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
作者:Salehi's Thor


6.东

他们和那些溃兵遭遇的地方,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草原。背后的舍萨步行需要一个 小时,而往东的下一个目的地奥塔孔则还有三四天的路程。好在,最近的一座村子已经在视线的范围内。卡嘉莉原本打算抬着阿斯兰往村子里去。但是她一个弱女子,要扛起一个意识 全无的军人——别看阿斯兰看起来很瘦,其实相当结实——简直就是难题。最后卡嘉莉想出 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她收拾好地上的行李,鼓足所有的勇气,把司鼓藏在那些死去士兵的尸 体下方,然后独自前往村子。半个小时之后,两个扛着门板的汉子在卡嘉莉的指引下找到了 阿斯兰,把他抬了回去。
阿斯兰在村子的木板床上醒过来,觉得很饿。但是他爬不起来。床头的卡嘉莉睡的迷迷 糊糊,听到他的声音,惊醒过来。探了探他的额头有问他是不是感觉不舒服,阿斯兰摇摇头: “有吃的没有?”
吃过一点热粥之后阿斯兰略有了些力气,在知道自己仍然在向东不曾转西之后,司鼓点 了点头:“我从未以命相搏,原来我还有那么大的能耐。”语气有点自嘲,不过反过来的意思 无不明白——这也是迟早的事情。随后奇怪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卡嘉莉只是朝他笑了笑, 并没有向他解释她用了什么办法将他救到此处。
司鼓也不想追究,由于他的身体没有恢复元气。他们在村子里停留了两天。继续向东前 进。奥塔孔的城门在前进了三天半之后到达,可惜时间不对,城门已经关闭。他们两个只能 在城门外的驿站里的一间房里过夜。
不过进入驿站之后,情况有些不对。驿站里有别人,居然还是叛军的重要信使,阿斯兰 恍然大悟,奥塔孔附近一线还在叛军手中。但是此时如果离去,他们不仅会遭到怀疑,黑夜 茫茫也无处夜宿。
他们两个硬着头皮坐到了驿站楼下的吃饭大桌上,那个信使带着好几个随从,打量着这 两个毫不相关,貌似夫妻的人。他们虽然怀疑的打量了一下阿斯兰身上的军服和品级。到底 没有说什么。忐忑的吃完晚饭,阿斯兰把卡嘉莉拉到暗处,面露尴尬:“那些人眼神不善, 如果我们分开睡,我担心会有意外,但是你是不是跟我睡一个房间?”卡嘉莉脸红了红,不 知道该怎么回答,司鼓摇摇头:“如果这样,那好歹我睡在你隔壁,出了事情我立刻过来。” 刚想转身走人,卡嘉莉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就照你说的将就一夜吧。”
阿斯兰很识相,他进屋之后拿了一条毯子蹩到了地板上,卡嘉莉则睡床上。一夜相安无 事之后,一大早醒来的两人重新整理好行李准备离开。但是才走到驿站大门口,却被那群信 使阻拦了。谈话内容我这里都不需要多多赘述了,信使已经知道了阿斯兰的身份,并且以此 为要挟,两眼色迷迷的盯着卡嘉莉,厚颜无耻的提出要他身边的卡嘉莉“借来给我们使使。” 言下之意让司鼓感到恶心。交涉尚未完成,阿斯兰就一言不发,伴随着长剑出鞘时候铿锵的 金属磨擦,信使的声音便突然停止了。脸上仍然挂着那恶心的笑容,而司鼓还剑入鞘,一只 手拉着卡嘉莉,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信使的随从想拦住他们,才发现信使的异变:他的脖子上出现一条血线,慢慢扩散,鲜 血的突然喷出将他的头颅顶的足有半个加斯那么高,身体也同时轰然倒地。随从们被吓得都 跌坐在地上。那里还顾得上什么阻拦。
奥塔孔这座城市起初的建立本身是打算当作博厄斯第二的。但是由于附近没有高山,位 置也不是重要隘口,它的作用从一座本来意义上的要塞变成了驿站的交汇点。获得了另一个 意义上的重要性。
由于是一个情报交汇点,奥塔孔的人成分复杂。一直以来这里是某些恶盗凶贼销声匿迹 的最佳去处。阿斯兰带着卡嘉莉仍然在城内旅店住下,驿站那血腥一幕显然阿斯兰拉的及时。 卡嘉莉并没有看到。但是光想想也能想得出来场面有多么可怕。阿斯兰坐在房间里沉默良久, 低声向卡嘉莉道歉——虽然错并不在他。
当夜平安无事。第二天起床结账,阿斯兰拉着卡嘉莉却着急的走——这座城市现在举目 皆敌,加上城外驿站的事情,司鼓觉得非常不安,但是两脚走路和四条腿的马匹终究不能比, 他们还是没能走出奥塔孔的城门,被前一天的那些信使随从和叛军士兵团团包围在中间。由

于人数悬殊,阿斯兰没有多考虑,扔下包裹束手就擒。 尽管离开雷泽尔还剩下一步之遥,该来的总会来的。 虽然那些随从主张连着卡嘉莉一起抓了走,不过显然带兵过来的那位中校还算晓事,他
瞪了那些随从一眼,冷冰冰的说了这么一句:“我是过来抓杀害信使大人的凶手的,不是过 来打女人的。另外这里我才是头儿!你们几个指手画脚之前先搞清楚立场。”几个随从显然 不愿意,他们口中骂着粗俗的语言,似乎打算从行动上说服这位军官,直到哗啦哗啦的拔刀 声才让他们不得不闭上了嘴。阿斯兰仿佛倒成了看客,看着这一幕闹剧。
两个士兵在中校的指挥下推着阿斯兰往前走,司鼓尽力的转过头来。对卡嘉莉笑了笑: “继续往东走,不要回头。”
事实上泽罗的叛军内部并不是最为和谐,很多军人是因为自己的所属领主支持反叛,才 被迫替叛军卖命。加上后来泽罗自己倒行逆施,反过来逼走许多能干将才。阿斯兰也知道这 一点。可惜他认为这些当真和他没有一点关系。或许也是长久以来军旅生涯留下的一个好习 惯,反正脑袋没了也就碗大的疤。他坐在奥塔孔的监狱里,脑子里想的却是卡嘉莉现在是否 平安。他并不替自己的处境有过丝毫的担心。
审讯几乎是不需要了,证言尸体什么都摆在那里。那位中校唯一感到惊讶的只是阿斯兰 身为司鼓,为何武艺如此精湛。阿斯兰毫无惧色回答了两个字:“勤练。”根据泽斯滕军律的 战事特别法,抓到的俘虏不能立刻处死。需要报请上一层批示才可以。阿斯兰所以心安理得 坐着等死——他本来就是一个死过的人了,能活到现在全靠一个少女和一封意义不明的信件, 现在也已经到了尽头了。
卡嘉莉捧着阿斯兰留下的包裹,咬牙走出奥塔孔东门,首都雷泽尔在几十个法儿桑之外 向她招手。她的脑子里全都是阿斯兰离别时候那句话:
往东走。 别回头。
6.东 完


7.星辰

阿斯兰平静的在牢狱里等待着自己的死亡,那个叛军的军官对这个奇怪的司鼓相当在意, 每天都会到他的牢房巡视。尽管阿斯兰除了每天枯坐之外什么话都话不说。
然后这天,司鼓看到那位军官拿着他那对漆红点白雕鬼面的鼓槌,神色复杂的来到他的 面前:“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阿斯兰吃力的举起带着手铐的双手,郑重接过来,仿佛那对 鼓槌是他的生命:“有它们陪我,死了也不会孤单的。”司鼓笑着说,然后将鼓槌放到脚边。 手势虔诚得好像它们存在生命。
军官突然觉得心里难受,他无法理解这样一个人,他毫无罪过,却必须因为这场荒唐的 内战付出生命。更可怕的是这个人看待死亡的态度淡然的好像呼吸一样。所以他走进了一步 问道:“你不怕死吗?”阿斯兰摇摇头:“当然怕,但是我已经死过,因为一个少女而得到新 生,现在不过重新回归尘土,就不会觉得害怕了。”
军官显然被司鼓所感动了:“如果我放你走,你愿意吗?” 但是阿斯兰却婉转的拒绝了,理由很简单:“你的职责是杀死任何一个敌人,而我的职
责在泽度沦陷之后已经结束,现在我们就在棋盘的对面,我是一定要死的,只是时间问题罢 了。”
那位军官这天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阿斯兰每天除了枯坐终于多了一项事物:对着墙壁 击鼓。但是墙壁不会发出振聋发聩的吼声,只有闷响。鼓声每一下都回响在司鼓的心里。几

天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了——是卡嘉莉。 阿斯兰很惊讶,他好奇为什么她为什么没有独自向东前行,反而回来找他这个必死之人。
阿斯兰担心连累她所以对她的态度非常冷淡。但是卡嘉莉告诉他,是那位军官让她来的。军 官告诉她今天晚上他就会放司鼓离开,趁着月黑无光的时候。这样一个人的生命不应该被无 辜的牺牲掉。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军官如约而至,他解掉了阿斯兰身上的刑具打开了监狱的大门。然 后送他们一匹快马:“你们走吧,之后的事情我会负责的。不会有人知道你们去了哪里。”阿 斯兰皱着眉头低声道谢:“保重。”军官却自嘲一般看着他们:“不,应该保重的是你们,我 会用我的死来保守秘密。”
接着他突然拔出剑来,卡嘉莉难以置信的捂住了嘴,阿斯兰也被惊愕攫取了思维,显然 军官试图在他们面前自杀,但是司鼓却突然抽出那对鼓槌,将它按在了剑刃上:“你的性命 一样重要,不要为了遵守约定而选择自我牺牲。”军官愣了一下:“你说得对。” 他将剑抛在 地上然后目送他们离开。
继续向东走了几天,他们到达了伊斯塔城。这座城市的名字和泽斯滕这个国家的名字来 源于同一种已经死去的语言,但是城墙上的装饰却将这个座城市的真实含义透露给了世人: 每一块城墙砖上都凿刻着一枚明星。使得整个城墙仿佛变成了一片落到尘世的星空。这就是 这座城市名字的含义:星辰。
过了舍萨之后的国土基本都是由王军控制了,叛军所盘踞的城市越向东就越少。 伊斯塔城既然被命名为星辰,确实在最早的时候和星辰相关,据说伊斯塔城的建立和古
代的火神克尔博有关,与掌管雷电战鼓的雷神索阿尔德不同,火神是原主在创造世间后从太 阳的光芒里诞生的,他出生的时候就被火焰缠绕,统领着天空上所有的星辰。所以他还有一 个名字:伊斯图马尔,意为群星之主。
传说火神克尔博托梦给泽斯滕开国国王西烈格一世,告诉他,一年之后地火将燃烧沸腾, 吞噬万民,唯一阻止的办法就是在地火必经之路上修建几座空城,挡住地火的去路。所谓的 地火就是指当时楚瓦尔火山喷发。西烈格一世就在楚瓦尔火山旁边,方圆五个法尔桑的地方 修建了四座空城,在火山喷发之后,四座空城中的三座都被岩浆吞噬,消失不见,唯独南面 的一座城毫发无伤的矗立在那里。岩浆在离开城市一个法尔桑的地方停止了前进。
这个消息传到了国王陛下的耳中,国王立刻来到那座空城设下祭坛祭祀火神,然后将城 市命名为伊斯塔。还在城门的门楣上写下了一行字:“星辰与火焰常与此地同在。”命令工匠 在城墙的每一块砖上凿刻出星星的图案。还立下誓言:除非我国家灭亡,否则无人可以动这 座城。
楚瓦尔火山自从那次喷发之后再也没有醒来,到西烈格二世时期这座火山已经彻底死去。 火山口形成了一个湖泊,被命名为伊斯塔姆湖。而伊斯塔城的时间似乎也停止在了它建成的 时候,城市的格局保持了数百年前的样子。没有任何的改变。城市的居民也仿佛那座死去的 火山一样死气沉沉,阿斯兰知道这座城市坚固如同一块磐石。
伊斯塔城离开首都雷泽尔的距离只有十几个法尔桑了,离开他们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但是战争的情势却越来越坏。几天之前传来消息,铁壁的博厄斯要塞被叛军控制。守将博尔 岑·车尔夫因为部下哗变被迫交出博厄斯要塞的控制权。这对于身在雷泽尔的国王奥古斯特 二世而言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博厄斯毕竟是整个国家最重要的要塞。它既是五尺大道的起 点,也是整个泽斯滕对外的咽喉要冲。但是这些大抵和阿斯兰没有关系,司鼓只是专注着向 前的旅程。卡嘉莉知道司鼓是一个认准点就会往前走不回头的公牛。即使此行意义仍然不明 确。
伊斯塔城虽然很平静,但是战事的波澜还是好像一颗石子一样,让城市带上了些许的不 安。旅馆里人烟稀少,饮食的质量也称不上精致。但是城市仍然很安静,伊斯塔的夜晚的星

空如洗,星辰似乎对于这座名为星辰的城市异常眷顾。每座旅馆的屋顶和露台都是对外开放 的,这座城市鼓励着人们去亲近天幕上的星辰。阿斯兰也来到了天台上,抬头仰望星空。司 鼓在星空下感到内心清澄,居然饶有趣味的开始辨认天空的星座了。
整个幻想大陆的星空中有一个星座是时隐时现的,就是属于水神阿米尔的巨蛇座。而雷 神索阿尔德的猛虎座则是这个星座的克星。由于每年元旦凌晨第一颗升起的星星属于猛虎座, 所以在很多书籍上都将雷神称为岁星。两者在天幕上一东一西两两相对,人们相信水神生性 狡猾,他畏惧正直的雷神,所以天空中的巨蛇一直都时隐时现,躲避着猛虎的追捕。
这两个神明都是世界的五大元素之一,除去索阿尔德、阿米尔和克尔博之外,另外两位 神明是掌管风与空气的风神卡泽尔,以及掌管大地与耕种的大地女神阿乌玛雅。
阿斯兰惊讶的发现天空西面的巨蛇星座今夜非常的清晰,看来他的运气相当的好。据说 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巨蛇星座的人会被水神祝福。所以司鼓的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也就在星 空之下坠入了梦乡。
7.星辰 完

