亲人应该有的颓唐。
少年放下原本环抱的胳膊一路走到面前,重重践踏出一片肮脏糜腐雨水,他皱眉,几乎可以忽略其中的感情色彩,“来看你出丑的样子。”伸出手来毫不犹豫扯向对方领口,金属质感的铜扣陡然失去功能掉落泥地。他捏紧他的下巴,贴紧的军服被摩挲压挤出细微的褶皱,在狭缝间积淀水气。一瞬见阿斯兰从他眼底看出隐忍的清泽,却又放开,高傲地仰起头颅。

自己不是个软弱的人,却被他捏痛过三次,没有尝试反抗,不愿也不想。

两个人浑身被淋得简直就像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伊扎克忍无可忍扣住手把阿斯兰拖开。在宽敞透亮的办公室里扔给自己一块粗糙劣质的毛巾,“自己擦!!”他硬邦邦地命令。
阿斯兰接过有些扎手的毛巾一点点吸去发丝上沾凝的水分,神智不清。有几蔟顽固的留海结在一起,少年一丝不苟地认真分开,悬荡在半空的水珠借于地心引力缓慢地划入眼睑,觉得隐隐酸涩。

过去会帮自己擦拭的,只有母亲。
那么温软的双手,羽毛般轻柔到拂过,有规律地一下一下。
拉克丝也比不上的圣洁,只属于母亲。

阿斯兰看着自己的手指险些失神,一节节指骨拼凑起来和记忆里的双手竟然可恶地相似。眯起眼,基因遗传,甩都甩不掉。无论再怎么佯装冷静,如何内敛成熟,可悲地发现,其实自己还未长大。

“我会上前线……”他的瞳孔像被辇过辗碎的蝴蝶,在夜里荧荧眩目,放出不败的芳华。
“是吗?”年过十五的少年无所谓地立在落地玻璃窗前挤蹂毛巾多余的水分,回头时耸耸肩,“凭你现在的样子还远得很。”
他瞬间不动声色地拧起眉毛,“真是讨厌啊。”
他笑容恶质地回敬,“实话而已。”

视野范围的阴影刹那间重重压下,阿斯兰抬起眼时正对上伊扎克的目光,一片白茫茫的空白,仿佛什么都只是虚象。
少年回扣住自己的身体,力度恰好拉扯自己的发,致命的颤栗由头皮迅速传递全身。本能的睁开眼睛,阿斯兰发现对方眸子里纯净深邃的苍蓝色,像是暗潮涌动的海水。
在透明清晰的落地玻璃前,伊扎克吻上阿斯兰的唇。
随着心脏无规律地跳动,有东西覆在表皮,宛若蛇一样游移,灼热濡湿的感觉一点点侵蚀皮肤,漫入唇齿。

修长柔韧的指尖探过背时,他有些恍惚地抬起头,声音平稳却疑惑,“我们都是男的吧?”
“我知道……”他带着孩子气傲慢的笑,银色的发在灯光下被晕染上了一层绝美的橘。
腐败潮湿的气息中,齿尖一寸一寸地按在肌肤上摩挲,沿少年独有的青涩轮廓,划入精致的锁骨,隔着厚实的衣料仍然可以感受到不断升温的燥热肆无忌惮蔓开。
接触到暴露在外的潮湿,很冷。

赤色盈月缓步漫爬上地平线,记忆里展露贵妇矜持具有诱惑的微笑。
就像荧屏前鲜血淋漓绽开的那朵火焰,仿佛是淡飘腥味的大丽花,厚重的花瓣一片一片颓废落下。
他在坟墓前摆放最无暇的百合却在心底一次次想象母亲被血染红的模样,是否依旧美丽依旧高贵依旧温柔?拨开自己散发时的慵软,是躲藏在细狭空间中不可触摸的宝地,和着母亲身上天然植物的清香在发酵,渗入骨骼肌肉里。

渴望却不再渴求。

“结束了。” 伊扎克半途撤离固定他肩膀的手,事不管己地拣起扔在地毯上的毛巾,“喂……”
阿斯兰因为陡然间失重而睁开眼。

银发少年起身,毫不客气的犀利字句,“我看不惯你游移不定的鬼样子,如果觉得迷茫,答案应该由你自己去找。”
背影逆光对着自己,一瞬间错觉,感到耀目得实在过分。

他失神地凝视前方片刻,然后微笑点头,“我知道。”




[END]


Sunday, December 04, 2022 11:20:54 AM kikicry PERMALINK COM(0)
CSI全记录
作者:kikicry


前言:
原著是用来颠覆的,同人是用来想象的。

(一)
飞鸟真深吸一口气后左手搭上按钮,耳畔充斥着若有若无的轰鸣由底层乘电梯直接来到二楼。
楼面宽敞的走廊大理石整齐排列被折射一道无机质的光,隐隐飘荡着的药水和防腐剂气味让人一阵反胃。
他站在门口停下脚步,透明玻璃门后可以映出房里少年的背影,微亮的光线投射在空旷简洁的墙壁上泛起一片冰冷。

阿斯兰就在视野可及的范围倚靠窗口面向天空,清秀优美的颧骨因晨光而呈现出苍白的弧度,处身于单调的环境中竟然感觉不可思议地脆弱。
真站在门外无所谓地耸肩,接着用左手推开了门。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一辈子也不来这儿。”他皱起眉头,“我讨厌这里的味道。”

不远处的身影平静地逆光转过,面朝门口方向礼节性地点头然后缓缓说出口:“真,如果世事可以任己选择,我们每个人都不会站在原来的位置。”
语调是一贯的温文,深如潭水,甚至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飞鸟真开始认命地叹气,拖了把椅子坐下。
对方转身关上窗,“要咖啡吗?”
“不要,”他连一刻都没细想就任性地拒绝,嘴里嘀咕不停:“是露娜他们小题大做硬逼着我到这,谁会弱不禁风到那种程度……检查过后我就离开……”
不放心地补上一句,“立刻!”


回身后阿斯兰秀气的眉宇微微收拢,瞬间伴随着冰冷的空气又徐徐舒展。
依旧温和地笑,“我是法医,可不是刽子手。”
“不知道谁曾说过,‘医生是屠夫的一种,法医专为刽子手善后。’……”真懒懒解开制服扣子露出右臂的淤伤,不甘示弱地报以调侃,“我很同意这观点”
显而易见的痕迹贴着臂腕上的皮肤蜿蜒直下,如同腥红色的花蕊隐隐腐败。

阿斯兰直视伤口决定不再理会少年挑衅的语句,调开无影灯光线强度仔细观察右臂的口径大小。戴上了薄如蝉翼消毒手套的双手沿逆时针方向十指两次交错。
指尖碰触到凹凸不平的肌理时他轻轻皱眉,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犹如被硬生生撕裂,令少年忍不住一阵咬牙裂嘴。
“右臂上半部有两处明显刀伤,口径完全不同,一处无附属伤,另一处皮肤周围大片淤伤。割伤一根静脉,动脉无受损………”平静地运用专业术语叙述,“连续捅两刀,两种不同的刀伤。……当时的情况怎么样?”


