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
作者:梦静海Fly

尤尼乌斯7掉落地球的IF线
预警:高达/ZAKU震


“你们为何能忘记在这里悲惨消逝的生命,与杀人凶手们在虚伪的世界里一起欢笑!”
尤尼乌斯7在火光中坠向大地,老兵陨落前的怒吼在阿斯兰脑中不断盘旋回响。
那些尤尼乌斯7的受害者们觉得父亲才是唯一正确的……
漂浮在临界高度上的扎古有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重力的影响,还是操控它的机师的手指不再稳定。

Impulse的最后一推把受损的扎古推上了临界高度,自己却掉了下去。阿斯兰无措地看着脚下冲天的火光,无法控制的罪恶感从心底沁出。

他也一起掉下去就好了。

“阿斯兰。”通讯器里传来伊扎克的声音,“密涅瓦下降地球了,你先和我回月面基地。”
玖尔队已经完成了本队的机体收容,他是唯一飘荡在外的机体。
木然地操纵机体向伏尔泰飞去,管制信号传来的那一刻熟悉的记忆从指尖泛起。ZAFT标准的降落程序,如此得熟悉却又如此得陌生。手指的动作和喉间的应答根本无需思考,那是千百遍刻入骨血的本能。
可这一切都不再属于他,现在的他并不是ZAFT的阿斯兰。
这个认知让他本就紧绷的精神更加不堪重负,他感到有不知名的情绪从胃里泛上来,他莫名地想吐。
熟悉的格纳库让他满嘴苦涩,他没有勇气拉开驾驶室的舱门,他不确定现在的自己可以坦然地去面对ZAFT的一切。

伊扎克早就来到了格纳库,他本打算给许久不见的战友一个拥抱,但在看到扎古的驾驶舱迟迟没有打开后,他不由皱了眉。
整备班看着伊扎克用眼神询问该怎么办,伊扎克脚下用力,飘向格纳库中间。
“此机体信息一级涉密,在有进一步命令前此处清场。”
非常合适的理由。最新锐战舰密涅瓦号上的机体,在刚才的战斗中超群的表现,机师资料却是空白。的确是怎么看都像涉密的存在。格纳库里的人员全都识相地转身离开。

确认清场完成后,伊扎克从外面拉开了扎古的驾驶舱。
阿斯兰坐在驾驶舱室里,带着头盔,看不清情绪。
“怎么了?受伤了吗?”
听到伊扎克的声音,阿斯兰伸手去解安全带。他似乎想强撑着给伊扎克一个正常的回应,他并不想让伊扎克发现他此刻的软弱。

他本以为他可以处理好创世纪后的一切,但此刻他才发现过去的两年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阿雷克斯不是他。
以阿雷克斯的名字渡过的时光并不是阿斯兰的。一旦伪装的面具被撕开,他依然需要直面属于阿斯兰的一切,无法逃避。
两年间被刻意忽略回避的情绪如决了堤的洪水迅速而无情地淹没了他。

安全带要松开很容易,只是“咔哒”一响束缚便已不在。伊扎克的手伸过来:“先出来吧。”
意志力企图压下翻涌的情绪,让他能抬起手臂抓住伊扎克的手,微重力环境下他只要稍稍用力就能飘出去。但伊扎克熟悉的声线却放大了他内心的那一丝软弱,他突然不想再撑了,至少此时此刻,在伊扎克面前,他不想再强迫自己。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着,头盔里泛起了水汽。
伊扎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挤进狭小的驾驶舱,顺手关上了舱门。
伊扎克原先准备的欢迎礼是调侃和怒骂,但此时此刻,玩笑显然并不适合。他站到座椅后面,打开阿斯兰头盔的气密锁,把头盔取了下来。
“那些人说什么了吗?”伊扎克也参与了战斗,他知道那些人是旧萨拉派。

几颗透明的圆球漂浮在空中,阿斯兰依旧低着头,他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
“有一个人说,不把他女儿的墓碑推下去,世界就不会改变。”阿斯兰的声音很低,也说得很慢。他说完这句话后肩膀就拉耸了下来,似乎这句话用完了他仅剩的力气。

创世纪之后,阿斯兰曾在无数个夜里梦到母亲。母亲在一团金色的光芒中轻唤他的名字,他朝着光芒伸出手去,光芒却总是在他触碰之前就在空中碎裂。
他每每午夜惊醒,都会不由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语,同时质问自己对于尤尼乌斯7是否已经尽力。

伊扎克掰过阿斯兰的肩膀,让阿斯兰面对自己,并伸手轻轻拭去阿斯兰眼角的水珠。
“阿斯兰,上次大战后大家都太匆忙了,我没来得及和你说话。我们都觉得你不该被这么对待,是你炸毁创世纪结束了战争,你不该只能隐姓埋名待在奥布。你是属于这里的!”
久违的认同感从心中泛起,冰冷的身体里浮现出了一丝暖意,阿斯兰盯着伊扎克净蓝的眼眸小心地确认:“是吗?”
伊扎克回望阿斯兰的眼睛,说得坚定:“是的。”
“谢谢。”心里有一部分松了一口气,但堆积的情绪依然如同打了死结的毛线,让他无法呼吸,“可是尤尼乌斯7还是掉下去了。”
母亲的墓碑还是掉下去了,变成了更多人的墓碑。

阿斯兰碧绿的眼睛就如同碎裂的玻璃割在伊扎克的心口。他看着阿斯兰,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冲动,他想温暖他。
阿斯兰不应该只能一个人承受的,阿斯兰不应该如此寂寞的,他是那么善良的人。

细碎的吻从额头落下,伊扎克捧着他的面颊,温柔而小心地亲吻着他。他闭上眼睛,感到伊扎克吻过他的眼角,掠过他的耳垂,抚过他的侧脸,吻上了他的唇。
他感到伊扎克的手绕到他身后去解气密锁,他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他也是渴望的,但是……
“伊扎克……”他用手轻轻推了推伊扎克,“我,你确定吗……”
你确定要与我如此纠缠吗?我的前方是没有答案的深渊。
伊扎克没有回答,只是用更猛烈的吻剥夺了他的口腔。
气密锁被解开,拉链被扯下。硬质的气密服在狭小的驾驶舱内并不好脱,阿斯兰配合着伊扎克的动作,把手挣了出来。
伊扎克紧紧抱着他,似乎想把这个快要碎掉的人嵌入自己的身体。
伊扎克早以换回白服,阿斯兰颤抖着手指抚摸着白服的金边,眼里是无限的眷恋。
他本该也能穿上这身的。
“不要弄脏了。”阿斯兰嘶哑着说。
伊扎克脱下军装叠好放到仪表盘上,阿斯兰解开了脚腕处的气密锁,把驾驶服完全脱下。
伊扎克搂住阿斯兰的腰,亲吻他的锁骨,细密的亲吻一路往下,没有漏过任何一寸的肌肤。阿斯兰仰着头,在伊扎克的臂弯里放任着身体的渴求。
温暖的体温从紧贴着的地方传来,陌生的火热从下体窜起,他无意识地漏出了情欲的呢喃。
他抬起手伸进伊扎克贴身的棉质打底,抚摸着伊扎克的背脊,干燥的肌肤从指尖传来异样的安定。
“呜!”伊扎克捏住了他的那里,过于爽快的刺激让他忍不住呻吟。
伊扎克的动作不算熟练,但伊扎克在他耳边的火热气息让他迅速涨大起来。他把头埋在伊扎克的颈窝,鼻腔里全都是伊扎克的气味。
“啊!”脆弱的精神让他没有坚持很久,他很快在枪茧的粗糙摩挲下射了出来。他沉沉喘息着,任由伊扎克把他按倒,架起他的一条腿到仪表盘上,并把他的另一条腿放在了肩头。
身体最私密的地方被曝露出来,伊扎克沾着精液的手指伸了进去。
这是在机体里,他是机师,他在这里张着双腿在爱人面前求欢。巨大的羞耻刺激着阿斯兰的神经,但违禁的快感伴随着羞耻一起升了上来。他抓住伊扎克的手腕:“不要弄了,直接进来。”
他烧红了脸,侧着头,不敢看伊扎克的眼睛。此刻的他渴求伊扎克的温暖,却也渴望疼痛。一部分的他想要给予自己救赎,另一部分的他却觉得自己不配。他背负着萨拉这个姓氏,背负着无法调解的矛盾,他的人生就如一团乱麻,这是他的罪,他不该找人一起负担。
伊扎克的手指坚定地在甬道内曲伸,他加快了速度,却没有放弃扩张。无论如何他不会伤害阿斯兰。

敏感的肌肤随着伊扎克的进入一阵颤栗,情绪的闷哼从鼻腔漏出,阿斯兰不自觉得挺着腰,放任自己沉沦。
伊扎克的动作不快,他退出又进入,一下又一下顶到最深。囊袋撞击的声音在狭小的驾驶舱内如此清晰,阿斯兰的呼吸随着撞击的节奏一次沉过一次。
“伊扎克……”情欲终于烧烬了理智,阿斯兰喘息着说出清醒时绝不会吐露的心声,“我,其实一直喜欢你,对不起。”
伊扎克的眼神暗了暗,他看着阿斯兰,眸里是无限的溺爱。
傻瓜,我一定才是更早喜欢的那一个。所以不要说对不起,我早已决定要陪你走过一切。
撞击的频率加快了,阿斯兰不自觉地想夹起双腿给予自己抚慰,伊扎克按住他,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说:“等我一起。”
阿斯兰难耐地扭了扭腰,用伸向下体的手勾住了伊扎克的颈。
伊扎克封住了阿斯兰的唇,愈发用力地顶弄那一点。阿斯兰在他怀里颤抖得更加厉害,好似风中的玫瑰。

最后的冲刺中,伊扎克紧紧箍住了阿斯兰的腰,在紧密的贴合中全部射在了最深处。阿斯兰也在同一时刻颤抖着射了出来,伊扎克贴身的棉质打底上一片粘腻。
阿斯兰咬着伊扎克的肩膀,身上的颤抖久久不能停止,更多的透明泪珠从他的眼眶里飘了出来。
“伊扎克,我想回来。”
“那就回来。”
“可是……”
“阿斯兰,不要有负担,听从自己的内心。你要学我,不要想太多。可以解决的,无论什么问题,我们一起,一定可以解决的。”

阿斯兰闭了闭眼,他本该随着尤尼乌斯7一起掉下去的。但现在他既然已经在这里了,那就让他一直在这里吧。
他的羁绊在这里,他不想离开。
他不会再用阿雷克斯去逃避阿斯兰的罪孽。他是阿斯兰·萨拉。那个帕特里克·萨拉的儿子,那个违背父亲的遗愿亲手炸毁创世纪的人,那个看着母亲的墓碑掉落地球而无能为力的人。

“伊扎克,谢谢你。”倚靠在恋人温暖的胸膛,年轻机师的手重新稳定起来。
前路艰难,荆棘满地,他却不再害怕。

因为羁绊在手里。



END
2025.1.

Sunday, January 05, 2025 21:23:28 PM UNARRANGEMENT PERMALINK COM(0)
蜕变
作者:梦静海Fly
番外:幸福
DearkaMeyrin

迪亚哥一直知道美玲,美玲也很熟悉迪亚哥的名字,但两人真正见面还是在C.E.82年。
在为尤尼乌斯7正名的过程中,迪亚哥接过了公开施压的重担。彼时整个计划正在最关键的时刻,阿斯兰和伊扎克都忙得脚不沾地,阿斯兰让美玲来协助迪亚哥做所有相关的情报梳理。在这件事上,他们都只敢用完全信任的人。
美玲和迪亚哥的想象完全不同。在他的想象里,一个能协助阿斯兰在雨夜从基地出逃,能跟着阿斯兰一起在终端机走南闯北,并从CIC顺利升级成MA驾驶员的女子应该十分犀利彪悍才对,毕竟军营从来不是一个对女性友好的地方。但美玲的眼睛大大的,脸圆圆的,笑容温和俏皮,完全是一副软萌可爱的样子。
迪亚哥难得在美女面前失礼地愣住了,他不由在心里腹诽,拉克丝和米娅也就算了,为什么连美玲都这么可爱!阿斯兰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吗?美女一个两个都贴着他。
美玲有些奇怪地看向迪亚哥,好奇地问:“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啊,没有。”迪亚哥回过神,赶忙解释,“只是被你可爱到了,没想到传闻中的美玲这么可爱。”
“传闻中是什么样子的?”美玲眨着眼睛问。
“就,能跟着阿斯兰那么久的,还能救阿斯兰的,应该很强悍才对。”
“哈哈!这样啊。”美玲甩动着可爱的双马尾,眼角带笑,“阿斯兰桑的确很工作狂,不过回Plant后我也不是直接跟着他了,好多了。”
真是可爱啊!迪亚哥不由在心里又感叹了一遍。他那颗被阿斯兰和伊扎克两个工作狂折磨得日渐苍老的心,在美玲的笑容下竟然恢复了那么一丝生机,一战回Plant之后再也没有过的春心不知不觉荡漾起来。
“希望这件事顺利结束之后,我们两个都能不要再被他们两个压榨了。”迪亚哥挂起招牌的笑容,对着美玲Wink了一下。
“是呀,希望这件事能早日顺利结束。”

美玲的工作效率很高,成百上千的信息流汇总到她的工作电脑上,她的手指如雨点般翻飞舞动,不一会儿舆情的监测结果和各方势力的反应异动就都汇总好了。迪亚哥拿着美玲递过来的报告不由啧啧称奇。
“军情报部的信息员技术都很优秀,但比起你来还是差远了。”
美玲得意的笑笑:“我当初可是帮阿斯兰桑黑了基地警报的。”
“杜兰达尔的那一套真的不行,你这种人才一开始竟然委屈在密涅瓦上做CIC。”
“嘛,无所谓。如非必要,我也不想这么出风头。能有大把的时间吃喝玩乐,享受人生才最好。”
多么正确的人生哲学啊!被两个工作狂PUA了大半辈子的迪亚哥瞬间感动地想流泪。
“那么可爱的小姐,作为您辛勤工作的回礼,我能请您吃个饭吗?”迪亚哥的嘴角微微向上弯起,眼里闪着星星。
“可以。”美玲大方地答应,红色的双马尾随着点头的动作在空中甩动。

两个聪慧且相合的人一旦有了开始就很容易继续下去。伊扎克发现他越来越难留住迪亚哥加班了,以前的迪亚哥虽不能说勤奋,但对伊扎克的要求几乎是来者不拒,即使要加班也只会一边哀叫一边完成工作。而现在,迪亚哥总是会在回答前抬着眼睛盘算一阵,盘算的结果有一半的可能是拒绝。这让习惯了迪亚哥服务的伊扎克很是难以接受。
“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你很忙吗?”伊扎克忍无可忍准备干涉一下下属的私人事务,他和迪亚哥认识了快十年,这家伙能有什么事这么忙他会不知道?
“我谈恋爱了。”迪亚哥大方回答,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伊扎克有些无语,他太过于习惯迪亚哥的存在,以至于还没做好准备和别人分享这个兄弟。
但这到底是好事!
“行!我找别人做。但我问一下对方是谁不过分吧。”
“美玲。”迪亚哥笑得依旧得意。
“那个跟着阿斯兰逃到大天使后又跟着阿斯兰在终端机飘了两年的女孩?”伊扎克自然也是知道美玲的。
“是的。”
“的确是个好姑娘。”伊扎克点头给出肯定的评价,“你可别辜负人家啊,要是把人家搞哭了,我和阿斯兰一准揍你。”
“你以为我是你们啊,不会怜香惜玉。”
伊扎克抬眉,迪亚哥成功在伊扎克砸杯子前溜出了办公室。

但美玲到底还是在迪亚哥怀里哭了。
那天迪亚哥在高档的法式餐厅订了包厢,两人在一天的忙碌过后准备就着美食放松一下,他们预先得到消息,联邦政府会在这一天公开对尤尼乌斯7事件致歉。
安全部对着装没什么特别的要求,美玲穿着粉色的齐膝格子裙,上身是宽松的白色针织衫,整个人温婉可爱。迪亚哥忙里偷闲,在下班后回公寓换下了军装才来赴宴。高级定制的羊毛蓝灰暗纹西装穿在他身上大气优雅,妥妥一个百年蓝血。
席间,他们小声交谈着。从军营里的八卦到地球上的见闻,他们有十分多的共同语言。往往一方只要提一句,另一方就可直接意会,无需过多言语。
愉快的交谈间,新闻发布会的时间临近,迪亚哥打开随身投影,在墙壁上投影出发布会的画面。当大西洋联邦的总统承认罪行并弯腰道歉的那一刻,美玲看着投影的画面久久没有动作。
过于长久的沉默让迪亚哥有些疑惑地把目光从投影画面上移开,看向一旁的美玲。美玲的眼里噙着泪水,有微微的抽泣。
一向自负在情场游刃有余的迪亚哥难得乱了阵脚,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没事吧。”
美玲摆了摆手,但泪水却还是滚了下来。
迪亚哥踟蹰地搂过美玲的肩膀,试图用自己的胸膛给予身边的人一丝抚慰。
“你的家人也是U7的受害者吗?”
“不是。”美玲抽泣着回答,“但是,我和姐姐也的确是为了U7才参军的。我们都觉得那太过分了,不可以这样。而且,而且我看着阿斯兰桑为了U7辛苦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成功了,就忍不住……对不起……难得你订了这么高档的包厢。”
迪亚哥轻轻抚摸着美玲的背脊,心中感叹:是啊,除了伊扎克,他们大约是最能理解其中苦痛的人。
“不要对不起,我也真的为阿斯兰高兴。一战的时候,我和那家伙一起在大天使上,我看见过他是多么得挣扎。创世纪炸了后我一度以为他会撑不下去。”
也许是迪亚哥的怀抱温暖强大令人安心,也许是迪亚哥的话激起了美玲诉说的欲望。美玲在迪亚哥怀中慢慢平静了下来,眼泪不再滚落。
“他在密涅瓦上一直不快乐,在大天使上也是,去终端机之后稍稍好了一些,但回Plant后我才觉得他真的活过来。他是真的爱Plant,不论多么难,只有在Plant的时候他才是有生机的。”
“是啊,现在总算有伊扎克能拴着他,让人稍稍放心一点。”
美玲突然在迪亚哥的怀中轻笑起来:“你见过他和玖尔部长的戒指吗?很好看哦!”
“诶?”迪亚哥惊讶地低呼,这两只怎么还有这么劲爆的事他不知道啊!
美玲在迪亚哥怀里,抬头露出神秘而得意的表情:“阿斯兰桑去换俘前,曾以为自己回不来,把戒指交给我代管。后来他应该是亲自交给玖尔部长了,不过也不怪你不知道,他们又不能光明正大地戴在手上。”
话是这么说,但迪亚哥还是受伤了,他的脸不由垮了下来。他可是伊扎克和阿斯兰最好的兄弟啊!他怎么能不知道!
迪亚哥被兄弟抛弃的表情让美玲觉得有些好笑,她轻轻在迪亚哥的脸颊落下一个吻,羞红着脸转向一边。
迪亚哥惊讶地看着美玲,美玲轻声说:“算是安慰你被好兄弟抛弃吧。”
迪亚哥笑起来,他大胆地搂过美玲的腰吻了回去:“我才不理他们,我现在有女朋友了,谁再理他们谁是狗!”

迪亚哥自然是不可能真的不理伊扎克的,那可是可以和他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加顶头上司,但也的确因为美玲的存在,伊扎克在他生命中的位置下调了。他最重要的那个人,变成了那个拥有一头红发的女孩。
他开始一边不愿意美玲从事危险的工作,又一边说服自己要相信对方的选择。
他开始想着要给美玲一个家。

求婚是在第二年的圣诞,不信神的Plant把圣诞过成了情人节。精美的钻戒拿在手上,人造的白雪在天空中飘荡,首都商贸区的高级意大利餐厅被迪亚哥包了场。美玲看着布置精美却空旷的餐厅,歪着头对着迪亚哥眨了眨眼睛。
迪亚哥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乱跳,是在战场上都没有过的紧张。他咽了咽口水,深吸了一口气,在落地窗前单膝跪下。
“和我结婚好吗?剩下的日子我想和你一起度过。”
美玲眼里闪着愉悦温柔的笑,她轻快地接过戒指,把戒指带在无名指端详:“真好看!那以后就请多指教了,迪亚哥·埃尔斯曼先生。”
迪亚哥兴奋地站起来,把眼前的人儿打横抱起,在空中转圈。白色的连衣裙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留下优美的弧线。
走过艰难且漫长的战争,他们终于可以开始享受和平之中,平凡的幸福。

伊扎克接到迪亚哥的结婚请柬时惊讶无比,他还没有做好失去最好兄弟的准备。
“这么突然的吗?”
“很突然吗?总没你和阿斯兰交换戒指突然吧。”
“我不是和你解释过了!我们又不能戴又不能搞仪式的,那天那家伙莫名其妙塞给我以后,我们就没在意过了,是真忘了和你说,不是要故意瞒你的。”
“我不管,反正我受伤了,这次你不给我批一个月婚假是挽回不了我的信任的。”
伊扎克佯装发怒地收下请柬,同时在电脑上批准了休假申请。
真好啊,好兄弟也得到幸福了。

婚礼的规模并不大,只有双方的至亲好友出席。阿斯兰在婚礼上给了美玲一个浅浅的拥抱,把贺礼交在美玲手里。
“迪亚哥是个好归宿,祝你们幸福,也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身穿白色婚纱的美玲笑得灿烂:“阿斯兰桑,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是幸福的。”
是啊,腐烂的伤口终于被彻底地清创缝合,新生的肌肉开始重新生长。即使疤痕还在那里,但新的世界已经来临。
迪亚哥结束和伊扎克的打闹走过来,眼尖地看到美玲手中阿斯兰的贺礼。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们送了什么,送轻了我可不答应啊!”
迪亚哥拆开美玲手中包装精美的信封,看到里面是3张房产证,分别是Plant新区Summer,地球地中海附近和非洲草原的三套度假别墅。果然是大手笔。
迪亚哥满意地对着阿斯兰竖起了大拇指。
阿斯兰看着美玲说:“在地球的时候你说过,你喜欢壮美的草原和蔚蓝的海。这三套都是公寓式别墅,平时会有专门的人负责打理,保证你们随时可以去住。每年的物业维保费用会从我和伊扎克的账上扣。”
“谢谢,我很喜欢。”

五彩的气球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飞向天空,成群的白鸽在欢乐的舞曲中振翅而起。幸福的笑声在耳边飘荡,苦难过后,他们终于迎来了平凡且真挚的幸福。

蜕变
作者:梦静海Fly
后记

终于写完了,和阿斯兰一样长舒一口气。从7月看完剧场版回坑到现在超过5个月的时间,十一万字,这对于我来说并不算很快的速度,因为在写的过程中,剧情发展远远超出了我最初的预期。
最初的提笔只是靠着一股冲动,主线大纲其实都没有太细致的思考,完全是准备写到哪儿算哪儿,让人物自己说话的状态。可在写的途中,我遇到了同样回坑的一群人,遇到了同好会,在日常大家的吐槽中,多年来狼厨心中的怨念及为狼感到的不甘渐渐具象化起来,这些通过讨论被激发出来的东西影响了我笔下人物的走向。
从一开始简单地想出个气,到既然官方给不了他们完满,那就让我来给他们完满,我的野心逐渐大了起来,于是故事的框架也就变得复杂了起来,毕竟Seed本身世界观设置就是宏大而复杂的。我试图尽量从小的角度切入,让文字不要那么严肃无趣,但遗憾地发现效果并不明显。太多想要表达的东西挤在一起,让大段的叙述变得不可避免,读者读起来难免会有迟滞感。
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想把那些想要表达的东西都塞进去,毕竟我可能不会再写这么一篇文了,毕竟从创作角度来说娱乐圈小甜文是写起来更开心的存在。
记得Seed开始的时候,每一集的开头都会提一次U7,这是整个故事的开端和动机。抛却调整人和自然人的根本矛盾,U7才是推动整个故事的最关键因素。不论是ZAFT的真正崛起还是最后的创世纪,这些都是因为U7。但种命结束的时候,导演组刻意遗忘了这个最重要的事件,没有给任何应有的交代。这对KCL也许无伤大雅,但对阿斯兰来说是不行的。他父母的逝世和U7紧密相连,他要逃脱命运的阴霾就必须先把Plant带出阴霾。所以即使痛苦,他也必须面对,必须带着苦痛向前。阿斯兰的迷人之处也在此,他从来对自己严格,不会后退,也从来把大义排在个人利益之上。沉默且坚定。
这样的阿斯兰让人心痛,所以他需要伊扎克,伊扎克就好似阳光,能给挣扎的人力量和希望。
这篇文中我对阿斯兰是有私心和偏爱的,我没有安排坏运气,也没有安排变态的人渣。所有打对手戏的人都是出于自身利益而行动的理性人,对于理性人是可以用智慧和逻辑来应对的,但现实世界并不总会如此。
可这是同人,是我创造的世界,既然在正篇里阿斯兰已经这么不被偏爱了,那就让我在同人里好好爱他一次吧。

谨以这篇文纪念Seed 20周年,感谢阿斯兰陪伴我走过的人生岁月,感谢遇到的这一群可爱的同好们。感谢阿斯兰同好会对于官设时间线的整理,及能读到这里的读者们。

愿喜爱阿斯兰的人们能从这篇蜕变里得到些许宽慰。
二十年了,阿斯兰有成长有蜕变,我们也是。

Saturday, January 04, 2025 22:00:53 PM UNARRANGEMENT PERMALINK COM(0)
蜕变
作者:梦静海Fly
Chapter 7 新章

CE82年,在Plant的帮助下,地球上的大功率反中子干扰器终于得以全面部署,限制经济发展的能源及通讯问题终于被彻底解决。
与此同时,能连续使用的大功率中子惊跳器也在Plant边防全面列装。除了雅金·杜维外,这6年间Plant又往前推了两条道防线,分别是乔治·格雷恩防线和尤尼乌斯防线,以纪念调整者之父和尤尼乌斯7的逝者。

Plant在建设防线的时候,地球当然不是没有过抗议,如此明显的威胁和武力扩张触动着每一个地球人的敏感神经。奥布是最先跳出来的,卡嘉莉公开发表声明,严词抗议Plant的军事扩张,呼吁对武力的克制。然而,Plant马上回应防线完全是防御性质的,不会部署任何大规模攻击性武器。同时表示欢迎联邦同样在月面外围前推防线,这样万一以后有不愉快的冲突也能尽量在宇宙战场解决,不用波及本土。
Plant的大方表态让联邦瞬间失去了严正抗议的立场,在念叨了几句要重视和平后也就没了后话。加上当时Plant与地球经济的往来复苏,Plant援助了大量技术帮助地球恢复民生。调整者的口碑在自然人中亦逐渐好转。奥布的抗议不但没得到他国的呼应,也没能得到民众的支持。卡嘉莉渐渐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同时,伴随防线前移的,还有Plant主要民生设施的后撤。
6年间,Plant新造了4座卫星城,分别是Spring,Summer,Autumn和Winter。其中Spring和Autumn是农业城,分别只有4个区。而Summer和Winter则都是居民城,分别有十二个区。之前在战争中被破坏的Januarius和December的部分职能转移到了Summer和Winter,且其他卫星城的核心教育及商业设施也迁移了一部分到Summer和Winter。
但是Plant没有迁都,首都依然在Aprilius。同时,ZAFT的主要军事设施和军校也依然在December。
民生是需要后撤保卫的,当权者和军队则需要时刻顶在前面。

现今的最高评议会里,中立派的玖尔议员有着不输昔日萨拉议长的强硬作风。他不插手民生经济,但在事关本土防卫及军队待遇的议题上从来都据理力争,不容后退一步。
商政两届看不惯他的人颇多。毕竟战后经济恢复,上层的利益交换也逐渐变得活跃起来。一个强硬不知变通的人占据国防委员长的位置,会使很多灰色地带的事难以进行下去。
伊扎克遇到过几次暗杀,甚至艾莎利亚也曾被投以死亡威胁。但这些失败的行动非但没有吓到他,反而使他的手腕更加凌厉。
他曾在一次公开演说中表态:“若有人认为可以用死亡来威胁一个从两次战争中走出的军人,那无疑是最大的愚蠢。ZAFT的每一个士兵都是带着觉悟披上军装的,而我只是有幸代表他们站在这里。即使我倒下去,ZAFT的精神也一定会有人接棒。”
伊扎克强硬地表态让人们渐渐放弃了动他的念头,加上针对伊扎克的几次暗杀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案犯也都十分迅速地被缉拿归案,慢慢也就没人再打暗杀他的主意。
自从阿斯兰接任安全部后,Plant的国内环境清朗了许多。政治暗杀及情报泄露的数量急剧下降,Plant终于能渐渐团结起来,不再被外力挑拨,也就有更多的精力专注自身发展。
辅助生殖技术有了新的突破,第三代调整人的孕育不再依赖于基因匹配,自由恋爱终于被允许。浪漫的情愫重新在民间活跃起来。Plant不信神,所以他们便把圣诞节过成了情人节。青涩的爱意在人造白雪中发芽成长,为未来着上鲜艳的色彩。
战火不再,经济复苏,民生安定,一切的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萨拉家的旧宅被阿斯兰收拾一新,花园的花圃按记忆重新种上了鲜花,装扮成了雷诺雅生前的样子。
阿斯兰和伊扎克并没有搬回来住,别墅区太远,上班并不方便,但周末抽空来这里呆上一阵却已成了日常。
那短暂而美好的记忆会随着午后的阳光在院子中流淌出来。那时,帕特里克再忙也会在周末回家。雷诺雅会准备好下午茶,在花圃里一边修剪花草一边等待帕特里克。阿斯兰则会在院子里鼓捣自己的东西,时而是机械狗,时而是哈罗,又或者只是在阳光下阅读机械相关的书籍。
那是阿斯兰为数不多的,一家三口团聚的记忆。如今这些记忆淹没在纷繁的巨变中恍若梦幻。他有时甚至会怀疑他真的如此天真快乐过吗?那时的他又是如何变成了现在的自己?

议会里不是没有有关阿斯兰和伊扎克的流言,说他们关系太近。伊扎克看似中立,却实则是萨拉派的爪牙。伊扎克曾在议会上冷眼回击,说他和阿斯兰的私人关系如何是一回事,他的政治立场则完全是另一回事,在不违法不影响职务的前提下,他不觉得私人事务有任何报备的必要。
同时阿斯兰在政坛的根基渐稳,一般流言已经伤不到他。他直接无视了那些恶意的碎语,只专注于自己的计划。
迪亚哥接了伊扎克在总参的位置,真·飞鸟被罢免了Faith身份,作为对上次大战中违反军纪的惩罚,而成为伊扎克的副官。
伊扎克喜欢这个红眼睛的小孩儿,也镇得住他。伊扎克在把真要过来前曾和真有过一次深聊,问他为什么要加入ZAFT。真不假思索地问答是为了有力量保护。
“你要保护什么?你的祖国是奥布吧。”
真瞪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似乎从来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讨厌奥布和要保护Plant之间是没有联系的。他作为难民来到Plant后直接就进了军校,对Plant没有太过真实的感知。
那他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一次又一次在阵前拼命呢?
因为是难民所以从军换取生存的机会,而又恰好因为天赋而被重用,真是这么简单吗?

“在奥布的时候,因为要让所谓重要的人上天,我的家人被抛弃了。但是在ZAFT,我看到无论政治理念如何冲突,军人永远站在那里,挡在平民前面。我觉得这是对的,我想呆在这样的地方,保护这样的地方。”
这个回答让伊扎克欣慰地笑了,他拍了拍真的肩膀,签署了真的调令。
“跟着我练两年,出师后我把边境防线交给你。”
伊扎克是纯粹的军人,也是天生的军队领袖。他不似阿斯兰总有过多的思考和顾虑,他永远站在那里,简单而坚定。

夜晚的公寓里,阿斯兰放下手中的电子板对伊扎克说:“上一季的民生数据很好,Plant和地球都是。”
“那差不多了。”伊扎克甩了甩头发,眼睛是亮的。
“民生数据越来越好,旧萨拉派那边的人数却丝毫未减,反而开始有人愤恨为什么生者可以如此歌舞升平。父亲在这一点上一早就是对的,尤尼乌斯7不能轻易过去。”
“但我们还缺一个翻起旧事的契机。你计划好了吗?”
“Blue Cosmos这些年能苟延残喘并不是因为我们没能力剿灭。”阿斯兰站在落地窗前,语气平缓。他是优秀的棋手,每一次落子都已想到十步之外。
但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阿斯兰,就快结束了,不要对自己太过严苛。”伊扎克拍了拍阿斯兰的肩,轻声宽慰。这些年他一直知道阿斯兰并不快乐。
前路漫长艰难,阿斯兰被迫舍弃了天真,站在阴影里运筹帷幄。但他并不喜欢这样,发自心底的不喜欢。政治场上每一次胜利,几乎都会让他更加厌恶自己。
灰色的利益交换更是时常让他觉得恶心。
但这点上伊扎克帮不到他。他固执地不让伊扎克卷入他的漩涡,只让伊扎克专注于ZAFT。同时,他贴心地帮伊扎克挡下了所有暗箭,确保伊扎克能无所顾虑地立于阵前。
再次计算了各方的势力分布,阿斯兰把伊扎克搂到怀里:“我明天通知本森动手,希望一切顺利。”
伊扎克轻吻阿斯兰的眼角:“会顺利的。”

第二天,旧萨拉派在地球和Blue Cosmos爆发了大规模冲突。Blue Cosmos在南美的一处重要聚点在激烈的交火后被攻占。
交火地点是山峦间一处军事级别的掩体,双方拉锯了近四个小时。因为地处偏远,政府军赶到的时候,交火已至尾声。满地的残片和空气中飘散着的烤肉味让战后才入伍的新兵吐了出来。
旧萨拉派在政府军赶到后并没有马上撤退,他们在政府军的围攻下坚持做完了聚点的全面清扫才以极高的战术素养有组织地进行了撤退。
政府军因在仓促间赶到,竟一时间没能在旧萨拉派的后防上撕出口子,让旧萨拉派顺利撤出了大部分主力。

在交火结束的仅仅6个小时后,旧萨拉派就通过网络公布了大量从Blue Cosmos基地清剿到的资料。
其中最重磅的是当年Blue Cosmos鼓动大西洋联邦高层向尤尼乌斯7投下核弹的沟通邮件。
邮件记录详实完整,邮件里的人名也都能和大西洋联邦当时的当权者合上,这很难让人相信这不是真实的资料。
邮件里有Blue Cosmos当时向大西洋联邦描绘的投下核弹后的战略设想。当初,他们认为核弹攻击可以迅速让Plant投鼠忌器,打消Plant独立的妄想,从而继续奴役调整人为生产力工具。
在他们的设想中,即使Plant进行核反击,地球的战略纵深也足以应付。联邦反而可以利用核反击引起滔天的民愤,一举扩大战争,推平Plant。
彼时他们并未料到Plant能迅速研发出中子干扰器,也并未料到调整人独立反抗的精神是如此得强烈。
与邮件记录一起爆出来的,还有当年大西洋联邦内部对核武攻击的行动代码,命令书原件及执行部队番号。
原本绝密的资料突然被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一时间舆论斐然。
所有人都知道当年全面战争的导火索就是“血染情人节”事件,但地球从来没有承认过,一直坚称这是Plant的自爆作战。
后来大家打疲了,只想着停火谈判,也没有人再去追究原因。
现在时过境迁,血淋淋的事实被毫无遮掩地坦露出来,让已经习惯于战后繁荣的人们被迫想起记忆里的血腥。
现在地球的通讯问题不再,讯息传播十分迅速。许多地球人第一次得知了有关“血染情人节”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之前他们的认知都是基于联邦的宣传,从未想过如此残忍的血腥是出于自己的政府之手。
首先来的是否认。地球上的舆论排山倒海,有人疯狂地攻击这是精心设计的陷害。指责旧萨拉派的恐怖分子企图破坏世界和平的野心。有民众疯狂地在政府的网站上留言,试图得到一纸公文,正式否定这过于恐怖的猜测。然而他们得到的却只有正在调查的回应。
大部分人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同胞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即使所有人都才刚刚经历过残酷的战争,但依然没有人愿意相信如此无差别的血腥出自于自己的族群。作为人类最基本的善良和道德使他们拒绝相信。
夹杂在愤怒的谩骂中,有人渐渐意识到披露的资料有理有据,过于详尽。也有人开始理性分析,觉得调整人毫无必要炸毁自己的农业卫星。更有人翻出大西洋联邦及Blue Cosmos在两战之中的龌龊旧事,证明这两者从不是什么道德君子。
地球上的民意沸腾,Plant亦是如此。人们纷纷上街游行,要求政府施压调查。这是调整者沉痛的记忆,沉痛且悲伤的记忆。他们无法让他过去。
Plant的街道上,人们举牌怒吼。Plant的议会里,议员们争吵不断。这件事太过敏感,需要小心应对。
伊扎克在议会吵到深夜,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得疼。他回到公寓的时候,看见阿斯兰支着一条腿坐在客厅的落地窗边,手边还有一罐啤酒。
平日里他们几乎不喝酒,这是做机师时留下的习惯。
“评议会想怎么应对?”阿斯兰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伊扎克淡淡地问。
“一群胆小鬼。”伊扎克一边说一边急步走到阿斯兰身边,也坐到地上拿起啤酒喝了一口,“畏畏缩缩的能成什么事!明明是我们占理。”
阿斯兰轻笑了一下:“早料到的事,经济复苏意味着利益交换。现在的一切欣欣向荣,无谓去翻旧事做什么。”
“我说了,现在不但外面民生沸腾,这件事处理不好,军心也一定不稳。毕竟ZAFT军人参军为了什么没人比我们更清楚。”
“现在议长依然是库莱茵派,要拍板的确不容易。”
之前的凯特议长三年前卸任。新选上来的议长,依然是库莱茵派,是个叫费南尔的男人。
“说到这个,凯特议长卸任的时候,你明明有机会运作自己的人上去。”
阿斯兰沉默地看了眼窗外。是的,这两年他太顺了,他的确有机会把这至高的权力收入囊中,但他却也开始害怕。
这两年他切实尝到了权力的芳香与甘醇。和战场上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不同,精心布局后的小心落子,生死一线间的半目取胜,这些所带来的快意醇厚而持久,让人不能自拔。一切尽在掌握的控制感,甜美得如同毒药。
他开始害怕自己上瘾,害怕自己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萨拉派现在足够在议会平衡其他势力,再扶自己的人势力就要失衡了。而且你知道的,对于尤尼乌斯7,我需要的是所有人心服口服,没有疑异的正名,而不是一个用权力强压出来的结果。”
伊扎克了然地点了点头:“也是,尤尼乌斯7需要堂堂正正地留在历史上。今天议会争吵的结果不算坏,毕竟不得不顾及民众和军队的情绪。Plant明天会正式发表声明,逼地球进一步调查给一个交代。”
“那就好。”阿斯兰点点头,终于放下心来。

电子钟上的时间已经跳到了凌晨一点,伊扎克准备起身洗漱休息,门铃却响了起来。他有些疑惑地打开门口的监视器,发现竟是迪亚哥。
“你怎么来了?”伊扎克打开门,看着门口的迪亚哥有些奇怪。
迪亚哥径自进门,脱下外套挂到玄关:“我来问问你们之后的计划。”
“之后的计划?”伊扎克看着迪亚哥一脸疑惑。
迪亚哥坐到沙发上,紫色的眼睛里是洞悉一切的了然:“你们当我傻的吗?这么多年,你们在计划什么我不知道?”
阿斯兰从落地窗旁站起来,也走到沙发边坐下:“不想把你卷进来罢了。”
“还当不当我兄弟。”迪亚哥装作露出受伤的表情。
伊扎克一个眼刀甩过去,示意迪亚哥有话快说,不要演戏。
“好了,说正经的。”迪亚哥从善如流收了玩笑的神色,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现在事情是被你们翻出来了,但具体要闹到什么程度却还没有定。地球那边一定想控制事态,即使他们认了这是事实,现在政府都换了几届了,肯定没人愿意出来拍板担责,能简单发个声明道个歉结束是最好的,甚至于他们可能都不想正式回应,能含糊地拖过这波热度就是赚了。民间再怎么闹,只要上面坚持冷处理,热度还是会渐渐过去。毕竟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但我想,你们要的肯定不止于此。”
“当然。”伊扎克脱口而出。
迪亚哥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要闹大,Plant就要施加足够的压力,但议会现在支持极端施压的人应该是少数吧。伊扎克,你是想做那个强行出头的人吗?还是阿斯兰?”
“我去。”阿斯兰接过迪亚哥的话头,“但我不去议会吵架。我会直接接受公开采访。”
“果然。”迪亚哥看了阿斯兰一眼,丝毫不显惊讶,“但是阿斯兰,你这个身份背景,接受公开采访聊这事一定会引起争议,人们的注意力会被分散,讨论的焦点一定会被刻意引导转移。到时候,这件事就不仅仅只是尤尼乌斯7了。”
“我知道,但伊扎克不是更好的选择。”
阿斯兰知道自己不适合,但在这件事上他没有选择。施压到最后他们会要求审判战犯,而伊扎克身上背有一战时射杀平民的污点。即使伊扎克开枪时并不知道那是平民,但只要伊扎克站于聚光灯前,这件事一定会成为攻击他的利剑。阿斯兰不能冒险。
但顶着压力强行出头这件事太过重要,阿斯兰只能交给完全信任的人来做,伊扎克不行,他就只能自己上。
“所以我来了。”迪亚哥笑着指指自己。
“你?”伊扎克惊讶地看着迪亚哥。
阿斯兰垂着眼快速地思考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半响过后,他犹豫着开口:“也许你的确是个更好的选择,可是……”
迪亚哥的履历十分干净,除了一战时投降的那段经历外没有污点。可那段经历的终点是大天使号,严格来说于现在的世界也不能算是个污点。加上迪亚哥的父亲一直是中立派,不涉党争。他自己又是从红衣精英一路干到现在的情报总参。迪亚哥不但在前方浴过血,也在后方掌过局。他有资历,有能力,也有资格,更有立场,是再好不过的施压选择。
可是,迪亚哥一向不愿招惹麻烦,这件事却一定会让他曝露于万千瞩目之下,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
“没有什么可是。”迪亚哥很少像今天一般严肃,“阿斯兰,我也是ZAFT的军人。一路走到现在,我也有我的信念,你们是我的兄弟,我不可能让你们单干。”
“那好吧。”迪亚哥的话让阿斯兰笑了出来,他终于妥协,“谢谢你,迪亚哥。”
“和这家伙说什么谢!”伊扎克大力拍了拍迪亚哥的肩膀,一如他们以前在军校的样子。
“阿斯兰。”迪亚哥沉下目光,看着阿斯兰轻声说,“虽然知道伊扎克一定已经和你说过了,但我还是想再提醒你一遍。你做得足够好,不要对自己太过苛刻。”
阿斯兰楞了一下,他对自己微妙的厌弃居然已经被迪亚哥注意到了吗?他还以为他隐藏得足够好。没来由的,他突然想起了和迪亚哥一起在大天使上的日子。
那时,陌生的环境加陌生的军服让他十分不自在,基拉的存在并不能冲淡他对背叛的认知,他时常会怀疑自己的选择。而同为ZAFT的迪亚哥总能精确地捕捉到他的情绪并适时出现,用简单的一两句话让他平静下来。
那时的他把这归结为相同的军服颜色所带来的归属感。现在想想,可能并不完全是这样。迪亚哥一直是他们三个中看得最清楚的那个。迪亚哥没有他和伊扎克一般的执念,反而能跳脱出来看得更远更全,也就更能一语道破关键。
若这样的迪亚哥说他做得足够好,那他也许真的做得足够好吧。
“我没有对自己太过苛刻。”阿斯兰释怀一笑,在只有三人的房间里,把隐秘的情绪缓缓抖落,“我只是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可喜不喜欢这件事,我自己也不能控制。不过好在快结束了,会好的。”
“会好的。”
“会好的。”
伊扎克和迪亚哥不约而同地应声。
默契的笑随着这句应声同时出现在他们三个的脸上。迪亚哥站起来,去冰箱里拿了三罐啤酒,分给了阿斯兰和伊扎克。
他打开自己的那罐在空中举杯:“敬明天。”
“敬明天!”
阿斯兰和伊扎克在空中与迪亚哥碰杯。
依旧保持着机师习惯的他们不常喝酒,但今天他们要喝。
敬明天。
敬他们努力的终点。
敬Plant终将跨过沉重的历史,翻开新的篇章。