8.神话

天空的星星应该是神话的最早来源,幻想大陆的夜空星座非常多,但是最著名的星座有 十八个:除去猛虎座和巨蛇座之外,分别代表其他三位元素神和十二月的守护神。这十八个 星座在天幕上俯瞰着人世的悲欢离合。关于天上的星星有很多的传说。如果集合起来能够足 足塞满一座图书馆。而其中脍炙人口的莫过于雷神与水神关于人类的争执。
雷神是创造与正义还有丰收的掌管者。多数时候他被认为是众神的首领,他与大地女神 是夫妇关系,一同守护着尘世的福祉。但水神却喜欢和火神一起对尘世恶作剧,兴起洪水吞 噬作物与城市,引来山火烧毁林场与房屋。大地女神无可奈何,向雷神求助,雷神与风神一 起引来狂风,将洪水卷起带往燃烧的林场,天来之水不仅灭了大火也解了洪水之围。这也是 整个幻想大陆的第一场雨。
水神不甘心失败,造了一条巨大的毒蛇向雷神挑战。雷神挥舞手中的闪电与巨蛇战斗了 整整三天三夜终于胜利。而这场战斗也吵醒了原主混沌,原主对水神的无理取闹非常恼怒, 他将水神变成了那条毒蛇的样子,然后扔上天幕的西方去,使他不能再为祸人间,雷神随即 化作一头猛虎尾随。但是他心急,一不小心跳到了天幕的东方。两个星座就这样在天空中追 逐着,直到现在。
阿斯兰熟悉这个故事,这是几乎所有孩子在少年时代众多故事里最精彩的一个。也许是 看到了巨蛇座吧,阿斯兰想起了这个故事,而这个故事居然追着来到了他的梦里。夜晚渐渐 变得寒冷,阿斯兰被卡嘉莉推醒,不得不回到屋子里。
然后他重新躺下,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希冀着能不能再次得到睡神眷顾,看看还有什么 故事会闯入他的梦境里。星空仍然在旋转,但是阿斯兰的梦境似乎确实踏入了睡神的领域, 被另一个神话占据。
这个神话属于十二个月的神们,在最初的时候原主混沌因为雷声而醒来,创造了光与暗 和天地,时间却在空间里四处乱撞,时间的流逝时快时慢。一度人们的年纪活不过六岁,又 一度人类都无法死去。原主无法控制住爆走的时间,只能由它随心所欲的在世间胡作非为。 这时候,大地女神与雷神的十二个儿女挺身而出,说他们能够驯服时间。他们从火神这里借 来烈火,从父亲那里借来雷电,用风神的风作针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大网有十二个角,足 以盖住整个世界。然后他们各自拉住一个角将它撑开。横冲直撞的时间被这张大网牢牢的困 在中间。不论哪一个角落都逃不出去,原主对于这个结果非常满意,时间被那张大网中的网

丝捆住押到了一个磨坊里,被迫每天按照规定的速度推磨。 立下大功的十二个人们觉得他可怜,偷偷将他释放,时间为了躲避磨坊的惩罚与他们十
二人达成了协议,他到他们其中一人家中避难,过几天换一家。但是这个消息在时间躲藏的 第三百六十五天被原主发现,原主却没有大发雷霆,而是为时间制定规则。将时间躲藏的日 子:三百六十五天规定为一年,而后又将雷神的儿女们封为十二月的神,时间在他们家中躲 藏的日子长短就被称为月。时间终于不再因为没有规则而横冲直撞,地上的人们也不再因为 时间的无常流逝提心吊胆。
阿斯兰不知道为何又睁开了眼睛,但是感到异常疲倦。不久再度进入了梦境,只是梦里 的故事不再是天空中诸神的争执,而是一个凡人对神明的挑战。
游侠波莫尔·巴修在上古时代非常有名,他一个人游历过几乎整个泽斯滕的国境,至今 还有很多地方将他视作救星。他旅行了很多年之后,停在了巴希洛夫城。这座城的位置在博 厄斯以南的荒原里,有着众多的塔楼和白得发亮的城墙。巴希洛夫与其说是一座城市,倒不 如说是一座巨大的神庙,它的中心是祭祀雷神索阿尔德的神庙,而神庙的中心是一根巨大的 铜柱。高十八个加斯,粗则要十个成人合抱。上面刻满了凡人无法知晓的语言,被认为不可 折断。传说铜柱是雷神升天而去之前留在这里的,它上面所刻的是从天地诞生之初一直到永 远的秘密。
在游侠这个时代,当时对于神的祭祀仍然使用活人作为祭品。波莫尔在巴希洛夫城居住 了三年,一直对这个传说不屑一顾,他认为凡人的世界早已经和神明没有关系了,那么为什 么还要膜拜一根生锈的柱子呢?于是在第四年的元旦,他提着名剑“佛拉顿”冲进了雷神神 庙,砍伤了三名试图阻拦他的神官之后站到了那根铜柱面前。然后挥舞宝剑分四次终于将这 根巨大柱子从中间砍成了两段。然后在神官们不可置信的表情里自负的嘲笑道:“看看,这 就是你们所说的不可折断的东西!”在扔下这句话之后,波莫尔大笑着扬长而去,临到门口 的时候一个年轻的神官拦住了他的去路大声诅咒道:“对神不敬的家伙!你会遭到报应的!!” 游侠用“佛拉顿”切开了神官的颈动脉,在这之前他嘲笑道:“你看看,你的神保护你 免受伤害了吗?你仍然要死。你得性命就是我赎罪的祭品啊!哈哈!我实话告诉你,就算是
索阿尔德的雷火,我也要用这剑抵挡回去!!” 但是奇迹却是神官们惊魂未定的来到断裂的铜柱前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铜柱中空,在柱
子的底部有一卷羊皮纸。开首第一句话就是:柱子总有一天要断,折不断的乃是人心。并且 宣告:任何用人命所作的祭祀都是罪过。
波莫尔尽管没有因为折断柱子而被神惩罚,却因为最后那番话而遭到了报应。他狂气也 无法为自己免去灾祸。在砍断柱子之后,他在人们的敌视中离开了巴希洛夫城,不久在当时 的首都洛纳海的家里得了重病。由于他的渎神行为没有一个医生愿意为他医治,波莫尔被病 痛折磨了四个月,恍惚中用砍断铜柱又杀死神官的“佛拉顿”刺穿了自己的胸膛,断气之前 他嘱咐自己的儿子将宝剑与他一起埋葬到巴希洛夫的神庙去。索阿尔德神庙最初不愿意接受 这个渎神狂人的尸体,但是抵不过他儿子的一再哀求,最终将游侠的尸体埋葬到了神庙后方 的墓地。墓碑至今仍然立在那里,上面雕刻着游侠生前的种种事迹。
但是波莫尔到底得到了原谅吗?没人知道,他就仿佛格萨尔那柄无文刀一样,只有时间 才能证明了。阿斯兰突然惊醒,在悲伤的故事中睁开眼睛,他发现他难以自控的泪流满面。 司鼓起身擦了擦脸,显然,夜空中的星辰将他的梦境点缀得热闹非凡,他转头看向窗外,发 现这一夜才过去一般,星空在时间的流逝中旋转,属于四月的号角座正在闪耀着光芒。
阿斯兰苦笑起来,从包裹中取出了那对鼓槌,高高的举过头顶,然后轻轻的落下。
8.神话 完
幻想大陆的星座
主要星座 18 个,五元素分别是以下:


猛虎座:雷神索阿尔德 磐石座:大地女神阿乌玛雅 秃鹫座:风神卡泽尔 巨蛇座:水神阿米尔 太阳座:火神克尔博

而十二个的月份的星座依次是:

一月:战马座,二月:斧头座,三月:天鹿座,四月:号角座,五月:灯台座,六月:高塔 座,七月:苍狼座,八月:王冠座,九月:天梯座,十月:苍鹰座,十一月:宝剑座,十二 月:车轮座。


9.东风

司鼓的梦境被光怪陆离的故事和星空包围,最后在梦境里逐渐回到现实里。天气晴朗, 伊斯塔的天空带着近乎透明的蓝色,但是北风和空气里挟裹的冰冷仍然宣告着寒冬的降临。 阿斯兰直到中午终于醒来,卡嘉莉并没有打搅他的睡眠,因为她早晨起来洗漱完毕之后看到 了司鼓嘴角的笑意和眼角没有擦去的泪花。卡嘉莉清楚,在他的梦境里究竟有着怎样美好的 故事和悲伤的过去。
阿斯兰在中午十一点的时候终于从睡神的领域里抽回意识,他已经从梦境中完全清醒, 而他们的目的地雷泽尔也逐渐的接近他们,最后那段路程已经剩下不到十个法尔桑了。伊斯 塔这座位于火山脚下,名为星辰的城市也作为最后的路标。他们面向着东方,向着“光之城” 雷泽尔继续前进。
雷泽尔之所以有个“光之城”的别名,因为当年从废都出来寻找新都的国王雷塞布斯在 风神神庙获得一条神谕,它告诉国王:一直向东走,直到东风停止,他所见到的被光芒环绕 的土地就是新都城的所在。国王和几个大臣在毫不停歇的东风里向东走了若干天之后,突然 一个凌晨,一直陪伴他们的东风忽然停止,等到夜晚的雾霭与寒冷都消散之后,从天幕上倾 泻而下的阳光便将当时还只是一个无名小镇的雷泽尔镀上一层金色。红河布鲁赫穿镇而过, 景色让人沉迷,阳光使整个小镇都发出光芒,雷塞布斯王被深深震撼了,他虔诚的跪下亲吻 脚下的土地,然后站起身对身后的大臣们说道:“如我所愿,天光所顾之地为我新都。”
可惜雷泽尔作为泽斯滕的首都却并没有能阻挡野心的萌芽。 雷泽尔城从一个小镇变成整个国家的中枢,花费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城市有着复杂的
城墙系统和防御体系,最最南面就是整个泽斯滕的权利象征:王宫奥丁之门。布鲁赫河被人 工开凿的运河塑造成了护城河和城市中的运河。而城市的格局被一个个门廊、城墙、运河分 割成了大致七大块。复杂而且精致,一如一个王国的结构和体系。
阿斯兰带着卡嘉莉来到了白牛酒馆,老板仍然还是那个嗓门很大的中年人,店铺依旧生 意兴隆,司鼓的出现让老板的眼神突然出现了短暂的惊讶,随后老板依旧用他独有的大嗓门 热情地吆喝着:“啊呀!小子!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你了!你居然还记得回来?!”随后老板 倒了一杯黑蜜酒放在桌上,“喝吧!我请!”
阿斯兰笑着接过来,象征性的喝了一口,从怀里拿出那封书信送到了老板手里:“我打 听一件事,这封信前一段时间我拿到手,从你这里寄出来的,你知道是谁吗?”老板大大咧 咧的拿过去,上下看了三遍,又打量了阿斯兰几眼突然拍着桌子嚷嚷起来:“啊呀?!奇了

怪了?!这是我给我女儿写的信,怎么跑到你个男人手里来了?!!” 阿斯兰吃了一惊,卡嘉莉这才突然从阿斯兰背后探出脑袋来:“你是我父亲?” 卡嘉莉的惊讶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家乡在列托。而且爹娘健在,怎么
会凭空突然又多出一个父亲来。老板原本如同打鼓一样的嗓门低了下来,低声询问她是不是 叫卡嘉莉,她是不是身上什么地方有什么记号之类。分毫不错。虽然阿斯兰并没有深入了解 过少女的生活背景,也不知道为何她一个人在泽度生活。但是总觉得这肯定有什么原因。卡 嘉莉也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错乱,老板才解释道:“那是你伯父,他们没有后代,你出生之 前有个哥哥,当时你母亲刚生了你,我就把你过继过去了。”
然后老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现在打仗兵荒马乱的,还是这里比较安全。再说了, 这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我也不敢直接写自己的身份上去,只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这样 把你叫回来了。”然后他转过头朝阿斯兰晃了晃:“小子,谢谢你把我女儿送回来。”
卡嘉莉很惊讶原来自己的家世还有那样复杂的故事,阿斯兰笑了笑,喝干了桌上的黑蜜 酒,然后起身离开。
司鼓一个人来到了军部,他也有自己的工作,就是去军部将一切陈述清楚。军部的书记 记下了他的话,脸上却写满了怀疑:阿斯兰的理由确实让人感到费解。但是由于没有任何证 据证明什么,阿斯兰被获准离去。
阿斯兰从军部出来的时候如释重负,独自一人穿过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城市,沿着运 河沿岸慢慢的向西前行,很快就回到了他自己的家中。阿斯兰是雷泽尔土生土长的,家中是 一个低级贵族。父亲和母亲惊讶的看到仍然生还的儿子,惊愕的说不出话来。然后阿斯兰被 父母几乎当作一个上宾,家中摆开了宴席。司鼓却觉得食不能下箸。他告诉双亲,他一路所 经历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不能说得清楚。阿斯兰在家中饱饱的睡了一觉,终于感到身上的 劳累仿佛阳光下的水珠一样的蒸发了。守护着雷泽尔的东风带着冬天的气息,在城市中横扫。 但是阳光仍然灿烂。
然而一些愤怒、不满、郁闷仿佛石头,让阿斯兰感到胸口生疼。司鼓带着那一对鼓槌, 独自一个人来到首都一座雷神的神庙前,鼓神的神庙中定然供奉着鼓,阿斯兰独自一人走到 鼓室。深吸一口气,口中咆哮着猛兽一般的啸声,挥舞着手中的鼓槌。鼓也带着隆隆的咆哮, 雷神下凡一般让整个神庙都被震得颤抖。阿斯兰的鼓声让周围的人们都感觉到了另一种气息
——夏天一般炙热的热情。神官们都矗立在鼓室之外,满怀敬意的看着司鼓。在他们眼中这 个年轻人已经俨然成了一个被神明所宠幸的人了。
司鼓终于停下手,他已经将内心的愤怒都发泄干净了,他却看到了卡嘉莉的身影出现在 他的面前,手中拿着那一对用红布包裹起来的,点白漆红的鼓槌。
这时候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9.东风 完


10.尾声

后来的故事逐渐落于俗套了,鼓槌作为定情信物被双方家长认可,结果就这样一个下级 贵族就和一个酒馆老板的女儿结了婚,我想当时并不是没有人反对吧?他们的身份相差太过 悬殊,至少在当时还没有这样通婚的先例。
不过他们的婚姻意外的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和祝福,甚至惊动了国王陛下,奥古斯特 二世亲自下令废除了贵族平民不得通婚的先古陋习,至于后来的种种变化,也不再这篇文章 的讨论范畴之内了。内战结束后,阿斯兰随即在军部办理了退役手续。他们的婚礼在此后进 行,在婚礼上,司鼓将两对象征战争的鼓槌同时拿起,投入火中。鼓槌在烈火中发出劈啪的