飞鸟真干瞪着对方许久后向上翻了个白眼。
“我怎么会知道??那个混蛋眼见事情搞砸了就跑,从后追上才发现他从裤子口袋掏出匕首……喏,象这样宽……”伸出左手略带夸张地比画,接着忿忿不平地抱怨:“这年头谁会笨得揣上把小刀就去抢银行?!还是天真地相信那种愚蠢的方法可以侥幸成功?一点头脑常识也没有!!”

“也许是迫于生计,也许是铤而走险。绝境往往能够使人类的潜在意识觉醒……又有谁会想到?”修长柔韧的手指没有停止工作,“不过我想被这样没头脑的人捅到一定会觉得很丢脸吧。”
阿斯兰淡淡地微笑,以熟练的方式继续验伤而无视对方向他投来的不满目光。

表情因心虚而尴尬的当事人突然撇开嘴自嘲地吹出一声口哨,
“也许你说得对……露娜已经奉命调查超市枪击案,我却只在附近玩警察捉小偷的游戏。”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僵硬,
年轻的法医一语不发中断工作,缓缓开口。
“有一件事希望你能明白,”语音陡然如寒冰般清冷,仿佛锐利的锋刃逐步割裂空气,“自你从警校毕业的那刻起,没有一件案子会是游戏……要求上进固然值得可喜,但在还没踏进重案组之前我不希望你因为自己的轻率犯下无可弥补的错误。”

少年明亮倔强的眸子瞬间失神,想了想,收起往日的目光一字一句平静而认真地反问,“等待和你到达同等高度的那天来临?”
“我想那天不会太远。” 阿斯兰并不抬头,处于工作时段的表情一贯波澜不惊,“我申请调回现场调查科的报告刚被批准……下个星期执行。”

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还有……”对方的瞳孔向上游移间猛然剧缩,语调依旧平静:“我会替你请假,你现在就去医院……立刻。”

————

雷·扎·巴雷尔缓步走进实验室,不出所料地看见迪亚哥·艾尔斯曼以一种夸张的姿势卧倒在实验台上。
“如果你是来给我增加工作量的,立刻回去!” 迪亚哥带着三分清醒七分疲倦的面容坚决抗议:“上头给了我二百七十份DNA样本,规定在一个星期完成。我已经不眠不休地工作了四天,我是人类!需要休息!”
“你可以充分享受身为人类的自由权利……”雷平静地陈述,“前提是以奖金和工作作为押金。”
一分钟的沉默后,迪亚哥最终仍然咬牙切齿地接过材料。

“还有……真放两天的假,他的任务暂时由我们几个共同执行。”
“切,” 迪亚哥懒散地对准显微镜焦距,“那小子真是会挑时候……”
“真拼命得很,可不会像你一样偷懒哦。” 玛琳·霍克带着将手里的咖啡重重放在桌上,有些不满而调皮地翘起嘴唇,桃色的马尾在空中甩出个漂亮的弧度。

电话铃声又办公桌的另一头响起。
“请求总部支援,快。”
“露娜?”
“我的天,这里的环境简直是糟糕透了!又闷又热又狭窄又昏暗,证据不利收集线索不能发现,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神经质的店主一直喋喋不休地向我抱怨。我说那是我的工作请她谅解,她说凡是警察都是没有用的饭桶笨蛋……我向她解释现场调查员根本不算警察,她立刻指门叫我滚蛋。…………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随便找个人赶快来……”
“请冷静,D区19大街马上会有人来支援。”
“务必要快!我怀疑下一刻她就会拿枪指我头叫我离开。”

雷挂下电话,“我和玛琳还有一个案子要讯问……”
他抬头向迪亚哥的方向看去。
后者自觉举起双手,“好,我去。这个星期是我的黑色工作日,我已经把所有的时间都陪了进去。”

玛琳捧杯随意翻开桌上的宗卷,停留在某一页突然间诧异而赌气地噘嘴:“凶杀案………凌晨3点………E区民用住宅…………证人是芙蕾?我真讨厌和那些千金小姐打交道……”

————

推开门走进询问室,少女已经在座位上,蔷薇般的身影在阴影中剪辑成妩媚的角度。

严格来说,芙蕾阿露斯塔的身上具备一切上流社会所持有的特质,保留少女单纯轮廓的同时又深受高贵家境熏陶,于是才会在积年物质享受下显现出理所当然的娇纵。

“我在这里很不愉快,如果你们还将问这些愚蠢的问题我会找律师帮助。”


“芙蕾小姐,您现在只是作为证人而接受我们询问。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须找律师。”

少女伸出白皙指尖随意拨开前额玫瑰色发丝,“那好,就请你们赶快结束无聊的对话,我下午的日程安排可没有空闲时间。”

玛琳皱眉,不经意间用细狭圆润的笔杆敲打桌面上的笔录,迎合灯光投下的长长阴影有节奏地发出声响。
雷的神色依旧平静如水,抬起头,
“请问死者阿德琉·巴鲁非尔德先生和您的关系是……”
“邻居……除了偶尔在路上碰面外,我和这个男人根本毫无交集。”
“凌晨三至四点时,您在做些什么?”
“必须回答吗?”少女想了想,指尖缠绕的漂亮发卷顺势滑落,以优美的姿态在肩膀散开。

“是的,必须回答。”
芙蕾轻微仰起下颚,笑得优雅而满足:“那天夜里是我和塞……我是说和未婚夫的订婚仪式……凌晨三点,我想任何正常人都还睡觉……况且昨天的舞会很晚结束。”

微微停顿,雷若有所思地颔额,用一种更为平缓的语调询问。
“您在何时得知阿德琉先生的死讯?”
“下午……也许,是五点……我记得看过挂钟。楼外隔得很远也能听见吵闹声和警笛鸣叫,推开门,然后发现街对面有警车停在阿德琉先生家门口…………”


“说起来,这里的治安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地段昂贵政府却一点也没做到应尽的义务。父亲劝说过让我们搬家,也许我现在会更慎重地进行考虑” 修养甚好的女子突然换了另一个姿势似笑非笑的点头,显而易见可以发现其中挑衅般的嘲笑意味。