Plant终于发表了正式申明,督促大西洋联邦尽快对曝光的资料进行正式调查并给出官方结论。申明一经发出,Plant的外交通道就挤满了通讯请求。各个国家都在想尽办法试探,对于这件事,Plant的态度是什么,Plant想闹到多大。
Plant的外交人员打太极打到精疲力竭,但他们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对于事态的发展,最高评议会也还没得出明确的结论。
萨拉派的议员们自然是激进的。道歉、赔偿、审判战犯,修建慰灵碑,修改教材,该有的流程一个都不能少。
“出于私心我也是这么希望的。但如果我们如此强势,我们和地球的关系该如何走下去?这些要求会不会直接把大西洋联邦钉在耻辱柱上?我们和地球在各个领域的合作是否还能继续?关于接下来的举措,我认为我们需要十分谨慎。”一位库莱茵派的议员如此说道。
“那么你们觉得要求到什么程度才是合理的?”伊扎克问得十分犀利直接,“这件事他们只要承认就已经在耻辱柱上了,认错态度好一点还能多少挽回点口碑。现实是,压力不给到位他们连承认都不会承认的。这件事并不需要调查,资料和事实就在那里,但你猜大西洋联邦要多久才会给调查结果?”
伊扎克说完后,会议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这一次可能真的不得不撕破脸了。
在这件事上,没有能让双方都满意的方案。

同一时刻的地球上,奥布海岸边的别墅里,拉克丝站在阳台上抬头眺望着天空。
阿斯兰,你终于找到自己了呢。
基拉拿着棉质披肩从卧室出来帮拉克丝披上。
“外面风大。”基拉随着拉克丝的目光也眺望了一眼天空,项链般的Plant在空中若隐若现,“你说这件事是阿斯兰故意翻出来的?”
“是的呢。”拉克丝平静地说。
“可是为什么?他明明讨厌战争,现在这样不会让局势更乱吗?万一再开战怎么办?为什么一定要旧事重提呢?”
“基拉,你认识的阿斯兰是怎么样的呢?”拉克丝转身看着基拉,没有直接回答基拉的问题。
“阿斯兰吗?”基拉思考了一下,眼角带笑,“虽然有点啰嗦,但是脾气很好很温柔的人。”
“温柔吗?是呢,阿斯兰的确是个很温柔的人呢”拉克丝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但是基拉,不论是阿斯兰还是我,我们都是拥有力量的人。对我们来说仅仅有温柔是不够的。”
基拉看着拉克丝露出疑惑的表情。
拉克丝转身走进卧室,一边走一边耐心地解释:“基拉,我和阿斯兰的祖国都是Plant,我现在在这里,是因为我选择了你,同时奥布与我并无仇怨。而阿斯兰,他选择了Plant,这一切就是他给出的答案。”
拉克丝说完拿起了沙发边的一本实体书翻开,结束了这次的对话。
不用担心,这个世界不会变得更糟的。
阿斯兰不会让它变得更糟的。

大西洋联邦果然选择了拖延,不承认也不否认,问就是在调查,需要时间。这种过于刻意的拖延让民间群众的情绪更加激愤。
Plant在地球的设施再一次受到了攻击。许多的自然人都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这种被曾经鄙视的种族指着鼻子骂屠夫的感觉。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除了攻击Plant的,指责这一切都是Plant的构陷和阴谋的人外,这次有更多的人走上街头表达对Plant的支持。人们高举着标牌呼吁真相,呼吁公平,呼吁平等的对待。过于赤裸的血腥唤醒了作为人类心底最原始的本能,人们开始意识到,之前因为对未知的恐惧,因为上位者的蒙骗,有多少罪恶被造就。
不愿接受真相的民众翘首以盼政府硬起腰板的回应,但他们没有等到。一部分聪明的人已经从政府的反应中猜到了真相,舆论开始在网络上发酵,通讯的全面恢复为信息传播提供了加速的温床。有人制作了整个战争冲突的历史回顾,也有人整理了更多世界线变化的细节供大家讨论参阅。越来越多深刻的主题被提出探讨,从未认真思考过的人们开始意识到调整者亦是同胞,无端的仇视和破坏有违人类最基本的道德。
舆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热,批判也逐渐变得更加深刻。
联邦政府终于慌了,他们试图管控舆论的方向,但却绝望地发现,现今主要的服务器和网络提供商都被Plant垄断控制,除非重新物理切断通讯,否则他们无能为力。

地球上争议不断,宇宙中,Plant的民众亦对大西洋联邦的拖延十分不满。街上游行的方阵一日比一日壮大,ZAFT征兵处的报名渠道在战后首次被挤爆。不断有店家在门口打出昭雪真相的标语,连电视台的娱乐节目都无法避免对尤尼乌斯7的讨论。民怨的沸腾隐隐有要倒逼议会施压的态势。
阿斯兰适时向评议会提交了安全部多年来收集的证据材料,清单里的每一项都是大西洋联邦和Blue Cosmos罪行的铁证。
“请通过外交渠道和大西洋联邦接触,如果他们不想认,我们可以帮他们认。”在议员惊诧的目光中阿斯兰如是说。
阿斯兰没有去想象大西洋联邦看到这些证据时的表情。他知道,上层的大人物们看到这些的时候会终于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偶然,这是一个一早就已布置好的棋局。
带着这个认知,大人物们会做出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反应。
他们会开始明白,在这个局里,除非掀桌,他们就只能认。但掀桌?且不论有没有这个实力,他们内部被繁荣经济滋养的利益集团首先就不会答应。

大西洋联邦非常迅速地提出了国事访问的请求,请求访问的日期提得非常急,就在两周以后。议长在正式回复前单独约见了阿斯兰和伊扎克,向他们确认相关安保是否来得及安排。
“没问题。”阿斯兰回答得十分胸有成竹。
议长看着阿斯兰目光深邃,他打量着阿斯兰沉默了半晌,终是缓缓叹了口气:“为什么要现在把这件事翻出来?这于你有什么好处?”
阿斯兰看着议长,视线坦然,声线亦十分稳定平缓:“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是一定要正名的。现在只是时机成熟了而已。”
“可是,好不容易大家才从战后恢复……”
不等议长说完,阿斯兰就打断了他的话:“军队不会有异动的,请您放心。我们要的是真相和公平,并不是战争。”
阿斯兰的话并没有让议长放松下来,他依然皱着眉:“即使我们不想打,地球那边会相信吗?这可是二十四万人的命啊,身为侩子手的他们肯定是心虚的,他们一定认为一旦我们开始追究,要的就是暴力讨还。”
阿斯兰的眼神闪了闪,他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的语气变得决绝而冰冷:“现在的Plant有实力忽略地球的想法。这次访问结束后,我们一定能拿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伊扎克有一瞬间的幻觉,他突然觉得现在的阿斯兰和以前的萨拉议长是那么得相似。同样挺拔的身姿,同样颜色的服饰,相似的特属于上位者的语气。伊扎克其实没有在公务场合见过萨拉议长几次,但就在刚才,他分明觉得萨拉议长的影子和阿斯兰重合了起来。
议长看着阿斯兰有两秒的愣神,不知道是不是也和伊扎克一样,在那一瞬间,从阿斯兰身上看到了那位开国元勋的影子。
“凯特和我说,你是少有的,为了Plant而没有私心的人,所以我相信你。请记住,人类无法再承受一次战争了,我们不行,地球也不行。”
“我明白。”
从议长办公室出来后,阿斯兰遣走了自己的保镖,坐到了伊扎克的车里。伊扎克成为国防委员长后依然不喜欢一群人跟着,宪兵拿他没办法,也就只能随他去。
阿斯兰坐在副驾上,有些失神地看着前方,他的声音低沉,好似自语:“我是不是越来越像父亲了?”
“阿斯兰……”伊扎克想说什么,阿斯兰却打断了他,径自说了下去。
“那时我从大天使回来和父亲对峙,心心念念觉得自己才是对的。可如今,真的站上了这个位置,才发现当初的想法是多么得天真可笑。这个世界不是唱出来的,真的要做是那么得难。”
伊扎克缓缓把车滑出车库:“阿斯兰,同归于尽不是解决方案,萨拉议长的确不应受到过多苛责,但你阻止萨拉议长并没有错。说到底,这个世界本就没有正确答案,我们都无非是在尽最大努力选择那个看似最好的解罢了。”
车子从地下车库驶出,夜晚的霓虹在眼前展开。阿斯兰转头看向窗外,是啊,他们从来都没有正确答案。能做的,无非是在纷乱的现实中,尽量守住最重要的东西罢了。
在这之下,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包括他自己。

大西洋联邦派出了最高规格的访问团,除了总统外,经济和外交的最高负责人也赫然在列。Plant周围的宇域在不影响正常民生的情况下进行了最高级别的戒严。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他们不能给对方提供任何转移焦点的借口。大西洋联邦这群人不可以在访问期间出事。
访问团到达的时候,考虑到民愤民怨,Plant在符合外交礼仪的框架内做了最低程度的迎接。议长在空港相迎,但没有军队列阵,也没有礼炮,更没有媒体直播。
若不是对访问团的具体到达时间进行了保密,阿斯兰毫不怀疑会有民众蹲守在空港企图扔鸡蛋。

因为没有准备例行的欢迎晚宴,伊扎克终于得以抽空回家。连续两周,他和阿斯兰为了访问期间的安保几乎忙得脚不着地。他们一边盯守安保,一边还得平衡国内各方对这次访问结果的预期,不同立场的人们有着不同的想法,怎样才能保障Plant的最大利益在每个人眼里都有不同的方案。

伊扎克回到家,看到阿斯兰也在略略有些惊讶。
“你竟然有空回来。”
“该做的都做了,现在不是我忙的时候。”
与前一阵不同,现在的阿斯兰似乎稍稍恢复了些生机,他看着伊扎克的眼里泛出了温柔的光波光。
对弈最耗心神的是在布局,而非收官。
“的确不会有什么变数了,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他们自己搞事。”
阿斯兰轻轻笑起来:“你竟然也有空偷溜回来,莫不是你的副官在加班?”
“当然。”伊扎克回答得理直气壮,“飞鸟这小子我教了这么久也该扛事了,否则以后怎么把边境线交给他。”
“你这两年是提拔了不少年轻人。”
“人才不足的问题在上次战争中太严重了。杜兰达尔扭曲的选拔机制埋没了不少能干的人,我只是和你一样,把事情纠正过来而已。”
伊扎克聊这些的时候眼睛是亮的,好像这些天加班的疲惫不存在一般。
阿斯兰看着这样的伊扎克笑得更深,他站起来用手拨了拨伊扎克额前的碎发:“明天会谈正式开始,我们两就都不会有闲下来的时间了。”
“嗯哼?”伊扎克挑了挑眉,他和阿斯兰的确有大半个月没做了。
其实也不仅仅是这两周,过去的几年里,他们两个十天半个月凑不到一块儿是常事。新卫星的建设,防卫线的前移,每一个都是大工程,要协调考虑的事多如牛毛。他曾连着3个月在边境视察防卫线进度,一切公务都是远程处理。阿斯兰更是为了情报网的建设,隔三差五就会隐藏身份秘密下降到地球。
他们虽然交换了戒指,但待在一起的时间却不比交换前更多。
但好在身体不会因长久的分离而忘记彼此的触感。阿斯兰的抚摸贴上来,伊扎克的身体立马起了反应,他任由阿斯兰脱去了他的议员服并同时剥下了阿斯兰的西装。
他们间的做爱一向很激烈,就如同施展小擒拿手法的搏斗。力与力的抗衡间,衣料会被逐渐甩落,而体温则会一点点升高。他们的吻如同噬咬,舌与舌的纠缠中谁都不肯退让丝毫。男人的身体并不柔软,干练的肌肉线条宛如刀刻,手指摸上去好似紧实的沙袋。
这是只属于他们的做爱方式。他们知道对方能够承受,动作中他们不用收力,也不用担心对方受伤。从军校开始的一路纠缠,让他们深知只有身边这个人才能与自己并肩。
压力随着粗暴的动作流淌宣泄,情感在肌肤的摩擦中盘旋向上。潮湿的汗水伴随着粗重的喘息把整个空间晕染成欲望的宣泄场。发泄过后短暂的平静只不过是更猛烈冲击的前摇,被欲望包裹的两人纠缠在一起如同最原始的兽。


会谈在第二天正式开始,Plant强硬的态度超出了大西洋联邦的预料。他们不确定Plant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目前两国的经贸合作规模已经连续五年扩大加深,两国国民间的人口流动也在逐年增长。我认为目前两国没有根本性的矛盾和利益冲突。”
“博特总统,对于两国目前的往来合作Plant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Plant这次想要的只是当年核武攻击的真相。”费南尔议长的语意明确不带任何暗示,对方应该能听明白Plant并不想拿这件事来做任何的利益交换。
费南尔的话让大西洋联邦这边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似乎在判断费南尔言下之意的可信度。
“相关调查我们已经展开了,现在看来当初的事故的确是Blue Cosmos的阴谋。我们可以公开承认这一点,但从我的角度,联邦政府亦是受害者。”
“事故?二十四万人陨命的事故?博特总统,我觉得在进一步谈下去前我们要需要先达成一些基本的共识。”费南尔的语气里带上了怒意。

第一天的会谈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严密的安保措施下,记者没有蹲守到有价值的画面,但议员离场时愤怒的神情还是出现在了社交平台。
这是有无数的眼睛盯着这一次的会谈,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不会被放过。
南美和非洲的亲Plant国家开始着手叫停一些正在和大西洋联邦商谈的合作。大的跨国公司们为了规避风险,在经贸线路的选择上也有了新的考虑。金融市场巨震,避险资产在战后首次价格疯涨。同时,军工相关企业的股价冲天,火药味率先开始在金钱交易中弥漫。
在无形的较量中,压力从来不会只来自于一个方向。而联邦的领导人,不会想不到这点。

阿斯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幕不由在心中轻念:妈妈,我想你了,很想……

会谈艰难地推进到第三天,联邦终于开始妥协。他们在科学合作和经贸领域做了大幅度让步,甚至表示对于Plant的主要出口类目可以给予单方面零关税的政策。
与之相对的,联邦希望U7事件的影响可以控制在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范围。他们可以正式承认当初的事件是受Blue Cosmos挑唆指使,并公开致歉缅怀,但也仅限于此了。修改教科书和建设慰灵碑属于不可接受的范围,这两件事会让他们永恒地钉在耻辱柱上不能抬头,熟知历史的高层们知道这些举措的厉害,十分坚决地拒绝了Plant这方面的要求。
“战争的伤痛已经过去了很久,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为两边国民寻求最大的现实利益,而不是执着于对于过去的补偿。太过于执着过去从而引发新的争端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博特总统,您这是威胁?”费南尔不悦地挑了挑眉。
“不是威胁,只是在和平的框架内每一方都有能承受的底线。突破了底线自然就会有反弹抵抗。对于这件事,我认为我们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和让步。我们所提出的条件,会让Plant未来的发展环境和发展速度大大改善,同时也有利于两国长久的国际关系。”
费南尔不打算否认博特的话,联邦这次给的条件的确十分优渥,而且既然联邦打算公开承认和道歉,那这次事件最根本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们会考虑。”

“评议会的意见接近达成一致了。”
“是吗?”阿斯兰看着通讯画面里的伊扎克并不很惊讶,“议员们能坚持到现在才妥协已经值得称赞了,毕竟在和地球的谈判中我们一向软弱。”
“底线是试探出来的,不来一次大的,惯性思维很难改变,毕竟战后大家都想以和为贵。”
“所以想要改变只能逼上梁山。”

当晚迪亚哥作为ZAFT退伍老兵管理会的负责人向评议会提交了“有关尤尼乌斯7事件ZAFT退役军人致最高评议会的一封信”。
ZAFT对退伍军人一直有持续的管理和优抚措施,迪亚哥出于性格原因一直兼任着这部分职务,以退伍军人的角度来引起新的舆论压力以逼迫评议会更进一步最为合适不过。
迪亚哥正式向最高评议会提交文件的同时,信件内容也由一位原玖尔队的退伍士兵在互联网公开。信件公开后马上引起了强烈的关注和剧烈的讨论。
信件中言辞恳切地阐述了ZAFT军人加入军队的初心,表明相当部分人本身就是U7事件的受害者家属,而剩下的人里大部分也是为了给U7讨回公道而入伍。
他们希望评议会明白,战场的残酷和血腥并没有让他们后悔当初的选择,他们为身上的军装而骄傲。但若这次针对尤尼乌斯7事件,Plant不能争取到一个让人信服的结果,他们会怀疑自己的浴血和牺牲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希望后方的政客们,及被他们保护的民众们不要辜负他们曾经的付出,Plant的未来需要每一个人的努力。
从当初的挣扎建国到现在的平等对话,他们走过的路曲折而艰难,他们付出的代价沉重而惨烈。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绝不能后退,该是他们的,他们一定要坚定讨还,否则他们对不起倒在前进路上的同胞。

整封信言辞恳切,逻辑清晰。一经发出就引起了巨大的共鸣,即使在地球,也有不少人被这封信的内容而打动。
费南尔看着电子屏上数不清的签名眉头紧锁,他没想到阿斯兰和伊扎克竟然组织到了这个地步,是谁和他保证不会打仗的?
伊扎克和迪亚哥被连夜召入议长办公室,费南尔看着伊扎克脸色铁青,声音低沉:“这是军队的意见?要是会谈的结果不满意你们是打算军变吗?”
“议长。”伊扎克的声音干净犀利,不带任何攻击却也并无任何踟蹰犹疑,“这是退伍士兵的意见,并非现役军人的声音。军队是为保卫国家而存在的,个人意志会服从于军令。”
伊扎克的话让费南尔悄悄平静了一些,但他依旧十分不悦:“那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只是想提醒大家一下现在的和平是怎么来的,希望人们可以正确思考是否该轻易妥协罢了。”迪亚哥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放松,打破了室内太过紧张的氛围,“议长,我作为现役军人不该对评议会的政策提出异议,但如实反馈军队的声音也是我的义务之一。这封信虽然是由退役士兵写的,但相信我,绝大部分在役的军人想法并无二致。军队寒心的话不一定会军变,但战斗力一定会大打折扣。希望您能慎重考虑。”
“真正欲过血的人才明白我们到底付出了什么吗?”费南尔垂眼重新看了一遍信的内容,侧着头思考着。

第二天,Plant通知大西洋联邦的代表团,表示需要时间详细商谈前一天提案,希望暂时休会三天。
同一日,迪亚哥接受Plant最大媒体的公开访问,就退伍军人的想法做了深入的解读。
迪亚哥是天生自带亲和力的人,再严肃的话题到了他嘴里也能变得生动且易于理解。深入浅出的描述加上柔软富有磁性的声音极大地引起了民众的共鸣。
很多人第一次了解到了战场残酷的模样。
不同于转播画面中机体爆炸的艳丽烟火,迪亚哥口中的战场有眼看着战友在面前蒸发而无能为力的痛苦。有为了保护背后的国土,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毫不犹豫以身为盾的壮烈。更有在战事的间隙,他们疲累地在更衣室里,看着一边不再有主的更衣箱的怅然。
通过迪亚哥的描述,这些场景不再是冰冷无机质的画面,而是有着丰富细节的混合着血与泪的真实经历。
一直被保护的人们终于切实意识到,和平是如何得来的。
舆论更加沸腾。不止是Plant,地球上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反思。若战争的导火索真的是U7,那作为挑起战争的那一方,他们是不是该做更深刻的反思?毕竟承受战争代价的不仅仅是Plant,地球的人们也经历了切实且深刻的伤痛。
一时间,联邦的领导人们被架到了火上。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会谈再开始的时候,联邦会再次适度让步。但就在会谈继续的前一晚,大西洋联邦的外长伊万被发现死于下榻的酒店,而她以对Plant的强硬而闻名。
大西洋联邦连夜发表声明,称这是不可接受的,一定会追究凶手的责任。

阿斯兰和伊扎克在办公室里,同一时间收到了副手的报告。他们并没有惊讶,而是十分从容地向需要处理的现场赶去。
阿斯兰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完成了封锁。阿斯兰拨开隔离带走进房间,一旁的探员同时把初步结论交到了他手上。
死因是中毒,有问题的应该是餐桌上那瓶只开封喝了一口的瓶装水。
阿斯兰环视了一圈房间,又看了一眼伊万倒下的姿势,像是确定了什么,他转头对现场带队的探员吩咐:“和大西洋联邦负责安保的人员交接一下,没问题的话遗体先收到冷库。你们保存好现场相关证据,后续的事情我来处理。”

议长在另一处酒店和大西洋联邦的总统进行了紧急会面。阿斯兰敲门进去的时候,博特和费南尔坐在长桌的两端,沉默地对视着,看样子他们是刚刚经历完一场不愉快的对话。阿斯兰可以感到房间内紧张而沉重的气氛萦绕在指尖。
博特转头看着走进来的阿斯兰目光深邃,他十分清楚这局对弈谁才是真正落子的棋手。
“我想,安全部长连夜赶来是为了给我一个解释的。”
阿斯兰对着费南尔点头致意后转向博特:“贵国外交部长的尸首还尚有余温,但贵国政府的正式声明就已经发出了。总统不觉得太着急了一点吗?”
“如此高级别的官员出事,我们有义务第一时间表明态度。”博特的发言老辣而强硬,并不顺着接阿斯兰的话头,而是把目光转向了费南尔,“我很想知道Plant是怎么能允许这种事发生的?我听说自从萨拉部长上任后,Plant的安全部可是大放异彩啊。这次如此离谱的疏忽,莫不是故意的?”
费南尔抬眼和阿斯兰对了一个眼神,在收到阿斯兰放心的示意后言语间多了几分底气:“在事情搞清楚前,博特总统的指控未免太过分了吧。”
“哼!”博特的语调一下升高,变得愤怒起来,“在你们的地盘上出事,不论是什么原因,你们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博特总统。”阿斯兰的声音平稳地插进来,“所有酒店在入住前都经过了双方安保人员的全面检查,也就说贵方也认可酒店本身是没有安全隐患的。入住后Plant只负责外围安保,内部安保是你们自己的人。”
“我收到的报告死因是中毒,食物是你们提供的吧。”
“是这样没错。”阿斯兰的声线依然很稳定没有波澜,“但所有食物和水都是中央厨房不记名统一提供,由你们自己的人到厨房拿取后送到相关人员那里。理论上我们无法知道哪份食物会被送到哪里,也就不存在定点投毒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我们监守自盗!博特的声音猛得提高了,似乎是想用气势逼迫对方屈服。
“我们不会在事情有清晰的结论前乱泼脏水。我只是希望大家能根据既有事实做出理性推断。相关安保流程交接都有双方认可的正式文件记录,如果实在需要闹到大众面前,我相信网上的舆论也会站在正确的一方。”
阿斯兰笃定的神情和明显的暗示让博特突然想起,现在几乎所有主要网络服务商的总部都在Plant,在舆论传播上联邦政府处在绝对的劣势。
博特定了定神,收起了无用且虚假的怒意。他看着阿斯兰慢慢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欣赏:“你是比你父亲更优秀的政客,事情走到这一步的确是你赢。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到底想要什么?”
阿斯兰顶着博特的目光回望回去:“Plant的诉求一直都很清楚。我们要的只是该有的正义和理所应得的正名罢了。”
“任何措施都不能让死者复生。”
“但可以宽慰生者,警示后人。”
“如果我说不呢?我要是答应就等于亲手把联邦的污名刻在历史上,我为什么要做这个罪人?干脆直接开战,这样我后世的名声大约还要好一点,毕竟把责任推给后人才是聪明的政客该有的选择。”
“博特总统,您想得局限了。当初下令核武攻击的不是你,所以这个污名不会是你背。反而,通过造势,你完全可以成为那个幡然醒悟把联邦带上正确道路的好总统。”
博特挑了挑眉毛,好奇地看向阿斯兰。
“这两年两国的经贸合作和人员往来频繁,客观环境上我们已经失去了开战的基础。若博特总统能处理好现在这个历史遗留问题,我们完全可以让历史归历史,未来归未来,错误是可以被纠正的,不是吗?”阿斯兰说到最后,询问似地看了眼费南尔,费南尔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们真的只是想要一个说法?”博特显然被阿斯兰说动了,但理智上却又不敢相信。
“博特总统,我不是政客,父亲也不是,所以我并不打算接受你先前的夸赞,而且我相信你也不是一个会把问题留给后世的政客。”
政客为利,而他们为的是义。比起政客,也许政治家这个词要更合适一些。
能爬上总统这个位置的,谁不是带着点对国家的责任和道义的呢?
博特突然轻声笑了起来:“真的是小看你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和你们的议长聊一下接下来的方案的。”
“谢谢,那我先去处理一下事件的善后。”
退出房间后阿斯兰长长舒了一口气,多年的谋划终于迎来了终局,官子已经结束,舞台即将落幕。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费南尔和博特在酒店的房间里达成了非官方的共识。同时,双方对外宣布,会谈因昨晚的突发事件再次推迟一天。

伊扎克在国防部大楼盯了一晚上各地可能的异动,终于在黎明时和真做了交接,得以在办公室里短暂地补充睡眠。昨天晚上,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ZAFT所有基地的预警级别悄悄拉到了最高。

下午的时候,大西洋联邦更新了声明,表示在Plant的协助调查之下确认外交部长伊万是突发疾病死亡,并为之前的误会致歉。这封声明让全世界的媒体又是一轮海啸,敏感的金融市场最先做出反应,全球股市普涨,毕竟大西洋联邦一旦示弱,开战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
会谈在第二天得以继续,再启的会谈如同开了倍速一般,大量之前被互相推诿的条件和细节被迅速敲定,各类政策的支持部门随着会谈的推进再也没得到过片刻休息。
三天的密集商谈后,博特和费南尔一起出席了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上,博特和费南尔一起表示,有关尤尼乌斯7事件的调查双方有了显著的共识和一致的进展。调查结果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向大众公布。
虽然没有直接向媒体公布详细的结果,但发布会上博特的用词已经能让人大致推断出可能的发展方向。
博特表示,两次战争带给了全人类前所未有的苦痛,他对于在战争期间发生的种种有违人类道德的行为表示遗憾。在大家终于缓过一口气的今天,他认为作为生者,他们有责任对历史做出正确的记录,以防悲剧在未来不断重复。他希望,现在,所有人都可以为长久的和平而奋斗。
发布会过后,各地的躁动暂时平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双方政府的进一步动作。博特没有让大家等太久,没多久联邦政府就公布了正式的调查结果,承认当年尤尼乌斯7事件是联邦政府在Blue Cosmos的鼓动下犯下的罪行。联邦政府对这次事件的死难者表示最诚挚的歉意并做出最深刻的反省,联邦政府将会尽最大努力补偿遇难者家属。
同时,联邦政府表示,在结果发布之前联邦政府已经和Plant合作,完成了Blue Cosmos残存6个据点的清缴,所有主要成员尽数缉拿归案。有关尤尼乌斯7事件的审判程序会不日开始。
作为回应,Plant当即感谢了联邦政府尊重历史的态度和迅速而有效的行动,并表示会和联邦政府一起尽最大努力补偿尤尼乌斯7事件的受害者。

许多Plant的人们在声明发布的那一刻忍不住对着屏幕流下了眼泪,多年积压的情绪终于随着政府的行动有了宣泄的出口。被假意缝合的伤口终于被撕开,重新进行彻底的清创。ZAFT的基地里大家不顾军纪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连真都忍不住在办公室里挥拳庆祝。
地球上的人们也默默闭了嘴,所有的挣扎都不再有理由。有些人终于发现那么多年来他们对Plant的愤恨是多么可笑,他们责怪极端派把尤尼乌斯7推落地球,导致赤道沿岸变成一片泽土,可是最早又是谁让尤尼乌斯7变成了亡者的墓碑?
人们不再争吵,蔓延的只有悲伤。

阿斯兰躺在床上,他把小臂放在额头,似乎是想阻挡窗口射进来的刺眼阳光。伊扎克轻轻拿开他的手臂,亲吻他湿润的眼角,在他耳边轻声安慰:“你做到了,阿斯兰。”
多年来裹在身上的坚硬外壳裂开了一丝缝隙,隐秘的情绪缓慢地流淌出来,阿斯兰的身体微微颤动着。他转过身把伊扎克抱在怀里,抱得很紧很紧,就好似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缕浮萍。
阿斯兰没有说话,此刻的他说不出话,只有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没有声息。伊扎克抚摸着阿斯兰的背脊,心狠狠地缩在了一起,已经浸入骨髓的伤痛,要拔出来并不容易。
这么多年,阿斯兰早已学会与苦难和解,与痛苦并行。而如今,那长久以来强行被压到心底的情绪终于被允许释放,奔涌的情绪就好似高压锅内找到出口的蒸汽,没有节制地向外喷出,无穷无尽。
悲伤与苦涩一层层泛上来,闸口一旦打开便无法再轻易关回去。阿斯兰觉得口腔内布满腥咸,胃部缩成一团,他不自觉收紧了臂弯把伊扎克圈得更紧。他的脑中不断闪过各种画面,从军,出战,被各方争夺,和父亲对峙,创世纪耀目的白光映照着U7的坠落,他抛却姓名却抛却不了命运。此刻的他终于惊觉,这么多年,他从未从U7中走出过。他无数次骗自己放下,但他从未真正放下。他其实从没有立场指责疯狂的父亲,父亲才是更诚实的那一个。
此刻的他终于能想妈妈了,破土的思念如同肆意生长的藤蔓把他缠绕裹紧。第一次,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放任思念流淌。血染情人节的当天他都没这么哭过,那时过于巨大的悲伤敲蒙了他,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悲伤压到了心底,眼里带上了决意战场的血色。
在这之后,他就不敢想了,他怕想得太多,对母亲的思念会把他击垮。他的姓氏,他的能力,他的位置让他没有任性的权利,他不能垮也不能崩溃,在今天之前他都不敢放任自己想妈妈。

阿斯兰的心跳从胸口传来,伊扎克被阿斯兰的情绪浸染,阿斯兰体内涌出的巨大悲伤似乎要连带着他一起淹没。
“阿斯兰,你妈妈一定在为你骄傲。萨拉议长也一定在为你骄傲。Plant无数的人都在为你骄傲。”伊扎克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一路走来,身边的这个人是多么得累多么得难他最是清楚。阴谋叠着阴谋,利益与私欲纠缠,前进的路上,阿斯兰一刻都没休息过。

这一天,阿斯兰哭肿了眼睛,他沉默着哭到浑身脱力,哭到最后他就这么抱着伊扎克沉沉睡去。睡梦中,他看到蕾诺亚笑着向他走来,俯身把他抱起,亲吻他的额头。梦中的他似乎从未长大,小小的他缩在母亲怀中,勾着母亲的脖子,亲吻妈妈的脸颊。
迎着阳光,帕特里克朝他们走来,然后褒奖似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搂过蕾诺亚的肩膀一起在公园漫步。
一群白鸽从他们手边飞过,他抬头追寻白鸽在天空中的身影。正午的烈日耀眼,他眯起眼睛,似乎看到阳光里有一银发男子向他走来,对他伸出双手。
“阿斯兰,我在这里。”

CE 82年11月,尤尼乌斯7事件战犯审判结束,前大西洋联邦政府官员及Blue Cosmos成员等178人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另有345人被处以5到40年不等的刑期。
CE 82年12月,尤尼乌斯7遇难者家属互助委员会成立,大西洋联邦和Plant政府会在此后的70年间通过此委员会向遇难者家属发放赔款及补贴,以保证遇难者家属的正常生活。
CE 83年1月,大西洋联邦完成教科书及所有政府官方文件对尤尼乌斯7事件的措词修改。
CE 83年2月14日,在原尤尼乌斯7轨道上,尤尼乌斯7慰灵碑开工建设。这是由大西洋联邦和Plant共同建设的永久性飞行卫星坐标。
CE 84年2月14日,尤尼乌斯7遇难者悼念仪式在落成的尤尼乌斯7慰灵碑举行。大西洋联邦总统及政府高级官员,Plant议长及政府高级官员,尤尼乌斯7遇难者家属出席了仪式。此次仪式进行了全球直播,当天Plant及大西洋联邦政府降半旗致哀,同时地球上另有48个国家自发降半旗表示哀悼,这其中包括奥布。

尤尼乌斯7悼念仪式结束后阿斯兰·萨拉向最高评议会递交了辞呈,同时辞任了萨拉派的党内职务。
阿斯兰在写辞呈的时候伊扎克曾在书房问他,问他需不需要他一起辞职陪他到边境流浪。伊扎克从来都知道,阿斯兰一直想过平静不受打扰的生活。
阿斯兰看着伊扎克轻笑了一下,他明亮的眼睛里好似带着星星:“我看的出你喜欢你正在做的事,而且把Plant交给你我很放心。”
他的确是想远离权力斗争的漩涡,但伊扎克是更重要的。如果伊扎克的梦想是带领Plant向前,那他不介意做背后的那个人。

CE 85年6月,伊扎克·玖尔在Plant换届选举中以无党派身份就任Plant议长。

蜕变 完

2024.11
Saturday, January 04, 2025 21:59:59 PM UNARRANGEMENT PERMALINK COM(0)
蜕变
作者:梦静海Fly
Chapter 5 蜕变

本森的表态让阿斯兰十分惊诧。他愣在那里,看着本森,有半晌的失神。
本森的意思是认可他了吗?那个曾经憎恶唾弃他的旧萨拉派认可他了?那群父亲的极端追随者认可他了?
转折来得太快太不可思议,阿斯兰有些不敢相信。
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似乎一下消失了,长久以来藏在内心深处的自我厌弃被本森的这句话一扫而空。阿斯兰等待这一刻的理解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对不起,请让我缓一下。”回过神来的阿斯兰突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他竭力想控制情绪,却控制不住。他被误解了太久,一个人负担了太久。漫长的黑夜过后,他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那份理解与支持,长久以来被强行压在心底的苦涩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本森坐在床边,看到阿斯兰慢慢低下头,把脸埋到了双臂之间。
房间里没有哭声,但躬着背的阿斯兰肩胛骨微微凸起,好似蝴蝶般在颤抖。
本森看着这样的阿斯兰,突然心疼了。
即使在昨天的囚室里,他都没有心疼过阿斯兰。他跟着帕特里克一路打拼多年,早已见惯风雨,心硬如铁。对于囚室里的阿斯兰,他只有对于勇士倾佩和尊重,而非心疼。但此刻,他却切切实实的心疼了。
这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特有的心疼。他突然意识到,阿斯兰才只不过刚刚超过二十岁。大部分这个年龄的人只不过才踏出校园,在父母的庇护下,懵懂地开始探索人生。可阿斯兰却已一个人,扛着本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重量走了许久。

阿斯兰没有让本森等很久,最初的颤动过后,他很快平复了下来。他拭干眼角不多的泪水,调整好了情绪,重新看向本森。
“你说,你们愿意成为我的力量是什么意思?”阿斯兰的声线是稳定的,他的眼眸里也并没有脆弱在闪动。若不是本森一直坐在床边,他可能无法相信这个孩子上一秒还悲伤到让人心碎,此刻却已沉稳冷静得不带一丝情绪。
到底是要经过怎样的磨砺才能拥有如此的自制?
“字面意思。萨拉议长的老部下其实都十分清楚,光靠恐怖袭击是不能讨还正义的。”本森迅速把对阿斯兰的那一丝心疼收了起来,他知道此刻的阿斯兰并不需要怜悯,“明面上,你有安全部和新萨拉派。我知道你没有领党职,但却也确信新萨拉派不会忤逆你。而我们,可以在暗处帮你处理不便公开的事物,成为你的利刃。只要你最终能为逝者讨还正义,那么我们就可以心甘情愿地处理所有肮脏。”
阿斯兰没有马上回答本森,他认真地思考着。7个月前,他决定回Plant拾起只属于他的力量。那时的他并不觉得旧萨拉派是他的力量之一。如今这份过于庞大的力量突然塞到他手中,他到底该不该接受?他能不能承受?
“我有一个问题。”阿斯兰谨慎地开口,“你的意思是,即使你们效忠我了,你们还是会以恐怖组织的形式存在是吗?”
“是的。我觉得这样比较好。我们走到明处并不能给你带来太多助益。而且在你成功之前,总要有一个地方容纳极端派。要么,你要头疼的就是国内民间此起彼伏的骚乱了。”
“具体你们会做什么呢?”
“你放心,我们只是去找Blue Cosmos和大西洋联邦的麻烦,顺手敲打敲打库莱因的绥靖派罢了,不会平白牵连无辜。而且这些行动,你该查我们的就正常查,并不需要顾虑手软,一切以你的目的为最优先。”

这真是,过于诱人的力量。
但他能接得下来吗?

“那以后就拜托你们了。”
阿斯兰终于下定决心,他转过头看向本森,目光坚定。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无法回头。这一刻,他终是完完整整地接过了父亲手中的权杖。
“是,阿斯兰少爷。”本森站起来对着阿斯兰微微欠身,正式把对帕特里克的忠诚交予新主。
“这里是哪里?”
“以前深空探索项目的遗留设施,离Plant本土十分遥远。”本森显然明白阿斯兰问这个的目的,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补充到,“我们有核能机,但单机从这里回Plant身体会承受不住。”
阿斯兰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失望:“所以你们需要用另一种方式把我放回去。”
“我们会尽快泄露线索出去,让搜救部队能找到你。”
阿斯兰点点头,他相信伊扎克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救他。可在那之前……
“我知道演戏需要逼真,但我真的没办法再承受一次那个药剂。”阿斯兰放弃似地摇了摇头,即使坚强如他,也实在没办法再来一次,吐真剂的折磨实在太过痛苦了。
可他必须以合理的方式被救出去或者逃出去,否则他无法顺利拿回安全部长的位置。
他回去后一定会被审查。如今医疗技术发达,他被怎么对待过,受过什么伤,使用过什么治疗,一次身体扫描后全都能一清二楚。若在伊扎克救出他前的这段时间内,他突然被温柔对待了,那就无法打消别人对他叛变的疑虑。
本森叹了口气:“从来没有两针以上吐真剂的使用数据,用到第三针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我是一定不敢再用的。但为了戏真一点,皮肉之苦总是没办法。”
阿斯兰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他选择的道路从不轻松,他也一直都明白上帝的馈赠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码。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便会坦然面对这份选择背后的代价。
“阿斯兰少爷,我还想确认一件事。”本森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出来。
“什么?”
“伊扎克,您意识模糊间一直在念这个名字。我想知道如果当时我用他,而不是用吐真剂来威胁你会怎么样?”
还真是犀利的问题啊。
阿斯兰明白旧萨拉派对他的效忠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他必须把Plant放在所有个人利益之上,背负着逝者留下的寄托向前。所以本森必须确认在他心中没有任何东西能越过这件事,他自己不行,伊扎克也不行。这是他们间信任的基础。
阿斯兰的目光沉了沉,无畏且坦然地望向本森,平稳坚定地回答:“伊扎克是ZAFT军人,而且是优秀的军人。在Plant面前,我和他的选择不会出现分歧。”
军人是抱着觉悟上战场的。披上军装的那一刻,他们就有牺牲的准备。
他们曾共同起誓用所有的一切捍卫Plant!