声响,随即四周排山倒海的掌声压过了火焰中微弱的声响。司鼓的眼中含着笑意,注视着 鼓槌逐渐燃烧成灰烬。
当我们从这个故事里抬起头来的时候,首先浮现在脑海里的绝不是这个荒诞不经的故事, 而是充斥在字里行间的,战鼓的咆哮,挟裹着狂风骤雨一般的气势扑面而来。
当我必须为这个故事画上句号的时候,先要向读者们鞠躬致歉,正如同一个虚构的故事 需要的必须要素,这个故事的脉络不过是一个虚构的故事罢了。它所诠释的是西大陆长篇史 诗《光河》的一部份。记述了泽斯滕几个城市。而我不过将之修改,最后成了这样一则奇形 怪状并不能成为小说的东西。
笔者:Salehi’s Thor
2012.10.5 于上海
Saturday, December 03, 2022 18:08:15 PM Salehi's Thor PERMALINK COM(0)
战鼓
作者:Salehi's Thor

写作时间:2012 年
自有世界观内容,甚至可以看做是随笔


首先陈述关于我想叙述的世界观,这是一个我自己从高中开始勾画,却一直在不断补完 的世界,我称之为 Fantasy Land,主时间轴纪元简称 FLC(Fantasy Land Centery)。事实 上这个世界观里国家有很多,我甚至详细描绘了其中西面大陆最大国家的编年史,但是我对 其中一个国家情有独钟。
这个国家的名字叫做泽斯滕(Zestern),根据那个世界观的语言来说,意为铁。来自一 种死去的古老语言。位于整个西面大陆东南方。北方是西面大陆最大的国家帝国。西面是三 个和它纠缠了数千年的宿敌:费瑟、谢赫姆、托尼姆。这个国家历经过两种截然不同的政治 体制,前期的王制时期因为频繁的政变持续的时间只有两百多年。之后,最后一任国王宣布 逐渐废除王制,建立了议会制度。而我要说的就是王制时代的故事。
各位都知道我喜欢把 AC 往故事里带,不过事实上这个世界观很多事情是我早就设计好 的。不过将人物带进去即可。
鼓声已经响起,各位看官,请了。
作者:Salehi’s Thor
2012.7.26 于上海


1.雷声

FLC417 年,泽斯滕先王多卡二世驾崩于 4 月 6 日,老幺奥古斯特二世年少即位,年龄
不过 17 岁。先王之兄亲王泽罗于当年 9 月发动叛乱。这是泽斯滕有记载以来,历史上规模 最大、范围最广、影响也非常深远的一次内乱。如果说百年前和奥古斯特同名的奥古斯特一 世政变已经算血雨腥风,那和这场叛乱相比,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数据什么,我们只能先放到一边,毕竟这场持续时间长达两年多叛乱最后将野心家泽罗 亲王送上了黄泉路,似乎也缩短了奥古斯特二世在位的时间。我们的故事,从其中一场战争 开始。
时间是 FLC418 年 6 月 12 日。在冬季长夏季短的泽斯滕北方,是不怎么看得到雷雨的。 在情报确认有大批叛军靠近泽度城,泽度守军于城外刚排开阵势,天空就开始泛起黑云。下 午 3 时许,伴随着暴雨的突然光顾,叛军的身影也出现在可视范围内。
从数量上来说,泽度守军有着绝对的劣势,他们的人数只有不到五千人,而他们的对手 数量足足是他们的四倍有余。守军的士气低迷,虽然认为这场战斗胜利无望,不过领兵的将 军下达了一道命令:只要他们身后的战鼓没有停止,军队就不允许后退一步。
这场战斗的结局已经没有悬念了。 地上鼓声盖过了天上的雷声,密密麻麻的雨点仿佛在为铿锵的鼓声伴奏。骑兵们的战马
嘶鸣,刀剑交击。很快就出现了死者和伤者,兵法曰:哀兵必胜。但是对于一群处于绝对劣 势的士兵们而言,死亡只是时间问题。战斗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在夜晚 6 点的时候,终于 叛军艰难的站在了泽度城下。泽度守军仅余司鼓九人被俘虏,而且个个带伤,其余全部战死。 而叛军付出的代价是:两万余人数量锐减到八千不到。这个数字让叛军将领颇为肉痛,换言 之,每三个他手下的士兵才能换一条守军的性命。
由于俘虏的都是司鼓,没有参加战斗,情报也知道的不多的人,所以怎么处置成了难题。 司鼓在其他国家的地位可能很低,但是在帝国和泽斯滕,司鼓的地位却比一位中级军官还要 高,他们一般都由军团主将绝对信赖的人充任。每五千人的军队必须配备十名司鼓,其中一 名为首席司鼓,主掌的是战鼓和金钲。所谓“军之耳目,在吾旗鼓。”他们是整个军队命令 下达的中枢,甚至必要的时候——比如主将战死——首席司鼓可以代替主将下达命令,指挥 军队作战。
阿斯兰·扎拉就是这九个司鼓其中一人,他的手臂被流矢射伤,作了简单的包扎之后, 和负伤同僚们一起暂时被安置在泽度城一间空置的大院内。由这座院子原来的仆人负责他们 的生活起居。这座院子早年属于泽度子爵名下,现在早已经不知主人去向。大院门外由几个 士兵负责看管,和软禁差不多,不过如果和泽度监狱比起来,这里的条件自然好得多。他们 在这个大院里被软禁了一个多月,在七月即将结束的时候,叛军决定将九名俘虏全数杀死—
—原因是王军将泽度城反包围了,如果要脱身,最好的办法就是扔掉所有的累赘。于是士兵 将九杯毒酒放在了九位司鼓的饭桌上。让他们自裁。
不过事实上,我之所以能继续把这个故事说下去,就是因为我们的小 A 同学居然逃过 一劫。他的毒酒被掉了包。至于是谁么……大家都知道的啦。
赶在叛军进来收尸之前,这两个人从大院里逃之夭夭。首先,作者我也不知道卡嘉莉为 什么会突发奇想的救阿斯兰一条命。他们的行李也很简单:钱、换洗衣服各一套。然后连夜 出奔。巧合的是,老天有心帮他们,这天下了一夜雷雨。
如果作者我想说一个类似张初尘加李靖或者加一个虬髯客的风尘三侠的故事,似乎有些 落于俗套。但逃跑确实并不是没有说头,总的来说,逃跑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成功的逃跑, 一种则是不成功的,阿斯兰和卡嘉莉自然属于前者。
泽度的位置一个边境的十字路口,阿斯兰虽然是被拽着逃出去,但是在指路方面还有点 专业技术含量,一路往南走了大约几个小时,他们看到了列托影子。列托被称为“无墙之城”。 它是整个西大陆最特殊的城市,它没有城墙,甚至连家院的围墙都没有,是一座名副其实的 没有墙壁的城市。这座城市的位置在泽度东南几个法尔桑之外,折算过来,大概是十几公里 的样子吧,但是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走了两个小时之后,列托的影子仍然远远的在他们的 视线里晃悠。似乎就是不肯靠近。雨已经挟裹着雷声越来越大,最终,半个小时之后,两个 狼狈不堪的人选择在他们视线所及,唯一有灯光的地方寻求借宿。
不过事实上,屋子里与其说是灯光不如说是没有熄灭的火把。空无一人。对于两个被大 雨淋得落汤鸡一般的人来说,没有熄灭的火把简直就是救星。
收集木柴什么的都不困难,很快我们就见到了一个在 Seed 里人民喜闻乐见的无人岛一 日游场景。不过不同的是,他们两个的身份发生了本质的变化,不是军官和俘虏,似乎更应 该反过来才对。
关于阿斯兰之前的经历,作者我没有更多想要陈述的东西,他的军旅生涯和仕途如果没 有遇上内乱这档子事情,应该会非常平坦。毕竟年纪轻轻(二十二岁)已经官至司鼓。不过 反过来如果没遇上守军全灭这档子事,他估计也能晋升个三两级。反正我们都知道,军队的 惯例就是,一场战斗下来:嗯,没死的全部升一级。死了的全部升两级。当然了,如果慷慨 如同某些国家比如臀部中了一枪都给一个紫心勋章什么的(参见兄弟连)。这好像有点太那 个啥了吧。
至于卡嘉莉么,我这里带几笔。泽度子爵家的仆人之一,不过让作者我困惑不已的是为 什么她要把阿斯兰救下来呢。卡嘉莉自己告诉阿斯兰,在叛军下令九位司鼓自裁之前,她接 到一封信,往东走去国都雷泽尔找一个人。而由于从没有离开过泽度太远,她需要一个人陪 同,至于为什么是阿斯兰么……只能说他运气好,卡嘉莉调换毒酒是随机的,阿斯兰正好额 头碰到天花板,然后么,就是现在大家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门外的雷声还在继续,看完今晚,会非常漫长的样子啊。
1.雷声 完


2.列托

关于列托的历史,我可以借着便利替大家好好的说一下,毕竟阿斯兰和卡嘉莉的第一站 就是这座没有墙壁的城市。
列托没有围墙的历史似乎要追溯到先王:修褉王桑松二世时代,这位优秀的国王是泽斯 滕历史上诸位国王中被人最为传颂的一位(排第二的是奥古斯特一世,毕竟他政变上台这件 事还是给他的评价打了些折扣。),不仅因为夏末天象修建了扎尔德萨(参见作者的《边境之 城》故事本文发生在基本同一时间。),列托的围墙也是因为他的支持才全部拆除的。
当时,列托伯爵冈茨家的主人席德六世遇到一件事,他的伯爵官邸外的围墙因为一夜大 雨根基松动,在半夜的时候倒下。结果将他的幼子马赛尔和一个乞丐少年砸死。后来才知道, 原来马赛尔自己背地里在研究昆虫,托那个乞丐少年替他全城寻找各种昆虫。每天在天快亮 的时候翻墙给他送来。他则会支付一个波洛克(泽斯滕语的发音问题,其实是帝国铸造的通 用银币博拉克,有多种面值。)银币作为报酬。结果因为下雨围墙根基松动,大片的围墙倒 塌的同时也让两个少年送了命。席德六世后悔不已,他怨恨围墙让他痛失爱子。于是下令将 列托城所有的围墙全部拆除。
这条消息让某些心怀鬼胎的人听去,这些居心叵测的人将这件事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告 诉了桑松二世,不料修褉王哈哈大笑:“围墙倒下会砸伤行人,这样的逻辑也没有什么大错
嘛。冈茨卿既然那么执著,那就由他去,索性让他把列托的城墙也拆了,让列托成为一座彻 底没有围墙的城市吧。”
虽然只是桑松二世的玩笑话,但是却因为君无戏言,结果席德六世真的将列托的城墙也 拆除,将原来城墙的位置用拆除下来的城墙砖修成一条环城大道。至于剩下来的城墙砖头和 围墙砖头,大部分被分发下去给了列托市民,让他们加固他们的房屋。这个故事在西大陆广 为流传,似乎因为知道列托没有了城墙,彻底的不设防。反而让这座城市取得了在战争漩涡 中偏安一隅的平静,毕竟列托的位置不像泽度那么重要。所以内乱外敌都不例外。
这里带一句,虽然是邻居,但是列托伯爵的冈茨家和泽度子爵阿尔克家似乎几百年前就 是冤家。
他们两个终于拖着身子走在列托的街道上的时候,身上的衣服仍然沾着湿气。由于出来 匆忙,阿斯兰身上带着的东西只有两件少校军官制服和少的可怜的现钱,连防身的武器都没 有带。现在又是兵荒马乱,整个列托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别处跑来躲难的难民。卡嘉莉的东西 略多,但是真的归结起来也和我们的司鼓大人差不多——女人的衣服终究比男人多一些嘛, 男人出去个短途旅行带换洗内裤就可以了,女人的话,全套行头估计还不够,这是一样的道 理。
司鼓已经研究过卡嘉莉那一封信了,但是没有什么头绪,只说要她去首都雷泽尔的北区 白牛街的酒馆。这座酒馆的位置阿斯兰很清楚,就在雷泽尔王立图书馆的对面。是闹市区里 很著名的酒馆之一。
哦,忘记说了,阿斯兰是雷泽尔本地人,不过军人嘛,四海为家嘛。 列托和雷泽尔相距的路程,如果按照正常行军衡量,大约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卡嘉莉和
阿斯兰借宿在列托的一座旅馆内。因为没有围墙,房屋之间的间隔变成了一条条小路,让整 个列托城仿佛形成了一个棋盘一般的格局。每一家大门的屋檐都很长很宽,据说最早是因为 加固房屋的问题,多于的砖用来砌了门檐,慢慢的这便成了列托城的一道风景。每到下雨天, 行人在这些小街道上行走,甚至不用担心身上沾到一滴雨水。
而因为没有了城墙,列托的城圈很难区分了。百年之前可能是以城砖之道作为界定,当 城市逐渐扩张之后,城砖之道内的旧城区就和外部扩张的新城区逐渐融合,似乎连在一起无 法分割了。
两个从泽度刚刚逃出来的人,似乎忘却了逃跑本身的目的,竟然将前往雷泽尔东去的行 程当作旅行一般,一口气在列托逗留了三天。当然了,现役军人的好处是。在饭店里可以免 费吃饭——这可是奥古斯特一世王时代定下规矩哦,战争期间现役军人只要出示身份就可以 在任何餐馆吃饭,当然需要登记。不过对于饭菜的有详细规定,如果饭菜的价值超过两个半 个波洛克银币——这点钱对于老百姓来说可是巨款,一般人一天三顿加起来大概也就二三个 萨索铜板(辅币的一种,一萨索等于二十分之一博拉克)——吃饭的人必须全数买单。而且 如果拒付,老板是可以拿着登记记录去找城市的执政官或者领主要说法的,到时候事情闹大 了,可就不是付钱那么简单了。
列托并没有什么著名的古迹。但是这座城市有着其他传统城市无法比拟的魅力,就是它 的宽阔和包容。其实列托的历史早就凝固在城砖大道的深处。卡嘉莉告诉阿斯兰,她的家就 在列托外。司鼓点点头:“这座没有围墙的城市,我们早就没办法分清楚,我们到底在城里 还是城外了。”
确实,以城墙作为城市界定的规则在这座城市变得模糊,它似乎和天地融合成了一体。 仿佛一片落网。三天之后,当他们启程离开的时候,只能向东走,直到看不到建筑和人烟。 孤独的灰黄色的荒原里,似乎还残留着列托城的气息。
在走了半个小时后,不属于城市的荒野终于将他们从这座城市的罗网里解放出来。那是 因为他们看到了狼藉的战场。列托城带给他们的闲散、安宁终于还是被这个血淋淋的场面打
得粉碎。尽管这样对死者不敬,司鼓全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们走长途的路,又要应付现 在的兵荒马乱,现成的战场确实不是一件坏事。他俯身开始在尸体堆里寻找基本完好的铠甲 和武器(泽斯滕部队基本都是制式硬革镶钉铠甲,只有少数将官有专门定做的。)。大约又过 了半个多小时,阿斯兰拖着两套东拼西凑沾满血迹的铠甲和几把没有折损的剑从尸体堆里走 了出来。
卡嘉莉注意到,阿斯兰的腋下夹着两根短短的木棍。也沾满血迹。不知道做什么用处。 在最近的水源里洗干净铠甲、武器、木棍上的血迹,他们继续踏上旅程。向着东面前进。
离他们最近的城市,和先王同名,而这座城市的年龄也非常年轻。 它就是尤尼乌斯。
2.列托 完