玛琳忍不住想要开口,被雷制止。
“最后一个相关问题……您的兴趣是养猫吗?”
促然直视对方问道,插入一句。


“养猫?”对方疑惑地重复一次,停顿片刻:“曾经,斯加卡地纯种短毛猫,家里还存放着血统证明……可是我父亲有轻度过敏,不能忍受满地的猫毛。”

玛琳与雷互相对视。

“很唐突的问题呢,我不认为这会对案情有所帮助。”少女起身毫不客气地冷笑,淡紫色的眼影凭添一分莫名清冽。
雷礼节性地伸出手。“感谢您的合作……”
芙蕾高傲地微笑,目光落在白皙并且修剪整齐的十指一秒,然后离开。


“我早就说过,和这样千斤小姐打交道最糟糕。” 玛琳回到原位重新整理笔录,嘴唇因赌气而不满地撅起,“你永远别想从她口里套出真话。”

“你认为她是在说谎?”
“当然……” 玛琳忙于手头的工作没有抬眼,“凭我的经验一看就知道……”
雷夹着文件走出房间,踏在门口的一刻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自言自语,“也许有真有假……但至少不完全是真话。”

————

尼高尔·艾玛尔菲从身后轻拍阿斯兰的肩,见他回过头便如常微笑,“好久不见……”
“恩……”对方轻声点头,两人一同并肩步行。


“……早上刚听到回调的消息,”走廊两旁物象缓慢朝后倒退,尼高尔的笑容腼腆守礼却又是意料外的快乐,“这么说大概很不礼貌……但是大家都很高兴”

“是我太任性了。”

“不,”犹如绿色精灵般温柔的孩子认真直视前方,浅色的眸子里是清澈的湖水,“我相信那是阿斯兰考虑了很久才下的决定吧。”

蓝发少年平静而略微诧异地回眸,只见对方又自顾自暇地说了下去。
“扎克拉最近的心情不太好……你刚离开不久,碰到的又都是棘手的案子,上头也下压………………即使他能力再高,也总会有些力不从心……”顿了顿,“而且如果阿斯兰回来的话……我也可以不用再顶替你的工作了。”柔和却又抱歉地抬头笑笑,“说起来也许很丢脸……即便工作这么久,可还是不习惯和尸体打交道。”


“我记得尼高尔的爱好是音乐。” 阿斯兰低低自语。
少年欣然回应,“是的,三岁的时候开始学习钢琴,一直练习安德森的曲谱…………我本来的愿望就是从事与音乐相关的职业,那时候可没想到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有没有想过一边验尸一边听安德森的华尔兹?”
“真的可以吗?” 尼高尔微微吃惊地眨眼,语调向上轻扬。
“没有人会拒绝法医的要求。” 阿斯兰停下脚步,淡然侧过头“我们总是得从厌恶的工作中为自己寻找快乐。”


来到拐角处,有身影忽然显现走近。
紫发青年西装笔挺,步调稳健但稍有快速,来到两人面前。目光带有商人的精锐和世俗,隐隐蕴涵无处可寻的阴霾。
“阿斯兰·萨拉,法医学领域的精英………………如果没有记错,三年前的水泥藏尸案让你声名大噪,冷静对尸体进行解剖分析,也因此得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勋章奖赏。”
语调圆滑刺耳,眼神居高临下。
“有何贵干?”少年的神色平静如初,从容地开口反问。
青年撩起定型的发丝,姿势结合了优雅与轻浮,嘴角的笑容挑衅表露现实“我可能忘记做自我介绍,尤纳·罗马·赛拉恩,局长派来的审视官……当然,那是暂时的。”
阿斯兰皱眉。

“有一桩电梯要参与调查,需要你的口供。”唇间转化为诡异一笑,“我想你对那个死者一定会感兴趣………基拉·大和…据说那还是你幼年亲密的伙伴。”

————


(二)

艳阳的光线百折不挠地钻过百叶窗缝隙直穿向座位上蓝发少年的身躯,眯起眼睛观察,宛若上帝硬生生强加的翅膀。
少年静静坐着,白色亚麻柔软的衣料伏帖地沿曲线一路褶皱,眸子里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氤氲之中泛不起任何波澜。

“出于礼貌似乎不应该向你问这样的问题,可出于程序我就必须得问。”不远处尤纳戏謔性地展开一个笑容,端起桌面上做工细致的瓷杯挑剔欣赏, “公共电梯密闭的绝妙空间……现场有几千万个重叠指纹……死者全身多处中枪……子弹陷入肋骨……多么年轻真是令人惋惜。”

“…………现场勘察的情况怎样?”一言不发的少年终于开口。


“哦,不……” 尤纳似乎颇为伤脑筋地用手指抵上眉间,“你可能忘记一点,现在应该是我向你提问…………你,只须回答。”带着满不在乎的语调继续提及,“阿斯兰君,好好想想…………基拉·大和……你幼年的玩伴,会有有怎样的仇家恨他恨到致于死地?”


“是挚友。”少年轻轻纠正,片刻抬起眼,苍白的肌肤呈现憔悴的烙印。

“对不起,也许我的用词太过泛滥……”音调中远没有言辞所说的抱歉情绪,尤纳将上身前倾到一个角度,透着威胁。
“换一种说法………想想………很好的朋友……可以称得上是挚友……平繁却又冗长的接触……生活在一个模糊而暧昧的环境…………你可以了解他别人所不了解的秘密,也可以知道他别人所不知道的弱点……对对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很奇特……也有趣…………这使我突然涌起了一个新奇的念头………阿斯兰君,如果你不愿意提供有效的信息………想听听我的推论吗?”


“你的推论已经超出了应有的职责范围。”
问讯室的门被猛然推开,无数刺目的逆光奋涌穿越狭仄沉闷的房屋,颤巍巍地拉出一大片明黄。

阿斯兰和尤纳的目光不由自主得转向门外。
银发少年就这样倚靠在交界处高傲冰冷地开口,一字一顿。


尤纳起身,手指举过眉间算是致敬,一脸无奈而圆滑:“这不能怪我,要知道是局长下的命令……这段时期得有所表现……我总不能默默无闻地离开。……况且,”转过身啧啧有声,“阿斯兰君也想早点为挚友报仇吧。”


阿斯兰理平身上衣服的皱折,细微的灰尘颗粒在暴露的光线中笨拙地旋转,映衬着少年纤瘦静坐的姿态感觉别样虚幻。
略微瞥及门口的那道身影,眼神陡然柔和而平缓。

他回过了头。
“请问您想知道些什么呢?”霍然面对尤纳,清冷暗含锐气的眸子让人无法逼视,一点一滴刺入重心。“有关当晚我的行踪……不在场证明……还是……杀人动机?”