听到阿斯兰的回答,本森满意地笑了:“您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商量后续细节。”
说完本森就退出了房间,同时房间里监控的指示灯也熄灭了。
阿斯兰关了房间里的灯,坐在黑暗的床头,伸出手,向着空中虚握:爸爸,妈妈,请祝福我。
接着,他低下头用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久久没有动作。
这一晚,他亲手埋葬了自己最后一丝的天真,不再回头。

迪亚哥大叫着接通伊扎克通讯的时候,伊扎克正在处理一个有关Blue Cosmos的情报。
“伊扎克,有线索了!阿斯兰有线索了!”迪亚哥兴奋得简直快要溢出屏幕,“一艘商船因动力故障向外漂流了很久,深空边防接到SOS赶过去救援的时候,偶然发现那边有不正常的电磁遗留。我派人查过了,痕迹的确是旧萨拉派的,那边再往下深入有以前废弃的深空探索设施……”
不等迪亚哥说完,伊扎克就风一般离开了办公室向指挥室奔去。

这不是一条非常确定的线索,不是没有陷阱的可能,但伊扎克决定搏一下。
由于深空探索设施实在太过遥远,伊扎克计划乘坐最高速的永恒号先赶过去,再由诗和指挥伏尔泰做后续压阵。
“你说真飞鸟一直嚷着要参与救援?”伊扎克在指挥室里一边做方案的最后检查,一边问迪亚哥。
“是啊,还硬是用FAITH权限蹭到伏尔泰上来了。”
因为基拉的事,Compass活动暂停了,ZAFT相关人员都被召回归队。
伊扎克皱着眉盘算了一下,等下潜入部队他肯定要亲自带,这样船上就只剩下迪亚哥一个ACE,而且迪亚哥还要兼后方指挥。考虑到旧萨拉派俘虏基拉那一战的实力,战力的确有点不够,毕竟普通机师在这种小规模特种作战上派不上用场。
但是,在他的印象里,阿斯兰似乎吐槽过真·飞鸟是个十分没有军纪的人。
“把他给我叫过来。”
伊扎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亲自见一见真·飞鸟判断一下,救阿斯兰的行动他容不得一点闪失。

伊扎克一直是非常典型的军人,不似阿斯兰的内敛,迪亚哥的豁达,他一直是肃然的。往往他只要往那里一站,周围的人就会不自觉调整成最标准的军姿,这一点连真·飞鸟也不例外。
“议长的直属命令,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是我。”这是伊扎克开口对真说的第一句话。他没什么心思和眼前的这位拉关系,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确保这个红眼小子能认清自己的军人身份,并能配合履行作战的职责。
“我不管你是不是FAITH,我只要听从命令的兵。你做得到,就和我一起上永恒号,做不到就下船。伏尔泰也要参加救援,我不带无关人员同行。”
真咬着唇瞪着伊扎克,似乎在憋气。伊扎克不甘示弱地回瞪他,一脸的不耐烦。
“我知道了,我会听从指挥的。”到底还是担心阿斯兰,真决定让步。
“你要是敢擅自行动我就关你禁闭,接下来一个月你别想见到任何人。”
“你……”真刚想顶嘴就被迪亚哥拍了拍肩膀。
“伊扎克,等下这小子归我对吧。你放心,我会管好的。”迪亚哥尽忠职守地掐灭两人间一点就燃的火星。
伊扎克点了点头,对真说:“你稍后听迪亚哥指挥。”然后他又转向迪亚哥:“我去沟通出港流程,你负责两艘舰的人员物资调配,一小时后1300永恒号和伏尔泰同时出港。”说完他就飘出了指挥室。
指挥室里迪亚哥一把搂过真的肩膀,看着他气成包子的脸问:“怎么了,不服气吗?”
“当然不服气啦,他凭什么比阿斯兰还凶。”也许是因为迪亚哥的气质太过和善,真一下就把心里话脱口而出。
嗯?什么东西?迪亚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阿斯兰,凶?迪亚哥看了看已经飘出去的伊扎克,又看了看身边的真,暗自决定以后一定不能让他们两凑一块。能觉得阿斯兰凶的人,是绝对没有办法和伊扎克和平相处的。
“你和我还有伊扎克稍后就转移到永恒号。永恒号是高速舰,会比伏尔泰更早到达目标地点。到达后就开始潜入作战。”迪亚哥在电子沙盘上调出目标设施的三维地图开始给真做任务简报。他并不想和这个小孩讨论谁比较凶的问题。

这次的作战计划伊扎克十分谨慎,毕竟要是在救出阿斯兰前被发现了,他就不得不因为阿斯兰而投鼠忌器。
永恒号很早就开启了海市蜃楼系统防止被侦测。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到设施背面,伊扎克带着一行十人的小队从通风管潜入。这十人的小队加上伊扎克在内有5人是老兵,另外5人是战后新毕业的红衣。以老带新的模式,潜入后十人将会分成两队进行搜索。
这个设施是早年Plant建造的,Plant有完整的内部图纸,伊扎克根据图纸定位了几个可能的关俘地点进行排查。
也许是没料到ZAFT能找到如此偏远的藏匿地点,这个设施的安保在伊扎克看来十分粗糙,通风管道内连红外探测器和激光绊网都没有。
一边在脑中回忆着平面图,伊扎克一边在通风管道内左曲右折。他估算着移动距离,确认已经到达了第一目标点。
特制的设备在通风管角落融开一个小洞,针孔摄像头无声地向下探出。伊扎克头盔的屏幕上显示着摄像头回传的画面,几次角度调整后伊扎克终于看到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阿斯兰被丢弃在墙边,发丝上有凝结的血污,他的脸侧向了一边,伊扎克看不真切,但他身上破碎的衣料足以说明他经历了什么。伊扎克觉得他的心脏猛烈地收缩了一下,好在下一刻他终于注意到生命探测的热成像显示正常,谢天谢地,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发生。伊扎克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边的队员向伊扎克打了战术手势,表明已经扫描完成,没有发现看守。他们移动到尽可能靠近阿斯兰的地方,用特种设备切开可以下降的通道。伊扎克率先跳下去,冲到阿斯兰身边,俯身查看。随后跳下来的队员则举枪在周围警戒。
伊扎克企图把阿斯兰扶起来,但他马上注意到阿斯兰的身体看上去奇异的绵软。
他骨折了!
要是随意移动的话,骨头可能会刺破内脏。伊扎克瞬间不敢动了,他感到自己在不正常的出汗,心跳快得吓人。KUSO!他在头盔里低声骂了句,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慌,这样的场景,他们预想过的,有预案的。
用臂上电脑给迪亚哥发去战术指令。伊扎克知道迪亚哥马上就会开始外围强攻,另一行5人的小队也会同时从内部开始破坏,他们会尝试潜入对方的格纳库,尽可能地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在完成设施的全面压制后,医疗队就可以进来了。专用的医疗仓可以保证转移的安全。
在这期间,他这里的五个人必须要护住阿斯兰。
阿斯兰,你千万撑住!
伊扎克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紧张过,他一边注意着阿斯兰一边分神警戒,度秒如年。
外边的强攻已经开始,设施内隐隐传来炮火的震动,警报同时被拉响,有人朝这个囚室跑来,外围警戒的红衣没有犹豫地对着来人扣下扳机。

也许是受骚乱的影响,阿斯兰似乎醒了过来。他费力地睁开双眼,转头看向伊扎克。
注意到阿斯兰的动作,伊扎克连忙脱下头盔,低头靠近他。
伊扎克看到阿斯兰在笑。虽然带着血污的头发凌乱地粘在他的额头,脸上也有说不清是什么的脏污,但阿斯兰依然在笑,他艰难地扬起嘴角,翠绿的眸子如春日阳光下的湖水,对着伊扎克闪动。
“伊扎克,你来了。”
阿斯兰的声音嘶哑得根本不像他的,伊扎克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他想去握阿斯兰的手,但他不知道阿斯兰具体骨折在哪里,他不敢触碰他。
“我来了。你撑住。”伊扎克跪在阿斯兰身边,极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
阿斯兰眼里的笑意更盛,他看着伊扎克轻轻点了点头,在混乱的枪声中再次失去了意识。

作战很顺利。旧萨拉派的主力大约是正好外出,留守的人并不多。格纳库里只有3架普通的扎古,在来得及射出前就被另一行的5人小队抢夺了。
阿斯兰被用医疗舱转移到永恒号。归舰后伊扎克根本没心思打扫战场,他直接让迪亚哥接手了后续指挥,自己跟着军医进了医务室。
“怎么样?”
军医盯着医疗舱外屏显示的各种数据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没有生命危险,初步扫描有多处骨折和瘀伤,同时有严重的脱水和营养不良。这里的设备做基础治疗没问题,更进一步的检查需要回基地。”
伊扎克终于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
“他什么时候能醒?”
“昏迷是因为体力透支,补液后要恢复并不难。但我不建议让他这么早醒,他会很痛。骨折虽然治疗起来不难,靠舰上的设备也没问题,但他骨折的地方太多了,完全再生愈合大约需要四天,这四天里他清醒的时候会很痛。我看他的医疗档案是限制使用镇痛的。”
伊扎克的眉头皱了起来,四天,正好是永恒号返回边防基地所需要的时间。回本土前不能和阿斯兰说上话了吗?
考虑到镇痛剂对神经的影响,精英机师的医疗档案都是限制使用镇痛的,伊扎克自己的也是。即使阿斯兰已经不在ZAFT了,只要他自己不主动修改,这条医疗限制就会一直跟着他。
“我知道了,请尽快做治疗。但回基地之前我希望他至少能清醒半小时,请尽可能挑他不是那么难受的时间让他醒过来。”
“明白了。”军医点点头,开始操作仪器治疗。

伊扎克离开医务室的时候碰到了匆忙赶来的真。真连气密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跑来了,他在门口碰到伊扎克,一边敬礼一边往医务室里冲。
伊扎克抱着头盔拦住真:“别影响医生治疗,没什么大事。”
“我听说是直接用医疗舱转移回来的,怎么可能没事!”真的语气非常急躁,并不听劝。
伊扎克的气密服也没换,行动过后一身汗都粘在身上,十分难受,这让他没什么心思和小孩拌嘴。
“大面积骨折不方便移动才用的医疗舱,但没什么不可治疗的损伤。先去把衣服换了,别影响医生了。”
真盯着医务室犹豫了下,又看了看伊扎克,终于跺了一下脚朝更衣室飘去 。
伊扎克和真一起进到更衣室换衣。他看到真一脸郁闷的样子,发现真对阿斯兰的关心好像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么不放心吗?我怎么听说你们关系并不好。”
伊扎克记得阿斯兰偶尔会提起真·飞鸟,但在阿斯兰嘴里,这小子似乎并不待见他,总喜欢和他对着干。
“嘛,虽然萨拉队长他又凶又不讲道理,还打过我,但他是为了我好我还是知道的。”
觉得阿斯兰又凶又不讲道理,还被阿斯兰打过?伊扎克突然觉得这小孩有点意思,是要多奇葩的性格才能逼得阿斯兰对下属动手啊。
伊扎克换好衣服,在飘出更衣室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真的肩膀,对着他比了个厉害的手势。真呆呆地看着飘走的伊扎克,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3个小时后,迪亚哥终于做好了初步的收尾工作,回到挥室汇报。阿斯兰的情况在他回来前伊扎克就已经给过联络了,听到阿斯兰没事时他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伏尔泰马上就到了,后续的侦测清扫可以让诗和负责,我们直接回程问题不大。这里附近可以让诗和布置几个预警卫星以防万一。我刚刚收到基地联络,旧萨拉派在地球和Blue Cosmos发生了大规模冲突,所以这里才没有主力留守,我们运气不错。”
伊扎克嗯了一下表示知道了,他人斜斜地飘在指挥室里,但似乎心思并不在这里。
“在担心回国后的审查?”迪亚哥敏锐地猜到了伊扎克的担忧。
伊扎克叹了口气点点头:“很多人没料到他能回来,也有很多人不想他回来。审查这关肯定不好过。”
情报部、安全部、特务部队,这些特殊部门的人员,被俘后的回国审查本就十分严格,若再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审查流程就更会是一种折磨。
这下连迪亚哥都深深叹了一口气:“宪兵和情报部的内控审查小组应该已经等在边防基地了吧。我们作为行动的参与者,肯定要避嫌没法插手。”
“我有时候真想什么都不管了,拉倒吧,直接给这家伙报个MIA上去,一了百了。”伊扎克大约也只有在迪亚哥面前,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说这种任性的话。
迪亚哥默默飘到伊扎克身边,给了他一个兄弟间拥抱。
“伊扎克,我知道这很难,但你要相信他。要是连你都坚持不下去了,这家伙就更惨了。”
伊扎克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的烦躁压下去:“我先去休息一下,诗和那边你去沟通吧,就照你说的做。之后的审查我们肯定也会被询问,你记得做好引导。”
“你放心吧。”

在大概还有半天行程就到达边防基地的时候,军医通知伊扎克可以叫醒阿斯兰了。阿斯兰身上大部分的骨折都已经再生好,现在叫醒他不至于痛得那么厉害。
伊扎克坐在病床边,静静等待镇静的药效过去。
病床上的阿斯兰先是蹙了蹙眉,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然后睁开了眼睛。刚刚醒来的他有些呆呆的,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眼神里没有焦点。
大概是因为痛,阿斯兰无意识地闷哼了一声,侧过了头,然后他看到了伊扎克。
伊扎克明明白白地看到,阿斯兰的眼睛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突然有了生机。阿斯兰眼里茫然的雾气在看到他的一瞬被春天般的绿意所取代。
“伊扎克。”阿斯兰尝试着开口。经过治疗,他的状态果然好了许多,声音虽然依旧沙哑,但却是连贯的。
“很痛吗?”伊扎克俯下身子,问得轻柔,“医生不建议我叫醒你,但按流程,回本土后你就要被隔离审查。我怎么都想在这之前和你单独待一会儿。”
“没事。”阿斯兰看着伊扎克,眼里满是轻快的笑意和宠溺,“你帮我把床抬起来,坐过来陪我一下。”
伊扎克操纵着遥控把床头抬起,让阿斯兰可以靠着。然后他侧坐到床沿,倾过去半个身子搂住阿斯兰。阿斯兰穿着宽松的病号服,伊扎克很容易就把手伸了进去,他触碰到阿斯兰的皮肤,感到掌心有些黏腻。这大约是阿斯兰为了忍痛而出了一层薄汗。
伊扎克有些担心地低头看了看,发现阿斯兰的神色并无异样。
哎,又是在习惯性地强忍吗?
伊扎克心疼了,但却也只能默默收紧圈着阿斯兰的手臂。他从来无法让阿斯兰不要勉强自己。

阿斯兰靠在伊扎克的怀里,缓缓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乎是想把这些天所承受的阴霾全部排出体外。然后他用头蹭了蹭伊扎克,在伊扎克怀里用闷闷的声音说:“伊扎克,到基地前你就这么陪我一会儿吧。不要给我打镇静了,我不痛。”
“好。”伊扎克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连日来的恐惧和忧伤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得以释放。他小心地把阿斯兰圈在怀里,一遍遍确认,这个他差点要永远失去的人回来了。
阿斯兰在伊扎克的怀里彻底放松下来,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休憩。身上的疼痛在此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疲惫的灵魂可以在这个怀抱内得到片刻的松弛与温暖的抚慰。他知道哪怕全世界都离他而去,这个怀抱的主人依然会等他,这就够了。
“伊扎克,这次要不是你,我大概会撑不住。”
被吐真剂折磨的记忆已经被大脑下意识封锁,那两天的经历在脑中就像马赛克模糊过的大块斑点,但他依然记得在绝望的崩溃中他一遍遍念着伊扎克的名字。他想,他答应过他要回去的,他不能放弃。在最不堪的沉沦中,他把伊扎克当成了他的锚。
“阿斯兰,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很傻。”
“没有,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骂我傻。”
“那你什么时候能聪明一点。”
“在你面前大概永远都聪明不起来了吧。”

迪亚哥来通知伊扎克还有半小时进港的时候,伊扎克依然抱着阿斯兰。他们似乎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渡过了一下午。
“你睡一会儿吧。我去做进港手续。”
“也好。”
伊扎克重新把床放平,在阿斯兰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进港后内审的人果然已经等在门口,阿斯兰被带走转移到基地病房。他的病房门口将会有专人把守直到审查结束。
“玖尔中校,请暂时不要让乘员下舰,稍后我们会有人来对这次行动做统一笔录,笔录完成后才能解散。”
“流程我知道,不用你提醒。”伊扎克板着脸十分厌烦。
永恒号上最先被请去做笔录的是伊扎克和真,他们两个职位最高,便也就最早被邀请。
询问室里,伊扎克翘着腿坐着,看着面前身穿宪兵制服的人目光如刀。
“玖尔中校,我们也是照章办事,请您配合。”宪兵被伊扎克的目光刺到,开口的气势不由弱了半分。
“我正在配合。”伊扎克把翘着的腿放了下来,调整成了比较正常的坐姿。
“那我们开始吧。作为这次行动的指挥官,您是否觉得这次行动异常顺利了?”
“我们做了详细的战前部署和模拟,并根据不同情况做了不同预案。我们同时出动了10人的精英潜入部队和两位ACE机师,其中一个还是Faith,我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能顺利的话是对ZAFT实力的侮辱。”
“但对方的主力并不在。之前和Compass的作战中,对方俘获了UACE基拉,这足以证明对方的实力。这次要是对方主力留守,行动应该不会那么顺利吧。”
“我在回程的时候得知他们主力在地球和Blue Cosmos起了冲突,我想大家都不能预测Blue Cosmos那群疯子什么时候会搞事,只能说这次运气站在了我们这边。但我是以他们主力留守为前提做的作战方案,即使没有Blue Cosmos这档事,我也不认为会有问题。”

伊扎克耐着性子应付了内控大半天,终于在午夜时分把他们送下了船。他下了解散自由活动的命令后和迪亚哥一起朝基病房走去。阿斯兰现在不能见他们,但他们至少可以隔着病房的玻璃从外面看一眼。
然而他们还没走到病房,就听到了病房门口的骚乱。
“你们怎么回事,要审查就不能等他状态好一点吗?他受伤了,他是伤员不是犯人!”真提着病房门口一个守卫的领子,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真·飞鸟,放手!”伊扎克铁着脸走过去下令。
“凭什么!”真转头,双目睁红地瞪着伊扎克,一脸愤怒。
“你自己就是FAITH,被俘后的回国审查流程不知道吗?”伊扎克虽也看不惯这群内控的人,但人家照章办事,是不能明面冲突的。真这样闹只会给阿斯兰惹事。
“我知道。”真终于松了手,“说是清醒后就要开始录口供,但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伤员的身体状况的吗!”
阿斯兰的情况不至于连录个口供都不行啊。伊扎克有些疑惑地朝病房内望去。
透过玻璃,伊扎克看到病房内阿斯兰脸色难看得吓人。他一只手紧紧捏着被角,另一只手捂着胸口,似乎十分痛苦。
房间里的审查人员似乎是问了什么,阿斯兰摇了摇头,然后对方又说了些什么,阿斯兰痛苦地垂下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伊扎克的脸色变了。
迪亚哥按了按伊扎克的肩膀,让他冷静。现在起冲突对阿斯兰没有任何好处。
迪亚哥上前和门口的内控守卫沟通:“我们知道规矩,隔离审查不能接触外界,但不增加被审查人员的身体负担是基本原则吧,毕竟只是被俘不是叛国。”
迪亚哥刚说完,病房内的阿斯兰就突然开始扶着床沿呕吐。房间里的审查人员似乎也没料到阿斯兰会吐,立马按了通讯器叫医生。
医生很快赶来给阿斯兰做了检查,接着便十分愤怒地在病房里和审查人员沟通着什么,医生沟通到后面有些激动,站在那里和审查人员僵持。伊扎克看到阿斯兰强撑着对医生说了什么,医生气得一甩手离开了病房。
“审查结束后我会以情报部长的身份调取完整的审查记录,若是发现你们有任何不合规加重被审查者身体负担的地方一定会立案严查。现在,以真·飞鸟的FAITH权限,请你们20分钟内把萨拉部长的医疗检查结果传到他的战术电脑上,否则你的上司会收到FAITH队的投诉。”
伊扎克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和迪亚哥一起去追医生。
真转头对门口的守卫叮嘱了一句文件必须20分钟内收到后也拔腿追了上去。

伊扎克在走廊里截住医生,表明了自己和真的身份后开始询问。
“刚刚那是怎么了,里面的人状况很糟糕吗?”
医生似乎还在生气,他愤怒地抓了抓头发,对伊扎克吼到:“我虽然是军医,对你们这群人不把受伤当回事也习惯了,但这次你们也太过分了吧!不要不把心理创伤当回事,他吐已经是很严重的心理应激反应了,再逼下去会怎么样谁都不好说。”
“心理应激?”伊扎克一下有点没跟上医生的节奏。
“身体上的伤才刚治好了七七八八就被逼着回忆刑讯细节,谁不应激?”
伊扎克一下就明白了,他咬着牙,手在身侧默默握紧了拳,眼睛都有些红了。
这事他还真没法管。
但被问一下就能让阿斯兰应激成这样,他这些天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迪亚哥礼貌地谢过医生,转身和真说:“你先不要闹了,这事我们管不了,越闹越给阿斯兰添麻烦。你收到医疗报告后来找我们,我们再从长计议。你现在先回去。”
真想了一下,点了点头离开了。
打发了真,迪亚哥站到呆立在走廊上的伊扎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医生是他自己打发出来的吧。你要相信他。这个审查他不是不能逃避,最多就是不能复职罢了。就凭他这次换俘为Plant争取到的好处,谁能指控他什么。他既然接受审查,便是还有事要做,我们只能相信他。”
“我知道。”伊扎克有些恼怒。是的,迪亚哥的话他每一个字都明白,但他还是觉得阿斯兰太傻了,太傻太傻了。

边防基地里,高级军官的宿舍都在同一个区。同为临时任务的真和伊扎克房间是临着的。
真拿到阿斯兰的医疗检查报告后敲响了伊扎克的门,进去后发现迪亚哥果不其然也在。高级军官宿舍配有战术投影,真把报告在房间中央投射出来,方便三个人都能看到。
报告刚开始的一段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无非是大大小小的外伤记录。有陈旧的伤口,也有新鲜的淤痕。那一行行冰冷的记录在普通人看来也许是不得了的经历,但是在他们这个级别的人眼里,在阿斯兰身上也只能算是普通。
当伊扎克往下看到“吐真剂残留”五个字的时候,瞳孔一下缩了起来,他继续往下读去,看到推测剂量那里标的是2。
“伊扎克,这……”连迪亚哥的声音都少见的开始不稳定,他深深皱着眉看向伊扎克。
“KUSO!”伊扎克愤恨地在空中挥了挥拳,不由自主用脚踢开了一边的椅子,“他这个样子不能接受审查,不行的!”
搞情报的没人不知道吐真剂是什么,他们也切实见过被使用吐真剂的人的下场。无数的人在那里哭着求饶,把脑中所有的秘密全都翻出来往外吐露,只求解脱逃离。许许多多的人停药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精神都不能恢复正常。也有许多人在被使用吐真剂的过程中会想尽一切办法自杀,以求保证最后的忠诚。
伊扎克没有自己体验过吐真剂,但他足够从报告里得知这是比任何肉体刑法更痛苦的刑讯。现今为止,吐真剂最高的连续使用记录就是2针,而阿斯兰就被切切实实用了2针,这意味着什么伊扎克很清楚。
现在阿斯兰的精神状态估计脆弱地如同绷紧的丝线,稍不小心就会断裂。这样的他怎么可以接受磨人的审查?怎么可以再被逼迫回忆刑讯的细节?那种经历是不能被回忆的!回忆只能带来更严重的伤痛!
心痛得难以自制,无能的怒火在伊扎克的眼眸里燃烧。
“我要去阻止审查流程,没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做。”伊扎克说着就往外冲。
“伊扎克!”迪亚哥一把拉住了他。
“你干什么!”伊扎克想都不想就打开了迪亚哥的手。
迪亚哥没有退让,他捏住伊扎克的手腕沉默地看着他,在伊扎克因愤怒而变得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后,迪亚哥冷静地说:“这个决定不能由你替阿斯兰做,如果你不想失去他的话。”
伊扎克咬着牙和迪亚哥对视着,半晌后他愤恨地低头,低骂出声:“那你说怎么办!”
“去找议长。让他给你个机会去和阿斯兰谈,现在只有你能劝他。”
“好。”伊扎克终于放弃似地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哀伤。
真被伊扎克和迪亚哥的反应吓到了,他不清楚吐真剂的具体威力,但可以想象那一定是非常非常恐怖的东西。

没有人喜欢审查流程,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个流程是必要的。情报泄露、叛变、双面间谍,这些行为在战争中屡见不鲜。廉价的信任在关键岗位上毫无意义,通过审查是堂堂正正复职的唯一途径。
一遍一遍被以不同的方式问相同的问题,每次回答的细节都被拆解比对,以防有任何谎言的可能。第一遍的询问是按时间顺序来的,之后便是打乱时间线随机让你复述某一段经历。阿斯兰被迫一遍遍回忆他最不愿想起的内容。
“对不起 ,我不记得了。”阿斯兰的头发已经被汗湿了,他用手托着额头,眉头拧在了一块儿。
太难受了,理智在不断试图打破潜意识筑起的高墙,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阻止他继续回想更多。他浑身冒着虚汗,胃里已经吐不出东西了,太阳穴隐隐作痛。
“既然不记得了,你怎么能确定你没有说?”
我当然知道我没有说!阿斯兰有那么一瞬间想回怼回去,可最后的一丝理智拉住了他。情绪化的争吵对他现在毫无帮助。
“麻烦给我一点时间。”阿斯兰一拳打到了墙上,强迫自己克服身体的拒绝想起点什么。

由于阿斯兰身上的伤还需要一定的治疗跟进,审查是在病房里进行的。监护仪器连在他身上,审查人员能清楚地看到他因逼迫应激而出现的生理反应,监护仪的警报时不时响起,提醒着在场的人阿斯兰正在承受着什么。
当伊扎克终于问议长拿到特殊许可得以进入病房的时候,心率警报正在不住地嗡鸣。伊扎克愤怒地盯着房间内的审查人员,目光如刀。
审查流程是标准化的,但审查强度却是人为可控的。是一刻不停地逼迫,还是给予适度的喘息完全掌握在审查者的手里。这次萨拉派受到议会压力不得已避嫌,来审查人员多为库莱茵派的爪牙。
就如伊扎克预料的一般,很多人没料到阿斯兰能回来,也有很多人不想他回来。
树大招风,他回Plant之后做了太多的事,被大票被动到利益的人记恨在心。这些人无不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干掉他。
伊扎克问议长拿到这个许可并不容易。议长不似他们明白吐真剂的厉害,在听完伊扎克的解释后有些不确定地问伊扎克,如果吐真剂真如此可怕,那会不会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伊扎克没有犹豫地坚定回答。
“以阿斯兰的性格,如果他真的挺不住泄露了什么,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我们,以便减小损失尽早防范。既然他选择接受审查,那他必然是挺过了那非人的折磨。议长,既然已经救回来了,我们不能再让他经历一次地狱。”
议长叹了一口气,她相信阿斯兰对Plant的忠诚,但在她的位置上也并非事事都能随心所欲。
“你知道审查流程意味着什么。我给你特许,但也必须保证阿斯兰能回来的可能性。所以你只能在审查人员的监视下和他谈,而且只有10分钟。”
“好。”
伊扎克挂断通讯的时候差点把牙咬碎。

阿斯兰看到伊扎克进来的时候,呼吸不由一缓。在他回过神前,心率警报的蜂鸣已经停止了。
内控的人在伊扎克耳边提醒他只有十分钟,并同时开始了计时。
“阿斯兰,这是议长特批的会面,不影响审查结果。”知道阿斯兰在意什么,伊扎克先让阿斯兰安心。
被逼迫到崩溃边缘的精神终于得以在伊扎克的声音里稍稍喘息。阿斯兰看着伊扎克,等着他说下去。
伊扎克握紧了拳,艰难地把想说的话吐出来。这种在监视下的交谈实在太蠢了!
“你做的够多了,不要再逼自己,停止流程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你相信我。”
伊扎克的话就如同暴风雨中的港湾,诱惑异常。他实在是累了,他实在不愿再被逼迫着一遍遍回忆。没有人可以承受一遍遍回忆最痛苦的经历,没有人。
他没有办法继续承受一次次向别人诉说在药剂的作用下他看到了什么,父亲的举枪,母亲的坠落,一次又一次好似凌迟。
可以的话,他也真的想交出肩上的重量。他没有牺牲的癖好,他也想过得轻松。
可是他不得不撑下去,他从来就没有选择。
藏在被子下的手有轻微地打颤,拒绝的话需要莫大的勇气才能从口中吐出。阿斯兰的第一次开口竟没有能发出声音。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身体叫嚣着逃避,但他却需要用纯粹的意志压迫自己面对。
阿斯兰不由手上加力,让指甲刺到了肉里。他借由疼痛逼自己忽视胸口的窒息,强行命令自己喉头的肌肉开始工作。
“伊扎克,谢谢你。但是不行,有些事只能我来做。”
“阿斯兰!”伊扎克看得出阿斯兰的痛苦,他明白阿斯兰现在是在如何的勉强自己,他感到自己的心在胸口碎裂痛不可挡。
阿斯兰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伊扎克你相信我,会好的,都会好的。”
伊扎克不知道阿斯兰的这句话是在骗他,还是在骗自己,但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只能选择相信。
“阿斯兰。”伊扎克垂下头,“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在这里。”
有那么一瞬间,软弱的贪恋几乎要从理智手中把身体的主导权夺走。阿斯兰把指甲又刺得更深了一点。天知道,他有多么想从这该死的病房逃走,搂着伊扎克把这个污糟的世界抛到脑后。可是他不可以,他是阿斯兰·萨拉,他有不得不做的事。
他终是不敢再回头看伊扎克,也终是无法再强迫自己开口说话。时间在沉默中流走,十分钟到的时候,伊扎克被审查人员请出房间。透过玻璃,他看到审查人员没有停歇地再一次开始了询问。
伊扎克努力让自己的泪水不要滚出眼眶,强迫自己转身,然后离开。

审查一共进行了5天,伊扎克也在边防基地留了5天。
终于可以再见阿斯兰的时候,伊扎克明显感到阿斯兰憔悴了许多,脸上带着罕见的疲惫。
伊扎克从没在阿斯兰身上见过如此深刻的疲惫。阿斯兰一直是不把软弱示于人前的性格,即使心里再倦再累,也从来都会装作一切安好。可此刻,深刻的疲惫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毫无遮掩。
病房里的阿斯兰已经换上了不怎么合身的西装,基地的条件有限,除了军装外并没有太多其他选择。阿斯兰看到伊扎克走进来,虚弱地笑了一下:“我这边结束了,医生给我开了一个月病假,一个月后我应该能顺利复职。”
阿斯兰的话让伊扎克的眉头锁得更深。医生开一个月的病假不奇怪,外伤虽然容易治,但要让身体真的恢复到完全状态,还是需要复建和时间,但阿斯兰居然真的打算休满一个月?要不是实在撑不住,阿斯兰怎么可能愿意休一个月病假?
伊扎克快步走进房间,关上门,调暗了窗玻璃。
他在黑暗中一把抱住阿斯兰,带着哭腔大吼:“你是傻子吗?!我TM为什么会喜欢你这么傻的人?!”
伊扎克不愿意去想阿斯兰是怎么撑过来的,他只知道他讨厌眼前的这个人有让他心碎的能力。
也许是应激太过,阿斯兰这两天一直觉得自己的情绪木木的。伊扎克紧紧抱着他,他能感到伊扎克的心跳从紧贴的胸口传来,但他却奇异地不怎么激动。他抬起手轻轻拭干伊扎克眼角的泪水,扯起难看的笑:“没事的,伊扎克,我只是需要些时间,我会没事的。”
伊扎克还想说些什么,但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阿斯兰,你在吗?”是真。
伊扎克放开阿斯兰,把房间里的灯光重新调亮:“这小子憋着要见你好久了,我回避一下,留你们两单独聊一会儿。”说完就打开门逃了出去。

伊扎克趁这个机会去了军医那里,询问阿斯兰的情况。
医生看着伊扎克叹了口气:“他拒绝了专业的心理治疗,能恢复多少只能看他自己了。”
“我能做什么吗?”伊扎克并不意外,阿斯兰是无法和心理医生倾诉任何事的。阿斯兰的事,心理医生帮不了。伊扎克十分清楚,现在的阿斯兰,能依靠的只有他。
“多陪着他,但不要逼他。心理问题的恢复是不能着急的。”医生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他的医疗档案有很多神经性药物的使用限制,但要是一直精神不稳定的话会拖垮身体。我有开限制的安定类药物给他,该用的时候不要硬抗。”
“我知道了。”

伊扎克回到病房的时候,阿斯兰正好也和真聊的差不多。在真面前,阿斯兰依然是那个不会让人担心的样子。他挂着完美的笑容,礼貌而又周全地应付着真的询问。
伊扎克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阿斯兰没有在他面前如此强撑。
“我们直接下班穿梭机回主卫,我记得你也要马上下降地球?”伊扎克准备对真下逐客令,阿斯兰提着精神应付真的样子把他看心疼了。
“是啊,那边催了好几次了,说是让去直布罗陀,我是硬拖到现在的,马上就要走了。”真鼓着腮帮子不太开心。
“那就此别过,你去做下降准备吧。”伊扎克说完就拉着阿斯兰走出病房,把真单独留下了。
“诶?”真看着瞬间空掉的病房一时回不过神。

被伊扎克突然拉到走廊上的阿斯兰没忍住笑了一下。伊扎克奇怪地回头看他,阿斯兰扬着嘴角解释:“真一定被你气死了。”
“我才不管他嘞。”
“恩,不管他。”阿斯兰上前一步和伊扎克并排,“去赶穿梭机回主卫吧。”

阿斯兰一路都表现地很正常,除了伊扎克外没有人注意到那些不经意的细节。
在去军港的路上,阿斯兰礼貌地和每一个向他打招呼的人点头致意,有时他甚至还会得体地和对方寒暄两句。但只有伊扎克发现,阿斯兰的动作会时不时突然停滞,他身侧的手会在说话时悄悄握紧,好似忍耐。
穿梭机上,阿斯兰有些疲累地睡了过去,但没多久,他就在梦中皱着眉不安地抽搐。伊扎克心疼地握住阿斯兰的手。也许是感到伊扎克的体温,阿斯兰稍稍平静了一会儿,但只是一会儿,阿斯兰的额头又重新开始沁出薄汗。
伊扎克犹豫着要不要叫醒阿斯兰,他不确定对现在的阿斯兰来说,是睡着的时候还是清醒的时候会更舒服一点。
好在阿斯兰很快就自己醒了过来,醒来的阿斯兰有些呆呆的,短暂不安的睡眠并没有让他恢复丝毫精力,反而让他的眼里更添了几分倦意。
“对了,我们买的那个房子,迪亚哥已经弄好了。这次回去直接就可以搬过去了。”伊扎克不敢和现在的阿斯兰聊工作上的事,只好打开别的话题。他想,多聊聊天,分散下阿斯兰的精力,大概会有些帮助的。
“这么快?”阿斯兰淡淡地回应着,似乎没什么力气。
“本来就是精装修的房子,不用大动。两个房间的改造也不难,他找了工程队,自己只是时不时远程视频验收下进度。这次他比我们早回去,就顺便去升级了屋子里的安保。我早上联系他,让他把我们公寓里的东西都收一收,直接拿过去。”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麻烦迪亚哥了。最近他也应该一直很忙吧。”
“他就爱干这些,你别管他。”
阿斯兰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伊扎克在脑中搜索着还有什么能和阿斯兰聊的,他想了一会儿以后绝望地发现如果不涉及工作,不涉及政局,他和阿斯兰可以聊的话题真的少得可怜。
他们共同的记忆大部分在军校和战场,他们共同的朋友也都是战友和政要。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看妈妈?我正好也请了一周假,这两天没什么事。”
“也好。”阿斯兰点点头,“这次回来这么久了都还没去拜访是我的问题。我记得上次见玖尔阿姨还是在评议会,那时我受父亲的命令回来做报告。想想也真的是很长时间了。”
伊扎克愣了一下,他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好地提什么妈妈,让这家伙又平白多想了。
“妈妈她平时和一群朋友玩得开心,连我都不是经常能见到的,你不用在意。”
阿斯兰转过头看着舷窗之外,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把头靠在伊扎克的肩膀上,淡淡开口:“伊扎克,你不用顾忌我。你想聊什么就聊什么好了。其实只要你在就够了。”
伊扎克叹了口气:“你现在这傻样,我根本不想和你说话。”
“我哪里傻了!”阿斯兰瞪了伊扎克一眼,下意识地勾了勾嘴角。

大部分时候,阿斯兰依然觉得自己的情绪木木的。理智能很好地运转,告诉他什么时候该做何种表情,不同的语境下该怎么得体地答话。可情绪却始终像是隔了一层,他知道自己该高兴,但大脑并不会分泌多巴胺。他知道自己该兴奋,但心跳却不会加速。身体对于情绪的反馈好像被锁住了。
只是非常偶尔的,他会因为伊扎克的话语和动作,暂时突破封锁的屏障,短暂而真实地高兴一下。就如刚刚伊扎克把真单独留在病房里那一瞬的好笑。就如,伊扎克嫌弃他傻时的那一丝可爱。
可这短暂的兴奋就如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只能激起一瞬的涟漪,轻微的波纹过后,一切又会恢复到最初的状态。他依然觉得自己是木木的,他依然会时不时地心慌惊惧,他依然一闭眼就会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迪亚哥在军港接到他们的时候给了阿斯兰一个大大的拥抱。
“欢迎回来。”迪亚哥的声音依然是轻快的。他似乎永远能举重若轻,缓解大家心头的焦虑。
“房子我检查过了,绝对是干净的,你们放心。安保系统用的是军部最新的,除了我们3个,没人能不经授权进去。你们买的是最新楼盘,能智能化的家务全都智能化了,平时应该挺省事的。房子的订单系统已经绑定了我的账号,你们不高兴去外面采购的话,可以直接下订,物业会送到门口。”在驱车去新家的路上,迪亚哥和这两位不管事的友人报备着新居的基本情况。
伊扎克早就习惯了迪亚哥在照顾人上的细致,十分受之坦然,阿斯兰却有些不好意思。
“总觉得太麻烦你了。”
迪亚哥有些奇怪地从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排的阿斯兰,觉得这语气也实在太生分了些。但他马上就猜到了什么,十分自然地忽视了这些许的异样:“我已经习惯被伊扎克麻烦了,你不用放心上。反正之后我会问他讨假的。”

迪亚哥把阿斯兰和伊扎克送到新居,尽完司机的职责就走了。伊扎克的休假申请已经正式批复,他再脱岗太久诗和就惨了。
通过门口的虹膜扫描,阿斯兰和伊扎克第一次踏入了属于他们的房子。
玄关门口已经摆放好了替换的拖鞋,鞋柜里收拾好了两人的军靴与皮鞋。换过鞋走进屋子,人造夕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落在客厅,米黄色为主调的内饰给人带来一种温暖的松弛。
冰箱被迪亚哥提前塞满,衣柜和储物间里也分类放置好了两人的私人物品。书房的桌面上,迪亚哥贴心摆放了军校时的照片,照片上的他们是如此地稚嫩青涩,无所畏惧。
阿斯兰盯着照片看了良久,最后不由拿起相框轻轻抚摸了一下。这里面的许多人都消逝在了最美好的年纪。而他,如果他那时没有逃出创世纪,他是否就可以过去开心得和他们在一起,不再挣扎?