3.古代的悲剧

阿斯兰他们走上前往尤尼乌斯的道路的时候,总觉得心情沉重。这不仅仅因为之前那片 战场的影响,只是因为尤尼乌斯这个名字,实在让人轻松不起来。虽然故事早就过去了百年 余,但是作为一本悲剧的剧本,这个故事往往为后人所悼。
尤尼乌斯的城墙出现在他们视线里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即将结束的夏天和即将到来 的秋天里,傍晚的空气带着燃烧和冻结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尤尼乌斯城门的正在关闭,阿 斯兰抓着卡嘉莉的手好不容易赶上最后那几分钟。虽然门口的守门士兵开始颇为不屑,不过 看到阿斯兰一身少校制服的时候脸上还是换了表情。恭恭敬敬向他点头。
尤尼乌斯的城圈非常普通,中规中矩。历史比列托消失的城墙更短。至今为止不足百年。 它之所以有名。首先,因为它是以先王尤尼乌斯的名字命名,其次,据说先王圣墓也在此处。 当然,后者多数人认为,这是没有根据的谣传。尤尼乌斯王在 FLC302 年被斩首的时候, 一度连安葬位置都成了迷。有好事者在他死后一个月曾经郑重其事的调查过一番,没有什么 结果。于是坊间传言四起。很多人都认为,奥古斯特王篡位夺权,必定担心其兄阴魂作祟, 肯定将原本就身首分离的遗体分成两个部分埋葬。当然更权威的消息来自宫廷内部,有侍卫 宣称亲眼看到当时的射士(射字音页,国王的贴身侍卫。)格萨尔将先王的头颅埋葬在西厢 房窗下。至于身体的去向,仍然成迷。
这样一圈如坠五里雾中的传闻,相信很多听这个故事的人都开始困惑了。作者我好歹知 天晓地,不妨替读者们答疑解惑。格萨尔在窗下埋首,确有其事。尤尼乌斯王的颅骨现在还 在西厢房窗下好好的呆着,而遗体部分,由于他没有单独为自己建造墓穴。所以只能将就着 在雷泽尔的皇家墓园,与他的父亲西烈格二世合葬。至于尤尼乌斯城,其实说是先王圣墓也 没大错。因为这是尤尼乌斯王的衣冠冢。里面埋葬着他生前的用品和一柄折断的钢刀。
卡嘉莉重新拿出那一封不知所谓不明所以的信件,不太明白白牛酒馆里藏着什么。阿斯 兰在被派往泽度之前,是白牛酒馆的常客。老板是一个神气十足,脸色红润,说话声音也非 常大的中年人。据说他酿造的蜂蜜酒里加了一种腌制过的黑浆果,带着一股异香。因而驰名 远近。老板就把这种酒自豪的命名为“黑蜜酒”。由于里面到底加了什么黑浆果老板声称对 外保密,所这黑蜜酒的美味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信件反复阅读,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卡嘉莉总带着一丝不安。阿斯兰却不以为然,他 一个人坐在旅馆的窗台前,认真地打磨着那些战场上收拾到的剑、匕首仔细整理铠甲,细细 的修补因为战斗而断裂的皮绳连接。
夜晚,两根已经洗去血迹的短木棍被削成了鼓槌形状,槌头被雕刻成恶鬼的模样。只要 漆上红漆点上白,一张狰狞的鬼面似乎就森森然站在你面前。卡嘉莉对于这位司鼓双手如此之巧非常好奇。阿斯兰手里拿着砂纸和小刀笑了笑,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削制鼓槌,本来就是司鼓最基本的要领。阿斯兰似乎将它进化成了一种艺术,第二天,
上了红漆并且点白的鼓槌放在桌子上,甚至在鬼面之上还有两枚细小的角。鼓槌的槌柄也与 众不同,在末端四五寸的地方有一个镶嵌上去的小小圆环,可以套在手指上让鼓槌不易脱手, 也保证鼓槌不会拿错面(把鬼的角顶在鼓面上)。
卡嘉莉对于这两根鼓槌爱不释手,一再拿到手里把玩,阿斯兰看她那么喜欢,就笑了: “如果你喜欢,就拿去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再做。”卡嘉莉就郑重其事把鼓槌用一块红色布 巾包好,然后收了起来。
顺带一提,这里涉及到一个风俗问题,阿斯兰确实是无意,不过卡嘉莉有心。在泽斯滕 求婚的男子会将一件红色物品送给女方,如果女方拒绝,会用一块白纸包起还给男方,如果 接受,就会用红布包起好生收藏。在婚礼当天拿出来给作为见证放在主桌上。不过一般来说, 送的礼物都是一些红色的小玩意儿,比如漆成红色的人偶,红色的石头,或者红色的胭脂、 口红纸之类。所以阿斯兰没反应过来,我们也不能说他太木头对不对?
阿斯兰告诉卡嘉莉,他昨天作了一个奇怪的梦,他不知道梦中是谁,只记得此人看不清 面目,声音从胸腔里发出。他说了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从前,一对兄弟关系很好,亲密无间。原本无欲无求的哥哥继承了父亲的财产和事业, 而胸怀大志的弟弟被遗嘱安排在一个闲位。尽管哥哥勤勉的把持着家务和事务,但是内部还 是出现了威胁者。他们的叔叔在觊觎哥哥的位置。兄弟两个都知道他的心里想什么,哥哥就 和弟弟商量,他原本无意操持家事,意欲把权力全部转让给弟弟。但是需要和他演一场戏, 弟弟于是照办了,他和几个重要的副手一道,将自己的哥哥陷害到身败名裂然后取而代之。 这一出戏很完美,但是引来叔叔的怀疑,他灌醉其中一个副手,听到事件的前因后果之后, 开始筹划如何拆穿他们兄弟之间的戏码。得知此事之后弟弟慌乱之中,失手将哥哥杀死。而 叔叔的事情也因此败露,自杀身亡。这不是整个故事最凄惨的地方,而是弟弟孤独的在内疚 中活了很久,一直到八十高寿才终于死去。
卡嘉莉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背,拼命的将哽咽吞进腹中。阿斯兰的眼圈都有些泛红。仍然 尽量克制的说下去:“这就是当年政变的真相,这是先王的魂魄亲口告诉我的。”
我们无从判断当年的旧事和阿斯兰这一场梦的真伪,我们不清楚为什么,在梦中显现的 尤尼乌斯王要想把真相告诉这个羁旅之人,在这个对奥古斯特一世诸多误会中,最不能理解 的就是为什么他将他的兄长囚禁 2 年之后,才终于杀了他。当我们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 或许也能体会到一种矛盾的心情吧?血缘和国家之间的取舍以及最后决断的意志。尽管后来 的文献告诉我们,尤尼乌斯王如果不是因为传达者因故迟到,说不定可以免遭身首异处的结 局——当时负责传达的信使事后悔恨交加,当天就选择了自戕谢罪。但是当这一幕古代的悲 剧走上舞台的时候,就早已告诉我们了:悲剧怎么可能以喜剧收场。
3.古代的悲剧 完


4.断刀

第二天清晨,阿斯兰带着卡嘉莉特地去祭拜了尤尼乌斯王的衣冠冢。尽管说是一个墓冢, 其实倒不如说是放在一个打开的棺木里面供人瞻仰的。一个朴实无华的漆木棺,没有盖上盖 子,只是在原本应当是棺盖的位置覆盖上了玻璃。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的在观者眼前。
棺材里散落着的东西让他们两个有些感到惊讶,因为并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东西:一副 九棋戏的棋盘和棋子。妥帖的放在头应该在的位置,本来应该是躯体的位置,放着两件折叠 整齐的衣服,应该是国王礼服之类的东西吧?而礼服左面放着一根手杖,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花纹,仔细地看才知道是文字。右面放着一把这断的钢刀,已经过去近百年,钢刀的刀口 却没有生锈丝毫。断刀的刀鞘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装饰。而腿的位置放着折叠整齐的长裤和靴 子。在脚的位置,还放着一个笔墨盒和一本封面有皇家纹章的笔记本。
大部分泽斯滕人都知道尤尼乌斯王在即位之前因为与西烈格二世的某次争执,意外左腿 残废。从此离不开手杖,他的手杖也是特制的,用非常结实的白木制作,上面用泽斯滕王家 的家训的文字作为装饰。尤尼乌斯王子及恐怕也是泽斯滕历史上唯一在即位之前和父亲关系 势同水火,屡次被威胁将废黜,到头来还是登上王位的国王。
很多看历史的人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不懂得圆滑处事、和父亲都处不好关系的国王为什 么会获得那么多后世的赞誉和同情。不过首先因为他终结了法律即恐怖的禁食时代,为后来 奥古斯特一世的大展宏图奠定了基础。二来因为他的直来直去,宁愿当面指出也不愿意埋在 肚子里的性格的关系。和西烈格二世原本就火爆的性格正好冲成一对。某些野史说,尤尼乌 斯王在王储期间,数次因为当面直谏,被险些处死。当然野史是否可信,另当别论。
卡嘉莉感到奇怪的是那柄百年来没有生锈的钢刀。她好奇地拉着阿斯兰的衣角。问他着 刀的来历。
阿斯兰仔细打量着那柄断刀,刀口依然锋利如初,却不知道为什么凭空从中间断成两截, 已经残废的国王是一个纯粹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为什么他的衣冠冢里会有这样一柄如此 不相称的兵器。而且还不详的折断成两段?(泽斯滕的国家因为名为铁,泽斯滕又名铁器之 国,对于铁器一度当作图腾崇拜。刀剑之类的铁器折断在泽斯滕被视为不祥。他们能用纯粹 的铁和钢制造各种各样的装饰。)阿斯兰在自己的脑海里思索了半天。仍然不得要领,只能 没辙的摇摇头。
但是即将离开的时候,那枚全然一色,素然无饰的刀鞘似乎给了阿斯兰什么提示,他突 然拍了拍脑袋:“这把断刀,难道就是传说中那把天来之兵。无文刀?!”
无文刀的传说可谓家喻户晓了,但是它的主人却并不是这座城市的名字,而是作者我之 前提到过的,射士格萨尔·塔戈。这柄宝刀以天上来石锻造,无坚不摧。却无法刻上一丝花 纹,简直就和葬礼时候用的没有装饰的兵器一样,因此被讳称为“无文刀”,但是这柄被冠 以“天来之兵”的武器,锋利的甚至让其他武器和它相遇“如木就金”的宝刀,也确实有着 和名字一样不祥的经历,并且最终无故折断。
折断的刀,在这个国度被认为是死去之人的象征。这个象征无数次出现在诗人和作者的 口中,甚至到了现在,断刀仍然被作为死者的代名词。
关于那位射士格萨尔,是一个颇具争议的人物。他是尤尼乌斯王从死刑犯里提拔出来的, 虽然后来证明他其实是被冤枉的。这柄无文刀就是这个时候交给他作为佩刀使用的。他服侍 了两代国王,奥古斯特王在位第 10 年,刺客潜入准备刺杀国王,反击的时候宝刀毫无征兆 突然折断。虽然用残刃将刺客击毙。格萨尔却因此受致命伤,两天后一命归天。
阿斯兰却仍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将他的佩刀放在尤尼乌斯王的衣冠冢里。当他们离开尤尼 乌斯向着下一座城市舍萨前进的时候,卡嘉莉却似乎若有所思:“他和两位国王关系非浅, 很难说这是不是他本人的意愿呢?”
将断刀作为自己的分身留在救命恩人的衣冠冢里,这似乎是另一种忠诚的表现形式。格 萨尔被指责对尤尼乌斯王不忠不义的原因在于——他亲手砍下了恩人的头颅。他因为此举被 各方指责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在知道政变真相的阿斯兰眼里,这位对于指责一直沉默以 对的射士却仿佛那把折断了,安静的躺在棺木里的无文刀。他以自己的行动告诉世人,他的 忠诚和他的屈辱,只有时间知道。
司鼓用他的手指代替鼓槌,有节奏的敲击着面前的虚空:“死者们都已经离开了,让时 间来证明一切吧。”
舍萨的位置在尤尼乌斯往东十几个法尔桑的地方,中间只零散的分布着一些不大不小的村落。它的名字解释过来就是“界限”的意思,只要经过舍萨,整个泽斯滕边境的气息和荒 原的面目就将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葱茏的草原和繁荣的市井。几乎所有繁荣的城市都在 舍萨的东面:当然,那座美丽的边境明珠,金银之城扎尔德萨除外。
舍萨似乎因为作为一个界碑一般的存在,本身并不引人注目。将之贯穿的五尺大道,东 面通向首都雷泽尔,西面则连接着铁壁博厄斯。所以舍萨本身也应该作为要塞来对待,但是 这座城市显然缺乏作为一座要塞应有的气质,事实上,它本来就是一个首都的配套建筑而已, 它的南面就是著名的“废都”:洛纳海。现在却已经失去大半部分的城市规模,沦为一个连 乡村都不能算的地方。
当年为什么会迁都雷泽尔,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答得上来了。但是现在洛纳海逐渐枯竭 的水源问题或许能够解释当年的高瞻远瞩。阿斯兰在舍萨住下的时候是中午,向旅馆借了一 匹马,独自出城而去。
4.断刀 完