银发少年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向上牵引。
紫发青年粹不及防地一阵尴尬,良久过后,无言以对勉强挤出一丝表情:“哪里……我从来不做无证据的猜想……”

“但愿如此。” 阿斯兰漫开一个温文的微笑,苍白的肤色闪现出察觉不到的寒冰:“请继续。”


审讯终于在暗波涟漪中结束。

阿斯兰安静地跟随伊扎克·玖尔的身影来到办公室,进屋后反手锁上门。
银发的少年并不吃惊,优美的头颅在阴影下形成恰好的角度,靠在坐椅上十指交叉。
“想说些什么?”


“Yzak,…………这个案子由我来验尸。”

“如果我说不需要你插手呢?” 伊扎克顺势俯身,微微挑眉冷笑着反问。

“……调回三天后才生效,” 阿斯兰从上取下崭新的证件放在办公桌上,苍白的神色间是无可回绝的坚毅,“我仍然隶属重案组……无须听从你的命令。”

————

飞鸟真第五次尝试解开绷带,绕手臂外转没两圈后,猛得听见门外一声撼动天地的惊叫,分贝攀沿直上平步青云,耳膜内震。
暗自叹气回头,果然发现金发俏丽的护士小姐站在门口,用着看恶魔的眼神望自己。

“你……你这个混蛋!!”
丢下病历,对方怒气冲冲地来到面前,不由分说抓起他的手臂,“不可原谅……今天已经十次拆掉了我包好的绷带!!!!!”

真一阵吃痛,少女的力道才微微放轻,重新将那没放下几圈的绷带绕回,脸上表情仍是恨得咬牙切齿。

“那是你的技术有问题……”少年脑袋晃到一侧,内心劝说自己忘记那凭白无故多加上的五次,笑容不免恶劣,“谁让你扎得那么紧。”
美丽的护士小姐听闻,洁白的额头隐约泛起青筋,撇嘴强笑之后手上狠狠加紧。

真险些惊厥过去,冷汗淋漓地抬头,不甘心地誓死反驳“还有……我不记得哪家医院的护士可以对待病人这么粗鲁。”

“我的名字是史黛拉·鲁西耶……”伤口包扎完毕,少女孩子气般理了理金色短发,大大的眼睛单纯而美丽,只可惜举止张牙舞爪,语调盛气凌人“如果你想投诉,乐意奉陪!”

————

尼高尔戴着胶皮手套,在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深深叹了口气。
躺在解剖床上的少年安详地闭眼,赫色的发丝粘胶在苍白额头干涸的一块硬血下,分外刺目。
背后有轻微的动静,他不禁后望,却在瞬间失声。
阿斯兰平静地来到实验室,看见他时有些疲乏地微笑,“不用紧张,我是得到许可后才进来的。”

“阿斯兰……” 温柔的绿发少年有些犹豫地开口,言辞断断续续如同卡带,“我想……这次的验尸……你可以在一旁看…………让我来就行了。”

阿斯兰的目光轻轻拂过仰躺少年缺乏血色的脸庞,一寸一寸地目光游移,瞳孔间是无法察觉的溃散。衬托着周围静谧到诡异的环境,仿佛少年只是沉睡,还会苏醒。
“不用了……”熟练地像以往那般戴上手套,有些失神而温和地拒绝,“那是我的工作。”


阿斯兰离开实验室后在空旷清冷的走廊停下脚步,片刻又缓缓前行。
伊扎克的身影掩映于一片夕阳,发现少年走到自己面前,回过头来直视他的目光。

“我记得说过,这个案子不用你插手!”

阿斯兰虚无地微笑,苍白神色间凭添一丝清冽。

“对不起……可我无法置身事外。”
他伸出手指,修长而柔韧的指尖沿着对方完美的上额直至下颚攀爬,轻若无声。
隔着厚实粗糙衣料将温热的额贴到对方的胸前,伴随周围一片死寂如水的空气用最平稳的语调说出口,“Yzak,检验结果出来了……………………”
周围的空气一片死静,让人难以呼吸。

“胸部四处中弹,二十二口径的枪伤…………没有搏斗的痕迹…………第一枪是致命的,直穿左心室……引发动脉大量出血。………………另外三颗子弹分别穿过左侧第四节、第三节肋骨…………身体里……留下一枚子弹………………凶手很冷静地开枪…………是职业的。”

时间久久沉默,少年的指骨关节捏得泛白,语气淡恬舒缓却隐隐渗透鼻音,“基拉…………没有睁开过眼睛…………”

黄昏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张狂,扎克拉没有说出任何语句,只是从身后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地拥紧少年,将头颅深深陷进他单薄的肩。

————

相关资料解释:
1CSI,实为Crime Scene Investigation
本系列多次荣获金球奖,6项艾美奖提名以及多个奖项,目前出到第五季。
剧情简介:
在繁华的拉斯维加斯有一个让歹徒闻风丧胆的破案小组,他们频频出入各种案发现场找证据和蛛丝马迹,并利用最先进的科技手段,把表面没有任何意义的线索拼凑成不可辩驳的证据,抽丝剥茧重组案情,让罪犯无处可逃。

2有关S的刀伤:
有两个完全不同的伤口,一处用的是锐器,刀口长而锋利可以轻而易举地插进去,所以皮肤周围几乎无附属伤。另一处用的是钝器,伤口明显增大,周围组织皮肤有淤伤。
从S的自述中不难发现歹徒至始至终只用过一件武器,由此推断:匕首含炭量过低以致硬度下降,刀尖很有可能就在S的右臂内。
所以A才会命令他立刻去医院治疗。

3有关A的调职:
年轻有为的法医,隶属重案组却自动申请调职。原因……自行想象。

4基拉的死:
完全……是剧情需要……
对K饭鞠躬抱歉……


2005-03-26




Saturday, December 03, 2022 15:38:50 PM kikicry PERMALINK COM(0)



作者:kikicry



破败的黄昏曾经只照我们两人
我在梦里被他亲吻,吻痕由眉心一直滋生指尖。


凌晨三点,我从病床上苏醒。
睁开眼睛的时候,墙壁上的挂钟恰巧指向十二点。
微微托起泛沉的头颅,发现仰望的顶面如同发灰溃烂蜕了皮的蛇的尸体,一直延伸崎岖漫上天际,构成陌生而又诡异的画面。
我在恍惚的错觉中,听见熟悉的旋律。

影子影子,
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为什么记不得你?
影子影子,
我把你落在了哪里?