“要先洗个澡吗?”伊扎克问。
阿斯兰放下相框点了点头。

迪亚哥知道他和伊扎克的喜好,主卧的浴室里提前放好了他们用惯的品牌。熟悉的香味不自觉把记忆拉回以前在军校里打闹的日子。啊,自从军校毕业后他似乎很久很久没能在称得上家的地方停留过了。
住的最多的是宿舍。基地的宿舍,舰上的宿舍,政府配给的公寓也能算宿舍的一种吧。然后是酒店,战后回Plant他住过很多次酒店,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只能以过客的身份回到自己的祖国,住在酒店,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再然后就是阿斯哈的府邸,那两年的尴尬经历他不愿多想,那是他年少迷茫的代价。但无论如何,这些地方都没有一点家的味道。虽然早已习惯制式的装修和配给,但开门就有准备好的拖鞋,冰箱里有爱吃的食物,浴室里有熟悉的香氛,这些细节所带来的温馨到底是不一样的。
感谢迪亚哥,带来了久违的家的味道。
在温热的水流中,阿斯兰觉得身体上那沉重的倦意似乎被化开了一点。

回到主卫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伊扎克很难说阿斯兰是好一点了,还是更差一些了。他能感到阿斯兰在家里逐渐放松下来,惊惧和应激的次数在逐渐减少。可阿斯兰依然睡不好,似乎他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不愿面对的画面。
这让他开始下意识地抗拒睡眠。
阿斯兰不愿去床上,可身体的本能无法对抗,他开始在奇怪的地方睡着,沙发上,浴池里,餐厅,书房……每次伊扎克发现的时候,阿斯兰总是不安地蹙着眉,全身都裹着汗水,他似是睡着,肌肉却紧绷的得揉都揉不开。伊扎克只能抱着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他安定下来。这是有用的,阿斯兰在伊扎克的怀抱里,手不自觉得攒着伊扎克的衣服,呼吸随着伊扎克胸膛的起伏渐渐稳定,但最多十几二十分钟,阿斯兰便会再次在不安中醒来。
糟糕的睡眠会拖垮身体,这样的阿斯兰不但无法开始身体的复建,精神更是一日憔悴过一日。伊扎克有些焦虑,可他不敢表现出来,他知道阿斯兰比他更焦虑。
医生开的那瓶限制类的安定药物被阿斯兰放在客厅的茶机上,伊扎克不止看到过一次,阿斯兰定定地对着那瓶药发呆。

即使是申请了休假,还是会不时有重要的通讯接进来,他们这个位置,总是身不由己。这天,伊扎克刚应付完议长的通讯走出书房,便看到阿斯兰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伸手拿过茶机上的药瓶,决绝地拧开瓶盖。他呼吸一滞,立马快步走过去,一把按住阿斯兰的手,用低沉得可怕的声音说:“我不允许!”
“可是伊扎克……”阿斯兰还想争辩什么,伊扎克没给他这个机会。
伊扎克提起阿斯兰棉质家居服的领子,把阿斯兰拖进了迪亚哥帮他们改造的训练室。
“伊扎克?”
“我不允许!”伊扎克又重复了一遍。他知道阿斯兰想干什么,借助药物扛过这一段,即使这会让他以后再也开不了MS。
“可是我已经不在ZAFT了,不会再有机会上机了!”
“这不一样!”伊扎克吼了出来。
身为ZAFT的阿斯兰和身为机师的阿斯兰是重合的,但又不是完全重合的。阿斯兰已经舍弃了身为军人的自己,现在他又要舍弃身为机师的自己吗?如此这样不断地舍弃,到最后你还剩什么!你还是你吗?
阿斯兰的眼神暗了下去,他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伊扎克的脑中盘旋,他看过阿斯兰的审查报告,他知道那里所发生的一切,所以他可以用只属于他的方法帮他。
训练室的屋顶上固定了练习引体向上用的横杆,伊扎克摸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军部顺出来的手铐把阿斯兰铐了上去。
“伊扎克!”被伊扎克铐上横杆后,阿斯兰的脚尖刚刚才能够到地面,这熟悉的姿势立刻引来了排山倒海般的痛苦记忆。他感到自己在不自觉地痉挛瑟缩,胃部像是被打了一拳。
“阿斯兰,不要害怕。”伊扎克踮起脚尖吻了上来。
如果你不能忘却痛苦,那我就用更欢愉的记忆去覆盖它。从此以后那不堪的画面将不再是你的梦魇,我的存在将会是你记忆中最浓艳的色彩。
伊扎克吻得霸道而激烈,他托着阿斯兰的后脑没有给阿斯兰留一点空隙。
“伊扎克。”一吻结束,阿斯兰的声音软了下来,他的眼里泛上了氤氲的水汽,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情欲。
伊扎克大力扯开了阿斯兰身上的家居服,他沿着阿斯兰的锁骨一路噬咬着向下,双手紧紧捏着阿斯兰背后的蝴蝶骨,让阿斯兰不至于因为吊缚的姿势而晃动。他咬过阿斯兰的乳头,舔过阿斯兰的小腹,最后把阿斯兰含了进去。
他用余光看到,在他含进去的那一刻阿斯兰皱着眉仰起了头,他不清楚情欲是否能冲破阿斯兰内心的屏障,但他既然做了,就没打算半途而废。他用尽所有技巧允吸着,他能感到阿斯兰的下体在他口腔内迅速胀大,可也就仅此而已了,他没能让阿斯兰射出来。
伊扎克没有放弃,他吐出阿斯兰的巨大,没有理会酸胀的口腔。他站起身后退了半步,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阿斯兰有些迷糊,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他来不及反应。被伊扎克吊起来的那一刻,本能的惊惧压倒了一切,可出于心底最原始的信任他没有任何反抗。然后伊扎克开始吻他,激烈地吻,仿佛要把他剥皮拆骨吞入腹中。奇怪的感觉从体内窜上来,大脑被情欲烧得不再清醒,可他依然无法真实地感知兴奋。在这个姿势下,身体本能的瑟缩阻止着情欲的释放。
他感到伊扎克在给他口,他难受得仰起了头。不,他也不是真的难受,一部分的他是兴奋的,爱意和情欲混杂在一起,让他如在云端,渴求着进一步的交融与解放。但另一部分的他却依旧无法摆脱这个姿势所带来的痛苦记忆。两种相悖的情绪在他体内不断冲撞,争夺他的所有权,极致的矛盾快要把他撕裂。
痛苦的挣扎中,他看到了更为惊诧的画面。伊扎克放开他站了起来,干净利落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小巧紧实的肌肉块包裹着伊扎克的身体,汗珠沿着银色的发丝滴落在胸膛,伊扎克舔了舔嘴唇,纤长的手指抚摸过自己的喉结一路往下。这是过于优美而色情的画面,原始的欲望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束缚,阿斯兰觉得自己的神智被剥夺了几秒,有那么一瞬,他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是以何种姿势被吊缚着,对伊扎克的渴望在那一瞬间压过了所有不堪的记忆。
伊扎克的下身早已硬挺,他看着阿斯兰的眼睛无限魅惑。他惦着脚尖再次吻上了阿斯兰,这次的吻是温柔绵长的。他们徐徐交换着彼此津液,轻微的水声从口腔扩散开来震动鼓膜。伊扎克一手托着阿斯兰的后脑,一手抚慰着自己的下身。他的呼吸在手指的滑动中渐渐急促。一吻结束后,他低着头在阿斯兰的颈间撕磨。一个长久的停顿过后他射了出来,在两人的小腹间留下点点白浊。
“伊扎克,放开我,让我抱你。”阿斯兰的声音被情欲烧得低沉得可怕。
伊扎克勾住阿斯兰的脖子,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得逞的快意:“手铐没有真的锁上,以你的技术可以自己打开。”
阿斯兰震了一下,随即驱动灵巧的手指摩挲着手铐的边缘,没多久他就找到了那个机械突起,他把锁扣往旁边推,咔哒一声,他落回了坚实的地面,双手恢复了自由。
这真是个绝妙的心里暗示。一切的束缚皆为虚妄,只要愿意,枷锁随时可以被打开。
前所未有的火热从体内升起,这把火不但烧尽了阿斯兰的痛苦与惊惧,更是把他的理智一并烧毁。他低吼了一声十分粗暴地把伊扎克按到了墙上。他在伊扎克耳边沉重地喘着粗气,翠绿的眸子里射出了从未有过的凶悍,他艰难地用最后一丝尚存的理智开口:“伊扎克,我怕伤到你。”
“我不怕,你来。”伊扎克亲了亲阿斯兰的眼角,心里忍不住又骂了一次。傻瓜,我宁愿你伤害我,也不愿你伤害自己。
仅剩的理智被伊扎克的声音烧成灰烬,阿斯兰粗暴地把手指伸入伊扎克的口中。伊扎克顺从地张口允吸。接着,阿斯兰抽出手指,毫无耐心地进入伊扎克的后穴进行扩张。没有了一贯的温柔,现在的阿斯兰急切且粗暴。伊扎克难受得发出了一声呜咽,阿斯兰恍若未闻,此刻的他完全无法控制心中的野兽。
过于粗暴的进入让伊扎克疼出了冷汗,但他没有试图阻止阿斯兰的任何动作,他只是努力地调整呼吸,尽量配合地放松自己。他需要清楚明确地让阿斯兰知道,虽然他无法帮他负担命运,但他可以成为他的锚,接受包容他的一切。阿斯兰可以把一切都发泄给他,不甘、痛苦、委屈、悲伤、孤独、无奈……他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在他这里,阿斯兰不需掩饰、无需压抑,他会用最温暖的怀抱去包裹他的伤痛。
呐,阿斯兰,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都在,永不离开。

做到最后,训练室的地上布满了他们汗液和精液。阿斯兰在最后一次释放过后,终于靠在伊扎克的怀里沉沉睡去,他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就如初生的婴儿。
伊扎克满身青紫,他搂着阿斯兰躺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愿再动。他转过头,轻轻蹭了蹭阿斯兰熟睡的脸颊,疲累地闭上了眼睛,同阿斯兰一起进入梦乡。
我愿用我的一切,换取你的些许愉悦,我的爱人。

伊扎克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夜,他怀里的阿斯兰依然睡得香甜。他尽量小心地把自己挪出来,然后把阿斯兰打横抱起,放到床上。之后他启动智能程式去清洁训练室的地面,再拖着一身酸痛去到浴室洗澡。
他泡在宽大的浴池里,艰难地清理自己。他的下面一定是裂开了,阿斯兰太大也太过急切,今天的他一度被顶得无法言语。
手指伸进去,水流的涌入带来针刺般的疼痛,伊扎克皱了皱眉又伸入了一根手指。精液混合着血液流出来,粉色的痕迹在水中晕染开来。伊扎克有些难受,可他毫不在意,他所承受的比起阿斯兰所经历的实在不算什么。他操作着墙上的面板,换了一池干净地水,然后他在温热的水流中放松了全身酸软的肌肉,仰着头靠在了浴池的边缘。
从阿斯兰离开去换俘以来一直压抑在他心底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得以完全释放。他长长地疏出一口气,在心头盘踞了许久的自责和无力终于稍稍消散了些。一直看着阿斯兰太累了,一直要站在阿斯兰身边也太累了,仅仅是看着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疼。伊扎克用双手舀了一捧水泼到脸上,甩了甩头发,但即使再累他还是想站在他身边。这样,至少他的存在可以帮他分担些许寂寞。让那条本就布满荆棘的路稍稍好走一些。

蜕变
作者:梦静海Fly
Chapter 6 展翅

像是要还之前欠下的睡眠债一般,阿斯兰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他醒来的时候伊扎克不在卧室,他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钟,有些惊异于时间的流逝,接着他按下按钮,遮光窗帘自动打开,正午的阳光洒落进来,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感到整个人十分得轻盈畅快。
他想起昨日的狂乱。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他却难得地不想控制自己。连日来的压抑与苦涩已经累积到了一个界限,即使是他也快撑不住了。他不知道如果不是伊扎克昨天按住了他,此刻的他是否依然正常?一次又一次地逼迫自己向前,逼迫自己舍弃,他从未察觉到自己其实也有崩溃的底线。忍耐久了,他也会需要一个出口。
“咔塔。”卧室的门被打开,伊扎克进来看到他站在窗边有微微的惊讶,“醒了?感觉怎么样?”
伊扎克穿着靛蓝的棉质家居服,宽松的领口隐约露出一块斑驳的淤青,是昨日的痕迹。
“很久没有这么畅快了。”
迎着阳光,阿斯兰眼里露出真实的笑意,伊扎克看着这样的他也笑了起来,冰蓝的眸子里荡着波光,好似星星:“那就好,否则我大概真的只能揍你一顿了。”
“别,我现在可打不过你。”
“切。”伊扎克不屑地哼了一声,也走到窗边靠着,“你就算复健好了也不一定能打过我”
“等能打过你了就复职去上班,你现在也久坐办公室,不比我强。”
“滚!”伊扎克假意虎着脸,嘴角却扬了起来。这一刻,他知道阿斯兰没事了。

阿斯兰的目光在伊扎克领口的淤青停了2秒,眼里的心疼一闪而过,但他却并没有开口感谢或者道歉,他知道伊扎克不需要这个。他转过头看向窗外,把目光放远,打开了另一个话题:“你大概也有所察觉,我告诉审查人员的并不是全部真相。”
伊扎克心下微动,他怎么应付审查是一回事,他的真实想法则是另一回事。身为行动指挥官,说他没有察觉到这次营救的异常是不可能的。他选择不提不问,是出于信任。
“过程我不太想细聊,但结果就是我接过了旧萨拉派,以为尤尼乌斯7正名为条件。”
伊扎克垂着眼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然后问:”你准备怎么做?“
“我不知道。”阿斯兰转头看向伊扎克,目光坦然,“往事不可追,现在局势好不容易稍稍稳定,再翻旧事,不但不能获得理解,还容易重新引发冲突。毕竟对于更多没有被波及的人来说,把现在的日子过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不。”伊扎克否定得十分快速坚定,“不要被那帮政客迷惑了,对于Plant来说,尤尼乌斯7一直是重要的。否则我们为什么会加入ZAFT,不是所有ZAFT都是尤尼乌斯7的受害者,但我们却都因此上了战场。阿斯兰,你是对的,Plant需要为尤尼乌斯7正名才能走下去。”
阿斯兰看着伊扎克有些愣神,坚定的伊扎克是如此耀眼。他想,是的,伊扎克一直以来都比他坚定通透。
“那么我们将会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你和我,都会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阿斯兰盯着伊扎克一字一句地说,“这次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可以吗?”
“当然。我不看着你,你会被自己蠢死的。”伊扎克银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动,他笑着眺望远方,欣慰于阿斯兰终于肯让人帮忙负担肩上的重量。

趁着伊扎克假期结束前,他们抽空去看了艾萨利亚。
主卫郊区的别墅群,多数Plant的显赫家族都坐落于此,萨拉家也是。驱车前往的路上,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致从车窗两边掠过,沉眠已久的记忆随着变换的景致流淌出来。离开哥白尼后,阿斯兰在这里只住了不到两年,他们一家三口团聚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不到两年。

艾莎利亚在门口亲吻伊扎克的额头,并给了阿斯兰一个礼节性的拥抱。岁月的磨砺让她的气质和阿斯兰记忆里有些许不同,艾莎利亚的脸上少了几分政客凌厉却多了几分长辈的慈爱。
“玖尔阿姨,好久不见。”
“阿斯兰,好久不见,进来坐。”
玖尔家的装修是艾萨利亚喜欢的巴洛克风格,优雅繁复,和萨拉家的现代风完全不同。
艾莎利亚让佣人端上茶点,关切地打量着阿斯兰,轻声感叹:“受苦了吧。”她虽退出政坛,但阿斯兰前一阵做了什么,承受了什么她还是能知道的。作为长辈,她心疼了。
心灵被轻微地撞击了一下,异样的情绪缓缓荡开,如今能给予他长辈般关怀的,也就只有艾莎利亚了吧。
“您和父亲当年建立Plant的时候也不容易,现在只不过由我们接棒了。”阿斯兰终于学会了不再对所有人说没事。苦难就在那里,无需刻意否认,重要的是承受苦难的意义。
艾莎利亚叹了口气,看了伊扎克一眼:“我们本没想把问题留给下一代解决。但现在来看,也许你们才是对的,未来在你们手里。”
伊扎克坐在沙发上一脸无聊,他不爱在家里聊这些。
察觉到伊扎克的不耐烦,艾莎利亚转了话题:“迪亚哥和我说你们房子的事了,我理了一些东西,你们待会儿带回去。伊扎克从小就粗糙,之前全靠迪亚哥,现在估计得靠你了。”
阿斯兰有些好笑,他很想说,现在他们也依旧靠迪亚哥,否则就不会连这种事都是迪亚哥来通知艾莎利亚了。但还没等阿斯兰答话,伊扎克就先炸了起来:“妈妈,我哪有,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噗。”阿斯兰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我只是想起来,军校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迪亚哥被你折腾的有多惨。”
“阿斯兰!”
“好好好,我不说了。”
艾莎利亚有些好笑地呷了可口红茶,不准备阻止两个孩子的吵闹。
在玖尔家打扰了一下午,准备回去的时候,伊扎克问阿斯兰要不要回家看看,反正不远。阿斯兰摇了摇头,没有必要特意回去。现在回去,他也不知道对着空荡荡的房子能做什么。

阿斯兰终于开始了复健。因为骨折再生,肌肉会在骨膜上重新附着生长,新长的肌肉容易粘连,需要拉开,否则会影响日后的发力。而且阿斯兰这次受到的刑讯太过惨烈,在电击的作用下,他身体的内环境平衡一度被破坏,这让他的体力和肌肉量都掉得厉害,复健起来并不容易。
拉开新生的肌肉是很痛的,特别是像阿斯兰这种拖久了才开始复健的。普通人会需要去医院的康复科,接受专业的指导,但对于军人而言,这也是习惯了的事,受伤,治疗,复健,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经历过几次。且因为格斗训练的关系,他们比普通人更了解身体的结构和极限,便也就无需浪费时间去找医生。
伊扎克在训练室里按着阿斯兰帮他做拉伸。因为疼痛,细密的汗珠从阿斯兰的额头沁出,沿着发丝滴落在地上。这样的画面让伊扎克想起军校的日子,刚开始学格斗的时候,第一课也是拉伸。他们两人一组摆动作,教官在房间里穿梭巡视,时不时就上去踩一脚或者压一下,整个训练室布满了杀猪般的惨叫。伊扎克疼出汗来,叫得尤其惨烈,而一旁和尼哥尔一组的阿斯兰却始终十分安静。教官再怎么按压,他也只不过微微蹙着眉,任由汗水沿着发丝无声滴落。
“休息一下吧。”阿斯兰爬起来,拿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汗,准备去厨房倒水喝。
“你应该不仅仅只想把体能和格斗拉回正常吧。更全面的复健你需要去军部或者安全部的训练设施。”
“我还没正式复职,去安全部的相关设施很麻烦,你帮我订军部的吧。反正后天你也得回去上班了,一起吧。”
伊扎克托着下巴,没有马上回答。
“怎么了?”
“我还是觉得你们安全部练特工的设施更适合你。”
“嗯?”
“特工心里素质比较好,不容易被打击到。你去军部,万一碰到新兵蛋子一起,会打击到他们信心的。”
“……”阿斯兰叹了口气,“说到这个,现在军校毕业生的素质还是没提上来吗?”
他其实一直没能理解,就凭真的格斗和露娜的射击是怎么当上红衣的?ZAFT的红衣水准要是再这样滑落下去,会是大问题。
“多少好一点了。”伊扎克知道阿斯兰指的是什么,“密涅瓦那几个能成红衣,和杜兰达尔议长的基因选拔不无关系。现在军校那边已经调整回来了,用和我们那时候一样的标准。”
“那就行了。正经毕业出来的,不至于这么容易被打击。”
伊扎克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但他似乎真的不是很想让阿斯兰用军部的训练场。
“对了,议长前两天有联系我,想亲自慰问你一下,被我拒绝了。我和她说正式复职前别和你谈公事。”
阿斯兰不禁笑了出来:“慰问一下也不算公事。议长也是好心。”
“那也没必要现在,复职后有你应付的。”
阿斯兰点点头,也的确没必要急着现在应付这些事。

因为还没正式复职,伊扎克给阿斯兰申请了临时的初级门禁,拥有军部训练场的使用和他办公室的通行权限。
阿斯兰其实之前没使用过军部的训练场,军校毕业后他基本没什么机会长时间待在军部。大部分时候他在战舰上,偶尔修整的时候也多在各种要塞基地。军部,只有回来议会做报告的时候才会非常临时地待上几天。
不过ZAFT的训练场在哪儿都是大同小异的,阿斯兰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靶场。穿着风衣的他在一群红服绿服中穿梭而过,十分显眼,好在他提前戴了巨大的墨镜来隐藏自己的身份。
阿斯兰看到伊扎克的名字高挂在射击榜的首位,他突然想起那天,他说要使用军部训练场时伊扎克别扭的样子,嘴角便不自觉地勾了起来。他上膛举枪,让熟悉的触感慢慢控制身体,人形靶出现的那一刻,他果决地扣下扳机,一如既往,没有犹豫。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懒散的迪亚哥破天荒地想练练手感。他进到靶场,看着记录榜上的Guest A.Z.想了一会儿给伊扎克去了通讯。
“伊扎克,Guest A.Z.不会是阿斯兰吧。”
伊扎克沉默着没有回答。
“哈哈哈哈。”迪亚哥肆无忌惮地笑起来,“我知道了,不过这次你没来我这里砸东西算是进步了。”
“迪亚哥,KISAMA!这个周末的休假取消!”
“欸?!!!”

阿斯兰并没有真的休满一个月病假。休假到第三周的时候,他终于久违地在切磋中把伊扎克按到了地上。
伊扎克不服气地瞪着他,嚷着整天坐办公室和整天专心复健的人就是不能比,有本事他复职后再看,谁压谁还不一定呢。
“是是是。”阿斯兰敷衍地应付着,“我也就这段时间开开筋骨了,复职回去之后车接车送的,肯定比不上你。”
“切!”想到阿斯兰复职之后天天一大堆保镖跟着,肯定不及他自由,伊扎克稍稍平衡了一点,“你真的不考虑休满一个月么。”
伊扎克爬起来擦了擦汗。复职以后要面对什么,要干什么,他们都十分清楚。这么惬意畅快的日子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有了。
阿斯兰这次所经历的,所牺牲的,值得一个稍稍长一些的喘息。
“不休了,说了等能打过你就回去上班。”
他当然贪恋现下的温暖悠闲,但只要给自己找了一次借口,就很容易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从而止步不前。他身上已经背负了过于巨大的代价,他不能停下来。

正式复职的前一天晚上,菲尔普特给阿斯兰发来第二天的日程表,伊扎克好奇地伸过头看了一眼,发现满满都是和各种人的见面预约。
“如此大阵仗的慰问只会给当事人增加负担。”伊扎克咋舌吐槽。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些形式的烘托是必要的。”
原来的他可能不在意血战之后的勋章,可现在的他追求的已是架在空中的权利,任何的牺牲都需要取得相对应的奖赏。
“你准备好成为偶像了吗?”伊扎克打趣地问他。
“你呢?做好和老头子吵架的准备了吗?”阿斯兰把电子板放到一边,压倒了伊扎克身上。
伊扎克毫无反抗意愿地假意挣扎了一下,骂骂咧咧地分开了腿。
算了,阿斯兰复职的第一周估计会忙到踏不出安全部大楼半步,今晚就随便怎么样吧,最后的狂欢,尽兴就好。

阿斯兰更新了房子的地址给保镖队,但却瞒下了和伊扎克同居的事。伊扎克一贯不喜欢带保镖,便也就没有报备行踪的义务。
阿斯兰走出电梯,看到等在外面的是尼克,那个温莎案里帮他挡枪的保镖。他愣了一下后,笑着迎了上去。
“伤好了?”
“早就好了,萨拉部长。”
阿斯兰拍了拍尼克的上臂,表示祝贺他归队,然后上了车,坐到专车后排的中间。
尼克关了车门跟上来,坐在车里,他看着阿斯兰似乎想说什么。
“怎么了?”阿斯兰问。
“萨拉部长,我很敬佩您。这次您能回来真的太好了。”尼克看着阿斯兰,眼里闪动的是敬仰的光,纯粹而热烈。
阿斯兰看着这样的尼克,心里微微动了一下。他想,果然他也是需要回报的,这热烈而纯粹的光芒便是他最好的回报。
“谢谢。”他开心地笑了起来,“因为有你的保护,我才能继续在这里,你也很棒。”
“是!我一定再接再厉!”尼克脸红得烧了起来。
阿斯兰有些好笑,低头把思绪拉回工作。
他也曾如尼克一样,一腔热血燃烧得纯粹。而现在,他已从抬头仰望,变成了别人的信仰。既然如此,那他便要切实的担负起这个信仰,不让人失望。

议长一大早便亲自来了安全部以示重视。阿斯兰陪着议长在一楼大厅演了一会儿英雄归来的戏码后和议长一起上到办公室。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办公室刚落座,议长又十分真诚地说了一次,“说实话,看过报告后我很惊讶你还会选择回来。”
“大多数士兵PTSD后都会选择退役,可我没有那个资格。”
“好在你的牺牲没有白费。通过这次敲定的条约,我们终于能稍稍喘一口气。奥布的农业支持和民间交流的开放预测会带动十个点的经济增长。”
“议长过奖了,不是你把大西洋联邦一起拉进来谈,一切也不会这么顺利。连大西洋联邦都开放了对Plant的入境政策,不得不佩服议长的手腕。”
“经济利益大于一切,战后大家都要钱重建。大西洋联邦没必要和钱过不去。看清楚这一点,接下来便很容易。”
“但这是不够的。”阿斯兰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红茶放到桌上。
两个月前,他会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而现在他已经看得更清楚了。
“什么意思?”议长不明白。阿斯兰平安归来,同时相关协议都顺利落定,这些可是在两个月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怎么还会不够。
“地球有战略纵深,搞好经济便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可Plant不行,战略纵深问题一天不解决,我们就一天无法和地球平等对话。”
这是过于巨大的议题,短期内根本没有解决的方案。
“有办法的。”阿斯兰似乎看出了议长的心思,直接说了下去,“历史上对于生存权的争夺,无外乎是两样东西,土地和食物。既然现在局势已经稳定,短期内没有战争的威胁。农业卫星的议题就该重新提上日程。同时,应该往深空方向大力建造新的殖民卫星,把主要居民区往远离地球的方向后撤,并且前移防位线,拓展战略纵深。”
议长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阿斯兰刚回来就提出了如此宏大的设想。
“这不是安全部的职责范围吧。”议长故作轻松。
“的确不是。”阿斯兰亦做轻松地笑笑,“但议长也知道,我心系的从来不仅仅是安全部。”
“萨拉派的议员会在近期提交相关提案吗?”
“农业卫星的事,我希望由库莱茵派提。由我们来提,会有些奇怪。”
“两派势力平衡,制度才能发挥原有的作用吗?不愧是你。”
“信任议长罢了,否则我大概就会做别的安排了。”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下一个会议。”议长站起来,适时结束对话,“虽然可能有些啰嗦,我还是想要最后再说一次,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真的。”
“谢谢。”

军情报部的办公室里,伊扎克看着屏幕上真·飞鸟的档案若有所思。迪亚哥正好送资料进来,看到他这幅样子便好奇地瞅了瞅屏幕。
“这小子怎么了?”
“你觉得他怎么样?”
“你指什么怎么样?MS的技术没你和阿斯兰细致,但也算是顶级。性格么你也见到了,太冲动。有压得住的长官还好,否则太容易闯祸了。”
“阿斯兰压得住他吗?”
“他们在密涅瓦的事你没听说吗?”
伊扎克噎了一下,他想起来了,阿斯兰被这小子捅了,然后阿斯兰后面还削回来了,这两的关系估计融洽不到哪去。
“但他还挺关心阿斯兰的。”
“这小子性格差点,脑子还是清楚的。阿斯兰那个老好人的性格,带过的兵谁不喜欢他。”
伊扎克一个眼刀甩过去,迪亚哥的言下之意他自然是听出来了。妈的,他以前也是萨拉队的。
“你关心他干什么,情报部又没人事权。你就算看上这小子了也调不过来呀。”
“就是有点在意。”伊扎克皱着眉思索,“直布罗陀怎么了吗?好好的把一个Faith调过去干什么?”
“把他按在地球,随时准备Compass召回?”迪亚哥不负责任地猜测。
伊扎克眉头皱得更深了。Compass还想复活?上面的人脑子里的水还没排干净吗?想那个基拉·大和被抓第二次吗?再抓可没人救了啊!反正阿斯兰是绝对不会再救了!
伊扎克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迪亚哥可以回去干活了。迪亚哥退出伊扎克的办公室,抬着头若有所思。

直布罗陀的基地里,真一脸无聊地坐在海边的堤坝上。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把他调过来,现在地球局势稳定,完全不是需要Faith坐镇的样子。从他报道开始,快一个月了,上面也没派什么实质性的任务下来。
在海边吹够了海风,真叹了口气站起来,一边往回走一边盘算着等下再去哪里打发时间。
“真·飞鸟长官。”一个绿服向着在路上晃荡的真小跑过来。
真有些疑惑地停下来,和绿服相互敬了个军礼。
“基地司令让您去一趟。”绿服士兵报告命令。
“知道了。”正经任务终于要来了吗?
真敲了敲门走进司令办公室报告,基地司令爱德华意味深长地看了真一眼后,看着眼前的屏幕缓缓开口: “真·飞鸟,两次星云勋章获得者,Faith。以你的年龄来说真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爱德华面前的屏幕上,显示着真·飞鸟的档案,“比起那个阿斯兰·萨拉来都不算逊色。”
真站在那里不置可否,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开始念档案。基地司令官应该早在他调过来之前就收到他的详细档案了。
“而且你和那个阿斯兰·萨拉一样,有很多没有记录在档案上的故事。”爱德华说话的速度慢了下来,他观察着真的反应,满意地看到真皱了一下眉,“违背命令擅自放回地球军俘虏这件事虽然被前议长按下来了,但当时的记录基地却还是有保存的。尤其那个俘虏还是第一台毁灭的驾驶员。”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真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脸色十分难看。
“你战后直接被调去了Compass,脱离了ZAFT编制,所以逃过了战后的清算。现在虽然回编,只要没有人提,也不会有人去翻旧账。但如果有人提呢?你觉得你当时的行为追究起来会是什么罪名?”
“是谁想追究?”经历了那么多,真再傻也听懂了对方话中的意思。
“这件事可以压在直布罗陀基地,只要你指证对阿斯兰·萨拉的营救作战有问题,怀疑阿斯兰·萨拉是叛变后被旧萨拉派故意放回的就可以。”

爱德华的要求简直超出了真的理解范围。首先不提要他对付阿斯兰这件事是多么可笑,叛变?怎么可能!阿斯兰救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看得清清楚楚,他要是叛变了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样子?!
“不要那么震惊。毕竟他之前都叛了ZAFT两次了,其中有一次还是你击落的,不是吗?”
“我不明白。”真只觉得整个脑袋乱七八糟的,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为什么要查他?不明白什么叫阿斯兰叛变?更不明白我违抗军令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爱德华看着真,无奈地摇了摇头:“怪不得杜兰达尔议长能用你用得那么顺手,却控制不住那个阿斯兰·萨拉。你的政治敏感度真的是差远了。
我简单点来说吧。你不帮我查他,我就会把你之前的记录提交上去请求审查,你最轻也是剥夺军籍。至于阿斯兰·萨拉是因为有人看他不顺眼,这么说你能懂吗?他有没有真的叛变不重要,你作为营救行动的直接参与者,所提供的口供会很有价值,再加上你可以用你们平时的关系做进一步的锦上添花,这件事就算落实不了,也可以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
本来他要是不能顺利复职,我们也不想搞得这么难看。但他既然回来了,那就只能让他以某种方式滚下去了。”
真听明白了,但这种事他不可能接受,他张口就想拒绝。
“先别忙着拒绝。”似乎是猜到了真的想法,爱德华抢在真开口前说,“你应该还有个女朋友叫露娜玛丽亚·霍克,她也归队了是吧。”
“这关露娜什么事?”真震惊地看着爱德华,愤怒从心底烧起来。
“露娜玛丽亚·霍克,她和你不一样,只是普通红衣,基地对她的分配有足够的自主权。地球上现在乱的地方很多,在任务中出什么事,或者MIA都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真知道露娜归队后就配属到了直布罗陀基地,但下降后并没能联系上她。现在地球的通讯情况依旧糟糕,而且军人的职业属性决定了日常勤务内容需要保密,联系不上也属正常,之前真也没特别在意。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你料准地球通讯情况糟糕,我不可能绕开基地和Plant取得联系是吗?”
爱德华看着真,眼里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如同捉到老鼠的猫。
“我只是想赌一把。毕竟你应该没有任何要维护阿斯兰·萨拉的理由。”
“你既然已经和我摊牌至此,如果我不同意,你应该也有办法让我MIA吧,即使我是FAITH。”真并不傻,大战的经历已经让他学会了在极端的愤怒中保持冷静。
爱德华向真投来赞许的目光,似乎在庆幸真终于开窍了。
“那行,你要我做什么?”情势已然明朗,真十分地识时务。
“稿子已经写好,你照着念录一个视频。”爱德华把手里的电子板推向真。
“念好以后我就没用了?”
“你不用担心兔死狗烹,你毕竟是Faith,之后议会对峙还有你的用处。”
“你有信心能控制我到那时候?”冷静下来的真思维变得敏捷起来,这一环扣着一环的安排实在不像是一个基地司令能干成的事。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不用管。你录好视频只要乖乖呆在基地不闹事,我保你们小情侣的安全。”
真无奈地瞪着爱德华,伸手接过了数据板。

就如伊扎克预料的一般,阿斯兰复职的第一周忙了个底掉。他先是需要不断地应酬。慰问的、寒暄的、试探的、结交的,假意糅杂着真情,觥筹交错间,制式辞令背后藏着隐晦的交易。以前的阿斯兰会推掉其中的大部分,只捡一两个重要的应付。可现在,他十分需要更新扩大一下他的社交圈,便也就不得不在人群中如游走的蝴蝶。
应酬之后还需要抽时间做日常事务的跟进,检查他不在期间的事务更新,确认各个节点的控制,梳理近期的国际国内形势,从而更新远期的布控调整。
再接着就是萨拉派内部的沟通。他终于决定正式受领党职,担任名誉党首。

周六深夜的十一点,阿斯兰终于处理完了大部分积压的事务,得以踏出了安全部的大楼。
被保镖送到公寓楼下,阿斯兰通过门禁的扫描坐电梯上楼。他打开公寓房门的时候,伊扎克已经洗完澡换了家居服,坐在餐厅拆外卖。
“回来了?”伊扎克抬头看着面带倦意的阿斯兰,把手里的外卖纸袋丢到了垃圾桶。
阿斯兰脱下外套挂在玄关衣柜,随意地松了松领带,换了拖鞋走进来。
“累死了,我的脑子现在就是一碗熬糊了的粥。”
“你知道熬糊的粥是什么样的吗?”伊扎克无语地白了阿斯兰一眼,似乎很不满意他这个比喻。
“我在奥布的时候见过。”阿斯兰回答得理直气壮。他想起了卡嘉莉试图下厨时阿斯哈府的惨状。
伊扎克又白了阿斯兰一眼,显然除了公务,他并不想听到某个国家的名字。
“过来吃点?我也刚到家洗完不久,吃完早点睡。你这个用脑强度,我估计得睡到明天中午才能缓过来。”
“吃完夜宵就睡觉,不到三十就要有啤酒肚了。”阿斯兰一边说一边走到餐桌边,用叉子叉了一块烤肉送到嘴里。
“你再这样天天晚上出席那种吃不饱的鸡尾酒宴会,胃穿孔会比啤酒肚来得更早。”伊扎克也叉了块肉,说得毫不留情。
阿斯兰无奈地耸耸肩:“Plant食物供给本就不富裕,这种宴会准备成堆的食物,却没有谁在认真吃饭,简直罪过。”
“知道就好。”伊扎克得意地冷哼一声,“日后请一定肃整Plant政坛奢靡风气,减少无用的宴会浪费。”
阿斯兰眯起好看的眼睛看着伊扎克,他没喝酒,却似乎醉了。
“珍惜食物固然是好的。但我更希望未来有一天,超市里有不止一种胡萝卜可供选择,Plant所有人都可以不再在开宴会时精打细算食物的用量。”
“会有这一天的。”

阿斯兰第二天果然直接睡到了中午。过度消耗后的突然放松总是会被睡眠占据大部分时间。打仗的时候也是这样,连续的超负荷作战,会在战事间隙用沉长的睡眠偿还。这么看来,阿斯兰现在做的事,大概和打仗并无本质区别。只是现在的战场更加隐蔽,没有明面上的血。
随意套上松松垮垮的家居服走出卧室,阿斯兰从冰箱里拿出三明治和果汁准备简单处理一下能量摄入的问题。他们用迪亚哥的账号订了定期服务,物业会每周日把他们一周的食物用量送到家门口。
站在餐吧边吃到一半,伊扎克从训练室走出来。他应该是刚结束锻炼,白色的毛巾被随意地披在肩上,额角还挂着晶莹的汗珠。
“你吃过了吗?”阿斯兰逆着客厅午间的阳光看向伊扎克。
伊扎克看了眼桌上的三明治,有些疑惑地问:“你说早饭还是午饭?午饭的话还没有。”
阿斯兰把三明治的最后一口塞到嘴里,举杯喝完了果汁,算是暂时解决了起床后的血糖问题,但这点摄入也的确称不上是吃饭,他抬头询问伊扎克:“出去吃?”
伊扎克想了一下:“也行,但你需要和保镖队报备吗?”
“给他们也放个假吧。临时的私人行程,不至于被埋伏出事。更何况还是和你在一起。”
“行。”伊扎克应了一声,转身去冲凉换衣。

现在正值Plant的夏季,日常短T便可出门。可他们两人都需要携带枪械,便也只能套上宽大的长款棉T以做掩饰。好在他们的身材比例颇佳,任何衣服穿在他们身上都十分好看。
顶着巨大的墨镜,阿斯兰和伊扎克漫无目的地走在市中心的街道上,寻找着感兴趣的食物。街边有人举着牌子为某个议员拉票,中央广场的三块屏幕上,一块放着广告,一块放着当红偶像的宣传片,另一块放着当天的新闻。
因为是周日,街上的人并不少。伊扎克扫了一眼街对面举着的拉票宣传问阿斯兰:“你这次拿一个名誉党首就满足了吗?”
“够了。”阿斯兰回答得轻松,“党内职务并不重要。无论有没有党职,我总是有影响力和控制力的。领党职只是为了一个形式上的确定,表示我们不再像我刚回来时那样是合作关系,而变成了真正的利益共同体。这次的事件之后,我为Plant所争取的大家都看在眼里,不服我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便也就无所谓职位。”
伊扎克点点头,放下心里的一丝担忧。他督到街角一家吃民族菜的馆子,心生好奇,便想去试试。他拉着阿斯兰一起走过去,只见餐厅的装修十分特别,不知道是哪个民族的风格,服务员的服饰也是从没见过的款式。
这两年Plant人口不降反增,多了许多文化背景不同的调整者。因为战争的关系,调整者在地球的日子越发艰难,加之地球的通讯和能源问题,使地球的生存环境远比Plant恶劣。越来越多的调整人从地球移民上来。南非亲Plant的地球国家甚至每天都有前往Plant的民用航班。

“你认识这是什么民族吗?”在餐厅坐下后,阿斯兰问伊扎克,他记得伊扎克喜欢民俗学。
“不知道,看着像热带部落吧。”伊扎克一边说一边在电子屏上划拉着菜单,点了几个河粉,春卷,香茅烤肉之类没见过的菜式。
阿斯兰对吃没什么要求,便也就由着伊扎克点菜。他有些新奇地打量着餐厅的装修,无意间看到服务员一闪而过的慌张神色。
菜上来后阿斯兰照惯例用便携式的迷你化验装置试了一下毒,确认没问题后和伊扎克开始就餐。菜品对他们来说非常新颖,风味浓烈富有生机,十分可口。
“怎么了?是黏上尾巴了吗?”就餐间,伊扎克注意到阿斯兰在分神留意周围的动静。
“估计运气不好撞到了想动手的人。先等吧,看看对方到底有没有胆子动。”
完全临时的私人行程不会被提前埋伏,唯一的可能是两边突然撞上了。估计对方也在头痛,要不要匆忙间在市中心动手。

两人神色如常地吃完饭起身离开饭店,他们才刚踏出饭店,狙击子弹就到了脚下,不是阿斯兰和伊扎克一直戒备着,这一发估计就打实了。
妈的!还真敢在市中心动手!伊扎克怒了,从后腰摸出抢和通讯器准备叫人。一旁的阿斯兰却按住了伊扎克的手,对着他摇了摇头。
阿斯兰拉着伊扎克潜入边上的暗巷,他拿出一个伊扎克没见过的通讯器看了看,等了一会儿后,转头对伊扎克说:“现在可以叫宪兵了。”
“宪兵来了估计什么都找不到吧。”伊扎克一边说一边按下了紧急通讯。
阿斯兰露出顽皮的笑容:“既然敢在这里动手,便是对方笃定正规渠道查不出什么,我也只好找找别的办法。”
正式复职后,阿斯兰就和旧萨拉派在首都的眼线接上了头。刚刚在饭店里他提前给那边去了消息。正规渠道难办的事,那就用非正规渠道去办好了。

库莱茵派果然很快提交了重新建设农业卫星的提案,萨拉派这边也顺势应和,并同时提出这两年Plant人口增长,加之有若干卫星在战争中受到了损坏,容纳人口能力下降,对于农业卫星的建设不适合再征用现有卫星,而是应该直接往深空方向新建。
库莱茵派的议员谨慎地提出建造新卫星的经济负担,萨拉派议员直接说基础设施建设是经济最好的推进剂,这点上库莱茵派应该有更深的理解才是。于是,农业卫星的提案很快就顺利落定,建设议程十分迅速地下发到各个相关部门开始推进。
两次大战之后,地球也不再做通过食物来奴役Plant的幻想。新建农业卫星的这个动作看起来温和无害,也就没有在国际上引起太大波澜。

阿斯兰重新回归后,领党职,频繁出席各种上层社交活动,一时间风头无二,成为焦点。英雄归来的标签总能引来十分多的注目,与之相伴的,关于他的流言也多了起来。从他为什么和拉克丝分手,到一战后的空白他去了哪里,再到这次他去换俘为何能奇迹般归来,善意的,恶意的,好奇八卦的,各种角度不一而足。毕竟他的背景经历,任何一段拉出来,都是十成十的电影情节。
在众多的流言里,有一条充满恶意的流言混杂在其他的各种八卦间隐秘地传播着。
“阿斯兰萨拉在被俘期间和旧萨拉派达成了交易,所以他才被放了回来。”
宴会交谈的举杯换盏间,这条流言作为饭后谈资被非正式地讨论着。也因为仅仅只是非正式的讨论,阿斯兰也无从抗议和争辩,太认真的计较反而显得他小题大做。
可不制止的后果是宴席间越来越多的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的审查报告只在极少数人之间流传,大部分人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也就更愿意自己发挥想象填补空白,而充满阴谋论的想象永远是最吸引人的一种,毕竟猜测并不需要负责。