5.废都

洛纳海原本的城市规模或许比现在的雷泽尔有过之无不及,但是经年累月的废弃之后, 城市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貌来。只有仍然矗立的城墙似乎一种讽刺。洛纳海的历史相比之前 的两座城市,甚至是舍萨都要老。它在大陆上站立了近五百年的时间,却仍然顶不住时间的 侵蚀,如同垂暮的老人一般,再逐渐的逝去。
阿斯兰站在已经坍塌的城门下,看不见城市里面的风景。代表时间的鼓楼已经失去了大 门,只剩下了四根柱子勉强支撑着屋顶。里面的辰鼓鼓面上缀满了蜘蛛的落网,阿斯兰走上 去,小心的撮去那些蛛丝,从角落里拿出两根已经灰尘满布的鼓槌。闭眼凝神片刻,双手便 挥舞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原来是缓缓地,慢慢的,突然变成了雨点一般的密集,仿佛战场上士兵们密集的马
蹄和刀剑。然后又突然变换成了缓慢的,轻轻地敲打。战鼓的旋律在司鼓手中似乎是一件可 塑的物品,虚无缥缈的节奏时而激昂铿锵,时而却缓慢轻柔。鼓声随着风远远的飞出了废都 的上空,仿佛整个天地间,只有这雷鸣般的鼓声。
废都的居民们纷纷聚集到了鼓楼周围,难以置信看着已经沉默数十载的辰鼓突然的咆哮, 震耳欲聋振聋发聩,仿佛一个聋哑半生的人,突然听到声音,突然学会说话一样肆意的咆哮 着。将雷鸣般鼓声掷向苍穹。不仅是废都,连舍萨都能听到。卡嘉莉被雷声般的鼓声惊得从 床上跳起,飞奔向鼓声的方向。
年轻的司鼓完全陶醉在排山倒海一般的鼓声中,仿佛自己仍然置身在泽度郊外那场雷雨 的洗礼下。两根鼓槌最终同时击打在鼓面上,沉重而巨大的声响扩散成一个看不见的圆,飞 一般的向虚空消散。
阿斯兰向地上狠狠掷下手中的鼓槌,整个人仿佛虚脱一般向后退了许多步。 但是站在他身旁的男女老幼却走上前,将他围在中间,将他高高托起。他们大声呼喊着
雷神兼鼓神索阿尔德的名字,将阿斯兰高高抛起。仿佛他是一个英雄、一个伟人。神话中, 创造天地的原主混沌因为雷神索阿尔德击打黑暗的鼓声醒来,劈开天地创造了世界。这位操 持着雷电和战鼓的神明以乌云作鼓,闪电作槌。于雷雨时分在天空显现。他统领着百鬼吞噬 恶人(所以阿斯兰将鼓槌的槌头刻成鬼面)。所以被作为泽斯滕的守护神。
阿斯兰的脑海还在排山倒海的鼓声中回不来,那场大雨被时间深深刻在他的心里。似乎 一种诅咒,就像这鼓声一样。当人群的激动逐渐褪去,阿斯兰双腿重新站到地面上之后。卡

嘉莉从地上拾起那一对鼓槌,重新塞到司鼓的手中:“你不是说要再作一对吗?用它来吧?” 阿斯兰默然的接过,点点头:“不这么做也对不起神明。”
经过一夜,那根沾满灰尘的鼓槌脱胎换骨,重新出现在桌面上。槌头上的鬼面大大的张 着嘴。仿佛要喷出火焰。阿斯兰疲倦的将鼓槌抱在怀里,在床上沉沉睡去。卡嘉莉却从床上 爬起,沉默着站在他的面前。看着司鼓的表情如同孩子,怀中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具,脸上挂 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二天,仍然上过红漆点白的鼓槌放在桌上,阿斯兰在掌中将鼓槌挥舞几下,仿佛在舞 剑一般。然后满意的将鼓槌仔细包好放进行李中。付清舍萨的旅宿费之后两人继续启程上路。 为了保险起见,他将已经修理好地盔甲穿在身上,并且配上了两柄剑。仍然是往东走。不料 这次却遇上了真正的麻烦。
离开舍萨不满一个法尔桑,一群从战线上溃败下来的叛兵将他们两个牢牢的围在中间。 为首的少尉居高临下的瞪着阿斯兰,突然大声喊道:“居然是个少校?!大家伙啊!捆起来 带回去!!”他话音刚落,几个士兵纷纷下马,将阿斯兰团团围住。
战鼓的声音在阿斯兰的脑海里响起,他将行李轻轻放在地上,大声呼喊:“我乃泽度司 鼓阿斯兰·扎拉!!尔等乱臣贼子!休动我分毫!!”
沉默而灰黄的野外,阿斯兰抽出两柄剑,似乎紧紧握住那一对鼓槌。然后发出如同野兽 一般让人恐惧的咆哮。那几个溃兵本来就已经在战场上失去了勇气,有几个立刻丢掉武器逃 之夭夭。几个还有些胆子的,从几个角度同时向阿斯兰扑了过去。
此时一个还在马上的士兵策马绕到了他的背后,举起手里的长枪准备偷袭他。而阿斯兰 敏捷的闪过了刺来的枪尖,然后他猛然转身用右手的剑砍断了他坐骑的腿。那个士兵仆然倒 地,还没能重新爬起来就已经被他左手的剑砍掉了头颅。然后阿斯兰又 180 度的转身,右手 刺穿了一个意图偷袭的士兵的咽喉。
周围的人都被镇住了,他们注视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司鼓。而阿斯兰看着自己脚下的两人 一马的尸体又环视四周充满敌意的敌人,冷静的站直了身体大声叫道:“来吧!来啊!!”这 样的挑衅似乎激怒了那些溃兵,他们原地站定,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渐渐立成了一个圆。 而阿斯兰站在圆的中央,打量着自己可能遇到的对手。忽然,人群里有人提着战斧向他劈过 来,阿斯兰左手举起剑轻轻的一拨,右手剑尖向上一挑,直接切开了咽喉。身后有一个人举 着砍刀冲上来,而他转过身左手狠狠劈在对方的头顶,力量之大连头盔都不能承受,对方的 头颅更是被劈成了两半。就这样,他一个一个解决上来挑战的对手,直到溃兵已经所剩无几 没有人敢近前。脑海里战鼓的声音仍然咚咚作响,阿斯兰缓缓向前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去 那里。
那个仍在马上的少尉见自己有机可乘,他拿起手中大剑,大喊着向阿斯兰冲去。刚要举 起劈下却觉得被什么击中了脑袋。他停下低头看去,一枚漆红的鼓槌躺在地上,点白的双眼 森森然瞪着他。金发的少女手中则握着另外一枚鼓槌,似乎又要向他掷来。少尉顿时觉得恼 羞成怒,他转过身想去杀了卡嘉莉,却突然看到了自己体内穿出的金属反光。
阿斯兰已经回过神,用剑捅穿了他的胸口。尸体向着长剑拔出的相反方向缓缓地倒下了。 阿斯兰也终于筋疲力尽。一头栽了下去。
5.废都 完


Saturday, December 03, 2022 18:07:51 PM Salehi's Thor PERMALINK COM(0)
螺旋
作者:Salehi's Thor

写作时间:2008 或 2009 年
石库门弄堂恩


我要去哪里.............要走多远.............什么时候才可以停下............
——题记
眼前的路无限的延伸,没有尽头。自己就是这样孤独的走着,从子夜走到黎明,才终于 看到尽头。路的尽头是悬崖,阳光沿着他的视线扫过,一片眩晕,然后他失去知觉的坠下去, 并不觉得恐惧,只是无尽的空虚。
这个梦的记忆一直在一个螺旋里不停的徘徊,这是困扰阿斯兰整个少年时代的一个恶梦。 他屡次的试图记住这个梦到底在什么时间出现,然而徒劳而没有效果。但是唯一相同的是, 每次都是从头到尾,不漏掉任何一个细节。至于它到底代表着什么阿斯兰从来没有想过—— 他总是希望自己不要做这个梦,然而这个希冀伴随着的是这个梦境的一次次重现,从他 16 岁
一直到他 21 岁。 城市被封闭在一个相当狭隘的环境里,每天的朝九晚五已经成为两点一线的固定组成,
每天在同一条道路上行走,看着身边的车来车往,陌生人们匆匆走过——人们的感情并不相 同,虽然人际关系学告诉我们陌生人和陌生人之间只有六个到四个熟人的距离,但是既然布 什没有利用他的人际网跳过六个熟人去找拉登,普通人又何必去探究身边的陌生人到底在想 什么呢。
阿斯兰行色匆匆,行走在自己的路上。 每天回家都有一条必经的小弄堂——他自己的家也在这条典型石库门弄堂的尽头,每天
下班到家已经是华灯初上,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住,这间房子也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产业。阳 台和亭子间正对着弄堂后面的河道,阿斯兰把公文和自己一起扔在了阳台上的躺椅里,静静 的享受夏末的凉风。不久就坠入了短暂的小憩之中。
那么梦准时的袭来了,只是和以往不同,这次有一个人抓住了他,金色的,在阳光下显 得有些刺眼反光,他没有下坠,而是被一寸一寸的拉回了地面。
然后.......梦醒了.......
他感到一阵诡异,随后慢慢睁开了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下雨,雨点飘洒在他 的身上,他自失的看着面前的空气,才发现手里的资料和需要处理的文件都已经被细密的雨 水打湿了一半,雨点若有似无,似乎只是雾,却已经让他周身笼罩在水气里。
阿斯兰急忙起身退出阳台,肚子有点饿了,他匆匆在厢房的书桌前放下已经湿了的资料, 一面下楼去灶台给自己煮泡面。
一个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简单而乏味,学校公司家中三点一线,只是家中没有温暖—— 因为父母早就离开这个城市,偶尔寄来的生活费才足以说明他们的存在。阿斯兰总是小心的 把那些汇款单收集起来——父母从他 16 岁离开,而他们离开之后,他就开始了那个梦的螺 旋。
18 岁之前,起码还有亲戚负责招呼他,18 岁之后完全独立。大学志愿是自己决定的,然 后自己打兼职糊口,靠着汇款单里的钱交纳学费。他从来不去看汇款单的地址——因为那没 有意义,他虽然看不到父母——但是他们确实存在。
日子就是这样,周而复始。 兼职的工作并不轻松,何况还有学业,所以他总是觉得疲惫,但是怎么也不敢睡着——
他仍然惧怕着这个梦。 端着锅子回到书桌前,忽然听见有人敲门,于是放下锅子疑惑的开门去。一个金发的少
女出现在眼前,和梦境里的完全一样,只是金色的头发被雨淋透了,显得狼狈不堪,少女蠕 动着嘴唇说道:“不好意思,能让我进来避雨么.......”
于是在夏末的雨夜,他和她相遇了。

阿斯兰的家门牌号是 18 号,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很出奇的数字,比他大的门牌号也有。但 是他在这条弄堂的尽头——他的屋子边就是一堵墙,与此相同的还有 9 号、27 号等等——逢 九就是尽头。也许这样的编排有他本身的意义,但是反而使得这栋屋子让人感到凄楚和孤独。 那个不请自来的少女显然是迷路了,骤雨和走投无路之下才终于敲响了阿斯兰的门。少 女的名字叫做卡嘉莉,这是一个很拗口的名字,阿斯兰是那么认为的。此时电脑的音箱里仍 然播放着 Origa 现场版本的 Moon,少女对于自己唐突而没有预兆的敲开一个陌生人的门感 到非常局促,不停的絮絮地说不好意思,她的口音似乎带着一些北方人特有的儿话音,阿斯 兰摆了摆手:“没事,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要是不担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惹人非议,你就不
要再道歉。”
让她擦干净头发,在浴缸里放好洗澡水之后,问题就来了,少女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而自己的衣橱里只有自己的替换衣服,现在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女孩子一个人光着身子出去, 阿斯兰无奈的叹气,把自己的衬衣拿出来转过身避嫌一样的说:“你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等明 天再说,今天晚上就穿这个.......”
少女低声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迅速的关上了浴室的门,门板在离开阿 斯兰鼻尖半寸的地方骤然停止,可惜惯性依然让阿斯兰的鼻子中了一下。
阿斯兰苦笑的揉着自己有些痛的鼻尖,就此暂时忘记这个,转身回到书桌前准备把那一 锅子已经涨开而且冷掉的跑面重新回锅再热一下继续吃。音箱里的原本 Origa 高亢的声音消 失了,已经成了 6 首之后的 Stray,Steve Conte 声嘶力竭的吼叫着“No regret cause I've got nothing to lose”阿斯兰忽然觉得有些吵闹,于是伸手按下了 PageDown,干净的钢琴曲飘了出 来,这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虽然很安静,但是总让人感到孤单和悲伤。
阿斯兰摇摇头苦笑一下,转身端着锅子走开下楼,浴室里声音微弱,隔着门可以听见的 声音实在是可以忽略不计。
城市的飘萍在一个地方相遇,能否扎根在一处再也不离开呢....... 卡嘉莉挥舞着长出整整一截的衬衣袖子,扭扭捏捏的从浴室探出头来,此时的阿斯兰还
在书作前的文件堆里抬不起头。电脑的音箱里放着新居昭乃的 Licao do Vento,整个房间有着 别样的静谧。卡嘉莉小心的走到门口,轻轻的叩了叩门板,阿斯兰才如同梦中惊醒一般抬起 头来,确认是她之后才又重新回到了文件里,一面问她:“洗完了?”
卡嘉莉低低的“嗯”了一声表示回答,蓦然无声的坐到了阿斯兰很后不远处的床上。慢 慢的——然而无意识的把自己抱成一团——像一只受伤之后的猫,在角落里用金色的眼睛窥 视一切。
此时已经是晚上 9 点半,原本阳台外的河道已经没有了一点灯光——变得一片黑暗。 卡嘉莉开始仔细的打量这里。房间的陈设简单的不可思议,家具都是十几年前的古董,
其中大半都是樟木的箱子和橱柜。书桌前一把老旧的藤椅,只有书桌上的一台 19 寸宽屏电脑 才能让人感觉这里还有年轻人居住。床的年代似乎更加久远,仍然使用着棕绷的床板,没有 席梦思——只是简单的铺着棉花和床单,上面有一条席子和整齐的毯子。
远处通向亭子间的木梯已经剥落了大半的红漆,被脚经常踏过的地方已经圆润光滑,在 灯光下甚至有着清漆一般的反光。梯子旁边有一个沙发,硬底上放着厚厚的海绵垫子,靠背 上搭着一条破了洞的毯子。毯子的颜色红蓝相间,描绘的花纹似乎是一只巨大的船锚。
阿斯兰终于从书桌上抬起头的时候,电脑里的曲子早就是 Licao do Vento 之后 20 首的奇 迹之海。此时是十点不到,他转身从藤椅里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打算躺下休息,却看见了 已经率先占领床铺蜷缩成一团的卡嘉莉。
阿斯兰犹豫了一下,关掉了灯。局促的蹩进了楼梯旁的沙发:“睡吧,明天再说吧。” 屋子立刻陷入了沉默、黑暗和凝固之中。 夏天的末尾,残留的热度已经消失殆尽,下雨的时候甚至带着深秋的凉意。阿斯兰在沙