后来想起的时候不禁哑然失笑,那是母亲在小时候常念给自己听的童谣。反复地念,反复的念,一遍一遍印在脑子里生根发芽,无论如何也拔不去。

凌晨四点,我的病床跟前突然被挤得水泄不通。
我看见金发少女用隐隐发颤的双手紧紧收住我的衣领,洁白修长的手指在柔软的衣料上蜷搓出参差不齐的皱折,严密得天衣无缝几乎让人窒息。我发现周围层层叠叠不愿散去的人群恰似苍白单调的天花板,用目不转睛的神色压向自己。
我相信自己敏锐直觉的天性,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请问……”我微笑得既得体又含蓄,一脸平静面向少女,“你是谁?”
即使承认自己的问话技巧并不高明,但却不曾料到淡淡一句就能令对方拥有如此骇人惊动的表情。
她的身体猛然间剧烈颤抖即使隔着被单依旧一览无余,清澈的眸子红了又红但最终没有哭泣。
“阿斯兰,我是卡嘉莉。”
我想她是个倔强的女孩,她说她叫卡嘉莉,她说我叫阿斯兰。

被她拥紧的手很暖,埋藏在缝隙中的指尖却疼痛得如锥刺心,抽离掌心细细揣摩,发现白皙修长的中指布满浅玫瑰色的细痕,毫无顾及地滋生好似伊甸园疯狂蔓延的藤。
我豁然明了。
他们说,某次事故使我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忘记了关于自己的过去。


周一,医生决定让我出院。

负责接我出院的是迪亚哥和尼高尔,传说中称为从前自己亲密无暇的并肩战友。
对于战友这个词汇,我的脑子里还没有形成完整的意义。所以在收拾行李过程中,无数次忍受迪亚哥精神萎靡打哈叹气的模样自己却仍旧可以面不改色礼貌依旧。
冷静是一种本能,同样烙在脑中留下深刻痕迹。

就在准备离开的那刻,房门在一阵刺耳声中踢开。
我呆在原地愣愣看着银发少年嚣张破门而入,摔开尼高尔的阻拦径直来到自己面前。
“阿斯兰·萨拉!!”
他气势汹汹喊出我的名字,模样像极了千年宿怨的仇敌。
他的银色齐发很美丽,合着苍蓝色的眼眸更是无懈可击,只可惜神色怒目言语粗鲁举止暴力思维莫名……后期形象不可恭维。
突如其来的复仇让人有些无措茫然,身后迪亚哥单手遮面,满头源源不断爆出黑线一脸头痛之极。
少年来到面前看似并不打算说话,仅仅这样站在我的跟前狠狠瞪我的脸,他的眼神桀骜而锋利,他的脸像结了霜的冰,倒影在晨光中摇曳一片清冽。

时间缓慢游移中,不大的地方空气如同水一般沉重,胸口抑郁到被死水缓缓淹没。

“阿斯兰……这是伊扎克,你从前最好的朋友。”迪亚哥适时插话打破沉闷,在“好”字上特地加重音节绕梁三尺可圈可点,可是捉弄的笑脸多少让人怀疑话中的真实性。
我下意识感到不对头想要反驳,抬眼又看看面前少年锐利的目光只怕真是无福消受。只好挺着那灼人的目光还是勉强笑得温文维持风度,“伊扎克君,请多多关照。”
不料对方目光的焦距在这句话后陡然剧缩,周身的温度骤然下降零点。
“你刚刚叫我什么?”沉着声音低低吼出一句。

双肩突然被缠上的十指牢牢克制,军服硬质布料与纯白色棉布猛然纠缠发出碎响,指尖透过布料在我身上寸寸加紧。
他的火发得莫名其妙,我向他赔笑结果更是糟糕。吃痛连连还是搞不懂对方思维方向,好在想来杀人应该不至于,非但采用如此愚蠢的方式,现场还有两个目击证人。

除非,
仇人,上辈子我们一定是仇人。

“我说‘伊扎克君,请多多关照。’”尽量平静微笑若无其是,稍后紧接着补充一句,
“我很痛。”

他低下头开始了长久地沉默,
肩上的力量并没有因此有下降的趋势,顺滑的发丝孩子气地遮盖眼帘,记忆中熟悉的姿势让人没来由的心悸,突然涌起碰触的冲动不可控制。
就在准备伸手的一刹那,他却沉脸松开紧抓的手,大步跨前狠狠将门甩得空前绝后。

“他知道你失忆,受了点刺激。” 迪亚哥笑容不变解释更显暧昧。

* * *

我庆幸没有在这次意外中丢掉家里的钥匙。
插入冰凉的孔间然后单向回拧,开门,进屋,一连串动作井然有序自然到理所当然。
空荡的房间整洁简单,不浪费任何多余的线条,血统纯正的简约主义。
拉开所有的落地窗,任凭肆虐的风翻卷起一大片朦胧轻纱……
一个月的空白,让屋子渐渐没有了人的气息。
站在窗边,用大号杯盛水一口一口灌下。
我在心里笑,说这里有我以前的记忆。
值得珍藏的回忆。

推开书房的门,刹那间闻到了陈年的萧条。走进若大的办公桌,单薄的身体深深陷入真皮坐椅,我闻到那个人的气息。
记忆里是谁总是挤在我的身边蜷住我的身体?滑过耳畔的发丝恶作剧般轻柔带着清冽的香气?
我背靠坐椅,在书房睡了整整一夜。
在恍惚不定的梦境中,想起那首童谣。

影子影子,
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为什么记不得你?
影子影子,
我把你落在了哪里?
我跟自己说,失忆没什么了不起。


周二,大家为我举办欢迎会,尽管并没有什么值得欣喜。

每个人的表情都兴高采烈,即使是那些是勉强戴上的面具。
我看见躲在所有人群中,银发少年自顾自瑕地坐着,不哭不笑不甚情愿地皱眉,纹丝不动格格不入的样子让你觉得很糟糕。
不自觉地站起身向他的方向走去,然后在众人屏气声中发现手里的白兰地奔流直下挥洒他冷俊的脸。

我看见他失神地抬起头望我的脸,一瞬间惊艳令人窒息,下一刻抓住我的领子开始爆走。
我说,抱歉我醉了。
我平静地笑,笑得忘乎所以,适时捕捉到他陡然挑起的冷峻眉峰却遗漏了那眼底一闪即失的微妙。
我发现自己喜欢他生气的样子,喜欢之极。

黄昏的时候在自己家里的沙发旁找到一副国际象棋,棋子凌乱摊在四处,是一盘没有结局的棋。
记忆里是谁在黄昏中赌气?张牙舞爪却永远盛气凌人?
不自觉地微笑,仿佛看到了溃烂而甜美的回忆。
我跟自己说,失忆没关系。