流言日盛,连隐退了的艾莎莉亚都听到了风声,打电话来问伊扎克情况。
伊扎克在通讯屏幕前耐着性子安抚艾莎莉亚,试图让母亲相信一切安好。
“没事的,审查都堂堂正正通过了能有什么事?爱嚼舌根的人就让他们嚼好了,阿斯兰还不习惯被说吗?被说又不会怎么样。”
“真的没事?”艾莎莉亚并不是普通人,十分知道轻重。
“真的没事。”伊扎克脸做正色,“流言而已,现在上层社会关于阿斯兰的流言起码有100条,这条只是因为牵涉阴谋论流传地比较广而已,没什么的。”
“但我总觉得阿斯兰这次回来有什么不一样了,你们不是在谋划什么吧?这种流言对你们的计划总是有影响。”
伊扎克噎了一下,心中感叹妈妈不愧纵横政坛数十载,敏感度极高。
“阿斯兰的确有计划,但这些流言也的确无所谓。他现在已经不是能被流言中伤的了。”伊扎克打了个太极,到底是不想对母亲撒谎。
艾莎莉亚聪明地给两个孩子留下空间,不再追问:“那行,你们自己琢磨吧。有需要随时找我。我虽然退了,但也还是能帮上忙的。”
“知道了,谢谢妈妈。”
伊扎克挂了通讯走出书房,看到阿斯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手里的电子板若有所思。
“怎么了?”
“对面应该快要动手了。”阿斯兰抬起好看的眸子看着伊扎克,眼神里闪烁着一丝狡黠。

这次回来后,伊扎克也觉得阿斯兰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原来的阿斯兰就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想得再多,底子却一直都是简单直白的。阿斯兰追求正义,追求Plant的利益,追求对这个世界最好的解决方案。他一腔热血且理想主义,为了目地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对伊扎克来说,这样的阿斯兰一直是个大傻子,让他一眼就能看透。
现在的阿斯兰依然傻,但底色却不一样了。精明狡黠的光时常出现在他眼里,如同那些老谋深算的政客。精心布局时,他那双祖母绿的眼睛亮得如同在博物馆里展出的高级宝石,美不胜收。以前在军校里,阿斯兰战胜伊扎克时的眸子也是亮的,但那种亮更接近于反射的阳光,而非人工展馆里的陈列。
这两种光都很美,但却又有微妙的不一样。
但对于伊扎克来说,阿斯兰就是阿斯兰,无论怎么变,阿斯兰都是他最爱的那个人。

“你地球那边都布置好了吗?”伊扎克走到沙发边坐下。
“差不多了。”阿斯兰放下电子板,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帮地球建造大型反中子干扰器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地面通讯一直这个样子对谁都不是好事。”
当年Plant投下的中子干扰器不但多且都深入地壳,很难完全拔除。即使后面有了反中子干扰技术,但因为功率问题,也无法彻底解决大范围的广域通信障碍。
“在让他们认错前先给到足够的甜头吗?也是,政客的问题不该让普通百姓承担。地球的通讯和能源问题的确需要解决。”伊扎克也靠到了沙发上,他的手随意地搭上了阿斯兰的肩,“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是不是应该早点想办法把真调回来?”
“就这一两天了吧,真是Faith,没有正当理由要把真硬压在直布罗陀基地,极限也就是2-3个月。事情结束后你是准备把真要到自己下面吗?”
伊扎克想了想,他是对真飞鸟这小子感兴趣,但却也总觉得真身上有什么特质和他们不一样。
“你觉得这小子真的想当军人吗?”伊扎克问。
“什么意思?”
“他最早是奥布难民吧,参军多多少少有点外界因素的影响。追究其本质的话,他真的是和我们一样,愿意为Plant而战的吗?他的战斗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而战的人是无法真正战斗的。
阿斯兰明白伊扎克为什么这么问。真当时会被杜兰达尔利用也正是因为没想清楚这一点。那么,现在的真找到战斗的理由了吗?
“等结束了你自己问问他吧?这小子我管不住,说不定意外的适合你。”
伊扎克翻了个白眼,就他看来阿斯兰的确不是个很好的长官。阿斯兰是个完美的战士,也可以是个很好的领袖,他有足够柔软的手腕运筹帷幄。可阿斯兰想太多的毛病并不适合在军队里带人,尤其是带纯粹的士兵。
“行,希望一切顺利吧。”伊扎克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真的档案。这孩子素质是好的,但仅仅靠着冲动当兵是不行的。

对方的行动果然很快,才过了两天,直布罗陀基地就提交了真·飞鸟的视频,指出营救行动中的一系列可疑,怀疑阿斯兰与旧萨拉派勾结。
一般来说,军人的审判由军事法庭负责的,政客的审判也可以交由一般法庭,但对于安全部这种法外机构怎么处理,在Plant不长的建国历史上还没有人研究过。阿斯兰现在的位置十分微妙。正常来讲,间谍罪都是由安全部稽核审定直接向评议会报告的,但你不可能让安全部自己审判自己的部长。
于是,对于这条劲爆的视频也就只能先在最高评议会内部做小范围的讨论。
“我想先问一下萨拉部长对这条视频的看法?”最先发问的是库莱茵派的议员科林。他不算敌视阿斯兰的议员,发问应该只是单纯地想搞清楚状况。
现在的最高评议会是由5位库莱茵派议员,4位萨拉派议员,3位其他党派议员组成,整体势力大体还算平衡。
“各位最高评议员手里应该都有我回来后的审查报告,除了我本人的陈述外,也有玖尔队和真·飞鸟对营救行动的口供。我不明白,现在为何会出现完全相反的说辞。为了避免误会,我请求把真·飞鸟召回Plant,进行当面对峙。”
“你的意思是这整个视频都是胡言乱语?直布罗陀基地要陷害你?”另一位库莱茵派的议员提出疑问,语气嘲讽不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对阿斯兰的陷害来自军内部,这可是十分值得玩味的事情。
“对于营救行动的细节我本人并不清楚。所以我不想在这里下结论。但我可以确定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Plant的事。如果的确如真·飞鸟视频里所说,整个营救行动疑点颇多,那么让真·飞鸟回来和执行任务的玖尔队进行对峙,将会是澄清误会的最好方式。”
阿斯兰的回答滴水不漏,他的话音刚落,现任的国防委员长斯塔德也加入了讨论。
“复职审查的流程是多么严谨我想大家都知道,既然通过了审查,就不应该再做随意的质疑,要不这会寒了真正做出牺牲的人的心的。”斯塔德是萨拉派成员,发言自然是向着阿斯兰的。
“这并不是随意的质疑,这是军内部提交的动议。而且身居要职的人就该有被更严格审核的觉悟。”
斯塔德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提出反驳。
阿斯兰带着深邃的目光看了斯塔德一眼,调整了下语气开口:“我同意,身在我这个位置的确该受到更多的监督。但若每次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如此大动干戈的审查,不但会影响安全部的日常工作,更会动摇军心。为了平息流言,我同意评议会再次对疑点进行审查,但此次审查过后,我希望这件事就此揭过,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拿这件事兴风作浪。说到底,在此次事件中我才是受害者,我愿意配合自证是我对Plant制度的尊重,但这不代表我愿意陷入一次又一次没有止尽的自证中。毕竟被无端怀疑可以称得上是侮辱了。”
阿斯兰这番话说得严重,带着隐隐的威胁,但字里行间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毕竟都敞开大门让你查了,还想怎么样?
“我提醒大家一下,正是因为萨拉部长这次作出的牺牲,我们才能和奥布及大西洋联邦达成如此多的互惠协议。在此前提下,任何无端的怀疑和指责都会显得我们亏待功臣。所以我同意萨拉部长的说法,我们需要有明确节点来结束这件事。既然萨拉部长这次同意再起审查,我也认为,此次审查之后任何人不该就此事再提出异议。”
议长终于发话,她说完用眼神慢慢巡视了圆桌一圈,确认了没有人有反对意见,便接着说了下去:“我用议长令召真·飞鸟回首都做进一步调查。对真·飞鸟的询问定于三天后。没有其他事的话,现在先散会。”

因为涉及潜在的陷害,直布罗陀基地司令爱德华和真一起被召回首都,接受质询。
评议会的质询现场,爱德华作为基地主官首先接受询问。
“基地司令,能先陈述一下您之前提交的视频来源吗?”
“是。因地球的反恐需要,真·飞鸟被调入直布罗陀基地支援。一个月前,真·飞鸟在得到萨拉部长正式复职的消息后找到我,说考虑到Plant的国家安全,想汇报一些之前在意的情况。我听完汇报后认为事关重大,便要求真·飞鸟录制了这支视频。”
“从时间上看,录完视频后你并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报告到最高评议会?”
“因为事关重大,我也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慎重考虑后才决定进行提交的。”
“是什么让你决定最后提交的呢?”
“我和国防委员长阁下进行了商议,在得到确认后进行了提交。”
听到这句话,坐在台下的阿斯兰微不可及的笑了一下。同时,台上的部分议员也露出一丝惊讶。军队一直是萨拉派的主场,这样一份针对阿斯兰的控诉竟然没在军内部被压下来,就这么毫无阻力地递到了最高评议会,实在是让人不解。
短暂的骚动过后,议员们又询问了爱德华其他几处细节,之后便轮到了对真的直接询问。

“真·飞鸟,我先确认一下这个视频是你本人录制的吗?”
“是的。”
“视频里你对营救行动的看法和当时在内审时提供的说辞很不一样,能说明下其中的原因吗?”
“因为这个视频是我在被威胁的情况下录制的,我对营救行动的意见始终与当时内审时一致,没有任何改变。”
真的回答一出,房间里出现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如果有人留心就会发现,不但基地司令爱德华的脸色变了,国防委员长斯塔德的脸色也变了。如此明目张胆的翻供,出乎在场大多数人的意料。
“真·飞鸟,你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来找我的!”爱德华慌张地出声提醒。
“爱德华司令。”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怒意,“您不是忘了您那天在基地里是怎么威胁我的吧?说调我下去是为了反恐,可这段时间里你有给我派过什么正经任务吗?”
“你,你难道不怕……”爱德华慌张间口误,虽然他立马停住了,但明眼人都已经看懂了这是怎样一场闹剧。
“各位最高评议员。”真对着房间中央的圆桌正色道,“自二战后,Faith队的日常管理权限由议长下放到了国防委员长,除非特别议长令,Faith听从国防委员长调配。这也就是爱德华司令敢威胁我的原因。国防委员长阁下,您说呢?”
“你在说什么!”斯塔德佯作发怒,厉声呵斥。
“各位最高评议员,我在直布罗陀基地被爱德华司令用二战时违反军纪的把柄和战友露娜玛利亚· 霍克的安全威胁,录制了陷害萨拉部长的视频。他们利用现在地卫通信障碍泡制了这个阴谋,若没有国防委员长的授意,我相信爱德华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如果你是被威胁的,我应该早就解决了你,怎么会让你到最高评议员面前翻供。”爱德华依然在垂死挣扎。
“因为露娜还在直布罗陀基地,你料我不敢,可你想错了!”
“好了。”议长终于发声,打算结束这荒唐的一幕,“既然真·飞鸟已经翻供,我认为对萨拉部长的审查没有必要再继续。至于真·飞鸟刚刚所提出的指控,请安全部和宪兵一起协助调查,并提交相关报告给最高评议会参考。在这之前,请各位相关当事人不要离开首都。”
在众人的唏嘘中会议匆匆结束,有宪兵上前请真和爱德华到官方公寓暂留,在一切清楚前他们估计是无法自由活动了。
而另一边,阿斯兰才走出会议室没多久,就被议长的秘书单独邀请到办公室小聚。

议长坐在会客沙发上,抬头看着走进来的阿斯兰,用小勺轻轻搅弄着手里的咖啡。
“阿斯兰,今天的这出戏你看得可还开心?”
阿斯兰笑了一下,放松地靠在沙发靠背上:“我其实没做什么,顺势而为罢了。如果不是对方先动了心思,我也没办法一网打进。”
“可不可以和我说说国防部为什么要陷害你?我以为萨拉派内部很团结。”
阿斯兰轻笑了一下:“团结这个词大约是一个庞大的组织最难做到的事了。每个人的利益都不尽相同,没有足够的外部压力是很难真正协调一致的。
当调整人的生存不再受到威胁时,地球基地和Plant的利益就是不一致的。对地球基地来说,Plant和地球的关系紧张但不开战才是最舒服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库莱茵派绥靖的时候,军方并没有强力反对的一部分原因。地球驻军和自然人接触的多,互相间并没有那么敌视,加之现在的通讯问题,地球基地在实际意义上十分独立,便也就有自己的一套运行逻辑。”
阿斯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了下去:“ZAFT的武力配套对于地球的大部分地区来说都是领先的。基地辐射范围内的小国,商贩,要正常的进行通商贸易不和基地搞好关系是不行的,这也就滋生了腐败的空间。我回来后,看似对地球强势,但实则是清除了Plant内部的杂音,加之这次事件后,我们和地球国家间实质性的合作扩大,形式再这么好转下去,基地也就会渐渐失去借口继续敲诈附近的商贩机构,从而让他们损失相当一部分收入。”
“基地的动机可以理解,国防委员长也因为这个要动你?”议长喝了一口咖啡,好奇地问。
“他么……”阿斯兰假意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被权利迷了眼罢了,无谓的担心我会抢他的位置。”
现任的国防委员长,看履历也是一路跟着老萨拉打拼上来的实干型人才。但手握权利后,那一腔热血也就渐渐冷了,脑子里想的也仅仅只是怎么不犯错,怎么稳稳保住自己的权势。
“你不会吗?”议长意味深长地反问。
“我很喜欢安全部。”阿斯兰回答得轻松坦然,“就像我之前和议长说过的,如果目标一致就当是战友,我不一定要自己坐父亲坐过的位置。”
议长沉吟半晌,收住了话题;“你既然敢如此顺水推舟演一出大戏,自然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证据来保证一击必中。”
“当然,安全部的人都十分有能力。”
“好,我等你的报告。”

夜晚的霓虹在车窗外交错而过,阿斯兰在车里有些疲累的把头靠在了头枕上。他轻轻闭了闭眼,试图把内心那一丝并不应景的快意驱逐出去。他并不喜欢步步为营的自己,但却不得不承认他可以切实从对局的胜利中感到愉悦。
他从来都是喜欢下棋的。
各自的棋子都在棋盘上一目了然,但每一步动作下的深意却需要小心揣摩猜测。猜对了,就可以得到奖赏;猜错了,则可能被迫中盘投子。
而他也从来都是擅长下棋的。
获胜并不意外。胜利所带来的兴奋似乎也理所当然,但那刻意压在心底的倦意又是如此的无法忽视,让他无法坦然享受胜利的欢愉。
斯塔德也是父亲的老部下了,也曾是一腔热血,但为什么现在会血冷?仅仅只是因为权力吗?高处的寒冷真有如此大的威力吗?
还是两次战后的和谈已经彻底寒了老将的心呢?政客的虚伪让名为无力的冰壳封住了战士燃烧的心,让那名为理想的燃料最终消耗殆尽,最终剩下的只有对权势的贪恋。
斯塔德的选择是可以理解的,但既然站上了那个位置,他也就失去了作为普通人被理解的权利。
伊扎克是对的,他们的确需要为尤尼乌斯7正名,否则不知道将会有多少ZAFT战士如斯塔德一般最终血冷。若他们不能给战士们一个合适的战斗理由,那ZAFT的战力还能维持多久?Plant的独立还能维持多久?
阿斯兰在车里长长吐出一口气,透过车窗欣赏着Plant夜晚的霓虹。这平平无奇的万家灯火便是他甘愿付出一切去守护的东西,也是他的父母一生都为之奋斗的东西,所以无论怎么疲累,他都不会后退一步。

伊扎克比阿斯兰早到家。玖尔队作为营救行动的直接参与者今天也有到场,以便随时补充细节。散会后他直接回了家,并没有等被议长单独留下的阿斯兰。
“今天很顺利。”伊扎克看着进门的阿斯兰,一边拆外卖袋子一边说。
“嗯,和计划的一样,很顺利。”阿斯兰随口敷衍着,兴致并不高。
“多亏旧萨拉派从上次的暗杀者嘴里问出情报,好让我们知道是斯塔德要对付你。否则他们用真来打你个措手不及还的确是个大麻烦。”
“是啊,亏得事先利用了安全部在地球的特工递了情报给真和露娜,否则真的被他们做成这件事我肯定不好受。”
无烟的战场和真实的战场一样,落子无悔,双方都是拿命在搏,任何不可预料的场外因素都会成为最终胜负的关键。
伊扎克终于把外卖拆好,阿斯兰拿过筷子夹了一个春卷。自从上次在外面吃了某个热带部落的食物,伊扎克便对各式各样奇怪的菜式燃起了兴趣,他们也就开始每天叫不同类型的外卖。
“不过他们这一出也算是帮我们了,斯塔德的位置可以顺理成章地空出来,也省的我在党内再多费功夫。”
就如阿斯兰对议长说的,他本人的确对国防委员长这个位置没有兴趣,但斯塔德的担心也并非空穴来风,阿斯兰的确想换掉他。要给尤尼乌斯7正名,国防委员长这个位置他必须要放一个信得过的人,把伊扎克推上去是他们一早就决定好的事。
可伊扎克不是萨拉派的人,若斯塔德自己不犯错,阿斯兰想要运作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斯塔德若是对局势绝望就该主动退役,血可以冷,但作为军人,有些事情一定不能做。他犯错是他自己的问题,和你无关,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伊扎克从来都能一眼看穿阿斯兰,阿斯兰今天为什么兴致不高他十分清楚。
阿斯兰愣了一下,他抬眼看着伊扎克,眼里是毫无掩饰的羡慕与欣赏。伊扎克永远是那么清晰坚定,如同指路的太阳,从不会似他一般时常迷茫犹疑。
“你说得对!”阿斯兰说完突然站了起来,走进了书房。
伊扎克好奇地看着阿斯兰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阿斯兰从书房走出来,手上多了一个精致的绒布盒子,深蓝的盒子上印着Plant著名首饰品牌的logo。

看到这个盒子,伊扎克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他看着阿斯兰,等待他开口。
阿斯兰的眼神难得地飘忽不定,他似乎有些忐忑,需要小心地组织语言。他打开盒子,把盒子放到伊扎克面前,盒子里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素圈,戒身上刻着优美的弧线,是无限的符号。
“我其实一直在找合适的时机,但刚刚突然觉得,我们之间大概没有什么所谓的合适时机。一起经历的太多了,再大的风浪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那就还不如不要等时机了,早点定下来比较好。”阿斯兰看着伊扎克,净白的脸上飘散着氤氲的红。他的眼神犹如春日午后的小溪,带着不安的腼腆。
伊扎克看着那素净的银环,心里百感交集。这么多年了,这个傻子终于长进了一点。
无限的符号,是两个一体的圆环,代表同心一体,也代表着无限的未来和可能,是他会喜欢的款式。
伊扎克拿起盒子里的一枚戒指戴到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接着他又拿起另一枚,抓起阿斯兰的手,帮阿斯兰也戴了上去。
“不错,挺好看的,算你有品位。”伊扎克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仔细端详了一下,给出了肯定的评价。
“你这是同意了?”阿斯兰也许是太过紧张,竟一下没回过神。
“你白痴吗?这东西是你一早欠我的。”伊扎克嘴上不饶人,但看向阿斯兰的眼里却充满着无法掩饰的快意。
阿斯兰松了一口气,笑容在他脸上荡开。他上前一步搂住伊扎克的腰,用舌头温柔地撬开伊扎克的牙关,全心品味着这一刻的美好。
他不会告诉伊扎克,这对戒指跟着他已经快两年。杜兰达尔战败后,他在Plant等待和谈结果时,一次在首饰店外的偶然路过让他买下了这对戒指。当时的他并不认为他真能有一天把戒指送出去,那一时的冲动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之后他被迫去了终端机,便更只能把这份心思压在心底。
没想到现实浮浮沉沉,他们两人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得到了圆满。
从这个角度看,老天待他不薄。

饭自然是没有人再吃。衣料在温柔的摩挲间被轻易除下,指间的银环在灯光下闪着微光,绵长的深吻让两人的胸膛剧烈起伏,嘴角拉出淫靡的丝线。
阿斯兰把伊扎克按到沙发上,取过润滑,小心地进入扩张。伊扎克抬起脚勾住阿斯兰的腰,盯着阿斯兰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既然送了我戒指,就不能再离开。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行。”
“好。”阿斯兰缓慢地把自己推进伊扎克的身体,巨大的满足感同时包裹住他们两人。他们都微微仰着头,喉间漏出欢愉的喘息。
这一刻他们同心一体,而未来他们也会紧紧锁在一起。
无限是一体的圆环,也是他们两人可以一起创造的无限可能。
Saturday, January 04, 2025 21:59:09 PM UNARRANGEMENT PERMALINK COM(0)
蜕变
作者:梦静海Fly
Chapter 3 暗流

评议会结束后,阿斯兰在车队的护送下,赶往市郊别墅区去见一个已经退出政坛的萨拉派元老。
车队经过一个不算热闹的商圈,阿斯兰从车里的单向玻璃向外望去,看到一旁的广场上围着一群人,似乎是有什么活动。
“这是什么活动?”
秘书官在电子板上点了几下,调出了这里的活动安排:“库莱茵派的议员演说,一个叫温莎的小议员。”
阿斯兰点点头,拿起电子板,准备把思绪拉回到待处理的文件上。可就在他收回目光的一瞬,他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两天前刚在内部报告上见到过的人。那人带着可疑的墨镜,背着巨大的背包,从广场内走出。
“停车。” 阿斯兰命令到。
“派后面的车去追刚刚那个人。”阿斯兰对坐在一边的保安队长吩咐道,说完他又转向秘书官,“联系宪兵派人增员,一会儿这里会需要紧急疏散。”
说完他就不顾保安队长的阻拦下了车。

广场那边,温莎议员已经进场,她的保镖在离场地中心一段距离停了下来,把舞台留给议员自己。
阿斯兰用最快的步速在人群中穿梭,他不想引起恐慌,但也的确怕来不及。
他很快走到了第一排,并没有停顿地继续向前。台上的议员显然注意到了他,疑惑地向他望来,维持秩序的宪兵企图阻拦他,却被他一把推开:“稍后注意协助疏散人群。” 他在手心亮了亮安全部的徽章,压低了声音对上前的宪兵说到。

只不过下车到现在一分钟不到,阿斯兰已经观察完了地形。他一边靠近广场中央,一边注意着几个可能的狙击点位。
“趴下!”在离温莎议员还有三步距离的时候,阿斯兰大吼出声,同时人扑了过去。他把温莎议员压在身下,子弹贴着他的发丝飞过,在地上留下一个不浅坑痕。人群开始恐慌,有人开始尖叫,宪兵队竭力维持着秩序,但却没有用。
枪声没有停,温莎议员身后的保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竟然是双狙击位!阿斯兰皱起眉头,不由在心里骂了一句。
仅仅是凭着直觉,阿斯兰抱着温莎议员往旁边一滚,躲过贴着他们落地的一梭子弹。

为什么不直接补枪,而要先干掉保镖?即使是双狙击位,留一个狙击手专门解决保镖也太奇怪了些。电光火石间,阿斯兰脑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广场的地形实在过于开阔,阿斯兰一边带着温莎议员躲避子弹一边心里盘算着。他们离最近的建筑物还有不短的距离,他一个人的话问题不大,但同时还要护着温莎议员就有些困难了。
狙击枪声没有停,解决完温莎议员的保镖后,两把狙击枪都加入了猎杀他们的行列。阿斯兰带着温莎议员堪堪避过一发子弹,却无力再避过另一个方向来的弹道。他挡在温莎议员身前,做好了承受冲击的准备。

预想中的冲击并没有来,阿斯兰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在他面前倒下。
“尼克!”这是他的保镖。
危急的形式并没有时间让大脑消化情感的冲击,阿斯兰一手把温莎议员推向最近的宪兵队员,一手接住倒下的尼克往旁边拖,他们已经来到了广场的边缘,很快就可以躲进建筑物了。阿斯兰已经判断出了对方为什么要先补枪保镖,他们没有时间了。
“膨!“巨响从广场中央传来,充天火光拔地而起,是炸弹!阿斯兰下意识地想把尼克压到身下,但却没想到这个已经中了一枪的人竟然没有失去意识。尼克凭借身位优势轻易把阿斯兰压在地上,他本就被阿斯兰架着,要压住阿斯兰倒下去十分方便。

巨大的爆破音让现场所有人都有几秒的失聪,阿斯兰趁着混乱终于把尼克架进了最近的建筑物。他俯身检查着尼克的伤口,尼克看着他,用嘶哑的声音开口: “萨拉部长,能保护你是我的荣幸。”
阿斯兰愣住,他是不习惯被人保护的人。别人为他挡刀的经历他只有过一次,那次的后果让他痛彻心扉,几乎无法承受。他更多的时候习惯保护别人,即便这次回来后宪兵队给他配了保镖,他也从没真的认为他会需要保镖为他挡枪。
蓝色的头发垂下挡住了绿色的眼眸,他的双手在身侧握紧了拳,眉头不自觉蹙起,心中似是蕴藏着千万的不甘。

增员的宪兵终于赶到,宪兵队长在人群中找到阿斯兰,快步向他走来。
“萨拉部长,我们这边已经在做疏散和封锁了,消防和医疗也马上就到。我想和您对接一下情况 。”
阿斯兰知道他没有太多时间伤感,他默默深吸了一口气,把情绪调整到工作状态,起身和宪兵队长握了下手。
“我是在路上看到了被安全部追踪的可疑人员,觉得不对才事急介入的。因为事发突然,我也没带人手。派了一辆保镖队的车前去跟踪。狙击点位从弹道判断,是3区3座的20层4号窗和6区2座23层5号窗,虽然现在可能已经晚了,但还请尽快派人上去看一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阿斯兰用通用军用地图代码给宪兵队长报了狙击点位。宪兵队长表示感谢后便迅速转身跟进。
尼克很快被一旁的医护人员带走,阿斯兰朝着医疗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决绝转身,拿出通讯器开始交代工作。
“把温莎议员的情况整理好发给我,我们配合宪兵队开始同步调查。“
“部长,刚刚你要求跟的人在三个街区外跟丢了。“
听到秘书官的汇报,阿斯兰眉头蹙地更深:“派特工到现场调查情况,报告我明早就要。“
宪兵队长安排好一轮应急处理后,过来询问阿斯兰的后续安排。
“我这边还有其他事,善后就拜托宪兵队了。“
阿斯兰并不打算和宪兵队透露太多,有关这件事的具体情报需要由他统一向上报告。
“萨拉部长。”宪兵队长像想起了什么般叫住他,“ 您的保镖派了一队出去,又受伤了一个,我再给您派两个人吧。您连防弹衣都没穿,还是小心点。”
宪兵队长的话让阿斯兰苦笑了一下,是啊,他现在连防弹衣都没穿,竟然还想着帮别人挡子弹,挡什么挡,子弹可以直接穿他而过,一枪两命。
“好的。麻烦了。”即使万分不愿,阿斯兰还是点了头,安静地站在一边,等待宪兵队给他派人。

自从地球开始频繁搞事后,伊扎克所在的军情报部也非常忙碌。当他把手上的事收拾完,有空给阿斯兰去个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我看到消息了,你怎么样?”伊扎克别着耳机,一边通话一边下到了地下车库。
“我没事。”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阿斯兰的声调却比平日低沉了许多。
“你还在部里吗?”
“我在公寓。”
阿斯兰的回答让伊扎克有些奇怪,阿斯兰现在应该忙得脚不沾地才对,怎么会在公寓?
“我过来。”
他挂了线,发动车子朝阿斯兰的公寓驶去。

阿斯兰靠坐在沙发上,沙发的边桌上放着加冰的威士忌。伊扎克进来的时候,威士忌已经喝了一半,阿斯兰听到动静,眼神向伊扎克那边撇了一下,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在笑,但眼神里却毫无笑意。
“你这是怎么了?”伊扎克一边往里走,一边在脑中回忆着他收到的报告。不是什么大事啊,这人怎么这样。
阿斯兰微微仰着头,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伊扎克,白底金边的ZAFT军服包裹着修长而匀称的身材,英武而帅气。
“ZAFT的军服真好看。”阿斯兰的目光沉了沉,突然觉得伊扎克身上的那抹白有些刺眼。
伊扎克心下一动,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坐到阿斯兰身边,伸手搭到阿斯兰的肩上:“ 你是傻子吗?现在说这个。”
阿斯兰拿起边桌上的威士忌又喝了一口,他把手肘撑到大腿上,微微向前低着头。
“我今天真的是恰巧路过,没有带任何多余人手。但我大概知道是谁搞的鬼,所以温莎议员决不能有事,否则局势会一发不可收拾。”阿斯兰缓缓开口,用比平日低沉得多的声音诉说着,“地形开阔,双狙击位,要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议员逃到掩体后实在有些困难,我做好了挡枪的准备,但倒下的却是我的保镖。”
酒杯里最后一点威士忌被阿斯兰一饮而尽,他把杯子放回边桌,转头看向伊扎克。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从决定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清楚,我选择了不一样的身份,很多事我必须去接受去负担。但看着尼克在我身前倒下的时候,我还是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我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人。如果今天的袭击对象是我,我是不是应该什么都不做,任由保镖拉着后退,任由别人在前面挡子弹?”
阿斯兰今天穿的是纯羊毛深蓝暗纹西装,十分贵气,但却也只是贵气。西装能衬托的是优雅是贵气,无法像军服那样显示出力量与刚毅。伊扎克知道阿斯兰为什么失落,很多事即使心里清楚,但真正要接受起来却是那么得难。
阿斯兰一定很想穿回ZAFT的军装吧。可他现在的选择,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道理这个傻子肯定都明白。伊扎克清楚地知道阿斯兰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安慰,阿斯兰什么都清楚,却还是强压自己做出了选择。他是从不会允许自己后退的人。
伊扎克搂过阿斯兰的肩,把胸口的热度分了一些给身边的人。阿斯兰抬头对上伊扎克冰蓝的眸子,似乎有些醉了,他轻轻贴上伊扎克的唇,掰过伊扎克的肩,把伊扎克压在了沙发上。
“可以吗?“
伊扎克听得出,阿斯兰压抑着自己的欲望,问得十分小心。
真的是越来越傻了,这有什么好忍的呢?伊扎克向来对自己无比诚实,他抓着阿斯兰的手臂大力往下拉,使阿斯兰更靠近自己,然后激烈地回吻了过去。
伊扎克的反应让阿斯兰不再犹疑,他噬咬着伊扎克的唇,掠夺着伊扎克口中的每一寸。两人的喘息声在黑暗中逐渐变得粗重,伊扎克下意识地去剥阿斯兰的西装,阿斯兰的手也扶上了伊扎克的腰带。
突然,阿斯兰的动作变得十分轻柔,他退开一些距离,小心地帮伊扎克把军服脱下,挂到一边。
“你简直麻烦!皱了等会儿让迪亚哥再送一套过来就好!”伊扎克等得不耐烦,三两下脱了裤子踢倒一边,然后直接上手把阿斯兰的衬衣扯下。
阿斯兰的眼里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把伊扎克搂进怀里,从紧贴的胸膛上感受对方的温度,下体在肌肤的摩挲中迅速胀大起来,阿斯兰捧着伊扎克的脸一路向下吻去,耳垂,下颚,颈窝。
“嗯……”情欲渐渐控制了理智,伊扎克嘴里漏出了羞耻的呻吟。他企图去握阿斯兰的分身,好让后面的流程尽快走下去,但阿斯兰却后退一步躲开了。
“嗯?”伊扎克露出浅浅的疑惑。
阿斯兰看着伊扎克,目光沉沉,如望不到底的湖水。
突然,阿斯兰蹲了下去,把伊扎克的巨大含在了嘴里。

伊扎克诧异地低头,他从未想过阿斯兰会做这样的事。但剧烈的快感阻止了他进一步的思考。
阿斯兰有些笨拙地吞吐着。伊扎克的尺寸并不小,阿斯兰觉得自己的喉头被紧紧抵着,火烧火燎,但精英机师的肺活量还是让他可以轻易完成接下来的动作。
随着阿斯兰一下深过一下地允吸,伊扎克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直冲脑门。阿斯兰,他的阿斯兰,这个高傲而强大的男人竟然在帮他口,巨大的满足感夺走了理智,伊扎克不由自主按住了阿斯兰的头发,想要再深一点。
感受到伊扎克的反应,阿斯兰的眼里有笑意漏出。他捏着伊扎克的股瓣,加快了动作。终于,在又一次深喉后,伊扎克仰着头射了出来。银色的头发在空中划出飘逸地弧线,汗珠随着发丝在空中打转。

高潮让伊扎克有片刻的失神,他被阿斯兰一下打横抱起,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耳边阿斯兰的呼吸声更沉,伊扎克感到阿斯兰含住了他胸前的茱萸,同时阿斯兰的手已经往他的后穴探去。
伊扎克知道阿斯兰想做什么,他没有拒绝并顺从地挺了挺腰似在催促。
手指缓缓进入,伊扎克调整着呼吸,努力配合放松身体。从未被开发过的地方紧得不像话,阿斯兰艰难地增加了一根手指,缓缓屈伸。
“你快点。”阿斯兰过于温柔的动作让伊扎克十分不适,他并不娇弱,不需要被如此爱护。
“别动,我不想弄伤你!”阿斯兰的声音低沉得吓人,已经快忍耐到极限的他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怒意。
伊扎克被阿斯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看到阿斯兰眸子里的情欲浓烈得仿佛要烧起来。
KUSO,真实磨叽。伊扎克突然握住了阿斯兰的分身坐了起来。
下体被握住,饶是阿斯兰也不敢乱动,他由着伊扎克把他推到床上仰面躺下,有些疑惑得看着面前的银发友人。
“控制好了,别射了。”伊扎克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就突然弯下要把阿斯兰的分身含在了嘴里。他一点一点用唾液润滑着阿斯兰的分身,从上到下。
“呜……”伊扎克的动作超出了阿斯兰的预期,巨大的快感在伊扎克不成熟的动作中翻涌而上,他忍了太久,就快要忍不住了。阿斯兰不自觉得挺了下腰,手在身旁握紧。
伊扎克终于完成了润滑,他吐出阿斯兰的巨大,嘴角还挂着晶莹的丝线。他居高临下看了阿斯兰一眼,好似夸奖。
“你真是太坏了,伊扎克。”阿斯兰漂亮的眸子里映出无限地宠溺。伊扎克的嘴角挂起一丝不羁的笑,他扒开自己的股瓣,对着阿斯兰的巨大坐了下去。
“今天你不让我爽到就别想睡。”伊扎克的声音不是很连贯,阿斯兰太大了,口水的润滑远远不够。他感到有撕裂的痛感从下身扩散开来,但他没有停下动作。
阿斯兰躺在床上,看着伊扎克一点点主动地把自己纳入他的身体,感到脑中残留的最后一丝理智被眼前的画面烧断。他坐起来,搂住伊扎克,一个用力,把剩下的部分一下送了进去。
“呜~”耳边传来伊扎克压抑过的呻吟,阿斯兰没有理会,他甚至没有给伊扎克留任何适应的时间就大力抽插起来。
“啊!”进入的疼痛让伊扎克再次立挺的分身又软了下去。可阿斯兰没多久就顶到了他体内的那一点,快感如电流般闪过,伊扎克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一瞬间地停滞。阿斯兰粗暴的动作不断摩擦着那一点,伊扎克觉得自己就如在暴风雨的海面上,不时被巨浪高高抛起,不时又被巨浪狠狠拍下。
“阿斯兰……阿斯兰……”伊扎克失神地叫着阿斯兰的名字,似乎是要把对方刻入骨髓。
“伊扎克。”如回应般地,阿斯兰吻着伊扎克地耳垂,喃喃低吟。这一刻他的神思是如此清明,多年来许多的纠结与无奈似乎都不值一提,重要的是他抓住了他,抓住了这个人,这个无论何时都会相信他,和他并肩的人。
激烈地抽插过后,阿斯兰终于在伊扎克体内释放了出来。伊扎克在同一时间再次到达了顶点,在两个人的小腹上留下点点白浊。
过于激烈的性爱让两个人都沉沉喘着粗气,他们躺倒在床上,扭头看着对方,同时在对方眼底读出了未尽的欲望。
不够,的确不够。如果说一开始是因为一点醉意和一点带着安慰性质的试探,那现在的他们要的就是对多年踟蹰的补偿。
一直被小心翼翼压在心底的情感随着最深的结合破茧而出,他们终于认清了自己对对面那个人拥有的是怎样一种情愫,不仅仅是对手,亦不仅仅是队友,说是互相喜欢似乎都过轻了。在到达顶点的那一刻,他们感到他们早已用灵魂相交。
阿斯兰对着伊扎克的穴口再次捅了进去,伊扎克勾着阿斯兰的脖子,噬咬着阿斯兰的锁骨好似挑衅。
他们不记得那晚他们做了几次,他们似乎都想把对方榨干。床单早就凌乱不堪,他们转移战场到主卧的浴室,在水流中他们又来了一次。末了,伊扎克在阿斯兰耳边虔诚宣誓: “阿斯兰,不论你怎么选择,我永远在这里。”
阿斯兰紧紧抱着伊扎克,身体有微微的颤抖:“谢谢你伊扎克,有你真好,真好。”

早上伊扎克难得睡过了头,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快7点了,虽说不至于上班迟到,但也的确比平时晚了不少。
“KUSO!” 只是稍微一动,伊扎克就感到腰酸得不行,后穴一抽一抽地疼。他不由皱了皱眉,对早已起床洗漱完毕,正站在床尾看着他的罪魁祸首甩过去一个眼刀。
“需要让迪亚哥送衣服过来吗?”阿斯兰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整个人温柔地如春风般和煦,昨晚的那一丝脆弱就好似不曾存在过一般。
“算了。”伊扎克从床上站起来,走了几步感受了一下,身体并没有不适到难以忍受的地步,而且亏得阿斯兰昨天的小心处置,他的军服并没有被蹂躏到不能穿的程度。
“我马上就要出门,昨天积了太多的事要处理一下。发动袭击的人是旧萨拉派,这两天估计都清净不了了。”阿斯兰的语气有些无奈和烦躁,一夜温情后他十分地不想去上班,可以的话他希望他和伊扎克都能请假,然后一起约会。初夜第二天就要开始连轴转地加班,不论是对他还是对伊扎克都太不人道了。
“那就快滚吧。”伊扎克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转身走进浴室开始洗漱。他自然也不想上班,他们现在这个氛围,怎么说也该接着做点开心的事才对。可他也忙得脱不开身,地球那边一天不消停,他也就一天不得闲。
“那我走了。”阿斯兰嘴上这么说,脚下却是一步都没挪。他站在浴室门口看着伊扎克,完全舍不得抬腿。
“怎么还不走。”伊扎克刷完牙,斜眼看着门口的人,语气里有微微的不耐烦。他觉得阿斯兰要是再盯着他,他就真的要打电话让迪亚哥帮忙请假了。
阿斯兰突然冲进浴室,飞速在伊扎克脸颊上落下一个吻,然后退了出去。
“走了。”这次阿斯兰没有再犹豫,直接转身离开了公寓。他也怕再呆下去,这个班就真心上不了了。
急着离开的他并没有看到,伊扎克在浴室里对着镜子愣了三秒,然后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那张扬而明媚的笑容,是他不曾示于大多数人前的样子。

其实昨天袭击发生之后就有一大推人追着阿斯兰要情况简报,但阿斯兰以自己在现场遭受了惊吓需要休息为由统统推了回去。
拖到今天,他知道要是自己再不赶快给个初步报告,评议会估计就要直接派人到他办公室里等了。
“袭击人员是旧萨拉派这个情报,只有我们知道。如果我们不说,宪兵查不到的。”秘书官菲尔普特拿着草拟的报告有些犹豫地提醒阿斯兰。
“我知道这个情报公开会带来多大的麻烦。”阿斯兰一边快速翻看着早上收到的调查汇总一边说,“但还是那句话。安全部首先是Plant的安全部。不是派系斗争的工具。我们要瞒下主谋是旧萨拉派这件事,后续就必然无法配合宪兵进行抓捕,这会留下隐患。”
“我明白了。”菲尔浦特点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报告提交不到半个小时,议长的电话就直接打到了阿斯兰的办公桌上。
阿斯兰看着通讯器上显示的名字,不由微微惊讶。他想到这件事会闹出不小的动静,但没想到议长会直接找他。
“凯特议长。”阿斯兰打起精神,接通通讯。
“萨拉部长,你的报告我收到了。在我看来,这是一份过于诚实的报告。”
感受到议长意有所指,阿斯兰不由挑了下眉:“职责所在,议长。”
透过屏幕,议长端详了阿斯兰一会儿,接着她把手中的电子板放到了一边,言辞间换了称谓:“我们见面聊一下吧,阿斯兰。”
“好的。”

议长办公室是阿斯兰十分熟悉的地方。从最早的西格尔•库莱因时代开始,他总会因为各种理由被请到这里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房间的主人已经换了几轮,这间屋子的装修却没有丝毫变化。偌大的房间中央简单布置着一张办公桌和会客用的沙发,其余便没有更多。