发上不再在的蜷缩着身子,这个姿势让他感到难熬,难以入睡。但是他终于放弃了把卡嘉莉 从床上叫下来或者自己睡上取得打算——少女已经熟睡,现在去打搅也不是办法。于是在辗 转反侧之间,阿斯兰已经不知不觉地沉睡——与以往不同的是,也许他太过疲倦,反而一夜 没有做梦。
第二天天公还是不做美,依旧下着雾一般的雨,阿斯兰看着阳台上少女的和自己的衣服, 听者天气预报说未来三天都是阴雨天气,开始感叹为什么自己没有洗衣机。
然而,走到楼下灶台阿斯兰忽然愣住了。灶台前靠窗口的老八仙桌上已经拭净了灰尘, 放了一碗白粥和一根油条。煤气灶上还有一个锅子在冒着热气,少女依然穿着他的衬衫,站 在八仙桌的另外一边。看见他之后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你起来了么?看来这段时间要麻烦你 了,你先把早饭吃了。”
自从 18 岁独立之后,阿斯兰就没有再正常的吃过早饭,早晨经常睡过头往往什么都没有 吃就去学校,到中午才补救回来。阿斯兰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似曾相识,心里又说不出的 感觉。把桌子上的油条喝粥都消灭干净回到屋子里拿起手机发现才不过早晨 7 点半,比他原
先醒来的时间要早很多,早晨第一节课开课 9 点半,他的时间绰绰有余。于是想收拾一下书 桌——昨天为了文件和资料奋斗了那么久,书桌早就狼藉不堪。然而他走到书桌前面的时候 再次愣住了。书桌上原本杂乱无章的纸张已经被有次序的整理到了一起,和昨天晚上临睡之 前的情况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阿斯兰明白了,少女已经对自己长期以来没有拾缀的这个空间进行了初步的整理。他看 了看窗外的天,忽然在心里祈祷——这雨就此不要停下来吧。
早晨 8 点半,阿斯兰打着伞出现在前往学校的路上,城市被雨雾笼罩看不见阳光阿斯兰 不自觉地裹紧衬衣外面的外套。
从家中到学校的路程并不是很长,阿斯兰忽然就着这雨水回忆起了 16 岁那年他独自一 人留守原地的孤独——而今的他早已经适应,就好像那个梦,竭力试图摆脱终究只能是徒劳 无功的挣扎。
离开家附近的小马路早晨 8 点的非常清冷,只有洒水车拖着空空的水箱驶在回程的路上。 街道上的行人大多非常疲倦,有几个甚至靠在附近的公共汽车站台上就继续进入了打盹的状 态,走出那条小马路就是一条车水马龙的大道,车子的尾气混合着雨雾在空间里肆意的弥漫, 往前再走两个路口就是学校的大门,阿斯兰放慢了脚步,整理着自己有些皱巴巴的外套。
一天的课程对他而言并不轻松,下午 4 点最后一节课结束之后,他急匆匆地赶往打工的
公司上交自己的文件,回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7 点三刻。远远望着自己家里透出 的灯光,阿斯兰忽然觉得心里某块角落正在发出龟裂的声音——也许,是自己内心某块坚硬 的冰。
开门进去,灶台早就给收拾了个干净。走进屋子阿斯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 家具上的灰尘都已经拭去,连那个老樟木箱子上残缺不全的铜活也被擦得铮亮。少女在衬衫 外面裹着他的一件外套,依然瑟缩在床上,金色的眼睛看向面前的虚空,似乎在等他归来。 阿斯兰这一刻心有所感,他忽然走上去,紧紧地、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少女忽然醒
悟过来,但是终于没有反抗。 “留在这里......别离开......”
从这一天起,18 号那个原本独来独往的少年身边多了一个金发的少女。
—The End—
Saturday, December 03, 2022 18:05:04 PM Salehi's Thor PERMALINK COM(0)
看不见的墓志铭
作者:Salehi's Thor

Take a little hand 的前置
写作时间:2008


那块已经生着苔藓的墓碑上空空如也,没有逝者的名字,也没有他的墓志铭。甚至连一个 划痕都没有……
——题记 许多人都希望知道这个墓碑下主人所隐藏的身份,这个没有任何标记的墓碑到底是谁
的,但是很多的探究换来的只是迷雾一般的石沉大海。 这块奇特的墓碑安静的矗立在墓地的一个角落,城市的郊区就是墓地,平时寂静的什
么都没有,只有野狼豺狗出没其间,这个地方没什么人来,所以就连一个守护墓园的人都 没有。
墓地前有一个小小的祈祷堂,应该和那块墓碑是同一个时代建造的,奠基的石板显示 着这个祈祷堂已经有着超过 200 年的历史。教堂的神甫早已经老迈不堪,浑浊的眼睛和花 白的头发都说明他的年纪已经很大。而这天,一个年轻的神甫来到的祈祷堂里——他是被 这个城市教会派来接替那位老神甫的——那天的时间是下午,天下着细细的小雨,年轻的 神甫愉快地踏着阶梯来到的祈祷堂里,而老神甫正在整理他的告解室。交接之后,年轻人 无意间问起了那块空墓碑的事情。
老神甫忽然笑了:“那个一个很长的故事了,我的前任告诉了我,而且我的前任也是从 前任的前任那里听来的,这是一个不能告诉外人的秘密,从这个故事开始之后就一直封闭 的故事——关于一块看不见的墓志铭。”老神甫带着年轻人来到后堂,那里的窗户正对着祈 祷堂后面的墓园:“那块墓碑比这个教堂的年纪还要大……”
故事的开始,要追溯到 250 多年之前,那个时候这里是两个国家的交界处。每天都有 军队从这里经过,而这里的土地早已经吮吸过了数万人的鲜血。
离开稍远一些的地方,一南一北存在着两个村子,都已经被战火洗礼了无数遍。这 天,一个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出现在了南面的村子外的小路上。此时距离前一任执政官战 死已经过去三个多月,而这个年轻人正是新任的执政官——阿斯兰·扎拉。
不过与众不同的恐怕是这位执政官只带了一个扈从,那位扈从奄奄一息的负在他的马 背上,而阿斯兰自己也意识模糊,幸得马儿识途。他们只身从北面的战线上穿越过来—— 其实其他扈从们都已经在穿越战线的时候战死。
鉴于任何资料都没有记录这两个村子的名字,后来的人们索性就用他们所在的地理位 置称呼:南面的村子被称为萨尔森(Southern),北面的被称为诺森(Northern)。
他来到的时候正是冬季的时候,天气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已经非常寒冷,阿斯兰伤痕 累累的出现在萨尔森的入口,还没有来得及报出自己的身份已经从马背上坠了下去。当时 没人可以证实他的身份,所以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暂时软禁在一间一丈见方的屋子 里,很快有人过来问他到底是谁。才知道他就是前来就任的执政官。
然而放在阿斯兰面前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由于萨尔森的地位处于战线后方, 而且地势险要,战略地位非常重要。所以其他通往萨尔森的道路都已经被军队封锁——偏 偏阿斯兰运气不好,临近村子的时候被告知大路已经辟为粮道了,全权有军队把守。如果 要到达萨尔森只能冒死从正在交战的北线穿越。于是换来一付伤痕累累的身体,还葬送了 他几乎所有的扈从。
据说阿斯兰其实也算是军人出身,然而一个村子的执政官其实和文官没什么太大区别
——平时最大的工作就是替村子里的大姨妈二舅妈七大姑八大姨等等解决矛盾纠纷,跟矛 盾调解员一个性质——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有兵权,可以调动守军对村子进行防御。而在这 个兵荒马乱的时期,前几任的执政官都是因此而战死:外部军队的颓势连累这个村庄已经 不是一次了,而这个村子之所以能够熬到现在也正是因为这几任执政官的缘故。

阿斯兰上任没有一个星期,一个严峻的形势已经放在了他的眼前,他躺在病床上接到 了一条非常糟糕的报告:外部守军全线崩溃,正在后撤。这意味着萨尔森将再一次成为风 口浪尖。
没想到还不清楚情况,我们又得去送死……阿斯兰心理纵然敢那么骂,到底嘴上没有 说什么。默默然的把报告放到床头,然后撑起半个身体,下达了他上任之后的第一个命 令:村内守军全部出动,尽快在外部修建简单的防御工事,准备坚守。
不过阿斯兰不知道,这一守,就是整整 27 天……
27 天的概念,如果放在平时的话,其实也不过就是四个星期不到一天而已。然而对于 一个在战场洪流中的小小城镇而言,可谓每一秒都在度日如年。在外部守军溃败之后不到 一个星期,萨尔森就被大量敌军围困的严严实实水泄不通。虽然防御工事的修建并不要很 久,但是在敌方潮水蝗虫一般的攻击下,萨尔森很快就如同汪洋大海中一条没有任何依靠 的小船,被吞没似乎只是时间的问题。
事实上外部工事修建尚未完成就已经有小股的敌军来探过了虚实,毕竟这样一个古来 兵家必争之地肯定有他人需要谨慎的地方。然而情况容不得阿斯兰和他手里非常有限的兵 力松懈哪怕半秒钟,从地形上说,萨尔森的位置刚好处于一个沙漏的中颈;战略上说,萨 尔森这一个点强制的牵制住了数量众多的敌军,其实间接为了后方组织新的攻势争取了时 间。
阿斯兰最初 5 天只能从报告上知道外部情况然后才下判断,使得整个战局在被动防御 的基础上还加上了一个命令延时。阿斯兰自己清楚这其实是防守的大忌,萨尔森原本就缺 乏后援,就算死守村子里的粮食也是有限的。最糟糕的状况就是防御工事被敌方控制后开 始街巷战,那样不仅老幼妇孺难以幸免,兵力也难以集中给予对方打击。
“不动如山……”阿斯兰低声的念叨着,事实上作为整个防御的中枢,他才是最需要 不动如山的人。当那位唯一的扈从把最新的伤亡数字告诉他的时候,阿斯兰终于还是从床 上挣扎起来:“我得起来,你们在流血在死亡,我只能看着……简直是讽刺……”
然而此时门被另外一个人打开了,走进来一个金发的少年,怯生生的说道:“请问,这 个村子的执政官在这里吗?”
这件事情发生在防守进入第 7 天的时候,少年自称叫做卡嘉莉。从国界另外一边的诺 森而来,而他的手里有两封信件,据说是可以替萨尔森解围的利器。虽然多数人都没敢完 全相信他——毕竟从敌国来的人没有任何阻拦的带着两封重要信件穿越交战线,就可以让 旁人给他戴上奸细的帽子。但是阿斯兰决定相信他。
的确,这是一个改变阿斯兰整个人生轨迹的决定。 老神甫说道这里停下了讲述的语调,颇有玩味的看着窗外细小的雨雾,年轻人急促的
催促到:“然后呢?然后呢?”老神甫微微笑了,满脸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来:“那个少年 说的都是真的,不过他自己隐瞒了一个秘密。”年轻人困惑的看着面前的老者等待着下半句 话,“就是她其实不是少年,而是一个少女。”
年轻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那张惊讶的表情和当年的阿斯兰没有任何的二致…… “不过……”老神甫转过头,看着年轻人的脸,“正因为相信了少女,才最后葬送了他
的一切,当然这是这个故事的结局了。” 真相是在这天夜间才发现的,外部的进攻已经告一段落,阿斯兰疲惫的拖着身躯回到
村子里唯一的三层建筑:执政官厅里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子夜。阿斯兰感到疲惫不堪,并没 有在意后来走进来的少年。
少年轻轻的把门带上,然后转过身靠在门板上,面对着阿斯兰:“谢谢你愿意相信 我。”阿斯兰惊讶的回头才看见进门走来的少年,“你不觉得你相信我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么?”阿斯兰笑了:“什么麻烦不麻烦,就算以后有,我一个人和外面一村子的人相比,我

觉得这不是问题。” 此时,门忽然开了,毫无任何预警的敲在少年的背上,少年顿时发出了一声高的不可
思议的尖叫。门外的扈从和门里的阿斯兰都傻了,这哪里是什么少年,分明就是一个少女 的声音!
面对着两张写满惊讶的脸,卡嘉莉也尴尬的脸红——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卡嘉莉说话 的声音粗、举止动作干脆不拖泥带水,很难不让人产生某些误会。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阿斯兰还是遵从着卡嘉莉的嘱咐,把两封信分别送到了敌方主将 和自军主将手中。
信件到达和产生效力的时间被估计在两个星期左右,此时萨尔森的防守已经进入了第 十天,村子的守军损失已经越发惨重——早先投入战斗的是正规军 1000 人不到的基础防守 量,而门外是几万大军。十天过去之后,正规军只剩下了不到原来数量的一半:432 人, 现在的缺口全部是村子里壮丁在顶上——就算这样也只能凑齐 700 人出头而已。
村子里的人只会越打越少,而外面的敌方援军还在源源不断地到来,解围事实上迫在 眉睫。外部的砖垒和壕沟里堆满了一次次冲锋失败之后留下的敌方军人的尸体,沟壕之后 就是三道土墙。但是防御工事的防守效力已经越来越薄弱。虽然萨尔森已经坚持了 10 天, 但是持续不断地冲锋还是将对方的意图暴露无遗:用疲劳战术拖垮守军和他们的防守线。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防守方不会没有策略来应对——不然村子守不到 3 天就该投 降。阿斯兰军人出身自然知道其中奥妙,所以来了一个分半防守——把守军人数一分为 二,一半守成另一半休息,尽量减少交接班的接替时间。
然而正面交战总是免不了伤亡,对方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次冲锋开始了。 防守是最被动最要人命的,在外部砖垒的战斗力都被淘空之后,防守线实际已经退到
了沟壕的位置。士兵们的战吼吞没在弓弦和箭头的呼啸声里,云梯被掀翻之后的嘎吱声和 士兵们的惨叫。空间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味,刀剑、钝器还有盔甲的闪光。
阿斯兰在战团里奋力的拼杀,执政官的红色披风在外层土墙上显得非常显眼。他根本 没有注意到有数支暗箭瞄准了他,只听见弦响,四支箭分别命中了他的右肩、后背、左肋 和腹部。阿斯兰本能的大叫一声,两眼一黑从土墙上向后栽了下去。
这一天,是萨尔森坚守的第 19 天。 很不巧,阿斯兰居然一头栽向了敌方进攻上来的方向,这导致的结果不言而喻。不过
他显眼的披风颜色救了他的命,敌方知道他地位特殊,没杀他,而是把他抬回了自己的营 地。这里之后的事情暂时略去。
当终于还是击退了敌方之后,村子里的人才发现执政官大人失踪了。很显然,他不是 战死了就是重伤了。而在尸体堆里没有找到他,那么显然就是最后一个可能了:让敌方俘 虏了去。现在村子里失去了防守策略的下达执行中枢,也没有人能够出来主持大局——可 谓群龙无首——因为谁都不愿意出来担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责任,如果破城,自己不管是回 去还是被俘虏都是掉脑袋的罪名但是就算坚守到援军到来,也未必能够晋升一官半爵。
讨论了半晌无果之后,卡嘉莉突然站了出来:“我来吧。”而后换来的是一段不正常的 沉默,这段沉默的意义有些是怀疑,有些是惊讶——更多的是不解。也许是了解到众人的 疑惑,卡嘉莉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本来就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出了事情责任也由我担着, 一个人和整个村子相比,真的不算什么。”
最后那句话正是阿斯兰对她说过的,她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的确,既然之前主持 大局的人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后来者也必须觉得这不是问题。
而今再来反观阿斯兰这头。 阿斯兰抱着“我应该已经死了”的想法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不过痛觉让他确定
自己其实还活着。四支箭头都已经被拔出来敷上了药,敌方军医出于以防万一的考虑用绷