周三,卡嘉莉约我在餐厅。

她翻开菜谱熟门熟路为我介绍起各式菜肴,她说阿斯兰想吃什么?
我想了想有点为难,说我也不知道。
卡嘉莉沾上细微的笑,金色短发在空中飞舞时留下一串串灵动又漂亮的弧度。
我们在一起共进一顿愉快的午餐,她谈起我的过去手舞足蹈。
末了总会加上一句,阿斯兰还记得吗?
我含着小小愧疚心理一次一次令她失望,她的眸子暗了又暗说没关系。
她提到基拉和拉克丝,她说那是我从前最好的朋友。
我恍然大悟地点头,再次确信迪亚哥那天的话语不过是劣质无聊下的玩笑产物。
她说,总有一天你会想起。
我知道在记忆里丢掉了重要的人,却忘记将他丢到了哪里。

回家后,在壁橱镜子的另一面检阅自己的脸,仔细研究面部的每一丝轮廓每一根纤维。
处于敏感时段的脸庞有着少年独特的青涩和趋于青年的成熟。伸出手指想要抚摩镜中的自己,中指淡色细痕意外触目心惊,指尖触及镜面犹如曲蜒崎岖的毒蛇沿直滑下。
是谁曾经同我一起留下印记?转眼变成遥不可及的幻影?
我从黄昏到午夜好几个小时定定看着镜中人如痴如醉。
告诉自己那是我不变的样子,即使屏弃过去也应该永远不忘记。
我跟自己说,失忆真的不要紧。


周四,工作日程终于逐步走上正轨,然而和他在茶水间再次狭路相逢。

我在白色精致的瓷杯里放上三小勺原装咖啡豆,心底感叹美式泡法永远不及英式来得考究严谨。他在休息桌的对面看起报纸,逆光的背影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临走时我好心提醒,他从刚才起就已经在杯中至少放了五块方糖。
他连头也不从报纸中抬起,微微出现裂缝的杯子表明并不因我的善良而心存感激。
“你绝对没有可能忘记。”擦身而过的瞬间,放下报纸咬牙切齿说得肯定。
回首表情自然平静,“对不起,我听不懂你的言外之意。”
“闭嘴。”
我喜欢看他生气,发现这不能称之为恶意。
所以没有他的道谢我还是一样心安理得十分满意。

半夜从床头翻身醒来,察觉枕边有几丝银色的细线,月光下泛起闪烁的亮弧,像荡在黑暗风中无法停止的泪。
我眯缝着眼小心翼翼地捻起,靠近唇角闻到熟悉的香气。
甘醇,清冽,纯净……天然的味道不含人造的刻意。
我找不到我的影子,唤不回我的过去,
我跟自己说,失忆人生还是继续。


周五,世界下起了无法抑制的倾盆大雨,我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里。

午夜的门外有轻微动静。
然后伊扎克仿佛经历雨水洗礼来到我的面前,全身湿透程度简直可以鱼缸媲美色彩斑斓的金鱼。
他冲进屋的方式不是用踢而是用钥匙多少让我有意料之外。
“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我向他提问修养甚好,死也不愿相信从前自己会和他关系如此亲密。
他却对我笑得带丝痞气,手指指向自己,“我想要一块毛巾。”
本着人道主义崇高思想我转身进浴室去满足他合理正常的请求,在拿着毛巾出来的时候竟发现他理所当然大大咧咧地坐在我的位子上喝我的牛奶看我的报纸。

这个叫什么?对了,好心反被狗咬。

“你根本不可能忘记。”
我再次听到这句由他口中固执念起,狭长的眼里是无机质的光。
他说,你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总是骗我,延续至今。
我看那少年如同孩子般任性,翘起腿居高临下想看我生气的表情。
为什么我却无法生气?
我的脑子里多次出现过去的画面,恍若梦境不知所以。
我一直在反复反复地跟自己说没有记忆没有关系,人生还将保持继续,明天的太阳还是会蓬勃升起。
我发现他嘲弄的唇线微妙上扬,划出一道绝美的弧度。
我看见他银色的发丝在暮光中蔓延,由于地心引力下垂露出精致的耳廓,让人忍不住触摸。
指尖听从心灵意愿沿着优雅的弧度向上细细攀抚,我感到如同那色彩一样冰凉的温度,就像黑夜中卧倒在枕边的泪。
我闻到他发间身上清冽甘醇的气息,熟悉得无法忘记。

指尖轻微碰到脖颈的时候我听见他猛得抽了口气,下一刻重重咬上我的唇封住所有呼吸。
脊椎被压上墙壁生生作痛,他的吻技粗鲁野蛮绝不高明,激情有余技巧不足长驱直入节奏太快磕碰了两颗牙齿。我皱着眉头誓死反击,口与舌的激烈混战分不清是后来究竟是我咬他的痛还是他咬我的深。
松口的时候我们嘴角都弥漫红色腥气,他紧抓我的肩膀轻微喘气然后发出恍若呢喃的叹息,
“你怎么可能会忘记……”
我撇开头颅不去注意他的目光,欣赏落地明镜中的两具身体完美贴合无懈可击。

“就算是你化成灰烬也不许忘……”他的音色在黑夜中显得低靡,突然将我猛得拥进怀里,一字一顿,
“忘记我喜欢过你。”
在他的低音中我感到一阵莫名晕眩,颤栗的感官由脊椎一直漫到天际。
我惊叹月光笼罩下他头颅华丽的曲线又迷茫于泛在唇角若有若无的自嘲,醉倒在那片苍蓝静寂的海,却惟独漏掉他语句末梢隐隐发颤的宣告。

影子影子,
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为什么记不得你?
影子影子,
我把你落在了哪里?

我这才想起他是我的情人——保持至今。
和他的爱情轻率得仿佛一场游戏,棋逢对手,乐此不疲。
他不给我承诺,我不要他回应。
每一天每一天在一起,甜得连自己都发腻。
我想问我死了怎么办?他轻挑眉毛,浑身笼罩不详气息。
话还没问出口已经腹死胎中,我不甘心地再接再厉,“如果我失忆了怎么办?”
他促不及防得吻上我的唇,低声咒骂:“闭嘴。”
他的吻由眉心一直落到指尖,在我的中指留下深浅不一的齿痕。

他常常抱怨认识我是他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
我微笑回应,口是心非一脸平静,“彼此而已。”
我喜欢看他生气的表情,任何代价再所不惜。
我问过他是真心还是任性,他问过我是敷衍还是沉沦。
我们子夜中一同笑破风尘,任凭时间凋零学会默不作声。

我陡然间发现无法失忆,因为我发现终究甩不掉他的气息。
我曾一度以为已经把一切忘记,却猛然惊觉时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为我留下任何余地。

我拥上他的微颤脖颈映在镜中无奈地笑,笑我那个粗鲁任性又可爱的情人,笑他整日整夜都输掉的棋。
他将一切都早早预料,比我自己更了解自己。
在那一刻尘封的记忆再次被唤醒,简直比电影更显清晰。
他说得对,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我的指尖有他的印记。