“阿斯兰。”看到阿斯兰进来,凯特起身走到会客用的沙发边上,示意阿斯兰坐。
凯特过于亲切的动作和称谓让阿斯兰心里警铃大作,这个情景过于熟悉了,当年杜兰达尔也是一边这么亲切地叫着他,一边给了他Faith徽章。
“议长,对于昨天的袭击……”
凯特用手势打断了阿斯兰的话:“先不聊这个。我把你叫过来,主要是因为自从你回来后我们还没好好聊过。”
巨大的问号从阿斯兰心里冒出来。他想,我回来时间也不短了,您早不聊晚不聊,偏偏要选这种乱七八糟的时候聊吗?
“议长,想聊什么?”
“就是有点好奇。对于你来说,不卷入任何势力才最为轻松。可这次你却主动选择了回来,还是如此高调地回来。我想知道是为什么?是想要力量吗?”
欸?前一个和他在这里聊天的议长,哄着他回来,让他成为力量。而这一个,却在质问他为什么要回来,真是有趣。
“我想议长想问的应该不是我想不想要力量,而是我想要力量干什么吧。毕竟我选择回来,已经是选择了力量。”
凯特点了下头,表示认同阿斯兰的说法:“我一开始对你是有警惕的,不论是党争内耗,还是再次开战都不符合Plant的利益。但我发现你似乎并不想扩大党争,也并不想开战。就好比昨天的袭击,安全部不共享情报,主犯是谁我想仅仅靠宪兵是查不出来的。选择把事实按住,才是维护萨拉派的正确做法。”
“就和库莱因派维护袭击玖尔中校的凶手一样吗?”阿斯兰抬眼看着议长,视线十分锋利。
“玖尔中校遇袭的事我很遗憾,但我的确没收到有关凶手的情报,安全部要是有线索大可直接提交给宪兵队跟进。”
“我会的。”阿斯兰收回目光中的锋芒,选择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和议长进行没有意义的纠缠,“您说得对,党争内耗是没有意义的,但一党独大绝也不是民主制的本意。我若不回来,议长觉得现在评议会的局面可好看?适当把萨拉派扶起来,从不同角度进行议政,才能避免Plant被某些概念所绑架。”
阿斯兰的话让凯特笑了一下:“你真的是过于诚实了呢,所以你回来完全是为了Plant?”
“您不相信吗?”阿斯兰有些无奈,为什么一定要夹带着私欲的理由才能为人所信服呢?他们所在的位置,不就应该让抱有纯粹理想的人来坐吗?
“没有。”凯特微微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只是你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特别是你的经历会让人觉得,就算你变得再自私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自私一点的确会轻松很多。”阿斯兰的目光不由望向了一旁的议长办公桌,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但是也会辜负很多。”
“拉克丝的影响力在当时的情况下是必要的。”凯特看着阿斯兰微微叹了口气。
“我知道,如果不是父亲杀了库莱因前议长,再加上后面杜兰达尔的推波助澜,局面不会变成这样。拉克丝只是想维护身边的人,并非有意。”但拉克丝现在身边的人在奥布。
“就像你清楚地知道萨拉派和旧萨拉派的区别,我也可以告诉你库莱因派并不只有极端的绥靖派。有相当部分的议员也是在为Plant考虑的。”
“不过,要把绥靖派从议会剥离很难吧。他们和地球间已经有了过深的利益交换,同时在议会也有不小的势力,若没有足够的契机,库莱因派一定会被这部分人掣肘。”
“我不否认。” 凯特点头,“所以这部分我能不能交给你?我相信你回来是为了Plant,也同意任何极端党争对Plant没有好处。所以我能不能把旧萨拉派和库莱因的绥靖派都交给你处理?我相信你这次选择通过安全部这个位置回来,也是有此打算。”
“可以。我回来的目的是为了纠偏,以让制度发挥原有的功效,避免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把持议会。为此我不介意做些脏活。”阿斯兰答应地十分干脆。
“那我有什么可以回报你?”
“只要您以Plant为重,我们当是战友,我并不需要回报。”阿斯兰站起来,对凯特伸出手。
凯特也站了起来,握住了阿斯兰的手。即使派系不同,只要都是为了Plant,那他们便是战友。

这任议长似乎是可以信任的。
走出议长办公室,阿斯兰在脑中回忆着议长的背景资料。虽然这任议长是库莱茵派上台,但似乎的确没有同意过太过绥靖的提案。在两边的博弈中,她也总是会努力把天平往Plant这边拉。只是受限于库莱茵派的出身,她能做的也始终有限。
有了议长的默许,接下来的动作看来可以大一点了呢。阿斯兰在心里盘算。
这次的袭击,虽说直接参与行动的人是旧萨拉派,但首都圈现在是库莱茵派的地盘,把炸药和狙击枪明晃晃地带进来,光靠旧萨拉派是做不到的。更不用说被安全部盯了很久的恐怖分子,能成功瞒过安全部的眼线,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主卫。这背后一定有势力庞大的内应。

旧萨拉派是袭击者的报告一经提交,库莱茵派果然立刻开始公开质疑,声称正是因为萨拉派最近的强硬态度,给旧萨拉派的极端分子带来了希望,从而引发了他们的暴力行动。这次针对温莎议员的袭击无疑印证了,对力量的信仰只会唤来暴力冲突。
而对于是阿斯兰救下了温莎议员这个事实,库莱茵派这边就像失忆了一样,只字不提。
萨拉派并没有第一时间正面回应这件事,但有人在社交媒体上传了当天的视频,所有人都看到了阿斯兰是怎么冒着弹雨救下温莎议员的,舆论立时哗然。
阿斯兰本人并没有出面接受任何采访,而是以安全部的名义对外发了公告,向公众解释了整件事。
公告首先表明,案犯是安全部追踪多时的目标,对于没能早日抓捕,而让其成功在首都圈内作案是安全部的疏失,安全部会负起后续追查的责任,以确保类似情况不会再次发生。公告也表明,正是因为安全部的长期追踪,萨拉部长才能第一时间发现问题,并救下温莎议员,阻止事态进一步扩大。
在公告的最后,安全部重申,国家安全与稳定是安全部的第一职责。无关乎暴力冲突的双方是谁,阻止暴力事件的发生与升级于安全部来说责无旁贷。
晚间新闻的时候,有萨拉派的议员接受了采访,明确表明旧萨拉派的极端分子早就与萨拉派无关。萨拉派不支持任何非法的暴力行动。同时,萨拉派不认为是提升本土防御能力的提案导致了极端派的袭击。相反,极端派是因为不满库莱茵派过于懦弱的外交表现,才进行了暴力示威。但是,无论政治立场如何,任何政见的表达都不该受到暴力的威胁。萨拉派相信相关部门会积极跟进后续处理,给温莎议员及公众一个交代。

阿斯兰本人没有对这件事做任何正面回应,他不想让大家模糊焦点。不论是对他去救温莎议员,还是对他本人身份背景的讨论都会让这件事无端变得复杂。他想就事论事,不想个人主义,更不想公开党争。

晚上十点,阿斯兰依然没能离开办公室,他看着送上来的情报,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还真是和想象的一样啊。
伊扎克的加密通讯打进来,于是阿斯兰知道伊扎克也没能准时下班。
他们还真是同病相怜的苦命鸳鸯。
“下午情报部对接的资料你看了吗?”屏幕里伊扎克的脸色十分难看,似乎是在生气。
“看了。给旧萨拉提供方便的很可能和之前袭击你的是一伙人。”
“故意给极端份子机会袭击自家议员,库莱茵派也真是做得出。要不是这次正好被你撞上他们就成功了。温莎一死,他们就可以借机造势,扩大两派间的裂痕,使民意进一步分裂。水一旦被搅浑,总是鸽派更有优势。”
“库莱茵派这边浑水摸鱼的蠢人不少,相反地球那边的聪明人很多。不是地球那边利用没脑子的库莱茵派,故意挑起Plant内斗,消耗Plant实力我是不信的。”
“地球那边能消停点,我也不至于天天加班!”提起这个伊扎克就来火,最近一阵他就差住在办公室了,“现在的形式你准备怎么办?”
“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能公开处理,平白让地球看戏。外面的嘴炮让相关议员打着,我们管我们做事。”阿斯兰说到这里顿了顿,觉得和议长的协议不适合在电话里说,便转了话头,“我这边差不多了,也用不着所有事都赶着今天解决,你呢?”
伊扎克抬头想了一会儿,又低着头拿着电子板点了几下,终于回答: “再有半个小时吧。几个急事处理一下就下班。”
“行,那到我公寓再说吧。”

高级官员统一配给的公寓有自带的家政服务,阿斯兰回来的时候屋子已经被收拾过了。他换下西装外套,打开空空如也的冰箱感到有些头疼。
也是该多添置一些私人物品了。
这么想着,阿斯兰转身下楼,准备去买点吃的。虽说他已经让保镖回去了,理论上不应该再独自出门。可做高官也是有人权的不是?而且以他的身手怎么着也不至于在Plant安保最好的小区遇袭。
这个小区的配套十分完善,楼下不远就有24小时营业的超市。阿斯兰进去选了些酒水饮料,又拿了些速食,提了两个满满的大袋子结账出来。他回到楼下等电梯的时候,正好碰到了赶来的伊扎克。
伊扎克看到阿斯兰提着这么两个袋子,顿时觉得有些无语,这人穿着高织的真丝衬衣,却提着两个超市的大袋子等电梯,实在是,非常得奇怪。
“你很闲吗?”伊扎克斜了阿斯兰一眼,没好气地率先进了电梯。
“不闲,但再忙也要吃饭啊。”阿斯兰跟着进了电梯,回答得轻飘飘的,“你晚饭肯定也没好好吃吧。最多扒了两口诗和食堂打包上来的套餐,而且肯定没吃完。”
伊扎克脸上的表情更加无语了,他简直怀疑阿斯兰是不是真派了特工监视他,要么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电梯到了,阿斯兰走出电梯有些好笑。他和伊扎克都是工作狂的性格,伊扎克今天一天过的应该和他没太大区别才是,能好好吃饭就有鬼了。

进到公寓,阿斯兰拿了两盒速食放到烤箱开始加热,然后一边往冰箱里塞东西,一边问伊扎克:“你喝酒吗?”
“不了。”伊扎克直接在餐桌边坐下,等着阿斯兰弄好开饭,“有点累,不喝酒了,明天估计还是很忙,今天得尽量早点睡。”
阿斯兰拿了一罐果汁打开,放到伊扎克手边。他俯下身在伊扎克耳边轻轻笑了一下: “我也想早点睡,但就算不做,抱一下总可以吧。”
“你滚开!”伊扎克的脸一下就红了,他把阿斯兰推到一边,“抱着抱着就要擦枪走火,我不要。”
“走火就走火么,你一个一线在役人员,总不见得比我这个坐办公室的体力还差吧。”
“KISAMA!阿斯兰! ”伊扎克一下站起来盯着阿斯兰,阿斯兰也不甘示弱地盯着他。半晌,伊扎克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收了火气,又坐下了。他仰着头看着阿斯兰,慢悠悠地说,“阿斯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赖啊。”
……好吧, 阿斯兰也的确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儿无赖。他耸耸肩,放弃了和伊扎克继续纠缠,给自己也开了一罐可乐。
他们的确不常喝酒,喝酒损伤神经,对于机师来说是致命的。虽然他和伊扎克现在都不太可能再开MS了,这习惯却不会轻易改变。
烤箱“叮”的一声示意加热完成。阿斯兰拿出两盒速食,分给了伊扎克一盒。
“我今天和议长谈过了,算是暂时达成了协议。她给我默许,我来处理极端派的人员,包括库莱茵里的绥靖派。”阿斯兰夹了两片肉嚼了嚼,吞下后继续说,“这次的事情不适合公开处理,我把材料整理打包好后会直接交给议长,她应该有办法私下逼着相关人员辞职。”
“这个议长可信吗?”伊扎克也开始在脑子里回忆议长的相关履历。
“暂时没看出什么问题。就算不可信,大不了最后就把调查结果公开么,难看是难看点,但也不是不行。”
“嗯。”伊扎克在脑中过完议长的履历,没发现特别的疑点也不再多做纠结,“做这种叛国的事只是辞职也太便宜那帮人了。”
“政治么,能达到目的就好。”阿斯兰把吃剩的饭盒丢到垃圾桶里,“你先去主卧洗了睡吧 。地球那边不消停,这两天你比我忙。我用客卫,洗好就过来。”
的确是累到了,一天高强度地用脑,让伊扎克现在无比渴望睡眠。他对阿斯兰摆了摆手,径直向卧室走去。

Compass介入后,地球的形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混乱。发展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ZAFT基地和亲Plant国家受到袭击了,联邦和奥布的海外基地也开始发生大小不一的骚乱。
纷乱的情报一刻不停地从地球涌来,伊扎克看得一个头两个大,他隐隐觉得这些看似无关的事件背后有着微妙的联系。

安全部花了半个月终于把温莎案的凶手抓获,审问完成后阿斯兰申请了与议长的会面。
“材料很详细,能坐实到这个地步我是没想到的。”议长仔仔细细看完阿斯兰提交的材料,神情变得十分严肃。
“他们想先一步杀人灭口,毁灭证据。但旧萨拉派也不傻,当初能借助他们从安全部的盯梢下溜走,便也能借助宪兵躲开库莱因派的暗杀。要不是安全部派了人螳螂捕蝉,还真没那么容易拿到实证。” 阿斯兰站在议长办公桌前,语气十分平淡。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这样的场景了,也越来越习惯政客的说话方式。

只要人被抓到,找证据自然就容易了许多,毕竟旧萨拉派的人没有一丝一毫要帮库莱因派打掩护的必要。
“不是我为旧萨拉派说话,但很多时候他们只是极端,并不可恶。好比这次袭击,他们早就埋伏了炸弹,但一开始却顾及平民伤亡没有引爆,只企图用狙击手把温莎控制在爆炸范围内,等平民疏散得差不多了才进行引爆。如果他们不是顾及平民,我不但救不下温莎,可能还会被一起带走。”
然而,库莱因派故意放旧萨拉派的人和武器进首都圈的时候,可没有忧虑过如此当量的炸弹会引起多大的平民伤亡。
阿斯兰这句话没说出来,但他知道议长一定明白。
“铁血军人,黑心政客。”议长靠到椅背上无奈地笑了一下,“所以理想状态应该是两边互相牵制,否则不论是极端情绪化还是为了利益不顾一切,都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阿斯兰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他的确看不上某些人,但却也明白这些人对于国家来说是必要的。
“你名单上涉及的人我会处理,这么翔实的证据砸下来,让他们拿着丰厚的离职金去边境退休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阿斯兰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还有什么事吗?” 议长发现阿斯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有些奇怪。
“地球那边有些不正常。之前要求Compass介入后,针对亲Plant的袭击一度少了很多,但最近针对联邦和奥布的袭击却多了起来,Compass把重点放到那边去后,ZAFT基地又不太平了。”
“其实自从你离开终端机后,终端机的情报能力就大不如前了。Compass虽说是Plant、奥布和联邦共同成立的,但各方情报机构会共享多少真实情报给他们我想你也清楚。真的要靠他们防止恐怖袭击是不可能的。”
Compass是战后各方愿意和平共处的象征,换言之其吉祥物的意义大于实质。吉祥物能干实事是好的,但不能把期望全都寄托在吉祥物身上。
“Compass至少有两个UACE机师,即使宏观能力不足,局部战场是吃不了亏的。”说到这里,阿斯兰停顿了一下,似乎不是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判断, “但的确,没有人会认为光靠他们就能平息事态。我只是觉得现在此起彼伏的袭击,已经和最初库莱因派想借势反击的关系不大了。可能是有人在故意搅浑水。”
“军部是有什么发现吗?”
阿斯兰回想了一下最近天天炸毛的伊扎克,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他们估计也发现不对了,但还没整理出切实线索吧。”
“我知道了,我也会从别的方面留意一下的。”
阿斯兰这才行了礼,离开了议长办公室。

刚回来的那一阵热闹过后,阿斯兰开始有意减少在公众面前的露面。他的作用是帮萨拉派打开局面,这个任务他已经完成了,成为偶像并不在他的计划内。
相比于伊扎克最近的疯狂加班,他反倒慢慢闲了下来。安全部的日常运作已经梳理好,国内的情报安保漏洞也一点点在查漏补缺,各个有问题的官员因为安全部的强势崛起也开始收敛自己的行为。
从评议会大楼出来,阿斯兰确认了一下下午的行程,觉得都不算太紧要,便动了去慰问加班加疯了的某人的心思。
他让秘书官把下午的行程清空,指挥司机把车开到了军部,并让保镖回了家。
阿斯兰的权限可以直接通过军部1-7级的初中级门禁,他一路上到伊扎克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和门口的诗和打了个招呼。
诗和看到他过来十分惊讶,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马上站起来和他报告说伊扎克还在一个视频会议上,大概有二十分钟才能空的样子,问他需要先找迪亚哥吗?
“我就在门口沙发上等一下吧。“迪亚哥估计最近也被折磨得够呛,伊扎克加班加的脾气不好,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迪亚哥,还是不去烦他了。
说着阿斯兰就自然地坐到沙发上,拿出便携式的电子板开始处理公务。诗和看着阿斯兰想了想,还是给伊扎克的终端上去了个留言。
军部的一切对阿斯兰来说都非常熟悉,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是不属于这里的客人,便也就没有客人的自觉。他在电子板上回复了几个邮件后就站了起来,到角落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又继续坐回沙发上看电子板。诗和看他这么自在,也就懒得管他,自己接着忙去了。

伊扎克开着会,突然看到终端上跳出诗和的消息说阿斯兰来了,他吓了一跳不说,顿时就没什么心思开会了,反正会上吵了半天也没吵出什么有意义的结论来。他三言两语做了会议总结和后续安排,按掉了会议通讯走出了房间。
“你怎么来了?”
看到伊扎克出来,阿斯兰收了手里的电子板,起身迎了上去:“去你办公室说吧。”
伊扎克莫名其妙地被阿斯兰又推回了办公室,诗和看着进去的两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她马上就决定把思绪拉回工作上。
嘛,不要多管上司的闲事是打工人的第一准则。
“到底什么事?”进了办公室伊扎克愈发疑惑了,什么事不能在加密通讯上说,非要他亲自跑一趟过来。
“看你太忙了,过来给你打下手。”阿斯兰说得一脸真诚。
“你很闲吗?”伊扎克开始暴躁了,真的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他现在没心思打哑谜。
“对啊,我很闲。”
“啪。”杯子碎裂的声音真的是清脆啊。
伊扎克砸杯子的时候,迪亚哥正好过来找伊扎克。他在门口听到杯子落地的声音缩了缩头,悄悄问诗和是谁在里面,诗和耸耸肩老实回答是阿斯兰。迪亚哥立刻决定脚底抹油,过半个小时再过来找伊扎克谈正事。
阿斯兰指了指伊扎克办公室角落支的行军床。
“你的公寓离这里一公里不到你都没时间回去,你让我怎么开口约你一起吃晚饭。所以也就只能亲自过来给你打下手,帮你把事情做了,然后再一起去吃饭。”
伊扎克看着阿斯兰反应了2秒,终于意识到阿斯兰说的那句“我很闲。”是字面意思。他顿时更气了,凭什么呀,凭什么他忙得像鬼一样,这家伙却能这么闲!
伊扎克负气般地抽出一台备用保密终端拍给阿斯兰:“我一会儿把密匙发给你,你登陆进去后帮我把1-50号文件处理了就下班。”
阿斯兰的密级比伊扎克都高,理所当然可以帮伊扎克处理大部分事物。他有些心疼地看了看伊扎克眼下的黑眼圈,也不多话,接了终端就坐到一边开始看文件。连续加班好几周的伊扎克也没什么力气纠结更多,打发了阿斯兰后就默默坐下继续工作。
半小时后,诗和的通讯进来,报告说迪亚哥来了。伊扎克头也没抬直接应了声。于是迪亚哥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伊扎克坐在办公桌前一脸烦躁地在看文件,阿斯兰坐在一边的会客位上也一脸严肃地在看情报,两个人虽然面对面坐着,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迪亚哥在心里哀嚎。
“咳,阿斯兰来是有什么事吗?”迪亚哥准备先打探一下情况,摸个底。
“没事。”伊扎克随意应了声,依旧没有抬头。
嗯?没事他跑过来干嘛啊? 迪亚哥显然不信,但作为不知道被这两人祸害过多少次的保父,迪亚哥完全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他聪明地选择了无视那个坐在一旁过于安静的蓝发友人,直接开始和伊扎克汇报正事。
“卡潘塔利亚基地上次事件的初步报告出来了,从袭击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对方用的是ZAFT的技术。”
听到迪亚哥的汇报,伊扎克终于抬起了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的袭击水平越来越高,能被抓到的线索也越来越少,但是所有被捕捉到痕迹都显示对方使用的是ZAFT的技术。地球那边应该暂时还没发现这一点,否则肯定要大闹。但是再这么下去,地球那边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阿斯兰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帮伊扎克处理了一会儿文件他多少也看出些端倪。平时送到他手上的报告都是被高度归纳过的,他没有太多时间去关注一线送上来的原始数据,也就少了些敏感。虽然伊扎克这边的报告也都经过了初步处理,但还是比他平时能看到的报告多了不少原始数据。
“技术是一方面,这些袭击者的战术也很高明,很难想象民间自发组织的袭击能做到这个程度。”阿斯兰站起来,走到墙边会议展示用的电子屏上标注着什么,“虽不像你们跟得那么紧,但大致情况安全部这边也是有收到报告的。”
阿斯兰在电子屏上调出地图,按照袭击发生的顺序和损害级别标出了点位。
“你们应该早就得出结论了,最近的这些袭击并不出自于同一势力。仔细区分的话,应该是若干民间组织,加一个非常有实力的专业集团。但是对于那个专业集团的所属方,我们下不了判断。”
“也不是下不了判断。”伊扎克看着电子屏插话进来,“大概是谁估计你也猜到了,难的是抓到实证和怎么不让地球得到相关情报。这事现阶段必须压在军部,最好能不惊动到库莱茵那边的人就默默处理了。”
阿斯兰看着屏幕,抱着胸思考着:“但我想不通他们这么搞得目的。动作那么多那么频繁,损害却也都不算大。感觉除了让Compass疲于应对外,他们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这也是一直困扰我的点。”伊扎克也站了起来,走到电子屏上画了一个圈,“他们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战略目标,只不过我们现在还看不透。但无论如何,根据他们现在的动作找出他们的据点才是最重要的。”能抓到人的话自然就能问出目的。
“阿斯兰,上次你拔了库莱茵在军研的钉子后,没再发现别的什么吗?军内部要是出问题麻烦可就大了。”迪亚哥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一边的阿斯兰。
阿斯兰托着头想了一会儿:“ 我不能说现在就完全干净了,但安全部的工作已经做了,相关措施也已经布置下去,要是再有动作我们是能抓到人的。”
有关安全部的行动阿斯兰并不方便和伊扎克他们说得太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伊扎克揉了揉眉心,坐了回去。
“那我先继续去和基地那边跟进了。”迪亚哥觉得一时半会儿也讨论不出什么有效结论,便琢磨着继续回去干活,不打扰这两人了。

在阿斯兰的帮助下,伊扎克终于在晚上7点收拾好了所有事。他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想起了某人今天特意过来做小工的原因。
“你是要去吃饭?”
虽然他是有些生气他忙成这副狗样的时候阿斯兰却这么闲,但阿斯兰毕竟帮他处理了一下午的公务,他也不好再发作。而且连续加班了那么多天,也的确是该犒劳一下自己。
“嗯,好久没一起吃了。你的车停在下面车库吗?“
“嗯?”伊扎克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要开我的车,你的司机和保镖呢?”
“我和他们说军部会有人送我回去,让他们先下班了。”阿斯兰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伊扎克。
伊扎克被阿斯兰看得一阵恶寒:“你说的这个人不会是指我吧。”
不需要回答,伊扎克通过阿斯兰的眼神就可以确信,这家伙的算盘八百年前就打好了!

他们两人现在的身份自然无法去一般场所就餐。阿斯兰的脸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好在,他们两个少爷出身的人,十分熟悉那些只服务于上流社会的场所。
没有外露的招牌,只有熟客才知道的私厨,整楼一共只有8个包间,不设大堂,小费最低25%起跳,普通人看一眼就想把菜单丢出去的价格,在阿斯兰和伊扎克眼里也只是寻常。他们是真正见过市面的人,能吃得了千金宴,也啃得了应急餐包。
点完餐,伊扎克放任整个人陷在了椅子里,十分得没有坐姿。
“累?”阿斯兰关心地问。
倒也不是。伊扎克歪歪头。体力上其实没什么累的,开MS比这个累多了,就是用脑过度需要缓一缓。
“话说你为什么这么闲。”伊扎克不愿意用脑子,便也就顺着情绪打开话头。
“我要做的事得一步一步来,急不得么。”阿斯兰撇撇嘴,“其实也不是那么闲,今天下午本来是有安排的,我让秘书官都推了。”
“那也就是说你明天要加班了?”
“是的。”阿斯兰认真地点了下头,无奈地看了伊扎克一眼,这家伙现在脑子里只有加班吗?“但用一天加班,换你一次正常的下班还是很值得的。我已经一周没见你了。”
坐了一会儿,伊扎克脑子也缓过来点了。阿斯兰后半句话说得很认真,一点都没带上玩笑的意味,这让他顿时耳根有些发红。
正好这时牛排上来了,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切了块肉塞到嘴里:“其实,我们现在这样,再住在公寓也不太方便吧。”
配给的公寓,环境好,安保好,配套好,但出入身份都要识别登记。他们互相去对方的公寓,一次两次还好,毕竟工作有交集,又是老战友,没人会觉得奇怪,但时间长了也难免惹人猜想。
他们两的关系,现阶段并不方便公开。
“我们家里的宅子上班都太远了。父亲还在的时候也很少回家,都是在议会大楼附近的公寓里对付一下。这周末你要是能抽出时间,要么我们就附近看下房子吧。房子买好就挂到迪亚哥名下去,这样方便点。”阿斯兰觉得伊扎克说得对,也的确是该考虑下以后的事了。
“行,要是有时间的话。”伊扎克盘算着手上积压的事情,觉得看个房子的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手续什么让阿斯兰和迪亚哥去搞就行了。弄好以后,直接让迪亚哥帮他把行李拿到新房子里去,也费不了太多事。
“那我这两天先看看周围的房源。”

此时,还在办公室默默加班的迪亚哥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空调,有些奇怪,这温度也没开很低呀!

蜕变
作者:梦静海Fly
Chpater 4 惊变

吃完饭,回到公寓洗完澡后时间已经不早了。阿斯兰躺在床上,慢慢蹭到了伊扎克身边,侧身搂住了伊扎克的腰。
“知道你累,但就抱一会儿,不做别的,毕竟已经一周没见你了。”阿斯兰柔软的发丝摩擦着伊扎克脖颈,似在撒娇。
以前动不动就是以年计的没有音讯,也不见你想啊。
伊扎克觉得有些好笑,他转身回抱住阿斯兰。嘛,加了那么久的班,他也是想的。
以前年少无知的时候,他和阿斯兰虽然互相喜欢,但总是隔了一层,加上时世纷乱,也就习惯了聚少离多。这次阿斯兰回来,他们两人都成熟了许多,也终于学会了对自己诚实。伊扎克很高兴阿斯兰终于愿意对自己袒露从不示于人前的柔软和脆弱。就像现在,阿斯兰在耳边,软软的似撒娇一般的语气如蜜糖般在他心底化开,连日加班的疲惫被这一句话一扫而空,他清楚地知道,这样的阿斯兰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来做吧。” 伊扎克收紧了手上的力度,吻了下阿斯兰的耳垂。
“你不累吗?”
“我也没那么逊好不好,这强度比打仗的时候算不了什么。”
“是吗?”阿斯兰嘴上这么问,手已经开始不老实起来。
伊扎克没有回答阿斯兰的问题,他直接用唇堵住了阿斯兰的口。
两人的动作都不是很激烈,他们缓慢而有力地抚摸着对方的身体,任由情欲在体温的交换中缓慢上升。沿着伊扎克背后的蝴蝶骨,阿斯兰一路摩挲着向下,他的手指灵活地扒开伊扎克的股瓣,慢慢地进入屈伸。短暂的扩张过后,阿斯兰温柔而坚定地进入伊扎克的身体,伊扎克仰着头忍过最初的不适,随后用冰蓝的眸子盯着阿斯兰,好似挑衅。
阿斯兰一下又一下进入到最深,他底下头,把伊扎克胸前的红樱含到嘴里,满意地看到怀中的人一阵颤抖。他不断攻击着伊扎克体内的那一点,享受着伊扎克放肆的呻吟。伊扎克紧紧抱住他的后背,让两个人的胸膛紧贴在一起。阿斯兰觉得他长久以来内心的寂寞与干涩被伊扎克逐渐填满。这个纯粹而骄傲,时刻如钻石般闪耀的人是属于他的!

这晚他们只做了一次,时间却很长,做到最后伊扎克被阿斯兰逼出了生理性的泪。
最后的冲刺中,阿斯兰轻柔地吻上伊扎克的眼睛,并同时重重顶上那一点,让两个人一起到达了高潮。
高潮过后的伊扎克懒洋洋地躺在阿斯兰的怀里,任由阿斯兰抱着他去清洗。在温度适宜的浴池里,他靠在阿斯兰的胸口不知不觉间沉沉睡了过去。就如阿斯兰在他面前毫无防备一样,他也愿意把一切都交给阿斯兰。
呐,阿斯兰,这一次我们不要再分开好不好。起码不要再有那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杳无音讯。

第二天,阿斯兰为翘班半日付出了代价,在办公室忙到深夜才得以休息。而伊扎克为了能挤出时间周末去看房,又不得不住在了办公室里。
周六,阿斯兰又一次用军部会有人陪同为由给保镖放了假。等伊扎克上午补完觉后,下午他带着巨大的墨镜和伊扎克到附近的几个楼盘转了转,最终选择了一处新建物业的平层。
因为是新建的高端物业,面向群体本就是在附近工作的高级官员及商务人事,物业的隐私安保做得十分好。电梯是独立到户的,任何访客都需要有业主的授权才能进入大楼。阿斯兰利用职务之便查了查背后的承建公司和运营管理方,没发现什么问题便定了下来。
房子是四室两厅精装修的大平层,配的是2卧室1书房1影音室的格局。客卧他们用不到,便计划把客卧也改成书房,这样一人一间书房,平时工作起来也方便点。影音室对他们来说也略显矫情,客厅的设备就很足够了,在阿斯兰的提议下,两人计划把影音室改成训练室。久坐办公室是真的影响身体素质,家里有个地方可以出汗十分重要。
商量完毕,伊扎克直接给迪亚哥去了电话,让迪亚哥联系物业下单并跟进后续的装修事宜。
迪亚哥在电话那头楞了足足10秒,时间久到伊扎克都怀疑是不是信号出了问题。
“你们什么时候决定要买房的?” 迪亚哥终于消化完伊扎克电话里的信息,找回了神智。
“就前两天。”
“你们进展也太快了吧!”
“买房是什么很大的事吗?”伊扎克莫名其妙。
买房对他们来说的确不是大事,毕竟那价格对他们来说并非巨款。
迪亚哥在电话前面翻了个白眼,心里默默吐槽,重点是买房吗?重点是你们直接就要长期同居了啊!为什么这么劲爆的事他现在才知道啊!
“算了算了。”迪亚哥放弃似地叹了口气。还好这两只还知道要把房子挂他名下,没被恋爱冲昏头脑,“我知道了,具体信息发给我吧,后面我来跟。你们放心吧。”
伊扎克挂了电话,把楼盘信息发给迪亚哥。然后他和阿斯兰分别往迪亚哥帐上打了全额房款。毕竟还要拜托迪亚哥帮他们跟进后续的改造和装修,多出来的那一倍房款就当是装修基金和迪亚哥的辛苦费好了,虽然迪亚哥也不会在乎这些钱就是了。

整个看房的过程并没有用掉很多时间,阿斯兰正想着要不要俗气地再去看个电影吃个爆米花,两人的通讯器就同时响了起来。
他们两个的通讯器同时响就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虽然有这个心里预期,但实际接通后两个人的脑子还是都“嗡”了一下,并同时开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办公室。
基拉被俘了!
就在上午Compass最新的一次行动中基拉被俘了!
阿斯兰和伊扎克都不敢想这件事会引发多大的震动。
基拉战死都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一点。真的战死,最多也就是伤痛加严厉的复仇罢了。现在基拉活着被俘,就基拉那比阿斯兰还复杂的人际关系,简直无法想象对方能捏着基拉提出多少条件来。
和阿斯兰带着觉悟上战场不同,基拉包括基拉身边的人从来没有正确认识过战场。阿斯兰清楚地知道,如果他在一战中被俘,父亲绝不会因为他答应联邦的任何条件,他是做好被舍弃的觉悟上战场的。这个觉悟他有,伊扎克有,整个红衣小队都有。但阿斯兰同时清楚地知道,这个觉悟拉克丝是没有的,卡嘉莉也没有,他们从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回到部里的阿斯兰马上调了完整的情报资料来看。虽然前两天他还和议长达成了不能指望Compass解决实际问题的共识,但Compass的战力绝对不弱。正常来讲,基拉即使被击落,有真和密涅瓦的掩护,怎么都不至于不能回舰而被生擒,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从情报画面看,基拉被击落的原因和前几次并无不同,他被对方挑衅追击远离了母舰,而真和露娜也被对方的其他机体缠住。穆和黑色三连星的机体没有出现,应该是在曙光社协助研发任务,并没有随着Compass出战。
基拉被对方三架机体贴了身,火力优势施展不开,捍卫者背包在地球环境也无法使用,一下就处在了弱势。对方显然认真研究过基拉的路数,基拉一打反击,对方就把驾驶舱往刀口下送,弄到最后反倒是基拉被对方削了人棍。
这伙人的战术目标十分清晰,一上来就把基拉和其他人分断,成功击落俘获基拉后就立即撤离,没有丝毫多余的缠斗。从战场的画面看,对方的机体性能的确不错,驾驶者并不是ACE级别的机师,却贵在战斗素养极高,队友间配合默契。
只凭配合默契这一点,对方就足以吊打Compass了。Compass的那几个人,从来都不知道配合为何物。
阿斯兰觉得头有点痛。基拉和Compass的问题他一早就知道,基拉从来都是仗着机体性能和超级调整者的反射神经硬抗,战术配合这东西在他脑子里根本就不存在,所以才会一直反复掉入别人的陷阱。
这仗如果是他打,一开始在敌人企图分断的时候就会发现问题,从而迅速脱离不再缠斗。照理说正规军校毕业的真和露娜应该有相关的知识储备,可他们两个的战术素养在阿斯兰看来也就只能是感叹世风日下的程度。
即使是在被芬德申教训后,Compass的3位机师都没有真正认识到战术合作的重要性。这在平时没有问题,他们有足够的实力各自作战,但要是碰到本身实力就不弱加战术配合默契的正规军有备而来,他们就会立马掉入对方的陷阱,从而被各个击破。
玛琉应该是能看出对方意图的,但被分断后她的命令能被3位机师听进多少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伊扎克的加密通讯进来,阿斯兰看到屏幕里的爱人眉头也紧紧锁着。
“如此干净的战术配合,一般恐怖组织绝难做到。”伊扎克下了结论。
“现在线索都串起来了,对方先前一连串的袭击就是为了搜集Compass的战斗资料,摸清Compass的实力底细,以便做完整的战术演练。真的是高明。”阿斯兰一边说心一边沉了下去。他和伊扎克早就猜出这背后是谁了,现在这局面真的是太难收拾了。
“你觉得他们生擒基拉是为了什么?”
看到屏幕里伊扎克担忧的眼神,阿斯兰十分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让爱人安心:“不知道。我真的经常被旧萨拉派的力量所震惊,他们时常让我重新认识到父亲是多么伟大,能有如此一群人追随。抓了基拉,奥布和Plant在很大程度上都会投鼠忌器,他们能要的东西太多了,我们只能等他们亮牌。你不用担心我,上次的温莎案让我和旧萨拉派有了比较明显的切割,应该影响不到什么的。现在,我们只要想着怎么保护Plant的利益就行。”
伊扎克看着阿斯兰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阿斯兰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真的没事的,你不用担心。”看到伊扎克的神情,阿斯兰忍不住又宽慰了一句。
伊扎克点点头,决定先暂时相信阿斯兰:“我马上要去雅金杜维一趟。刚刚得到情报,检测到地球有母舰升空。估计是旧萨拉派的人带着基拉脱离地球了。竟然拥有能不靠轨道弹射器而升空的母舰,真的不得不佩服他们。这都堪比库莱因派秘密制造Freedom和Justice了。即使我不认为旧萨拉派会对Plant不利,也总是要防着他们借助Plant的设施搞出什么事来。先过去那边安排下。”
“也好。”阿斯兰点点头。伊扎克能亲自去雅金杜维排查一遍自然是最好的,说不定还能收集到一些更准确的情报。
伊扎克的通讯挂断后,阿斯兰有些脱力地靠在了椅背上,他揉了揉眉心,脸色凝重。对于旧萨拉派为什么要花大力气去俘虏基拉他是有猜测的。但在猜测被证实之前他不想让伊扎克担心,万一有那么一丝可能是他猜错了呢?