带把他的手臂固定在了背后。不过这样的姿势不算难熬——难熬的是他的身体居然是被固 定在对方的旗杆子上。
他的第一反应是村子里恐怕已经大事不好。接着去考虑自己现在的处境,凭着他现在 重伤员加高级俘虏的身份,要走恐怕只能是横着进来横着出去——没得什么商量余地,指 不定对方还会拿自己做挡箭牌作威胁要求开城投降——那自己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上不对不 起国家下对不起祖宗了。
这一番思来想去之后阿斯兰忽然心里豁然开朗——何必真的替自己着急?他的命现在 是攥在别人的手里,要方则方要圆则圆——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这少女当真是不简单,那么大的责任也敢担带!”年轻人摩挲着手掌上的汗水,脸上 带着羡慕的神情,老神甫不置可否的摇头道:“当然,你想想吧,她能带着重要信件突入重 围,怎么可能是池中物?我来告诉你吧,她可是这次战事主将的千金呢。”
年轻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看着老神甫的表情,发现那 不像是在开玩笑。沉默了一会儿,老神甫说道:“据说是她的父亲功高盖主,频频受人猜 忌,于是盗走一封信件,自己留书想让他败上几场,以免旁人以为其父有二心。只是没想 到现在居然落到自己坐镇的地步,真是何其无奈啊。”
不过卡嘉莉这一出的确在己国朝野起了作用,不少人认为这位主将打一个山野小村, 快一个月了都拿不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已经不足为惧。孰知这其中因由盘根错节—— 他是有所顾忌。
再来说阿斯兰。 他在旗杆子底下挨了两天的风吹、饿了两天,总算是有人来招呼他了:两个甲士很客
气的把他解下来抬到担架上面,一路径直抬进了主将幕府。对方主将是个半老子一般的中 年人,留着一脸威武的连鬓络腮胡子,只是眼睛看来太疲乏,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老爷子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道:“我女儿在你们这里吧?”阿斯兰被问的莫名其 妙,半晌没明白他问的是谁,况且饿了两天,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最后他只能撑起半个 身子,摇了摇头——他的意思是他没明白。
然而老爷子误解了,他以为阿斯兰的意思是不知道。顿时他的脸色垮了下来:“卡嘉莉 都留信说她去了你们那里,怎么可能你不知道!你不是那个村子的执政官吗!”
卡……嘉莉?难道是那个卡嘉莉……?
阿斯兰歪着脑袋很快嘴巴就成了 O 型......接着哑着嗓子回答道:“原来是她,我知 道……她现在应该很好……您不用担心……”得到确切的肯定之后,老爷子总算松了口 气,挥挥手示意把阿斯兰抬下去。
这天晚上,援军终于到达了离开萨尔森不到一公里的大路上…… 故事到了这里,旁人免不了以为两军之间必定是一场恶战杀的天昏地暗,这毕竟是小
市民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却是在援军到达之前,敌方的人早已经连辎重带营盘撤的一干 二净。只留下营盘外面的栅栏和营盘里面的旗杆子、火把。
援军大将被气疯了,带着一个轻装精锐骑兵团杀进了那个空营盘想看看到底是不是还 有什么漏可以找,但是一无所获。
不过这营盘空了倒也不代表完全没有一个活人,骑兵们终于在旗杆子下面找到了一个 形容枯槁、半死不活的人——正是萨尔森的执政官:阿斯兰·扎拉。无从得知从第 19 日阿 斯兰被俘之后,敌军和守军之间有否交手,情况如何。总之萨尔森没有破,敌军大军到来 之前未战而走这是事实。
而卡嘉莉在援军到来的时候就已经不知不觉地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援军大将问这 后来几天都是谁在坐镇的时候竟没有人能答得上来。原因很简单:其一,让自己的将军知 道居然是敌方的人在替他们守村,只怕全村老少都得被上一个通敌的罪名来个满门抄斩;

其二,就算卡嘉莉不是敌方的人,一个女流之辈能带着村子里仅剩不多的正规军和老幼妇 孺守上 8 天,简直是个奇迹。足以让援军颜面自愧不如。
这足以让旁人为之击节赞叹——这是何等的默契。可惜,全让阿斯兰自己给毁了。当 然坏事的不全然是他,他的扈从得担上一半的责任:扈从出于好心把阿斯兰不在时候的具 体情况都说了。这汇报工作本来无可厚非,可惜就可惜在,这个时候,援军大将破门而 入,不客气地抓住扈从的领子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兔崽子,叫全村自老少给老子装糊涂, 说!到底是谁在作主!”
阿斯兰身为军人,骨子里还是带着一股子耿直的,他见不得别人受不该受的委屈—— 自己却不知道其时他自己受的委屈是最多的。
于是最不应该发生的对话终于还是发生了…… 不得不承认这段话很对——某些时候可怕的不是敌人,因为站在你身后的不一定就是
自己人。
“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年轻人的语气变得急不可耐,呼吸甚至也急促起来,“年轻 人,别着急……”老神甫慢慢的从窗口踱到屋子中间的桌子边上,两手支撑着桌面,似乎 在寻求力量。
“其实他只是把他不在时候的情况和盘托出而已,只是他没有避讳那个少女是敌对国 家人这个事实。”老神甫的脸色凝重起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这么一说,结果你都能 想象出来。”
什么结果呢?无外乎被立刻革职查办这类的事情。罪名自然就是通敌,甚至连罪状都 拟定好了,说阿斯兰外通敌国出卖情报和敌军主将达成默契,所以萨尔森可以守上 20 多天
——不然凭借这不到 1000 人的正规军,怎么可能在几万人的大军强攻之下守住呢? 这简直就是子虚乌有的罪名——可惜啊,欲加其罪,何患无词?编造罪名很重要的原
因应该是负责调查这件事件的官员根本就找不到什么通敌的证据。于是捕风捉影胡编乱造 了一番,看起来虽然煞有其事,可惜经不起推敲。
历史上没有记载对于阿斯兰的审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行的,过程如何。也许写历史 的人认为,一个山野小村的执政官,并没有什么值得记载的东西。所以他只是在萨尔森历 任执政官名录上露了一下,其他的一切一律被石沉大海了。
现在能知道的只有审判的结果,毋庸置疑的死刑。 阿斯兰是在萨尔森外的一个岗子上被杀的,死刑过程我们无须赘述,无非一刀子下去
脖子上一个碗大的疤。重要的事情发生在执行前夜:在众人视线中消失良久的卡嘉莉忽然 出现了。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如同没有人知道她那时是如何穿过敌军防线来到 萨尔森的。
她得到了看守的同意见了阿斯兰一面,其间的两个人的对话已经无从知晓,因为没有 人再看见卡嘉莉从阿斯兰的牢房里走出来——她死了,自杀。她躺在有些潮湿的地板上, 血汩汩的流了一地,慢慢的变成一汪血泊。人们把她的尸体抬出去,埋在了当时萨尔森外 的公共墓地里。
据说军方的人曾经下过禁令,三天之内不准有人替阿斯兰收尸。后来有人顶着风险, 在当天夜里收敛了阿斯兰的尸体。为了不让人知道,就埋在了萨尔森外当时两国之间的界 碑下面:原来那块没有记号的墓碑根本不是墓碑,而是两国鸿沟的标志,国界线的界碑。 后来的事情,这里一笔带过:20 多年后,诺森所在的国家终于还是灭亡了界碑另一头 的国家,两国统一之后首先就是要把国界石碑拔除。但是不知为何萨尔森的那块界碑终得 幸免,也许是有人将界碑拔出了发现下面有尸骨,以为是墓碑便觉打搅了死者,重新将界 碑复原。于是,这块既是界石又是墓碑的石板就一直立在那里。又过了 20 多年,人们在原
来萨尔森的位置上建起了一座城市,城市的墓地就被辟在了界碑的位置附近。

至于界碑下的故事,一直以非文本口口相传的方式延续,一直到今天。 窗子外面的雨点开始小了,老神甫推开窗门,清风坦坦荡荡的吹了进来,年轻人出神
的看着老者的背影,忽然开口道:“您可以带我去看看那块界碑吗?” 老神甫的表情微笑起来,眼睛里的光芒闪烁着睿智:“当然,当然。”
—The End—
全文后记
果然还是有写后记这个习惯,虽然文章是完结了,不代表作者我没有话要说。 之所以说这文章和 Dance of Duo 属于平行世界观是因为从开始构思的时候,我想给予
Dance of Duo 一个另外意义上的结局。没错,Dance of Duo 完结快两年了,但是作为我第 一篇 AC,必须承认我对于它怀着某种执念,想完善它。当年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拟定了 整个事件系列的四个短篇,正好构成“起承转合”四个阶段。不过由于 CP 和内容的问 题,我没有一一贴出罢了。
这篇文章某种意义上基于 Dance of Duo 那个模糊的世界观,但是事件却发生在不同的 空间,我们可以认为两者发生在同一个时间轴的不同空间点,相互平行没有任何依存关 系。
文章灵感的来源和螺旋一样,属于灵光乍现。文字的写作口吻我使用了三方转述作为 开局,这是一个非常见的开局,虽然我不知道我那么写了之后,会不会之后就泛滥了。叙述 中间仍然加入了很多不怕死的论调,很多战争的论述来自于我翻看的蒙元时期战史,其间 的确有许多以少守多的例子——而且时间远远不止 27 天。甚至还有 400 多人杀败数万大军 的极端战例,所以自认为不是问题,只是有些纸上谈兵罢了。
至于结局,从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细心的人可能已经发现,文章中真正的对话非常 非常少,仅仅只有那么几句。因为我在用大笔墨的文字去描写战场和战况,没闲暇去赋予 人物更多的台词。
文章基本没有什么遗憾,要是说唯一的遗憾,也许是我对于卡卡的刻画并不是很到位 吧——我知道,这是我所有 AC 文章的通病……
作者:Salehi's Thor UC-793.12.6 于上海
Saturday, December 03, 2022 18:03:36 PM Salehi's Thor PERMALINK COM(0)
金色莲花
作者:Salehi's Thor


十九.下陷

幽兰黛尔其人和家庭的详细资料,是在二十一日由伊扎克送到阿斯兰家的,“银色风暴” 在情报方面不愧受过专业训练,其效率仍然让人叹为观止。居然只在十八日写完给阿斯兰得 信之后,到二十日两日间把这位珠宝上的人际关系上溯了五代。不得不说,如此惊人的本事, 伊萨平章大人将他送来兵卫府未免屈才。
伊扎克送完资料一面抱怨一面还是走了,连他家门都没进,只是在踏出门槛之后没多久 说了这么一句话:“喂,二十三号记得去接你老婆回家!拉克丝医生让我转达的。”阿斯兰哭 笑不得的目送同僚远去,心里计算着日子,一面回到客厅坐下,然后打开了那份资料。
这位幽兰黛尔先生的家族起先非常普通,他的几代高祖都是矿场的工人,一个高收入而 高危险的职业。不过不知道怎么走了运或者运转得当,他的曾祖父开始就不再是下矿的苦劳 力,而摇身一变成了某个矿场的投资人之一。并从这里开始经营起现在的宝石和贵金属生意,

虽然曾经一度在他曾祖父的时代,甚至获得过皇室颁发的铸币许可,甚至还得到过一个杰德 尔系贵族的小封号,不过在诺肯德伊二世期间,时任宰相塞奥修斯(没错,就是那位光复首 都的帝国元帅,帝国历史上著名的文武全才。绞索法颁布之前,支持新法的前任宰相被贵族 派暗杀,宰相之位空缺七年无人可胜任,皇帝最终指名由他接手,也是破了帝国“军政分离” 原则的第一人。)整顿货币,大量的民间铸造作坊被取消资格。他的祖父也在此列。尽管如 此,连续五代家底厚实,加之操持有道使得生意越做越大。这位吉尔伯特先生也基本就是这 么一个在家系上近乎完美无缺,都挑不出问题的人士。今年四十有三,在首都的各位富商中 间也有着相当不错的口碑。
然而这位履历上近乎完美的先生,却也不是个完全的中规中矩的人物。至少青年时代放 荡不羁一度和很多女性保持着亲密关系。尽管如此,似乎倒是没什么私生子的传闻。然而, 其实他自己早就订婚——就因为怕他终于要闹出事情来,在他 20 岁的时候,家里人终于终 于下定决心,逼他和所有交往女子断绝来往,否则赶出家门。最后不得不向其父奥德摩尔先 生下跪认错,并且在三个月之内和所有交往女子全部断绝往来没,可谓干脆至极。随后在次 年和订婚的女子成婚,生养了一个独生女。
履历上果然看不出任何问题,虽然他的风流逸话倒是不错的花边素材,但是阿斯兰需要 的东西却半点都找不到——是的,杀人动机。他找不到这位家财万贯家庭完美的男子,能变 成杀人狂或者说幕后策划人的半点可能性。尽管履历不能将此人的日常生活一点一滴记录下 来,但是对于阿斯兰来说,除了他前半生那些风流韵事之外让人注目之外,恐怕此人留给他 人的直观印象也不过就是个从小到大从少爷变成老爷的人物。难道日子太无聊杀人取乐?这 样天马行空的杀人理由,阿斯兰觉得他根本不能接受。
资料被翻到了最后一页,照例是贵族身份人员的完整家纹,然而阿斯兰却突然看到了端 倪。
是的,他的家族纹章居然是不祥的双头巨蛇——洪水的化身马加洛。这条巨大的双头蛇 的蛇头一左一右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和身体,呈现出让人不安的扭曲来。而对于这个毛骨悚然 纹章的来历,完整大纹章的解说书上如此写道:“自我吞噬的洪水巨蛇,象征无畏。”这个提 示给了阿斯兰一种新的力量和结论,于是他在收好那份的履历表。靠到椅背上抱起了手臂慢 慢眯起眼睛,似乎一头注视着猎物的狼。
明天看来必须拜访一次了。 二十二日,阿斯兰·扎拉再次造访幽兰黛尔家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一点。上午去军医院
换药之后回来,本来还想顺带去讨还自己的酒壶,结果被拉克丝数落说:“照你这样的喝法 迟早得出事。”而驳回。居然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打击,随后医生还是提醒了他,让 他明天接卡嘉莉出院,这才让这个初为人父自己都没长大多少的上校稍稍有点安慰。
老帕在这之前和他讨论过关于他的怀疑,但是结果却是毫无结果,不免让他有点沮丧。 所以在中午的阳光里,他再次站在了西关坊大街上,黑色的制服贪婪的吸收着太阳的热量, 让他感觉浑身火辣辣的。
敲响大门的时候,仆人对他头上的绷带依旧在意的行了行注目礼。心里可能觉得“兵卫 府怎么派个伤兵出来查案”吧?阿斯兰对于这种眼神并不在意,径直走进去之后宾主双方坐 定,仍然是上次的座位,下棋一般的架势。不过这次先开口的却不是阿斯兰,而是吉尔伯特。 他依旧以抓着扶手的姿势坐在高背椅上,不过这次他的指关节不再发白:“怎样?前几天的 案件有进展了吗?”阿斯兰点了点头,然后把双肘搁到了桌面上,手指相绞支住了下巴:“有 些眉目,不过……”他露出了笑容两眼却充满攻击性的看着对面的商人,“出于安全考虑,我 们专门调查的您的履历,原谅我身为人应有的好奇心,似乎您年轻的时候风流成性?”
这句话似乎刺到了吉尔伯特,商人的指尖突然用力,手指顿时呈现出不自然的苍白和紧 张:“是啊,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他似乎想到了久远之前往事,又似乎找到发泄出口一般