PS:不要责备已经不知原著为何物的某只,贴文需要勇气,尤其是N久前烟尘堆积的旧文。(泪)
某人第一次看的文是AK,TV某话后开始迷SA,可真正用笔写下同人的只有YA。(汗,有谁还会相信我不是同人女……)看SEED人设就觉得两只有可能,TV播放时早已经化可能为现实……可真正形势一片大好从现在才开始。正应了那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还比一浪强。’
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就是要他们口是心非争锋相对。
Saturday, November 19, 2022 14:22:58 PM kikicry PERMALINK COM(0)
STORY

作者:kikicry



——往往还未开始前,早已草草结束。


最初故事是怎样开始的,Shinn已经不太记得。
蓝发少年背立夕阳下暗昧地笑,笑容安静恬淡,轻颤间或一丝迷离。

竟然。
Shinn本能一身寒颤,过后反思终于得到原因。

Athrun·Zala从不微笑。
对他,也对别人。
心比天高的娇子只需要一直保持高傲的姿态,冷静的头脑,指挥时的从容不迫以及绝不妥协的咄咄逼人。
足够。

Shinn自认已经过了孩子的年龄,却永远改不了孩子的心理。
他还记得那个家伙曾是怎么毫不犹豫地在众目睽睽下煽过自己耳光,两个。
鲜明如昔,深刻烙印。
此仇不报非君子的话懒得分辩,却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唇角刚刚扯开一丝嘲弄弧度,在抬眼时瞳孔微微收缩,最终没有把话说出口。

少年冰冷如海的眸子除去平日里的锐气隐着无可察觉的悲哀,几乎怜悯。
透过瞳距仿佛怀念另一个人的表情。

* * *

Shinn·Asuka不喜欢Athrun·Zala。

却莫名其妙地从告白,到相恋,然后同住。
蓝发少年始终一脸平静,安稳地回答。
“好。”
事不关己地说,好。
Shinn的性向完全正常,喜欢单纯倔强又傻气的女骇,喜欢对方抓他的头发张牙舞爪地笑。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向这个无论从性别外貌还是言谈举止都与心中目标相差甚远的上司告白,更不可思议对方淡然处之欣然应之的态度。

“Shinn也算是个可靠的人啊。” Athrun有的时候被缠得不耐烦了会无奈地笑着敷衍,翠绿的眸子干净而清澈,永远让人猜不透掺水的成分有多少。
Shinn撇开嘴表示不满,将对方蜷在怀里不依不饶,“一听就是骗人的。”
“为什么这样说?”疑惑地抬眼。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任性固执地回答。

Athrun静静看他,空气僵硬得有些尴尬,直到自己心脏险些漏跳一拍时才转过身,“随你……”
Shinn俯身,低头赌气吻上少年贝壳般精致的耳廓。
Athrun认真回头约法三章,“不准乱咬。”
心知肚明。
其实大家都自私,谁也不愿意雷池一步,谁也不甘心多爱一点。谁也不愿付出更多,没有最爱没有执著对每个人都好。
如果我们爱别人,又有谁来爱我们?


Athrun和Shinn做爱的时候往往躺在枫木地板,光可鉴人的表面倒影出相拥乃至变形的身体。
压向大地的一瞬,房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脊椎碰撞生生做痛。
Athrun总会抱怨自己的动作太过粗鲁。
Shinn楞了楞,下意识地反问,“那么谁很温柔?”
谁很温柔?
ZAFT的精英思维转得太快,自己简直跟不上节奏。
他微笑,“都不温柔。”
可他没听懂。
唇边的空气悉悉窣窣的抖动,固执地吻上对方的唇让自己不去思考。

自己的世界一直简单,父母,妹妹,战争,复仇。
然后……一无所有。
夜里有时会做噩梦,冷汗淋漓地起身,下意识捏紧遗物,发现揣着自己的世界。
她的手机就是他的世界。
他的世界只剩一部手机。


不自觉地又思考,Athrun的世界是什么?
默默端坐,恍然触及,一声不吭。
8X8格历年以久的棋盘在少年的往来抚摩之间早就被磨出了毛损,动作极轻极柔,像对待珍品般精心,定定注视,如阅读童话似虔诚。
那盘棋也许是他的世界,可他的世界不止一盘棋子。
还有可笑的责任,关于战争。

Shinn知道少年讨厌战争。
很久以前他问过自己,如果可以选择,是杀人还是被杀。
Shinn毫无细想地作答,“杀人。”
理所当然的笃定语气。

Athrun皱眉,仿佛看孩子赌气时无可奈何的笑容,拥上自己的脖颈将头颅埋入肩弯,
“真是个残酷的人。”
不客气地反击,
“只是无法像你一样懦弱罢了。”
少年在黑暗中按住Shinn的手,柔韧纤丽的指尖仿佛藤蔓般寸寸滑过掌心。
Shinn觉得很痒,却默不出声。
他笑了起来,平稳的音调,若有若无的调侃,黑夜里的眸子凛然得出奇,
“我比你杀过更多的人……你信不信?”
信不信?
Shinn任性地拥住少年,指骨关节捏得微微泛白,从牙缝里挤出话回敬,一字一顿:“我不信。”


清晨日光泻进屋里的时候,床上Athrun睡得昏沉。脸上是罕见的稚气,温温地泛不起任何波澜。
Shinn由另一头翻过身子,百般无聊地漫数对方的睫毛,一根连接一根。浓密堆积,交织成一片扇影。
只有这时他才暗暗想,
躺着的是个孩子。
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Athrun起身在晨曦中赤脚走上地板,皮肤触及最无情的温度。
总是喜欢为他扣上衣领,每次总是整整齐齐。
Shinn会不耐烦地解开领口,对方笑着阻止,纤细的指尖按在唇间。
“这样可不行。”
一次一次又细心地扣上。
Shinn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少年历经沧桑的指骨,修长的形态匀称协调,除去因频繁战争而覆盖的一层薄薄的茧,岁月并没有在上面留下鲜明痕迹。

“休假的时候,出去一次吧。”
在Shinn失神的一刻,对方若无其是地建议,丝丝幽蓝的刘海遮掩住前额,投落下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

Shinn想了想,然后说,好。

* * *

游乐场他记得陪妹妹去过一次。
活泼的女孩一路飞奔手舞足蹈,恨不得倾家荡产买下所有的气球。她在远处停下又招手,快点快点。
Shinn无可奈何地仰头追上,不要乱跑。

休假的时候,陪他去了同一个地方。
漆上油料的旋转木马恍惚中仿佛在不住颤抖,伴随轻快的音乐摇摆不定。
摩天轮笨重地提升,人群挤在下面宛若潮水,拥拥攘攘。
有红白斑点的小丑给孩子们分发气球。
一大束色彩斑斓,同挣翅的鸟般漫爬上蓝得刺目的天空。