基拉被俘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奥布向Plant发出了正式的协查函,请求Plant帮忙一起进行搜寻救援,大西洋联邦也发布了声明表示关注。所有国家都开始重新翻查审视之前的一系列袭击,企图找到一些线索。之前已经被伊扎克注意到的,但还没有被地球发现的线索逐渐浮出了水面。
拉克丝的通讯进来,完全是质问的口气: “阿斯兰,袭击者用的是ZAFT的技术,这点你怎么解释?”
阿斯兰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拉克丝,不论你信不信,自从我回来后军研绝对没有任何不该泄露的数据被泄露。袭击者应该是很早就窃取了ZAFT的相关技术。”
“是旧萨拉派吗?”拉克丝问得十分犀利。
“虽然我没有切实的证据,但应该是的。”
“你有办法吗?”
阿斯兰苦笑一下:“拉克丝,我对旧萨拉派没有控制力。相反,要论旧萨拉派想要铲除的对象,我的排位大概比基拉还要高点。”
“阿斯兰。”拉克丝终于放软了语气,“旧萨拉派的人一定和现在的萨拉派有所联系,他们不可能完全切割清楚,否则军研的数据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漏出去?你一定要想想办法,那是基拉啊。”
阿斯兰的眼神也软了下来,他看着屏幕里的拉克丝轻声宽慰:“我会想办法的。你不要急,他们抓基拉一定是有目的,我们先等他们开牌。”
“谢谢你,阿斯兰。”
拉克丝的通讯挂断,阿斯兰的眼神暗了暗,一丝苦涩从他的心底沁出。然而还没等他有时间调整情绪,议长的通讯又接了进来。
一夜纷乱,不断应付着各种人的质询,不断更新着给各方人员的指令,阿斯兰在办公室里迎来了朝阳。
“我先睡一会儿,有事叫我。”阿斯兰走向办公室配套的休息室。如果他猜得没错,今天会是更加忙碌的一天,他需要一个短暂的睡眠来恢复精力。
菲尔普特点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早上九点,旧萨拉派向全世界公开发表了声明。表示他们与基拉•大和素无冤仇,只要相关各方能满足他们的条件,他们一定会把基拉•大和完璧送还。
他们的条件如下:
1. 战舰及MS外装甲用稀有金属1吨
2. 放回被Compass及Plant关押的旧萨拉派成员
3. 移交阿斯兰•萨拉给他们处置

菲尔普特来到休息室叫醒阿斯兰,阿斯兰揉揉脸从床上坐起来,伸手问菲尔普特要电子板。
“声明内容给我看一下。”
菲尔普特脸上写满担忧的神色,有些犹豫地把电子板递给阿斯兰。
阿斯兰一脸平静地看完申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把电子板还给菲尔普特,下了床,理了理衣服后对菲尔普特吩咐道:“把我今天的日程全部排开,不见外客。除了核心名单外的电话不要接进来。”
“是。”
看到菲尔普特忧虑的神情,阿斯兰拍了拍他的肩:“不用担心,会好的。“
菲尔普特看着阿斯兰,他很想问,你为什么要省略主语?是谁会好的?
可他看着阿斯兰走出休息室的背影,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

阿斯兰接到的第一个通讯是拉克丝的。拉克丝难得在屏幕里没能控制住情绪,她看着阿斯兰的眼神里有浓重的哀伤与不忍,半晌过后她犹豫着开口,艰难地吐出对不起。
阿斯兰觉得很神奇,此刻的他竟然感受不到自己丝毫的情绪波动。他大约已经下意识封闭了内心,在心房外筑起了一层冷硬的外壳,逼迫自己用纯粹的理性来处理眼前的事。
否则,他也许会坚持不住…
“拉克丝,不要说对不起。”阿斯兰的声音平缓稳定,没有一丝波澜,“从婚约解除的那一刻起,我们便有各自的立场。所以,你若给我足够的回报,我便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阿斯兰接的第二个通讯是卡嘉莉的。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伊扎克的名字一刻不停地在屏幕上闪动,不论是他的私人手机还是公务用的加密通道,伊扎克的通讯都在疯狂地涌进来。但他不敢接。他怕他一听到伊扎克的声音就会想要退缩,他怕他好不容易构筑起的心防会在伊扎克面前溃不成军。他还有很多事要做,现在的他无法面对伊扎克。
卡嘉莉的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她的眼神在屏幕里四处躲闪,显得十分心虚和犹疑。
“那个,阿斯兰,我… ”
“卡嘉莉,我不想让你为难。” 阿斯兰温柔开口,“此刻我们可以用官方身份说话,你是奥布元首,我是Plant的安全部长,仅此而已。”
“可以吗?阿斯兰。”卡嘉莉抬起头,鼓起勇气对上阿斯兰的眼睛。
“当然。”阿斯兰回答得风轻云淡。但同时,他却清楚地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中溃败腐烂。他悄悄深吸了口气,选择无视心中异样的情绪,冷静地推进着双方的谈判。

阿斯兰见的第三个人是议长。临近中午的时候,议长的通讯进来,询问他有没有空过去一趟。他笑着点头,起身出门。
议长见到他,比了个手势让他坐,随后便单刀直入:“对早上的声明,你怎么看?”
“议长怎么看?”阿斯兰不动声色地抛回问题。
“没有人有权利逼你做决定。”议长回答得十分干脆。
阿斯兰抬了抬眉,好似议长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
“议长应该已经受到来自奥布和库莱茵派的压力了吧,就算是和基拉没关系的大西洋联邦,估计也会趁此机会来踩上一脚。”
“我不否认。”对于阿斯兰的问题,议长没有躲闪,“但我还是要说,没有人有权利逼你做决定。我现在问你,只是希望可以根据你的决定提早准备好应对措施。”
阿斯兰看着议长,似乎在猜测议长的话里有几分真心。
“议长,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这大概是我今天听到的最暖心的话了。”阿斯兰放软了语气,选择相信议长是真心,“但是,我一早就没有选择。”
“国家存在的意义是保护他的公民,不是强迫公民牺牲。”议长还想说什么,却被阿斯兰用手势打断了。
“虽然脱下了军装,以后大概也没有机会穿回去了,但ZAFT一直都在我心里。”阿斯兰的右手抚上了左胸的心口,“我在军旗下宣过誓的,我将用我的一切捍卫Plant。”
答应与不答应的利弊得失如此明显,在旧萨拉派发出声明的那一刻,他就没有余地。
“我唯一的要求,把我卖个好价钱,不要让我的牺牲白费。”阿斯兰声音平稳地没有一丝波澜,似乎现在谈论的只是简单的日常,“早上我已经和卡嘉莉还有拉克丝谈过了,她们初步同意了我开出的条件。请尽快与相关部门细化落实细节,旧萨拉派只给了我们一周的时间做回应,我们时间很紧。”
议长接过阿斯兰递来的磁盘,插入电脑。她不敢相信只是短短一个上午,阿斯兰竟然已经做到了如此程度。他是不是早就料到旧萨拉派会要他?他是不是早就估算好了自己牺牲的价值?为什么,为什么他能如此冷静地出卖自己?
拉克丝答应放弃Plant公民身份及对库莱茵派的控制,入籍奥布,同时解散终端机。
奥布答应加大与Plant的农业合作,不再要求Plant裁军,且奥布会全面加深与Plant商业领域的合作,两国互相放宽出入境限制,推动民间人员交流及旅游产业的发展。
另外还有许多在外交上扯皮了很久的提案,都被阿斯兰借此机会一下敲定。
“当然这只是初步沟通,正式落定他们也需要时间内部协调。”议长浏览屏幕的同时,阿斯兰在一旁冷静地补充细节。
议长心里五味陈杂,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条件是很好,可是……
“我没有牺牲的癖好,如果有的选,我也会想活着。”阿斯兰对着议长笑了一下,似乎是想让她安心,“但是这次行动的是旧萨拉派,如果我不救基拉,Plant会受到巨大的压力,同时我这个安全部长的位子也一定坐不稳。而且,那毕竟是基拉,就算是私心,我也是想救他的。所以议长,你不用愧疚,我有我的考量和盘算,没有人逼我,这是我的选择。”
议长看着阿斯兰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甚至带上了一丝敬仰,她站直了身子,对着阿斯兰伸出手:“阿斯兰,我保证不会让你的牺牲白费。”
“谢谢你,议长。”阿斯兰轻轻回握议长的手,站得笔直。

阿斯兰从评议会大楼出来就直接回了公寓,他知道伊扎克一定已经从军港调了穿梭机赶回首都,算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要到了。
一想到伊扎克,阿斯兰就感到胸口有不知名的钝痛,怎么都压不住。他感到理智强行筑起的防线正在被这三个字侵蚀,快要崩溃。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那一丝悲凉渐渐浸透了心防,开始侵袭四肢百骸。他扶着公寓的墙壁,按着心口慢慢弯下了腰。痛,太痛了。即使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看到拉克丝和卡嘉莉选择基拉的时候,他还是会痛。心脏就好似被千万细小的针扎过一般,隐秘地钝痛。
伊扎克无视了一路跳出的电子超速警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首都的道路上飞驰。他从看到那个声明开始就试图联系阿斯兰,同时紧急调了穿梭机飞回首都。他知道,他一定要在阿斯兰做出决定前阻止他,否则他将无法挽回。
伊扎克冲进公寓的时候阿斯兰也正好回头望向门口,伊扎克看到阿斯兰的眼神后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完了,只是一个眼神他便知道这家伙已经做出了决定,现在说什么都无力回天。一股怒意从伊扎克心底升腾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这家伙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不管不顾,擅自决定?擅自MIA,擅自跑到奥布,擅自回ZAFT,又擅自逃跑!每一次每一次,为什么他总是那个没莫名其妙被丢下的人?难道他从没想过要和他商量一下吗?他当他是什么?!以前也就算了,他以为至少以他们现在的关系,阿斯兰会和他商量一下的,阿斯兰应该要和他商量一下的!
可阿斯兰依然背着他,做了那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决定。
“KISAMA!”
伊扎克愤恨地挥拳而上,阿斯兰没有躲。他被伊扎克打得歪向一边,嘴角渗出了血。
“伊扎克,你听我说。”不似和议长交谈时的从容镇定,阿斯兰此时的声音是如此得小心轻柔,仿佛怕一个不注意就吓跑了眼前的人。
不,我不要听!伊扎克后退一步,转身欲走。他知道阿斯兰要说什么,他也知道阿斯兰一定能说服他,所以他才不要听。既然他已经无法改变阿斯兰的决定,那他至少有逃避的权利。
“伊扎克!”阿斯兰紧紧抓着伊扎克的手臂,把伊扎克拉倒怀里,“对不起,伊扎克。”
阿斯兰没有企图解释或者说服,他把伊扎克圈在怀里,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颤抖的声线带着浓重的悲伤,伊扎克感到有什么液体滴落下来,染湿了他的军服,他不由自主地抚上了阿斯兰的背脊,想要安慰。
阿斯兰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控制住情绪,可理智早已崩溃,他只能紧紧抱住伊扎克,利用伊扎克的体温勉强控制自己,让身体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
“伊扎克,对不起,但是我答应你,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会活着回来。无论什么情况,我不会求死。”
伊扎克整个人僵了半秒,接着他的手也开始颤抖。他知道这个承诺对于阿斯兰来说是多么残忍。安全部有不成文的规定,他们这里出去的人可以死但不可以被俘。他们身负太多秘密,一旦身陷囹圄,敌人一定会用尽手段让他们吐出真相,这种情况下死亡将会是一种仁慈。
伊扎克知道他不能接受这个承诺,这个承诺太过残忍沉重。可拒绝的话在他的喉头滚了两滚,无论如何无法吐出。他想要阿斯兰活着,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希望阿斯兰活着!
“KUSO!” 伊扎克捏着阿斯兰的领子,狠狠把阿斯兰拍到了墙上。他的眼角有泪水流出,怎么也止不住。
“你可以拒绝的!你可以的!”伊扎克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大吼出声。
阿斯兰双手按上伊扎克的耸动的肩膀,看着伊扎克没有说话。
伊扎克知道阿斯兰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是的,他们宣过誓的,可那时的他从未想过他会失去自己的爱人。
阿斯兰牵起伊扎克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伊扎克你在这里,ZAFT也在这里。所以没事的,我会回来的。”
“阿斯兰。”感受到阿斯兰心口的温度,伊扎克终于渐渐稳住了情绪,他沉默半晌,缓缓抬起头。他看着阿斯兰,语带决意:“我说过,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在这里。所以我会等你,你记住,我会一直等你。”
泪痕还留在阿斯兰的脸上,可他的嘴角却挂起了切实的笑意。心中的悲凉钝痛依然在肆意生长,可在那厚重的乌云之下有一丝光透了进来,只要有光,那便不是绝望。

早上起床后,阿斯兰如常地洗漱换衣。伊扎克默默拿过阿斯兰的领带,帮他在胸口系好。沉重的空气好似泥沼,在两个人间迟缓地流动着。
旧萨拉派给了他们七天的时间做最后的回应,昨天是第一天,如今他们还有六天。
“我走了。”阿斯兰在伊扎克的脸颊落下一个吻。他们只有六天时间,可他们却都还有不得不完成的事。
“嗯,我一会儿也去部里。”伊扎克沉默地目送阿斯兰离开,他的手垂在身侧,暗自握紧了拳。

美玲迫切地想见阿斯兰,但她上不去阿斯兰的办公室,只能在大楼门口堵人。
她是和阿斯兰一起回到Plant的。阿斯兰给她安排了安全部的职位,但由于职级太过悬殊,她的日常基本和阿斯兰没有交集。
昨天看到旧萨拉派申明的那一刻她震惊得无以复加,接着没有边际的担忧便扑面而来。她十分清楚阿斯兰会做的选择。
她看到阿斯兰踏入大楼,企图上前搭话,却被保镖先一步拦下。她试图推开保镖如铁铸一般的臂膀,对面却没有犹豫地拔出了枪。
阿斯兰注意到骚动,透过人群看到是她,打了手势让保镖退下。
“美玲?你找我吗?”
“阿斯兰桑。“美玲看着阿斯兰身边围绕的人群,有些犹豫。
阿斯兰笑笑,搂过美玲的肩膀带着她一起上楼。

办公室里,美玲捏着制服的领口,坚定地看向阿斯兰。她的神情让阿斯兰想到了那个雨夜,那时的美玲也是带着这样的神情,把他拉到了浴室,打开了花洒。
在此之前,阿斯兰从未意识到这个娇小的身躯内会有如此巨大的能量。
“阿斯兰桑,我知道你一定已经做出了决定。所以我想问,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
阿斯兰愣了一下,和他猜想的不同,美玲没有担忧没有劝解没有宽慰,她只是站在那里问她能做什么。
真是玲珑剔透的女孩。
阿斯兰低着头想了想,然后拉开办公桌右边的一个抽屉,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绒布盒子。美玲认出盒子上的logo,那是Plant著名的首饰品牌。
“如果我真的回不来,麻烦帮我把这个交给伊扎克。”
“阿斯兰桑……”美玲看着盒子,眼里升起了水汽。
“我会努力回来的。但你也知道,凡事总有个万一。你能答应帮我的话,我会安心很多。”
“好的。”美玲接过盒子,“但是阿斯兰桑,我相信玖尔长官肯定更希望您亲自交给他,所以我只是代为保管。”
“好的。”阿斯兰看着美玲,点了点头。
送走美玲,阿斯兰收回思绪,开始整理手上的工作。他要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完成事务的交接,他可以走,但安全部的运作不能乱。

议长已经正式开始和奥布谈判相关细节,大西洋联邦十分惊恐,怕奥布会和Plant借此机会达成同盟。议长十分大方地邀请大西洋联邦一起加入谈判,并把部分议案的惠及方一并扩大到了大西洋联邦。 三方势力互相组合牵制,才能保证没有任何一方可以在事后轻易毁约翻脸。
伊扎克打发了迪亚哥去雅金杜维盯梢,自己则留在了首都整理情报。他和阿斯兰每天都会尽可能地准时下班,然后一起去约会吃饭。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确定关系也时日不短,但似乎从没有时间做些正常情侣会做的事。
现在他们终于能强迫自己挤出时间去约会,但分别却再一次近在眼前。
呐,阿斯兰…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要和你有那种一眼望不到头的分别?

晚上他们会在房间里激烈地做爱,好似要把所有的思念与眷恋在这六天里刻入对方的身体。他们在床上翻滚、在沙发里起伏、在浴池中深入。
最后一天晚上,在落地窗前,阿斯兰抱着伊扎克的双腿,把伊扎克圈在自己和窗玻璃之间狠狠顶入。此刻,伊扎克身前是即将要离开的爱人,而他的背后则是Plant夜晚的车水马龙,他被夹在中间,浑身赤裸。
这一晚他们做了很多次,做到最后伊扎克浑身都布满了凝结的精液,但他还是觉得不够,他紧紧抱着阿斯兰,似乎想把对方嵌入自己的身体。
呐,阿斯兰,我要怎样才能留住你?

第七日的晨曦中,阿斯兰把伊扎克打横抱进浴室,小心地帮他清理身体。冲洗到最后,阿斯兰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他跪在浴池边,用手撑住一边的墙壁,把脸埋到伊扎克的颈窝。他借着水流声的掩护,艰难开口:“伊扎克,今天你不要去好不好?”
伊扎克感到耳边有什么在颤动,阿斯兰浓重的鼻音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试图去看阿斯兰,阿斯兰却把头偏向了一边。于是他只能抬手轻轻抚摸阿斯兰的面颊:“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
阿斯兰转过头,在伊扎克的唇上落下一个深深的不带丝毫情欲的吻。然后他关了花洒,走出浴室开始换衣。伊扎克坐在浴池里,听到外面传来公寓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仰着头闭了闭眼,终于慢慢地站起来,拿过浴巾擦干身体。
换上崭新的军服,伊扎克站在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评议会大楼的方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早上九点的时候,Plant和奥布正式答应了旧萨拉派的条件,随后旧萨拉派发来了一个坐标,要求把稀有金属和旧萨拉派的被关押人员投放到相关位置。
坐标地点是一个小行星带,电磁环境复杂,追踪困难。
完成投放后,Plant悄悄设置了长距离监视卫星观察情况。但只不过半小时,监视的卫星的信号就丢失了,等画面再恢复的时候,投放物资和人员的救生舱已经消失。
之后旧萨拉派又发来一个坐标,这次的坐标是一个宽广平静的宇域,这里的电磁背景及其简单,任何人造设备在这里都会被轻易发现。旧萨拉派要求阿斯兰单人驾驶救生舱到达坐标后,宇域内保证2光秒净空,之后他们会把基拉投放到相同位置,两人互换舰艇后基拉就可以直接驾驶救生舱返回Plant。
2光秒净空,这超过了任何监视手段的范围。迪亚哥有些担心地望向阿斯兰:“会不会你去了他们也不放人。”
“不至于。旧萨拉派虽然是恐怖分子,但却也有他们自己的骄傲,不至于做这种事。”阿斯兰带上气密服的头盔,转身走向救生艇。

伏尔泰把阿斯兰投送到指定坐标后就开始了回撤,保证2光秒净空。
二十分钟后,阿斯兰果然看见一艘小型穿梭艇在舷窗外缓缓接近。
阿斯兰合上头盔,拉开舱门,让对方能确认他没有武装。接着身着气密服的基拉被对方推出舱外,阿斯兰在虚空中接过基拉,把基拉拉到救生舱内关上舱门。
“阿斯兰。”脱下头盔的基拉紧紧抓着阿斯兰的手臂,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们逃吧,你不要去。”
阿斯兰指指舷窗外停着的穿梭艇:“那是75口径外挂电磁炮,以这艘救生艇的动力没可能逃出攻击范围。我来不是为了和你一起在这里殉职的。”
“对不起。”基拉低下了头。
“伏尔泰的坐标和通讯代码在主控台,我走了之后你就去找伏尔泰。迪亚哥在那边。”阿斯兰说着按了按基拉的肩旁,不自觉放软了语气,“我不可能次次都能护着你,你要是真的还想再开MS,还是去接受一下正规训练比较好。否则,做一个普通的程序员也没什么不好的。”
“嗯,我知道了。”基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不舍的哭腔。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阿斯兰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有,他们只是关着我,没做什么。”
“那就好。”阿斯兰点点头,帮基拉扣上头盔,“我走了。”
说完,阿斯兰就绝决地拉开舱门,转身向一旁的穿梭艇飘去。

被拉入穿梭艇后马上就有复数的枪对准阿斯兰,阿斯兰举起双手,任由对方脱下他的气密服,对他做全身的扫描检查。同时,他的下颚被粗暴地捏开,有冰凉的器械进入他的口腔不断搅动。
“咳。。咳咳咳。。。”喉头被刺激到,他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
“嗯?”检查他口腔的人发出了轻微的疑惑,“你没有带毒么,这么怕死吗?”
阿斯兰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清楚的嫌弃和鄙夷,他在嘴角勾起一个自嘲般的笑容,并不打算争辩。
接着有人在他膝弯处重重踢了一脚,他被迫跪倒在地上,同时他的双手被强行扭到身后拷起。然后有人把他提起来,用膝盖大力顶向他的胃部,他吐出一口酸水,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就又被人一脚踢飞出去,撞向舱壁。
撞向舱壁后他重重落回地面,下意识地粗喘引起胸口一阵剧痛。
肋骨断了吗?阿斯兰艰难地让自己靠着墙坐起来,他抬头望向舷窗之外,看到基拉的救生艇在慢慢远去,然后消失,他终于放下心来。
他转头看向刚刚对他施暴的大汉,翠绿的眸子里射出凌厉的光,好似挑衅。
那大汉似乎被阿斯兰的目光刺到,他愤怒地上前,一脚踩在阿斯兰的下体上缓缓揉搓。他俯下身子,在阿斯兰耳边恶狠狠地开口:“我会让你知道不带毒自杀的后果是什么。”
阿斯兰痛得浑身痉挛,冷汗瞬间就布满了全身,他说不出话,连呼吸都成为了一种负担。
没有人逼问他情报,他们只是单纯地围着他殴打泄愤。他感到有人对他吐了口水,然后说:“你真是萨拉议长的耻辱。”也有人生生卸下他的手臂,嫌恶地质问:“明明你的妈妈也死在尤尼乌斯7,你为什么还要维护地球人!”
阿斯兰觉得他整个人都痛得发抖。不仅仅是身体,他的心更是痛到缩成一团,耳边的质问犹如无形的核弹,在他心上炸开无法填平的伤口。他在绝望中大口喘着粗气,却依然无法摄入足够的氧气。折断的肋骨大约是刺到了肺里,他开始不断咳血。意识在一片血色中渐渐模糊,在失去意识前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大叫:“住手!别打死了,他还有用。”

再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似乎已经被处理过了,呼吸不再会牵起胸口的剧痛,脱臼的手臂已经被接回原位。Plant医疗技术发达,即使是骨折也能利用再生技术快速治愈,并无需卧床休养。
阿斯兰被吊在囚室中央,连接着手铐的锁链被调整到巧妙的高度,他只有脚尖能勉强点到地面。这是刑讯的惯用伎俩,这个姿势不但能加速体力流失,还能快速消磨囚犯的意志。被吊起来的人将不得不在纤细的手腕和抽筋的小腿间做出选择,选择让哪里多承担一些身体的重量,但无论怎么选都会是徒劳,这个姿势带来的痛苦并不会因重心的分配而减弱一分。
正餐终于开始了吗?
阿斯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他有印象,是本森•布朗,父亲曾经的亲随之一。
“阿斯兰少爷,和你以这样的形式再见,我很遗憾。”
本森的称呼让阿斯兰觉得十分刺耳,他已经很久没听见过别人这么称呼他了。
“我不想弄的很难看,所以在正式开始前,我希望你能直接答应我们的要求,这样我们都能轻松一点。”
阿斯兰看到本森手中把玩的针剂,认出了那是什么,他的睫毛颤了颤,把下意识的恐惧压回心底。
“全世界都知道我要来换俘,安全部早已更换了我不知道的通讯码,我还能告诉你什么?”
“阿斯兰少爷,你是聪明人,我也是。”
本森不知道按了什么,阿斯兰的手铐上有强力的电流通过,贯穿全身,剧痛在体内炸开,冷汗从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沁出,阿斯兰不自觉地仰起头,漏出压抑过的呻吟。
“我当然知道安全部会换通讯码,但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像通讯码一样轻易更换的。”本森关了电击,走到阿斯兰跟前,捏起了阿斯兰的下巴,“比方说安全部在军研的具体控制点,比方说你安插在我们这里的卧底都有谁。”
“我有本事在你们这里安插卧底,还会落得现在这样吗?”
又一阵电流通过,阿斯兰觉得全身的肌肉痉挛成不可思议的姿势,他僵直着身体叫都叫不出来。头发和衣衫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了,电流停止的那一刻,他只能不住的喘息。
“阿斯兰少爷,我说了,我们都是聪明人。请不要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也不要试图激怒我。请你对你父亲亲自挑选的部下有点信心。”本森坐回囚室的椅子上,看着被吊缚着垂着头沉重喘息的阿斯兰,心底滋生出了一丝复仇的快意。
“你自然没本事安插能知道这种级别行动的卧底,但温莎案的犯人你们是怎么注意到的,你应该清楚吧。”
阿斯兰闭了嘴,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看本森。
本森似乎有些惊讶,他拿起一旁的针剂走向阿斯兰:“我一开始没觉得能用上这个,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有骨气。”
阿斯兰捏紧了吊缚他的锁链,用尽全力控制自己不要害怕颤抖。他咬着牙,看着本森将那管白色的针剂推入他的手臂。
“我们的要求有三个。1.军研的内控措施和节点,2.卧底名单,3.配合我们录公开视频,对你自己所做的事忏悔,向全世界宣告萨拉议长是正义的。你想清楚了就按下手铐中间的按钮,只要按下那个我们就会过来让你解脱。”
本森说完便离开了囚室,留下阿斯兰一人独自等待药剂的起效。
那管白色的药剂是最新研制吐真剂,专门用于不便使用暴力刑讯的审问对象。传统的暴力刑讯容易造成身体损害,引起因刑讯对象昏迷而不得不做的医疗暂停。任何性质的暂停都会给审问对象赢得喘息恢复的时间,从而降低刑讯效率。而吐真剂则不会,针剂里有足够维生的营养剂和阻止使用者昏迷的药物,配合经过精密计算的电流刺激,刑讯可以24小时不间断地进行,从而达到尽早摧毁被刑讯人意志的目的。
针剂的药效渐渐泛了上来,阿斯兰觉得思维开始变得迟缓钝痛,那是吐真剂内的特有成分在破坏他逻辑性的思考。阿斯兰很清楚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理性将被药物压制,身体将会变得比平时更为敏感,他无法睡着也无法昏迷,不定时的电击会加速消耗他的体力和意志,思考将会成为一种沉重的负担,心底最脆弱不堪的情绪会不可阻止地接管大脑,那时的他大概再也无法护住任何的矜持和骄傲。
呐,伊扎克,我能撑到你来救我吗?
在最后一丝清明被药剂夺走前,阿斯兰绝望地想。

阿斯兰离开已有3天,在这3天里除了迪亚哥没人敢去和伊扎克说话。
这3天里伊扎克没有摔过任何东西,他平静得出奇。他如常地上班工作,冷静地在会议中和同僚交换意见,犹如一台高效运转的机器。可他越是这样,迪亚哥就越是害怕。他和伊扎克一起长大,如此冷静好脾气的伊扎克从未出现于他的记忆里。
那天他接到基拉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放下阿斯兰的坐标,企图能扑捉到蛛丝马迹。可是他什么都没找到,所有痕迹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心虚地把报告递给伊扎克,心里已经做好了伊扎克大发雷霆的准备。可是没有,伊扎克平静地看完报告后说:“正常。他们既然能以那种战术俘获基拉,便意味着他们有高于绝大多数部队的战术素养,自然不会在行动中留下可被追踪的痕迹。这是一早就能料到的。”
迪亚哥看着这样的伊扎克心里发毛,他踟蹰着开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布置监视卫星,按正常流程追踪线索。大西洋联邦和奥布那里该盯的也不能放松,不能为了救阿斯兰让别的势力钻了空子。”
伊扎克表现地太过正常了,他甚至清楚地知道不能把所有资源都扑在找阿斯兰上。迪亚哥本来准备好的劝解和安慰跟本没机会派上用场,他心里更慌了。
“伊扎克,阿斯兰不一定会有事的。”
“我知道。”迪亚哥终于在伊扎克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情绪波动,他看到伊扎克微微低了低头,把眼神藏在了碎发的阴影里。
“那家伙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说完伊扎克就转过了身,不再看迪亚哥。
迪亚哥看着伊扎克拒绝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悄悄退出了办公室。

冷汗已经在身下汇聚出了一个小小的池塘,手臂和小腿都在不断地痉挛打颤,阿斯兰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维持直立的姿势,他任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被吊起的手腕上。手腕已经被磨得破皮红肿,但他对此毫无感觉。
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的思维混乱迟缓,他无法再靠意志力来忍受疼痛,维持矜持。他在电击的疼痛中惨叫出声,他的身体因恐惧而不断颤抖。失去了理智的禁锢,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悲凉苦涩肆无忌惮地破土而出,迅速而霸道地占领这具躯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脑中浮现出尤尼乌斯7上空核弹爆裂的白光,他想到父亲对他开枪的模样。他回忆起,他在指挥室里看到中枪的父亲漂浮在空中,鲜血没有停歇地从父亲身体里冒出,在空中凝结成一个个刺眼的圆球。他想起父亲最后的遗言是让他发射创世纪,而他却转身亲手把创世纪炸毁。母亲的笑容在脑海中只出现了一瞬,接着便是尤尼乌斯7碎裂着掉落地球的画面。他的耳边不断回响着旧萨拉派死士的宣言,他们说帕特里克萨拉的道路才是调整者唯一正确的道路。
痛苦而混乱的画面没有停歇地在脑内闪现,他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他从没如此放肆地哭过,他甚至分不清他的喘息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还是因为他哭得太过悲伤而无法换气,他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住,痛不可挡。他从不知道一个人能有如此多的泪水,似乎怎么也流不完。
“啊!!!“在又一次的电击中,阿斯兰发出了没有抑制过分毫的惨叫,他的双目鲜红,喉头嘶哑。汗水和泪水随着他的挣扎飘洒在空中。但是任何的呼痛挣扎都不会得到丝毫回应,此时此刻,没有人能救他。

本森再次拿着药剂进入囚室的时候,他在阿斯兰身上看到了明显的瑟缩和恐惧。阿斯兰看到他不自觉地想后退,本能地想把身体蜷缩起来,但手上的束缚却让他的任何动作都是徒劳。
“怎么,想清楚了吗?想清楚了就能解脱哦。”
本森的声音在阿斯兰耳边犹如魔咒,混沌的大脑下意识地想去抓住那一丝唯一的希望。
“我…”阿斯兰垂着头,无意识地开口,声音嘶哑干涩。
“对,说出来就轻松了。军研的内控节点是什么?”
大脑不能很好地运转,模糊地意识被轻易引导。
“是在…”阿斯兰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机械地顺着本森说下去,“是在…”
冷汗顺着发丝不断滴落,阿斯兰低着头,目光涣散地看着地面,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他只是本能地渴望逃离这漫无边际的地狱。
但潜意识里似乎有什么在阻止他,他虽然张开了口,却无法继续说下去。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如此痛苦了,明明已经如此不堪了,明明大脑已经混乱地像一团浆糊,无法进行任何思考了,他还是无法出卖Plant。身体的本能驱使着他开口,但有什么他此刻自己也不明白的东西把声音死死拦在了喉咙里。他绝望地闭上嘴,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阿斯兰的反应让本森十分惊讶,他有一瞬间已经准备好迎接胜利的喜悦了,但阿斯兰却在下一刻闭上了嘴,把头偏向了一边。
“你确定不说吗?第一针的时效快过了,你真的不说我就接着打第二针了。你觉得你能扛几针,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不,不要。”阿斯兰看着本森露出哀求的神色,“求求你,不要。”所有的矜持都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和理智一起崩溃,大脑的高级功能被抑制,此刻的阿斯兰脆弱地如同一个孩子,他瑟缩着,颤抖着,流着眼泪哀求。
“军研的内控节点是什么?”本森加重了语气。
阿斯兰张着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绝望地摇着头,涕泪满面。不,不要如此残忍地逼他背叛,他从没坚强至此。他也会痛,他也会想要软弱和逃避。他并不能一个人站在那里扛起所有。他也会想要宽慰的臂膀。
不仅是理智,连感性都被逼到崩溃的边缘。他不断地摇着头,企图在这绝望地海洋里抓住什么。然而,他等来的只是白色的药剂被再次推入手臂,延续着望不到头的折磨。

伊扎克,我好想你。
在意识的泥沼,阿斯兰终于抓住了一缕浮萍。他低着头不断念着伊扎克的名字,似乎这样他就能在这令人窒息的地狱中获得多一点氧气。
我好想你,伊扎克。
意识依然很混乱,他并不知道他为什么想他。只是在念这三个字的时候,心就不会再那么痛,让他可以得到片刻的喘息。
于是,在阴冷的囚室里,他无意识地念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军部的办公室内,正和迪亚哥开简报会的伊扎克突然站立不稳,他不得不把手撑在桌子上稳住身形。
“你怎么了?“迪亚哥关切地上前询问。
“没事。“伊扎克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
没事,就是突然间左胸的胸腔内有什么东西在痛,痛到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你还好吗?阿斯兰。

午后和煦的阳光洒落在身上,他在庭院里摆弄着新做的机械狗,雷诺雅在一旁的花墙边打理着心爱的兰花。帕特里克风尘仆仆地回到家,雷诺雅放下园艺剪迎了出去,幼小的他也向许久不见的父亲跑去。
“爸爸,欢迎回家。”他跑跳着伸手向父亲索取一个久违的拥抱。
就当他的手快触碰到帕特里克的一刹那,温馨的画面突然从中间碎裂,刺目的鲜红慢慢映入了眼帘。雷诺雅向一边倒去,直直掉入没有边际的黑暗,帕特里克看向他的表情逐渐狰狞,下一秒他看见父亲对着他举起了枪。
“不!不要!”阿斯兰惊叫着坐起来,急速地喘息着。
梦吗?
黑暗的房间里,阿斯兰有那么一瞬间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境。他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头发,努力让自已清醒起来。
意识逐渐被拉回,他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周围。
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全身的肌肉依然酸痛无比,阿斯兰用手托着额头,试图理清思绪。他一定是失去了一段时间的意识,但是为什么?在药剂的作用下他应该无法昏迷才是。他试图回想记忆中最后的画面,但是不行,只要稍一回想他就头痛欲裂,一阵阵反胃。
因为太过痛苦而触发了身体的保护机制吗?阿斯兰不再逼迫自己,他靠坐在床头,抬头打量着头顶的监控,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给他答案。

果然,大约只过了十分钟本森就进来了。他打开房间的灯,坐到了阿斯兰床边的椅子上。
看到本森,阿斯兰心底本能地微颤,但他控制住了身体的反应和脸上的表情,平静地望向本森等待他开口。
“你让我很惊讶。”
本森的声音比之前在囚室里低沉了几分,阿斯兰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竟然觉得本森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尊重。
“这一代吐真剂研发出来后,从没有人能扛过两针完整的药效。当我拿着第三针去找你,威胁你要继续的时候,你虽然整个人慌乱地如同一团破布,但依旧没有妥协。”
这是夸奖?阿斯兰不知道此刻他该回以本森怎样的表情。
好在本森也没有在期待他的回应,自己径直说了下去。
“你接受过反刑讯训练吧。反刑讯训练的核心是教会你们怎么把内心的防线缩到最小,只有足够小才能足够坚固。在残酷的刑讯中,你们不会有力气去坚持太多东西,要护的东西越多,你们就越脆弱。”本森说着叹了口气,他望向阿斯兰,眼里有复杂的情绪,“这些说起来很简单,似乎只要抛弃无关紧要的,坚持最重要的就行了。但真正能做到的人却极少。矜持、荣誉、骄傲,生命、战友、兄弟,父母、爱人、祖国,重要的东西那么多,什么才是那个唯一?特别是越优秀的战士就越骄傲,而越骄傲就越容易崩溃。传统的严刑拷打大约还有护住骄傲的可能,可在吐真剂的作用下,越是放不下矜持分不清主次,就越容易被击破。”
阿斯兰的眼神暗了暗,他不得不承认本森说得全对。若是在两年前,他也许会直接咬舌,没有犹豫。那时的他太过年轻迷茫,觉得事事都是重要的,事事都是要拼命的,根本分不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他记得在接受反刑讯训练的时候,教官曾和他们说过,刑讯中他们可以软弱可以卑微可以不堪,但只要守护住了最重要的那一点,那便是最伟大的胜利,其他的都不重要。
那时的他并不真正明白这番话的含义。他不明白没有骄傲如何才能扛过非人的刑讯?没有骄傲要如何在黑暗中坚持?
现在的他明白了。
真的被逼到一定程度,骄傲将会是一种奢侈。教官说得没错,只有把自己缩得足够小,才能足够坚强。
“但是你做到了,你只选择了Plant。”本森看着阿斯兰,说得凝重,“你抛弃了所有的坚持,甚至把自己都原原本本地出卖掉了,在崩溃的边缘,你坚定地选择了Plant。你用你所有的能量只护住了那一点,否则你扛不下来。这一点我很清楚。”
本森的话让阿斯兰觉得眼角有些酸。那一丝酸胀并非药物残留的影响,而是因为本森说的事太过沉重痛苦,他不愿回想。
如果有任何一丝其他的可能,他都不会让自己疼痛至此,无法呼吸。毕竟矜持和骄傲于他而言重于生命,父亲和母亲更是他心上永远无法褪去的伤痕。如果有一丝丝选择的余地,他都不会出卖自己至此。可在当时的情景下,他没有选择,他只能抛弃所有,退缩到角落,只把Plant紧锁在心中最坚固的地方,然后向药剂原原本本地交出剩余的自己。
在囚室里认出吐真剂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这是他必须要做的抉择。
但是太痛苦了,实在是太痛苦了!痛苦到仅仅是简单的回想他都会一阵阵反胃,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拒绝和那个场景再扯上任何一缕关系。
“你能做到这一点,证明我们之前对你有误解。你对Plant如此忠诚,便不可能因为贪图安乐而去选择更容易的道路,也不可能因为一己私欲而忘记弑母的仇恨。所以现在,我想好好和你谈一谈,阿斯兰少爷。”
本森的这一句阿斯兰少爷不再语带嘲讽,而是带着应有的敬意。
阿斯兰抬头看着本森,觉得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一直背着弃父的污名而不愿解释,他的潜意识里也一直认为别人的辱骂确是部分事实。可在心底,他依然渴望能被理解,至少能有人心平气和地问他一句,你是怎么想的,你是否有苦衷。
现在,父亲最忠实的追随者和他说,我觉得我们误解你了,让我们来谈一谈。
这也许是个机会。
阿斯兰极力控制着内心激荡的情绪,他尽量沉稳地抬起头看着本森。
“布朗叔叔,你想谈什么?”
“为什么要炸了创世纪?”本森问得十分直接干脆。
“因为无辜的血已经流得太多了,而且那一发创世纪如果成功,我们与地球必然不死不休,没有任何转圜。那么,最终的结果将会是两边一起走向毁灭。”阿斯兰答得坦然。
“我懂了,你要的是Plant的未来。”本森略微沉吟了一下,“但是战后的和谈,谈了个什么出来你也看到了。不用绝对的力量把他们打服,我们并得不到应有的正义。”
“我承认,那时的我并没有看到那么远。但我并不后悔当时的决定。”阿斯兰看着本森,语速平缓稳定。他曾在成百上千个夜晚问过自己是否后悔,而答案也早已明晰。
“战后和谈Plant的确吃亏,但这不是不可被纠正的,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个在努力。但若创世纪发射,我们不仅会变成和地球一样屠戮平民的屠夫,同时也会剥夺两边共同的未来。”
也许是压抑得太久,阿斯兰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即使这个倾诉对象可能恨他。
“我从没想过要背叛父亲,但我更清楚父亲并不真的想要整个地球为母亲陪葬。母亲肯定也是不想的。”隐秘的刺痛撞击着心灵,这是他从未诉于人前的哀伤,阿斯兰慢慢垂下了眼眸,把情绪藏在了眼底,“我的确是辜负了父亲的临终嘱托,但父亲的一生都奉献给了Plant,我不觉得他真的愿意用Plant的未来给地球殉葬。”
“果然你还在未来多于过去的年龄,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不一样。你的想法虽然有些天真,但却不能说是错的。”本森说着又重重叹了一口气,“但是阿斯兰少爷,未来是很重要没错,可未来是由无数个现在和过去堆积起来的。如何正确对待过去和如何创造未来同样重要。”
阿斯兰有些疑惑地看着本森,不明白他的意思。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如此坚定地追随萨拉议长你想过吗?”
“是因为仇恨。”
“对,是仇恨。是因为巨大的仇恨。这个仇恨只要一天没有说法,我这里,我们旧萨拉派这里就永远不会缺战士。”
“可是……”
阿斯兰想说什么,却被本森制止了。
“大道理谁都会说,但能做到却完全是另一回事。这个世上大部分都是凡人,他们的要求和想法都十分简单,仅仅是善恶有报而已。即使是现在,战火暂熄,双边经济都开始恢复,民生看上去也有所改善,但是在Plant有多少人依然咽不下这口气你可知道?”
“我……”阿斯兰挣扎了下,终于放弃,"我知道。"
是的,他知道。因为他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虽然他装作可以把一切都揭过去,装作他可以只放眼未来,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使是他,心底也有那么一块地方是无法释怀的。
“所以你准备怎么办?你要创造未来,那么你是要把这些人都抛弃吗?”
“当然不是!”
“那么你是企图用时间冲淡他们心里的仇恨吗?你觉得可能吗?尤尼乌斯7,加上被镇魂曲破坏的Januarius和December,在地球军的暴行下,我们失去了多少同胞,你不会没有概念吧?”
阿斯兰有些痛苦地捏紧了拳。时至今日他才发现他依然是天真的。他回Plant,执掌安全部,扶持萨拉派,压制议会内的绥靖势力。他以为这样一步步努力便可以让事情回到正轨,让Plant获得正常的地位和权力。然而本森却告诉他,这一切只不过是把腐烂的伤口直接缝合,从而企图装作没受过伤的自欺欺人罢了。
腐烂的伤口只有把腐肉挖尽才能真正愈合,否则迟早会重新发炎溃烂。
粉饰的太平注定不会长久。
“阿斯兰少爷,我不认为你炸毁创世纪是错的,但我也不认为萨拉议长是错的。在那个场景下,你们都没有错。你想要未来,而萨拉议长想要纠正过去。但是现在,此时此刻,萨拉议长已经不在了,他不需要再烦恼,活着的我们却不得不做出决断。阿斯兰少爷,容我问一句,现在的情况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阿斯兰苦笑了一下。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把过于困难的问题抛给他?好似只要他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世界就可以得到拯救一般。
难道没有人觉得这对他来说太过沉重了吗?