不由自主地冷冷一笑。

即使世界战火未消,这里还能用谎言编织廉价的梦想,以虚伪姿态继续快乐。
多好。

远处一个小小身影蹲着。
女孩子顺直的银发散落在单薄的肩膀,一颤一颤,哭得伤心。
她呜咽,
我的气球飞了。
天空一角鲜红透亮的颜色冉冉飘荡,刺得人睁不开眼。

Shinn看见Athrun弯下腰,犹豫中拂过女孩被风扬起的发丝,细心归拢。
淡淡地说,没关系的。
隐约藏着从未感觉到的温柔,轻微地竟让自己有些妒忌。

他用自己的钱给她买了气球,女骇红了红脸,然后甜甜说了声谢谢。声音细细软软如同野地青草雨后的芳香,幽蓝的眸子弯出弧度笑容清澈得无法逼视。
欢快奔跑的身影轻盈离去。

孩子的愿望远比成人直接显然容易满足。
Athrun回过头,带着游刃有余的神色问道,“去乘摩天轮吧。”
随之撇开头难得天真地笑笑。
Shinn险些失神,忘记和他说讨厌摩天轮。

悚然的巨轮毫不客气地将他们步步送入天顶,缓缓地撕裂空气俨然如墓碑般矗立。
Shinn这才开始坐立难安,孩子气地抱怨这里不安全,间距太高氧气太少,被遗忘在另一个世界无人知晓。最主要的是,和GUNDAM驾驶无一处相似,强迫被动地上机。
不能主宰自己的悲哀。

蓝发少年不置可否地点头,将脸庞别向窗外久久凝视五彩缤纷的夜景。
他看见Athrun贴在玻璃窗显映出的脸,孕育未知的色彩。
想到初见他的那一刻,少年被过去蒙遮上厚厚一层神秘光环,差点让人忘记剥开鲜亮的军服也不过是一个孩子。
故作坚强,不堪一击。
他失去了父亲和母亲,自己多赔上一个妹妹,半斤八两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Shinn伸伸腰觉着有趣,然后有些失控地想笑。

故事后续发展实在难以预料,
毫无预兆猛得吻上对方的唇,凭空入侵的剧烈感官令Athrun陡然间微微窒息。舌尖游移硬硬抵上后颚,细碎的贝齿在冷仄空气中碰撞出清亮一声,温热的触觉长驱直入口腔四壁,没来由得一阵颤栗。
少年多次还未张口已被禁音,挣开的时候三分生气七分无奈:“Shinn,别胡闹……”
Shinn无所谓地摊手,下一刻将少年离开的臂膀顺势拉回到身旁,孩子气的笑容恶劣之极,“你的脾气不太好。”
少年微笑,再次抽出被制住的双手,一板一眼认真回答,“你的脾气更糟糕。”
他和他在摩天轮里激烈地交换着吻,分不清是谁先开始,何时结束。
Athrun玩笑般地问,为什么我们每次接吻总是在最惊险的场合?
他赌气地撇头,为的就是让你永远记得。

一辈子怎么忘都忘不了。

* * *

在漫长假期结束后的一个清晨,Athrun接到了重返战场的命令。
光线在白皙的皮肤与浅色的衣料上翻覆,他的笑容安静恬淡,随后轻轻将信笺放回原处。
Shinn决定暂不起身,即使知道戏剧最后的一幕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演完它的勇气。隐没在散乱被褥中发丝突然传来手心隐隐地温热,有些诧异地抬头,正对上他的眼。
“连告别也不会,真是不懂礼貌。”
少年独有的语调混含少见调侃意味,低低微笑。黄昏晕眩的光线中,有溃烂的气味在暗涌。

他懒懒起身挠了挠头,想想终于说出口。
“呐……战争结束后打算怎么办?”

“……”
犀利桀骜的眸子恶作剧地弯成弧度,“一起隐居如何?”
效仿他的那位童年挚友及高贵女神显然并非Shinn的意愿,毕竟本质不同于人家那对人间伉俪神仙眷侣。
他和他,什么都不是。
不过是单纯想看看对方发窘的神色,此后机会只怕再也难得。

没想到他轻轻微笑,“……好吧。”
有点困惑,有点彷徨,有点犹豫……还是淡淡说出了口。
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窃喜,这一刻最最快意。

之后的一段日子Shinn也会做梦。
战火纷飞苍茫穹地中浴血的少年和几具失去温度的身体。女孩的眼神没有灵动的笑意,再也不向远方奔跑又回头招手停停。
周围的世界陡然昏暗一片,寂静的流水凝结成千年不变的寒冰。
他在梦里看见蓝发少年自顾自暇地下棋,优美的指骨仿若弹起飘渺即失的旋律。
他反反复复地在梦里问他,你究竟要的是什么样子的和平??
短暂,敷衍,还是虚伪……
他睁开合上的眼睑笑,笑得平静而无谓。
随你。

辗转不安地再次起身,Shinn为自己倒了一杯牛奶。不小心失手打翻,乳白色的浑浊液体蜿蜒攀爬上猩红地毯,飞溅起微亮的细小弧度,义无返顾。
他觉得这个梦不吉利。
冥冥之中黑色的预感在梦境里肆无忌惮地扩散。


一个月后他回到了岗位。
然后得知死讯。

得知死讯的时候Shinn正在进行MS调试。
想不出应该做怎样的表情,茫然地抬头,竟然傻笑。
是不是凡是天才完人总被天嫉都要薄命?
如果是这样,Athrun就该死。
死得连尸体也无迹可寻。
这才是所谓战争。

下葬整个过程中,厚重木棺里只有生前的勋章。
他想了想,五指举过眉心,一个标准的军礼。
记忆恍惚中无数过往的画面蜂拥而上,以缓慢又决裂的姿态一幕幕席卷重演。
……
……
“战争结束后你打算怎么办?”
“……”
“一起隐居如何?”
……
“……好吧。”

Shinn·Asuka幼年时曾为一夜之间失去的亲人哭得天崩地裂。
但当世界真正毁灭,他只是在浑噩之中合上眼。
默默祷告。





后记:
在那以前,他还会笑。
唇角不可自制地扬起弧度,如放开的鱼饵收不回。
他说,等我。
然后朝前方奔跑。
有父亲母亲的点头,妹妹远远轻快地招手。

那个时候,他很爱笑。


Friday, November 18, 2022 21:55:53 PM kikicry PERMALINK COM(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