阿斯兰沉默着低头,思考了许久后缓缓开口:“不能再打仗了,打仗不能解决问题。而且我们的人口消耗不起。”
这的确是过于沉重的问题,但他不能逃避,他既然选择了承担,便不能半途而废。
“但是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再装作什么都看不见。这样只会让受害者愈发觉得不公,仇恨会更疯狂地生长。”阿斯兰说到这里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而且说实话,哪怕是我自己,心底也无法接受一切就这么过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斯兰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调整情绪:“我们必须让地球道歉,正式公开地道歉忏悔。否则我们将无法让民众相信,地球真正认识到了我们是和他们相同的生命,认识到了调整者不是怪物,不能肆意虐杀屠戮。我们需要让他们在地球上建设慰灵碑,让他们的首相亲自哀悼献花,我们必须让他们把这些罪孽全部写入教科书警示后人,以确保日后我们不会再被如此对待。同时,我们需要让他们公开审判案犯,制定赔偿方案。这样虽然不能安慰逝者万一,但总也能稍稍抚平生者的怒火,给他们一个交代。”
本森看着阿斯兰,眼里露出深刻的赞许。不愧是萨拉议长的孩子,真是一点就透。
“那么,你能做到吗?”
“我不知道。”阿斯兰闭了闭眼。他刚刚说的,放在现在的形势下而言无疑是妄想。一眼望去,他根本不知道路在哪里。“我不知道。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做到,这不但是为了Plant,也是为了爸爸妈妈和我自己。”
“好!”本森站了起来,他看着阿斯兰,郑重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愿意成为你的力量,整个萨拉派都会是你的力量,阿斯兰少爷。”
Saturday, January 04, 2025 21:57:58 PM UNARRANGEMENT PERMALINK COM(0)
蜕变
作者:梦静海Fly

引言

战士倒在血泊里,尘土覆盖在身上。
风沙雨雪,四季变换,松散的土渐渐结成坚硬的茧。
新月升起,时代轻唤,苏醒的战士破茧而出,带着逝去的荣耀,迈向前方。
若必须向前,则决不后退。
若注定背负,那便去背负。
我愿为我热爱的故土献祭于高台之上,成为那黑暗的夜里,划过天际的一丝光亮。

蜕变
作者:梦静海Fly
Chapter 1 归

阿斯兰回到Plant是在伊扎克遭遇暗杀的一周之后。

一周前,难得周末不加班的伊扎克去了首都远郊的书店。在C.E. 时代,购买实体书已经成为了小众的爱好,愿意为此消费的人并不多,而伊扎克是其中之一。
那天他刚走到书店门口,一梭子弹就擦着他的裤腿在地面留下了一排坑痕。若不是这个书店地处偏僻,周围无甚高楼,伊扎克毫不怀疑对方会直接架狙,那他可能就要直接交代了。
不能进书店,这是伊扎克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把枪战带进书店无疑会伤及无辜。他一边转身向另一侧的灌木丛跑去,一边拉开了紧急发讯器。

对方至少有三人,全都配有自动步枪。伊扎克隐蔽在灌木丛里,微微觉得有些奇怪。照理说,和平时期要把这些东西弄进首都并不容易,对方绝对是奔着他的性命来的,但行动上却又缺乏组织和章法。如果他是这次行动的策划者,他至少已经有十个机会把自己干掉。

伊扎克灵活地利用地形和对面纠缠,庆幸着对面是个蠢蛋。他只需拖过十五分钟就好。紧急发讯器拉开之后十五分钟内就会有人来救援,这是他和宪兵队互相妥协后的安保措施。
宪兵队找到伊扎克的时候,他左肩中了弹,身边还有一个孩子。袭击的人看到增援,十分果断地迅速后撤,没有留下可被追踪的痕迹。

迪亚哥在空港接上阿斯兰,有些疑惑地问。“所以,你这次回来是因为这个?”
这次阿斯兰回来得非常突然,他和伊扎克昨晚才收到地球来的信息。伊扎克有会议排不出时间,在办公室骂了5分钟后打发他来接人。
“也不全是。”阿斯兰回答得不是很快,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我其实计划很久了,回Plant。伊扎克这件事只是让计划提前了而已。”
“计划很久的意思是,你终于决定要正式回来了?” 阿斯兰的言下之意让迪亚哥有些惊讶,他谨慎地确认着,怕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什么。
“嗯,不走了。”阿斯兰肯定得很干脆,声音里带着轻快的笑意。
“那终端机呢?奥布呢?”
“我说了计划了很久了么,本来就已经在着手收尾了。卡嘉莉和拉克丝那边我也都聊过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阿斯兰回答得理所当然,迪亚哥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烧了。这也太突然了!虽然说不论是他还是伊扎克都期望着阿斯兰能回来,但他们也都明白阿斯兰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和他回来所需要负担的重量。
回来这件事对阿斯兰来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而是一个抉择,一个会影响他整个生命轨迹的抉择。现在,这家伙竟然就如此轻飘飘地说,回来了,不走了,语气随意地就好似他只是出了个差。

好在迪亚哥一向聪慧,并不过多纠结。他对着阿斯兰释然地笑了一下,愉快地发出邀请:“要不直接住到我或者伊扎克的公寓去?反正都有次卧。”
阿斯兰摇了摇头:“我就住酒店吧。挤在一起不方便,而且也就住几天,过两天配给我的公寓就应该下来了。”
??配给的公寓?
迪亚哥当然知道Plant会为高级官员统一配备靠近办公地点的公寓,他和伊扎克住的就是这种。可是阿斯兰?他一周前穿的可还是奥布的军服啊。
“那个,阿斯兰。”迪亚哥无奈地叹了口气,“等伊扎克开完会过来,我希望你已经想好怎么和我们好好说明一下了。”
“还有,晚上要不还是去我哪儿吃,公共场合吃饭我怕明天的新闻头条是ZAFT高级军官聚众斗殴。”
“好啊。“阿斯兰笑着点头,祖母绿的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芒。

晚饭点的是法式餐厅Luna的外卖,伊扎克开完会回到公寓是晚上七点。他推开门的时候,迪亚哥和阿斯兰正在拆外卖包装。
“好久不见,伊扎克。” 阿斯兰放下手中的袋子走向伊扎克,他小心地避开了伊扎克左肩的伤口,给了伊扎克一个不浅的拥抱。
伊扎克左肩的伤是在上次暗杀中留下的,不算严重,但恢复如常还是需要时间。当时他为了保护一个突然窜出来的孩子被流弹打到。
伊扎克本来想好了要像上次见面一般,一进门就纠着阿斯兰的领子质问他为什么回来得这么突然,但阿斯兰的这一抱,把他所有的KUSO堵在了喉咙里。
迪亚哥在一旁看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伊扎克不由有些好笑。果然不论什么时候,伊扎克都会被阿斯兰克得死死的。
“KISAMA你笑什么笑!”伊扎克作势对迪亚哥挥拳,迪亚哥连忙后退三步做讨饶状。

“伊扎克,你的伤还好吧?”阿斯兰在餐桌就座,目光落在伊扎克左肩的护具上。
”没事,小伤。”伊扎克跟着坐下,“倒是你,为什么突然回来?”
“你的暗杀和库莱因派有关系。”阿斯兰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用肯定句对暗杀下了结论。
伊扎克挑了一下眉,怪不得查不下去,怪不得能把自动步枪带进首都圈。
“你是为了这个回来的?他们哪里看我不顺眼。”
“据我所知暗杀你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不是库莱因高层的意见,所以做得比较粗糙。”
“哦。”伊扎克并不惊讶。
“不过你要是再继续影响军中言论的话,对暗杀你这件事,我相信他们高层也会很快达成统一的。”
伊扎克抬头盯着阿斯兰的眼睛,似乎在研究阿斯兰对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相信阿斯兰知道他的立场,也相信阿斯兰知道他绝无可能退让。
阿斯兰没有回避伊扎克的目光,他的嘴角勾了一下,轻笑出声:“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伊扎克。”
心里突然有个念头动了一下,伊扎克微微眯起眼睛,他看着阿斯兰,十分认真地问:“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阿斯兰捏着酒杯,抬头似乎是在看着伊扎克,又似乎是在看着更远的地方。
“啪。”伊扎克手中的酒杯被他捏碎了,他微微低着头,眼神藏在了刘海的阴影里,“我没事的,我哪有那么逊,做你的长官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我知道。”阿斯兰的目光温柔地望过来,“但我们其实都在很早以前就做出了选择,早在5年前。你不曾后退过,那么我也不会。”

70年的那个午后,他们在ZAFT的军旗下宣誓:我将用我的一切捍卫PLANT。

阿斯兰很快就拿到了配发公寓的识别卡并搬了进去。他的公寓和伊扎克他们不在一起,而是在更靠近评议会大楼的地方,他的工作地点也并不在军部,而是在安全部。要说这两者有什么区别,那就是阿斯兰管的是特工,并不是军人。

空降的安全部长。第一天赴任的时候,阿斯兰从门口卫兵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也是,在Plant消失了那么久,一回来就是这么个位置,也的确太奇怪了些。
不过,这不要紧。时间久了,大家就会慢慢想起,王子和公主的童话里不仅仅只有公主。王子的暂时退场只是为了终幕更盛大的回归。

“那家伙又是一回来就在你上面啊。”迪亚哥在伊扎克的办公室里,指着屏幕上的公文打趣。
“又不是一个系统的。”伊扎克没好气地怼回去,神情并不怎么愉快。
阿斯兰从来不缺力量。抛开他的自身实力不说,单凭萨拉两个字他就有和全世界任何一个政府谈判的筹码。
然而对于阿斯兰来说,萨拉之名是不可以轻易使用的。他既然背负了这个姓氏,那他便要对得起这份荣耀。选择拾起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力量,对于阿斯兰来说意味着什么伊扎克再清楚不过。
上天所有的恩赐都一早标好了价码,令人垂涎的力量背后往往是深不见底的泥污。
他和迪亚哥心如明镜,阿斯兰到底还是选择上前,拾起这只属于他的力量和伴随在这力量之后的修罗。

一战后萨拉派因库莱因派的清算势力大减,但毕竟是根基深厚的开国党派,在和极端派撇清关系并进行内部整顿后总算保住了基本盘。在二战的杜兰达尔事件后,竟还顺势在议会抢回了些席位。
但到底是在一站时被打压得狠了,萨拉派内有势力和名望的高层几乎被清除殆尽,派系内部群龙无首,缺乏凝聚力,即使他们仍是仅次于库莱茵的派系,但对Plant的影响力却终是有限。

“他早就想这样回来了吧,毕竟现在评议会那个样子。”
“他那混乱的人际关系,回来当靶子吗?还偏偏挑安全部的位子坐,真的是脑子坏掉了。”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伊扎克就隐约猜到了阿斯兰的计划,但正式的任命书下来,他还是忍不住要骂。
“你觉得按他的性格,他自己会不会成为靶子在考虑范围之内吗?”
我将用我的一切捍卫PLANT。
伊扎克想起70年9月,他们宣誓的那个场景。那时他们身边还有尼哥尔,有拉斯提,有米盖尔,有许许多多现在已经不在的人。
但那是军旗下的誓言啊,和政治是不一样的。

阿斯兰上任仅仅一周,终端机在Plant军研的内应就被尽数切断。安全部的特殊囚室里久违地热闹了起来。
预料之中的,拉克丝的私人通讯直接打到了阿斯兰的办公室。阿斯兰看了看一旁的部下,直接按了接听,并没有避嫌。
“阿斯兰,你这次回去,我没有动用库莱茵的力量阻止是因为我相信你是为了Plant。”拉克丝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和失望,她盯着阿斯兰好似质问。
安全部一直是萨拉派的地盘,只要阿斯兰想,他随时可以拿到实际控制权。唯一的问题是,库莱茵派会不会从中作梗。
这两年,库莱茵派在Plant势力渐大,竟然都有些脱离拉克丝的控制了。很多和地球间的对Plant不利的绥靖协议拉克丝也是不想的,但她一没政府实权,二没军队支持,只靠着对奥布的影响,终是被架在火上,逐渐力不从心。阿斯兰说服了拉克丝,她帮他摆平回国的障碍,而他会负责整顿议会环境,还Plant一个清朗的政坛。
阿斯兰回国的入手点是安全部。由于安全部特殊的性质,库莱茵派很难抓到安全部的把柄进行清算。他们不能清算,却也不敢用,便只能限制权力放在一边。
二战的时候,萨拉派为了保护安全部的势力,也乐得一直低调。但这也直接导致了情报管控在二战时形同虚设,军内部的漏洞如同筛子一般。
为了国家安全,安全部必须要尽职,可库莱茵派却始终无法把自己的人插进去。拉克丝用了点手段,让议会的库莱茵派相信阿斯兰是伙伴,帮阿斯兰扫清了障碍。只是她没想到,阿斯兰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拔终端机放在军研的钉子。阿斯兰明明知道,终端机是她手上为数不多的,能完全控制的机构。阿斯兰这是什么意思?

阿斯兰看着通讯器里拉克丝的脸,心里生出对自己的一丝嘲笑。他和她曾经是Plant的王子与公主,人们津津乐道的童话,而现在的他们却连体面收场都做不到。
“拉克丝,我没有骗你。我回来是为了Plant,安全部不是萨拉的,但也不是库莱茵的。”
无关乎终端机是不是拉克丝的倚仗,只要ZAFT军研的数据有往外泄露的风险,他就必须要管。
阿斯兰的回答让屏幕那端的拉克丝沉默了2秒:“阿斯兰,你这样会让我很为难。”
“拉克丝,我只是选择了Plant,如你我立场相同,我们当是战友。”
拉克丝玲珑剔透,顿时明白再多唇舌也无益处,她收了火气,平静地回答: “我明白了,阿斯兰。祝好。”

“菲尔普特,我当着你的面接这个电话是希望你明白,我回来领导萨拉派是出于对Plant的维护,而非要政治夺权。如果派系内部有不合适的杂音,我会出手。”
“是。萨拉先生。我会交代下去。”
阿斯兰点点头,挥手示意菲尔普特可以退下了。

王子已经回归,幕布已经拉开。阿斯兰把头靠在办公椅的头枕上,有些疲累的闭了闭眼。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不会后悔。

如预想的般,由库莱茵派主导的议会向阿斯兰发起了弹劾,要求安全部对近期没有授权的大规模抓捕行动进行解释。
“安全部有权限对叛国罪的嫌疑人进行逮捕,章程内办事应该不需要对谁特别通报才是。”
站在熟悉的位置再次接受议会的询问,让阿斯兰不由想起了多年前,也是在这里,他向最高评议会汇报抢夺来的机体性能。那时的他还天真青涩,看不穿父亲的目的,也不明白队长的谋算。而如今,在过于疼痛的成长过后,他眼里闪烁的是精明的光。
“这些都是军研多年的技术骨干,如此突然地大规模抓捕简直荒唐,你就不怕人心动摇流言四起吗?”
技术骨干?听着库莱茵派议员的质问,阿斯兰不由心里发笑。军研的技术骨干全都是萨拉派成员,那些被抓的二五仔什么时候变成技术骨干了?
“我从来不知道抓捕间谍还需要提前通知。安全部凭证据抓人,没有出卖国家机密的研究员自然不需要有多余的担心。”
“证据?”阿斯兰听到台下有人语带嘲笑,“我倒是好奇,萨拉公子哪儿来的证据?奥布给的吗?可不要中了别人离间的计啊。”
“详细的证据已经发到各位的电脑上了,会后大家可以慢慢考证。”阿斯兰的语气平缓稳定,并没被挑衅到分毫,他转头望向出语嘲讽的议员,“莱茵议员,你一定知道我是Justice的机师。我的第一台Justice是加入国防部特务部队时受领的。那你知道我的第二台Infinite Justice是怎么来的吗?”
台下安静一片,没有人想到阿斯兰会自己突然提起这个。
“军研的确有开发Infinite Justice的计划,但从未真正完成制造列装。然而,我接手到的机体不但根据我的数据进行了调教,连武器装备都根据我的使用习惯进行了特化。在我本人从未向ZAFT以外的任何机构提供过战斗数据的情况下这简直匪夷所思。”
台下传来了倒吸冷气的声音,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阿斯兰不但自己提了Infinite Justice的事,还主动把这个话题深入了下去。他在多方间反复横跳的经历,从结果论可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要细究起来却全都是可被攻击的靶子。
阿斯兰背脊挺得笔直,坦然地接受着台下议员打量的目光。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怕审视的目光将他从内到外剥个干净。批判也好,荣誉也罢,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拿出来在阳光下翻炒,只要这是对Plant有益的。
无视了台下的惊诧,阿斯兰平静地把话题继续了下去:“大家不觉得这是很重大的问题吗?一个不明机构可以轻易得到正在开发的王牌机体的数据,并加以优化改造,同时可以轻易拿到ACE机师的战斗资料进行适配,我认为这是重大的国家安全隐患,必须早日解决。”
“不明机构?”台下的嘲讽之意更盛,在场的恐怕没有人不知道阿斯兰所谓的不明机构是哪家,但却也没有谁想真的挑明了说,“好吧,我们就暂且称为不明机构。你认为这是重大国家安全隐患,但却还是接受了这个不明机构给你的机体,并参加了战斗。所以你的立场我们如何判断,如果这个不明机构对Plant有威胁,那你呢?”
“我没记错的话杜兰达尔最后被认定为叛国,也就是说他最后的所作所为违背了Plant的利益,这也是我当时选择接受机体的动机。当时Plant没有多余的力量去阻止事态的恶化,我作为国防部特务部队Faith,有权限在一定程度内做出自主判断,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说道这里,阿斯兰停顿了一下,虽然这是早就推演过的场面,但如此在人前剖析自己的经历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他从心底里讨厌这样的场面,讨厌政客的虚与委蛇。 “莱茵议员,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我的证据从哪里来的。我可以回答你,战后我直接加入了这个不明机构,为的就是查出这家机构的情报来源。安全部有战后至今我在任务期间的所有汇报记录备查。”
滴水不漏的说辞,虽然还是有可被深问的地方,但再追究下去难免把库莱茵派一起扯出来拉下水。
没有人再挑衅发问,许多人已经开始意识到,他们也许低估了这个刚回来的年轻人。更多的人开始想起,他叫阿斯兰•萨拉,是那个开国元勋帕特里克•萨拉的儿子,他从来都有资格在这里游刃有余,就如那个Plant歌姬一般。只是,从前的他选择了在前线拼杀,而现在的他选择了后方无烟的战场。

蜕变
作者:梦静海Fly
Chapter 2 开幕

伊扎克从没怀疑过阿斯兰能应付评议会的听证,所谓政治素养并不是拉克丝才独有的天赋。作为Plant开国几个大家族的继承人,不论是相关的基因还是从小的培养,他们从不缺乏资源。不论是他还是迪亚哥,亦或是阿斯兰,在需要拿出政治素养的时候他们随时可以轻易拿出来。他们与歌姬的区别只是他们真的不喜欢这玩意儿罢了。
“啊啊,这家伙一回来就搞这么一出大的,真的是…”迪亚哥无奈地抓了抓头发,眼里露出浓重的担心,政治从不是单纯的嘴炮,嘴炮的基础是桌子底下的实力。嘴炮干不过你,别人自然会在别的地方进行讨还。
“我到他的公寓去一趟。”伊扎克没有理睬迪亚哥,转身径直走出了房间。

阿斯兰和伊扎克的公寓离得并不远,不过5分钟车程。伊扎克上到十二楼,对着阿斯兰的房门犹豫了一下。
他说不出自己当时是怎样一种心态,他不是很想敲门,而是凭着一闪而过的悸动,试探性地在密码锁上输入了一串数字。
门锁上的指示灯听话地由红变绿,伊扎克轻轻推开门走进去,一丝异样的感觉悄悄从他心底泛了上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保留着他知道的那个密码。

阿斯兰背对着门站着,似乎正看着窗外发呆,他纤长消瘦的背影在人造夕阳的映衬下更显萧索。伊扎克十分熟悉这样的阿斯兰,尤尼乌斯7后伊扎克曾无数次见过这样的阿斯兰。

发现了身后的响动,阿斯兰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到是伊扎克的时候他微微有些惊讶,但只是一瞬,他便整理好了脸上的表情。
“伊扎克。”翠绿的眸子里带上了礼貌的笑意,嘴角勾起合理的弧度,是完美的公关表情。
“KISAMA!”伊扎克顿时觉得心底有火冒上来,他大步向阿斯兰走去,手在身侧握起了拳。
阿斯兰本没有想躲,他已经习惯了被伊扎克抓个领子推两下什么的,可耳边凌厉的风声让他意识到伊扎克这次是来真的。他要是不躲,脸上很可能会挂彩,那明天评议会就会就他挂彩的理由多出100条流言。
“伊扎克!”阿斯兰堪堪侧头躲过,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怒意。
“在我面前你装什么装啊,你觉得你笑得很好看吗?”伊扎克一边吼着,一边手上不停,瞬间已经攻出了七八招。
阿斯兰被伊扎克吼得一愣,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不由得连连后退,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情势危急。心底的好胜心顿时被激了出来,他干净地闪过一拳,右手下沉攻向伊扎克的小腹,伊扎克被逼得后撤一步,同时右手变招肘击阿斯兰面颊。阿斯兰侧身躲开,同时撤步从伊扎克刚刚后撤留出的空隙内移出了墙角。下一秒,他抓住伊扎克因左肩的伤势而留出的防御空隙,调转身形,把伊扎克按在了墙上。
“好了,伊扎克。”阿斯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是伊扎克熟悉的语调。每次阿斯兰赢了他的时候声音都是这样,“你过来到底什么事,为什么不敲门就直接进来了?”
熟悉的语气让伊扎克火气消了大半:“ 我来看看你脑子是不是还正常。”
“噗。”体会到伊扎克那变扭的关心,阿斯兰的眼角带上了真实的笑意,他放开伊扎克,坐到沙发上。“那你观察的结果呢?”
伊扎克整了整衣服,也坐了下来:“没被我一拳撂倒,算你过关。”
阿斯兰笑得更开心了。伊扎克真的是懂他的。在伊扎克来之前,他的确是陷入了无法排解的自我厌恶。他从来都知道他可以在评议会表现得很好,但他也从来都不喜欢做那样的事。舌如莲花,模糊焦点,玩弄是非,这样做让他十分疲累。他心底的某个部分厌恶那个在评议会的阿斯兰,觉得那个阿斯兰如同小丑。
但是伊扎克却一下把他拉回到以前的状态里,让他找回了那个纯粹而干净的阿斯兰。
“那真是谢谢你了。”阿斯兰不再隐藏他从心底泛出的疲惫,放任自己陷进沙发里。“但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往脸上招呼,我现在要是挂彩影响太大了。”
“啰嗦!自怨自艾的人没有资格提要求。”
阿斯兰对着伊扎克做出一个无奈表情,默默转移了话题:“和平的前提从不关乎互相理解,而是生存权的争夺。人类历史上求同存异的情况多了去了,只要能保证正常的生活,那一切就都可以谈。从这点上来说库莱茵派推动技术互换和经济合作其实没有问题,民间经济盘活,极端派的基本盘自然就不存在了。”
“但这仅仅是对地球来说吧,帮助地球恢复经济的确可以减少地球对Plant的仇恨。但Plant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钱。”
是尤尼乌斯7,这一点伊扎克知道,阿斯兰也明白。
“是的,库莱茵派太天真,而且对暴力认知不足。”阿斯兰往前倾了倾身子,发丝垂落至额前,他顿了一下,似乎在调整情绪,“为了和平搞经济没有错,但若没有足够的力量捍卫发展成果,那就只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罢了,没有直面战争的人很难理解这一点。暴力是掠夺财富最快速的方式。更不要说Plant毫无战略纵深,受不得任何一点攻击。
“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前提是有足够的威慑力量。”
“所以我才在这里。“阿斯兰抬起头看着伊扎克,眼神温柔且坚定。
“蛋糕就这么大,你为军部争取多一点,别的地方自然就要少拿。他们不会白白举手投降。”
“是很难。”在放松的状态下,阿斯兰微不可及地叹了一口气。
他决定回来前已经做好了一个人独行的准备,对于路上的艰难他也有足够的预期,他想他可以一个人背负所有往前走,毕竟他经历得足够多。
但似乎现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至少,现在的他好像并不是一个人。
“是很难。”阿斯兰又重复了一遍,同时转头看向伊扎克,“但幸好有你。”
伊扎克被阿斯兰看得涨红了脸,他想开口骂人,但话到嘴边却变了调,变成了扭捏的抱怨:“你白痴吗!”

库莱茵派很快就提交了《关于全面审查军部信息安全管理规范》的议案,鉴于安全部这次大规模的抓捕,评议员们有理由怀疑军部信息管理的漏洞,从而要求全面审查。
很合理的要求,没有不通过的可能。可所有人也都明白,这个审查由什么人来做,能做出什么结果是大有学问的。问题一定会被查出来,但由什么人背锅却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特殊审查委员会很快就入驻了军部。于此同时,萨拉派开始在场外造势。在媒体的访谈和辩论中,萨拉派的议员们一改这两年的保守,开始公开表达对本土防御的担忧。
疑虑在民间从未被真正消除过,在粉饰的和平之下总还是会有人时不时想起尤尼乌斯7,想起上次大战本土被袭的经历。当有人开始真正提起这个话题,担忧的蔓延便好似滴入水里的墨。
“Plant 乐意为地球提供技术支持,协同发展,承诺不主动挑起战争。但作为一个国家,必须要有保卫国土安全的能力,我们需要保证当Plant再一次受到威胁时,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御敌。”
这是萨拉派的核心论调,论调一经提出就收到了极大地响应,库莱茵的传统选区都有隐隐被波及之势。
“过于强大的武力只会招来战争,促进人文交流与互相理解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库莱茵派自然开始反击。战争的血腥与残酷被赤裸裸地搬上屏幕刺激着人们的神经,血与泪的画面唤起了人们内心本能的厌恶。
帕特里克•萨拉被拉出来,库莱茵派的议员们一脸沉痛地在电视上发问:“我们真的想杀光所有地球人吗?萨拉派最近的论调,真的不是为了把Plant带回帕特里克•萨拉的老路吗?”

在帕特里克被拉出来的第二天,阿斯兰主动接受了Plant最大媒体的访谈邀请。
“对于过于强大的武力只会招来战争,萨拉派会把Plant带上帕特里克•萨拉的老路的论调你怎么看?“
“力量从来都是手段,而不是目的。“阿斯兰看着镜头眼神温润,语气平缓。他是有形象优势的人,即使在俊男美女云集的Plant,他的外貌依然出众。加上从小家庭的贵族培养和军旅生涯带来坚韧气质,让他在荧幕上有着不同寻常的魅力。
“力量会带来怎样的结果,是使用力量的人决定的。父亲的第三发创世纪固然过于极端,但创世纪的前两发却也切实消灭了联邦军的有生力量,为战后的和谈创造了可能。率先投掷核弹的不是我们,而如今的和平却是无数ZAFT军人拼死换回来的,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那么当下一次遭遇袭击的时候,我们就只能用更多的战损比去搏一个侥幸,我相信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
“现在我们和地球之间的关系尚属平稳,把过多的预算用在军费上是否必要? 若用于民生的保障,科技的发展,退役军人的抚恤是否更为有效?”
“我不否认您说的这些事也十分重要,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Plant的和平与稳定上。如果Plant遭受攻击,您说的这些都将是空谈。两次大战,我都在那里。我亲手拦截核弹,也亲眼看到ZAFT的士兵们为了不让核弹落下是如何义无反顾地挡在Plant前面,我希望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当然,预算的使用需要细致的考量与权衡,忽视民生与发展是绝对不可取的行为。请不要误会,萨拉派并不是要军事独裁,我们只是觉得现下的Plant对地球在军事方面的妥协太过,希望本土的防卫需求可以在议会受到应有的重视。”
“但是军事的发展一定会糟到地球的猜忌,这难道不会破坏两边的和平协议吗?”
“Plant决不会发第一枪,也一定会站在共同发展的立场上帮助地球恢复民生。若在这种前提下,地球仍旧想要开战,那只能说他们从未想过和平。这与是否拥有力量无关。”
虽然知道无法避免,但阿斯兰依然不喜欢父亲被拿出来指指点点。父亲固然有做错的地方,但父亲对Plant的贡献也是无法磨灭的。那些好似父亲把Plant拖入深渊的论调他不乐意听。父亲是Plant的英雄,无论站在哪个角度,民众的认知都该是这样。

阿斯兰的采访一经播出就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许多中立的民众瞬间倒戈,民意开始倾斜。
“阿斯兰的脸还真是方便啊。” 迪亚哥指着电子屏上的最新民调数据不无感慨。
伊扎克没好气地白了迪亚哥一眼: “让你整理的名单整理好了吗?这两天就需要把痕迹收拾干净了,否则要出大问题。”
迪亚哥抬手甩给伊扎克一个磁碟: “早就弄好了,不会误你们两个的事的。”
“什么叫我们两个的事!”伊扎克一下脸红,抬手作势要打,“这是为了Plant。”
“没错没错,一切为了Plant。”迪亚哥坏笑着躲开伊扎克的攻击,“但对我来说,就是帮你们两个做事么。”
“你小子…”
不等伊扎克说完,迪亚哥已经转身逃出了办公室。

作为军情报部的负责人,伊扎克在日常工作中需要和安全部有十分密切的对接,而阿斯兰这个安全部长,自从接受了公开访谈后就鲜少能在工作时间抓到人。他不是在出席活动,就是在出席活动的路上。于是伊扎克只能十分无奈地到家里堵人。
阿斯兰家里没人,估计是被什么活动绊住了。伊扎克也不在意,自己按了密码进去,坐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开始一边处理公务一边等人。他前些天为了方便直接丢了一台笔记本在阿斯兰这儿,反正都是通过网络远端链接数据,在哪儿办公并没有什么区别。
Plant为高级官员配备的公寓条件很好,一层只有一户,书房卧室,主卫客卫,一应配置齐全。很多未成婚的官员都索性直接把这里当成家来住,省得去郊区的别墅区找一套符合身份的房子。
阿斯兰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公寓里却还是鲜少生活气息,目之所及的地方都看不到什么私人物品。屋子里大部分的陈设都还保持着刚搬进来的样子。伊扎克记得阿斯兰拿到公寓识别卡的那天,他曾问过阿斯兰要不要帮他搬家。可阿斯兰只是摆摆手说,就一个手提箱,不用帮忙。
终于把手头上的事忙完收尾,伊扎克靠在椅背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不自觉泛起一丝苦涩。
这家伙,已经没有家了呢。
或许,这套房子对于他来说和战舰上的宿舍并无不同吧。
正这么想着,伊扎克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抬眼向门口望去,看到阿斯兰正在玄关换鞋。
这次阿斯兰回来后就没有再穿过军装了,出席任何场合都是剪裁合身的高定套装,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贵气。现在的他们都比之前打仗的时候高了不少,面容也更显棱角,是十分性感的样子。
性感,伊扎克有些诧异自己脑子里怎么会冒出这个词,还是对着阿斯兰的冒出来的。阿斯兰从来都是强大的,是冷静的,有时他也会觉得阿斯兰有些闷骚。可是性感?这是个什么奇怪的词?

“怎么了吗?”阿斯兰注意到了伊扎克对着他发呆的眼神。
“遇袭了?”伊扎克赶忙收回思绪,目光落到阿斯兰的左臂上。阿斯兰西装袖管下有不正常的突起,伊扎克认出来那是应急包扎用的敷料。
“活动结束后有人躲在人群里开枪。当时人太多了,直接避开可能会伤及无辜,只能迎着冲上去把对方按住。”阿斯兰一边回答一边把西装外套脱下,挂到玄关的衣橱里。
“你没配保镖?”
“配了,但保镖反应没我快。”
伊扎克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半晌,他放弃似地甩了甩头,重新坐正了。
“库莱因不至于觉得这种小打小闹能把你怎么样。”
“我也觉得不是他们下的手。但总有被动到利益的蠢货擅自行动。早就料到的事罢了。”阿斯兰耸耸肩并不是很在意。
伊扎克抿了下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阿斯兰绕到伊扎克的椅背后,把双手放到了伊扎克的脖颈两侧捏了捏:“我知道你担心,所以虽然诸多不便我还是愿意带着保镖。不像你。”
“现在有你杵在哪儿,谁还顾得上我?”伊扎克愤恨咬牙。库莱茵派之前想要暗杀他,是因为他十分强硬地抵制库莱茵对于军事技术交流的提案,并鼓动军中同僚一起抵制。但现在阿斯兰回来闹了这么一出,自然没有人再有精力关注他。
提起这个伊扎克就隐隐有些生气,凭什么阿斯兰这家伙好像什么事都可以抢他的风头!
但这件事他也实在不太好当着阿斯兰的面发作。于是他只能忍了忍,转移了撒火的对象:“你那群保镖真废物。”
“不废物我还舍不得让他们当保镖,都有红衣的身手干嘛在我身边呆着浪费。”阿斯兰直起身子松了松领带。“能应付应付人海战术,能在混乱的时候帮忙维持下秩序就得了。不可能真的靠他们救。”
阿斯兰说着看了一眼桌上的电子钟,意识到现在的确有点晚了,他侧着头想了一会儿对伊扎克十分真诚地说:“你来是要过名单的事吧,这个估计要花点时间,要不要先一起洗个澡再弄?”
一起洗澡?!
伊扎克惊讶地转头瞪着阿斯兰,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家伙在说什么啊!性感两个字又不自觉地从伊扎克的脑子里冒了出来,此刻的他竟然自动脑补了阿斯兰脱光的样子。
阿斯兰看着伊扎克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逗弄伊扎克果然十分开心。只可惜今天的确是有些累了,而且他们也的确是有正事要处理:“和你那边一样,我这里也有两个浴室啊,可以同时洗一下么。都忙一天了,洗一下精神好点,今天估计要熬通宵。”
原来是这个意思。
伊扎克说不清是如释重负,还是有隐约的失望。他僵硬地点了点头:“也好,我用客卫。”

洗完澡出来两人都换了浴袍,伊扎克左肩的伤已经好了,但阿斯兰左臂的伤却是新鲜的。阿斯兰带着伤不方便,也就懒得吹头发,直接披了块浴巾在头上凑过来和伊扎克一起看资料。
库莱因派借着所谓的信息管控审查,一定会除掉一批碍事的人并放一批自己的人进去。碍事的人不一定是指萨拉派,所有和库莱因派理念不合的人都可以称之为碍事的人。
在军中,这样的人可太多了。
那么需要保那些,怎么保,怎么先做安排限制库莱因要塞进来的那些人的权力便是他们现在最大的课题。伊扎克在军中威望颇高,而军队又是萨拉派的传统势力范围,他和阿斯兰一起做这件事,可操作的余地就变得非常大。
迪亚哥整理的名单并不算短,两个人一边看一边讨论着,等终于过完整个名单的时候已是凌晨4点。
“在我这里将就睡两个小时吧。”阿斯兰把浴巾丢回浴室,径直向卧室走去。
“你的客卧好像没收拾吧。”阿斯兰的话让伊扎克有些莫名其妙,他记得阿斯兰的客卧似乎连床单都没铺,这莫不是要他睡沙发?
“和我一起睡主卧啊。”阿斯兰回答得理所当然,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伊扎克楞了一下,但他也的确是累了,开车回自己的公寓眯一会儿再去上班实属毫无必要。他放弃似地合上电脑,跟着阿斯兰走进卧室,看到阿斯兰解了浴袍丢到床尾凳上,自然地躺在了床的左半边,把右半边留给了他。
他的呼吸在阿斯兰解下浴袍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停顿。阿斯兰的裸体他不是没见过,打仗的时候条件不好,整个小队一起洗应急澡也是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竟然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
几年过去,他们的身体都长开了,刀刻般的肌肉裹在纤长的身体上,触动着观看者最原始的欲望。
“快上来睡吧,再不睡真要顶着黑眼圈去上班了。”阿斯兰并没有注意到伊扎克的异常,他已经合上了眼睛,准备去会见周公。
伊扎克心里骂了声KUSO,也解下了浴袍,躺进了被窝。
被窝里,身体左侧不断传来的体温刺激着伊扎克的神经,让他无法入眠。他烦躁地闭上眼睛,默默调整着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耳边阿斯兰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深沉绵长,伊扎克侧过脸去看他,此时的阿斯兰眉头不再微微蹙着,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平缓,是毫无防备的样子。看着这样的阿斯兰,伊扎克的心跳慢慢平复了下来,他突然想起这不是他第一次和阿斯兰睡在一张床上。
军校最后一次的返校,他和阿斯兰作为年级的前两名需要提前回去,为出席新生的开学典礼做彩排。但返校的穿梭机突发故障,需要在附近的港口停留一晚排障。港口的酒店没有足够的房间,他们便只能两个人挤一间大床房。那时候也是阿斯兰睡左边,他睡右边。那时的阿斯兰,睡在他身边也是这么毫无防备的样子。
这么多年了过去了,很多东西都变了,但又有那么一些东西从来都没变过。伊扎克这么想着,终于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多年养成的生物钟让他们十分精准地在早上六点醒了过来。伊扎克从床上翻起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打量着陌生的卧室,思考了两秒才想起来他在哪里。
“早上好。”阿斯兰也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和伊扎克打招呼。
“早上好。”伊扎克想着这边离军部也不远,不用赶时间,便也就没急着起来,“你今天什么安排?”
“上午没什么事,先回部里处理下日常工作,把昨天和你讨论的计划尽快布置起来。”阿斯兰侧着头回忆了一下昨天回来前秘书给他发的日程,“下午要去见几个爸爸的朋友。”
阿斯兰爸爸的朋友,自然是萨拉派的中流砥柱。
伊扎克皱了皱眉,犹豫着问出了盘旋在心里很久了的疑问:“你现在对萨拉派的控制力有多少?”
阿斯兰这次回来看起来好像是带着萨拉派在冲锋,但伊扎克却知道他并未接受领何党职,所有的行动仅仅是凭着萨拉这个姓氏而已。
听到伊扎克这么问,阿斯兰愣了一下,他不是特别想讨论这个问题。他的许多事都太过复杂,无法轻易言明,与其费力地解释他宁可什么都不说。
但如果是伊扎克的话,大概是能理解的吧。带着这样的想法,他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钟,确认了时间的确还早后转过头看着伊扎克的眼睛,缓缓开口:“对于现在的萨拉派来说,我更像一个吉祥物。”
说出这句话的阿斯兰脸上浮现了无奈的假笑:“萨拉派需要一个响亮的名字引起热度,打破这两年来被库莱茵打压的僵局,我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但如果我要真的领党职,就一定会有大批的人不服,从而影响内部稳定。毕竟即使排除最后一发创世纪,我和父亲的理念也并不完全一致。萨拉派到底是父亲一手建立的,成员就算不是极端派,却也都对自然人没什么好感。”
阿斯兰的声音很轻,说到最后还带上了一丝对自己的嘲笑。在伊扎克面前,他不用时时维护那名为完美的外壳,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情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他到底还是在意的,在意父亲对自己的看法,在意选择的道路早早就和父亲背离,在意每次选择之后的负重独行。
感受到阿斯兰的低落,伊扎克不由在被子里握住阿斯兰的手,重重捏了一下。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阿斯兰觉得有一股暖流在心里化开,他放松了神情,轻笑了一下:“现阶段我的控制力还是有的,毕竟他们还要靠我造声势抢席位,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伊扎克从阿斯兰的描述里总结出了这句话。阿斯兰因为姓氏原因一直无法堂而皇之地站到台前,而萨拉派则需要热度恢复人望,两边一拍即合,互相借势达到目的。然而这样的合作是多么脆弱,伊扎克十分明白。阿斯兰现在要天天连轴转见那么多人,就是为了保证所有行动都是符合各方利益的最优解,以确保内部同盟的稳定。
“其实虽然妈妈已经退下来了,但萨拉派一直有人联系我,希望我能接手妈妈以前的位置。”伊扎克不喜政治,之前对这些邀约都礼貌回绝了。但现在他想,如果他回萨拉派的话,大概可以让阿斯兰轻松一点。
“伊扎克现在这样就好。”对伊扎克的提议,阿斯兰拒绝得十分迅速且坚定,“有些事,只有中立的人才能做。而我一早就失去了中立的资格,你却可以。”
像是不想继续让伊扎克担心,阿斯兰坐得靠近了伊扎克一点,他微微俯下身,轻轻抱了一下眼前的人。刚醒来的两人身上都未着片缕,肌肤相贴的时候,异样的温度从胸口一路攀升。阿斯兰感到伊扎克的呼吸轻轻在耳畔拂过,温热湿润。原始的本能和长久的渴望随着肌肤的温度翻涌上来,阿斯兰盯着伊扎克,似乎在确认什么。下一秒,他微微收紧了拥抱的手臂,轻轻吻上了伊扎克的唇。
伊扎克的大脑有半秒的空白,一瞬间慌乱地不知如何自处。是的,他喜欢阿斯兰,阿斯兰应该对他也有好感,他确信这一点。但他们两人从未真正捅破过。
军校的时候他们太年轻了,互相较劲打趣就很有意思,而且那时候阿斯兰有未婚妻,Plant也有婚姻管制,两人也就没有任何多想的必要。正式服役后乱七八糟的事接踵而来,阿斯兰那过于混乱的经历让他们根本没空去思考 。
那么现在呢?他们这算是准备好了吗?
管他呢!伊扎克在半秒的宕机后火速做出了决定。他狠狠回吻了过去,甚至在阿斯兰的嘴唇上咬了一下。
“阿斯兰·萨拉,你在输给我之前只准赢!”一吻结束,伊扎克对着阿斯兰坚定地说。
阿斯兰看着伊扎克,连眼角都带上了如花般的笑意:“好啊,我答应你。”
虽然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向前,但到底还是渴望陪伴的。看着那冰蓝纯净的眸子,阿斯兰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强。

起床后,两人十分迅速地解决了洗漱换衣,阿斯兰准备直接下到公寓一楼的食堂吃早饭,而伊扎克则直接去军总部的食堂解决。他们两人一起去公共食堂实在太扎眼了。
“我走了。”伊扎克在门口换完鞋,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你还是小心点。”
“知道了。”阿斯兰心情很好,并不嫌弃伊扎克的啰嗦,“我从来都十分配合安保工作。不像你。宪兵队向我投诉抓不到你人商量安保方案,我是不是该直接派特工跟着你。”
“你敢!”伊扎克气得额头出现一个十字,直接扭头就走。
阿斯兰笑着目送伊扎克离开,接着也穿上西装外套离开了房间。

阿斯兰回来后的一系列动作的确打了库莱茵派一个措手不及。他的动作太过迅速大胆,库莱茵失了先手只能连连败退。
之前伊扎克反对的那个军事技术共享被压了下去,对于裁军的数量库莱茵也做了让步。有关国防的敏感问题上,库莱茵暂时不想在这个舆论斐然的档口被萨拉派攻击。
但对于库莱茵派来说,他们在Plant从来不是孤军奋战。在混乱的口水战中,奥布正式发函询问Plant的军事企图,表达对减少裁军数量的不满。同时,联邦官员在记者会上也公开表达了对Plant军事技术的担忧。
“如若Plant依然拥有用一发创世纪毁灭地球的能力,且拒绝技术共享。那地球的人们将不得不一直生活在恐惧中,这是不可接受的。”
ZAFT直布罗陀基地外开始有人示威游行,Plant在地球的实控区也陆续开始出现了一些小型骚乱。
“地球那边真的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啊!”迪亚哥指着屏幕上联邦的发言人,语调十分无奈,“创世纪两发打的都是军事目标。他们恐惧创世纪,我们还恐惧核弹嘞。”
“我们再有理也没用。”拜地球的骚乱所赐,伊扎克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已经连续两晚在办公室过夜了,“对外发言是库莱茵派在控制,他们乐得用地球那边来牵制萨拉,自然不会全力反击。你看看这两天的外交发言,全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有时候真怀疑库莱茵不是Plant的,总感觉他们的老巢在地球。他们对阿斯兰的反击竟然是鼓动地球骚扰Plant的控制区,简直服气。”迪亚哥一边说一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真心觉得Plant太难了,身边好大一个内鬼。他和伊扎克作为情报部的人,当然不会看不出地球上的那些恐怖袭击来自哪里。
伊扎克皱皱眉,在电子版上签掉一个文件:“放心吧,阿斯兰会有办法的。我们先做好我们该做的事。”

阿斯兰不是议员,不直接去议会吵架。但地球上针对Plant的骚乱频出,他总是要去议会汇报调查结果的。
明面上的情报自然看不出什么,一切似乎就是地球的部分组织因不满Plant军事上的强硬而做出的示威。阿斯兰简单汇报完调查情况,观察着议员们的反应。
“我们是否应该把地球的要求重新纳入考虑?若是局势进一步紧张是否会影响到Plant和地球正常的贸易往来?现下我们对地球还是有农业依赖的。”
“但若对方有一点反弹我们就退让,不就又回到了独立前的状态?我觉得保证自卫权并没有任何问题。军事技术共享历史上也只有在最高级别的同盟里才会发生,我们和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是同盟关系。”
“这的确也是需要考虑的点,那我们是不是该把结盟问题提上日程?如若地球上有盟友,一切都会方便很多。”
“结盟?是指奥布吗?”
就结盟这个提案,阿斯兰听到议员里有人发出了十分明显的冷笑和嘲讽。他心里有些好笑,看来除了萨拉派以外,依然有人不买库莱因的帐。

“在进行进一步讨论前,我有一个问题。”阿斯兰开口,打断了议员们逐渐不着边际的讨论,“就现下的情况而言,这些骚动最多算是恐怖活动,并非国家层面的袭击,那为什么不能让Compass去解决呢?”
Compass,二战后由地球联合、奥布和Plant组成的和平监察机构。对恐怖袭击的打击无疑在Compass的业务范围内。
这简直是釜底抽薪啊。萨拉派的议员们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已经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更多的人住了口,等着听议长怎么回答。

新任议长凯特·托德的目光在阿斯兰身上停了停, 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说得也是,我们会联系Compass进行协助,但地球那边的意见也不能忽略,就像之前提到的,我们对地球还有农业依赖,用过于激进的政策去刺激对方并不是上选。”

所以,只要不过于激进就行了吗?阿斯兰盯着议长,觉得这段发言十分有趣。
Saturday, January 04, 2025 21:37:43 PM UNARRANGEMENT PERMALINK COM(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