张了张嘴,嘴唇颤动了几下之后悠悠然的开口,声音低得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二十多 年前,我在这里是出名的风流子。情人少说有七八个吧。”
这句告白换来对面一声“哦”的回应,然后这句话似乎打开了一个出口,吉尔伯特一口 气把他当年的风流韵事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语调中对于那些女性的留恋一览无余。阿斯兰 甚至不得不频频提醒他注意自己的声量,免得让他的夫人听见。显然,这位商人爱的并不是 他现在的夫人,而更爱他以前交往的那些女性。甚至因为分不出到底更加爱谁,所以才一直 保持亲密关系。也因为这个,他没有随便许下娶她们回家的誓言。不过如此滥情的一个人最 后居然还能毅然决然切断所有联系,也足见他的决心之大——心头之痛。
“然而到头来,我仍然两手空空。”商人的发泄到了尽头,冷不防却冒出这样一句话, “我和所爱的人,一个孩子都没有生下来。但是我却和父亲安排的女子生下了唯一的孩子。”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语调已经逐渐开始颤抖。金色的眼睛里也带上了一些悲哀,“但 是现在那孩子的生命之火就快熄灭了……”
阿斯兰的眼睛睁大了,从桌上撤回自己的手臂:“出什么事情了?”商人苦笑了一声,
扶手似乎带着粘性让他费了很大的力量才挣脱:“米娅出生开始来身体就不好,近几年更是 越发严重,恐怕……时间所剩无几了……”
时间和死亡原本就是他的假设,突然间在阿斯兰的脑子里形成一个回路,瞬间让他明白
一个事实:是的,动机!重要的动机!“抱歉我的好奇心似乎让您想到了什么不快的往事。” 阿斯兰整理了一下情绪向吉尔伯特点了点头,“如果您并不介意的话,过几日我再来府上拜 访吧——绝非因为公务。”
商人木然点了点头,目送他从椅子上站起,穿过他的身边走出大门。
十九.下陷 完

二〇.蛇饵

回到家里的时候阿斯兰在玄关,扶着门口的墙壁逗留了很久,大门都没关严实——他因 为自己的思考居然忘记了进门。显然失去酒精这种润滑剂,或者脑袋被砖头砸过之后,这台 纯粹的推理机器运转速度变得有点低下——当然了,拉克丝医生的医嘱也没什么大错,先不 管成因,喝酒的限制总不会有错。不然他迟早不因为自己不要命就是因为身体原因出事。当 然知子莫若父,他虽然表情看起来像大脑当机,帕特里克见怪不怪走到他身后替他把门关上, 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背:“要想给我进去想。”
阿斯兰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商人会因为他一句话突然跟他说那么多,可能是发泄也可能是 做戏。就他现在所掌握的和吉尔伯特所表现的,他找不到关键词。所以他很希望能进一步对 他的家庭和成员调查下去。
然而,他走进门做到茶几前面抱起手臂的时候,帕特里克又从厨房里出来,靠着厨房门 给了他那么一句话:“你打算明天什么时候去医院?”阿斯兰转过头来看着老帕,脸上略有 些倦意,他认真的思考了几秒钟回答:“尽早吧。”老帕点了点头,闪身回到了厨房里,不过 他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了出来:“今天去 22 号有什么新的收获吗?”然而这句话之后,帕 特里克却半天得不到回应,出于困惑他探头一看,阿斯兰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速度之快匪 夷所思就算了——还熟得和某种动物类似……
做父亲的苦笑了一声,他觉得这个不要命的人可能昨晚根本就没有好好睡。所以也不多
话,走上楼去找来毯子给他盖上。然后看着他无意识的在毯子下蜷缩成一团,好像一头寻求 温暖的兽。帕特里克没辙的看着阿斯兰,寻思着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自从这阿斯兰上了 18 岁之后,一旦入睡必须自然醒。帕特里克当然知道,当然了父亲还是有着自己的担心: 晚饭时间还不醒的话,似乎就有些难办了。

好歹,阿斯兰一个小时之后突然好像触电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他梦见了一座梯子。高 耸入云,他站在梯子的底端向上张望。突然看到一个黑色巨影:洪水巨蛇马加洛从梯子的顶 端,云端的深处慢慢向着他游弋过来。双头的巨蛇吐着鲜血一般的蛇信,血红色的蛇眼一左 一右的窥视着他,露出攫取的目光。他想走,双脚却被一种不明的力量镇住,动弹不得,急 得他一身冷汗。他低头,双脚似乎和地面长在了一起。等他再抬起头,巨蛇已经近在眼前。 血盆大口在他眼前突然一张。一种不能名状的恐惧让他从皮肤到骨髓都在颤抖。
然后一片漆黑。 阿斯兰一头冷汗的从自己的梦中拖回意识,惊魂未定。难以置信,他居然在梦中遇见了
两个重要意象:蛇、梯子。上校突然一个激灵。他觉得他的梦素来灵验,不论是什么时候。 难道?其实他自己变成了蛇饵?他被吉尔伯特选择成为了他手中第九个牺牲品?阿斯兰觉 得心情复杂,兴奋、恐惧而后惴惴不安。兴奋?当然,他求之不得呢!恐惧?是的,即将面 对死亡。不安——没错,如果他失败了,没能阻止这个轮回的继续,那么到时候卡嘉莉怎么 办?女儿怎么办?
梦境终规是一个虚幻的世界,就算他认定这些梦境的内容有所指,但是总不能作为证据 和假设的基石——阿斯兰·扎拉到底还是个务实的执法者,而不是一个空想或不切实际的妄 想者。事实上他从梦境里拖回自己之后,突然在想的事情却是——明天去医院到底把卡嘉莉 往哪里接?是自己家呢,还是往北区送?这倒真是个问题呢。
当然了这点事情没困扰他多久,他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对商人的怀疑,不过一些间接证 据他还能做一做,所以他立刻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又走了出去。老帕看他风风火火的 样子估计他是想到了什么,没来得及拦住,抓紧两步到门口,冲着阿斯兰的背影喊了一声: “别给我闹出事情来!”阿斯兰则举起右手挥了挥,什么都没说继续向外走。
时间是下午两点,两小时之后阿斯兰站在了东区码头总署的办公室前。调取了从今年年 初开始到案发前后的码头货物进出记录。尽管码头负责人对兵卫府次官的到来感到有些惊慌 失措,以为他们这里又发生了什么大案子(参见《愚者徘徊》)。阿斯兰只能再三解释,他不 是过来查命案,只是过来调取资料而已。
对于记录的调取显然在阿斯兰的判断之内,整整近九个月的时间里吉尔伯特在东区运出 去的东西几乎都是他名下的贵金属制品和珠宝。而砖头这类东西在东区对外的运输记录中也 没有任何“特制城砖”的记载。商人在砖块的问题上肯定在撒谎。但是由于阿斯兰自己在讯 问中也是给商人下套,所以不能算直接证据——尽管如此,吉尔伯特如此刻意的迎合阿斯兰 的话,看起来毫不做作的说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谎言,显然他并不觉得他所埋藏的第八名死者 会被人立刻发现——甚至而言,他觉得那个棺材还能撑过几场暴雨。
阿斯兰从东区走出来默默拦下一辆出租马车,直奔西区兵卫府。虽然现在对他而言他回 兵卫府基本等于把自己送回监狱,但是好歹因为那一个月的缓冲期,所以名义上,他还是这 里的次官,半个顶头上司。于是乎上上下下也真没敢动他的人。阿斯兰于是径直跑进自己办 公室,在伊扎克炸毛跳脚的情况下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翻找了一会儿,接着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了几行字然后抬起头来:“伊扎克,我拜托你一件事情。替我注意那间砖块作坊的订单,另 外调查一下幽兰黛尔家千金的资料,我预感几天之内会有点有趣的事情发生。”
银色风暴半张脸都在抽搐,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吼一声:“你个混蛋倒是会差遣人!你倒 是让我看看你让我去干什么!干苦力?!”阿斯兰看了他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伊扎克, 明天我早上要去接卡嘉莉回家,这件事只能交给你。那个商人很可疑,我已经去探过了虚实, 查资料什么的你是内行,何况我没这个权限。”
伊扎克只能一个字一个字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吞了回去。然后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成, 成,我帮你可以,请我吃饭!!”阿斯兰终于笑了出来:“可以,没问题,基拉还欠我一顿呢。 破案的话,去北区青芒巷四号,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话说完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后背,露出了久违的轻松表情。 仿佛已经看到了真相。



二十.蛇饵 完


二一.咬啮

阿斯兰从兵卫府回到家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和他平时下班到家一个点。所以没和老 帕多交流匆匆扒了晚饭自己回了房间养精蓄锐去了。次日九月二十三日他很自觉起了一个大 早六点就爬了起来,盥洗过之后连早饭都没吃就走了出去。然而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他的脑 子里却突然闪出了想起了糖腌鱼籽和芥末的味道——当然了,他顿时就觉得饿了。
走到医院的时候是上午八点半,走廊上毫无人声。阿斯兰觉得自己心太急果然来早了—
—公务员们都是九点上班,现在哪里来的鬼影替他办出院手续?然后这么想了他就又平静了 下来。在走廊上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想等时间过去。就在这时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不急不 缓徐徐而前。阿斯兰默默然抬起头,好奇的看着这个无关的陌生人。却没想到看见了熟人。 拉克丝医生一只手卷着白大褂,另一只手里捧着一个文书夹慢悠悠向他的方向走过来。看到 他的时候礼节性的露出微笑然后,看明白了他的困惑于是解释道:“没什么,昨晚是值夜。 准备下班回去了。”
阿斯兰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听懂了,然后看着医生继续慢慢悠悠的走进离他不远的办公室, 苦笑着想这位医生真是辛苦,他来医院几次,拉克丝似乎都是值夜。相对他这种上班时间固 定基本朝九晚五的公务员来说,这种纯粹的夜晚的工作大概多半枯燥乏味充满单调感,这让 他想起了自己那个上了十几年长夜班的父亲。同样是公务员,大家在各个方面总有着这样那 样的细小差别,有些人终日与黑夜为伴,有些人埋身于阴影,永远不能见到太阳。它们都是 维系这个国家运转的齿轮,一个一个紧密地锁扣在一起,仿佛一个精密的时钟。
其实某些时候阿斯兰还是有着自己的困惑,他向来不是个天性喜欢给自己添麻烦的人, 却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继承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正义感。总是自己找个麻烦往上面撞。 但是你真的说他眼里不揉沙又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就像他自己处处矛盾的性格一样,就连为 人处事他也摆脱不了这种矛盾的影子。
这些困惑只是骤然闪过他的脑子,随后就立刻消失不见。阿斯兰在椅子上换了一个姿势, 拉克丝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重新披上了白大褂的医生又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你应该是来 接卡嘉莉出院的吧?”阿斯兰点了点头,拉克丝向他作了一个跟上的手势,步伐依旧慢慢悠 悠,让阿斯兰心里没来由的着急起来,他觉得很有意思。或许不紧不慢本身是一个属于医生 的优秀素质,拉克丝显然感觉到了身后那个人的困惑,用很平淡的语气解释着:“很着急是 吗?有些时候着急与害怕毫无用处,一直都是如此。所以我就学会了慢慢的不去着急。反而 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些话里毫无言过其实的成分。阿斯兰不得不深深的同意——尤其在战争年代,不管怎 样恐怖的伤口还是撕心裂肺的惨叫是不会让一个医生动摇哪怕那么一点点地。因为手指上的 细微颤动有可能就是决定生命的关键。
一直是这样。 医院的走廊不长,他们却走了两分多钟。上校能感觉到医生这时候值了一个晚上的夜全
身上下所缠绕的疲倦。卡嘉莉的病房大门敞开,里面的少校居然还在熟睡——仿佛不知道今 天是她可以回家的日子。在她的枕边,阿斯兰看见同样在熟睡的女儿,脑袋上稀疏的头发薄 薄的一层贴在小小的脑袋上,居然看不出到底是金色还是他的黑色。他笑了笑,站在门口等 着拉克丝进去把卡嘉莉叫醒之后轻轻走了进去,卡嘉莉还有点迷糊,不过看到阿斯兰的时候 有了点精神:“哦对,今天二十三号了……”然后她也小心的从床上直起身子,把枕边还在熟

睡的孩子抱到怀里。显然这个女孩儿继承了他父亲的一部分天性,不仅没有醒,还舒服的嚅 动了一下嘴唇。让微笑不禁挂上了她父母的嘴角。
医生显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所以默不作声依旧慢悠悠的退了出去。往自己的 办公室走去。把这里的空间彻底的让给了他们两个。之后阿斯兰替卡嘉莉收拾了一下住院之 前带来的一些必需品——显然都是帕特里克准备的,在他为了案件忙碌的这一周多时间里代 替他照顾卡嘉莉。所以阿斯兰甚至有点不过意不去——如果加上以前对于帕特里克的误解, 阿斯兰几乎是要羞愧的从地上钻下去这辈子别出来才好。
当他们两个抱着孩子以同样缓慢的步伐从病房走到走廊上的时候,没想到又遇见了另一 位熟人。从走廊另一头用完全不同的、心急火燎的速度向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似乎一头暴 怒的野兽。
是的,银色风暴:伊扎克·玖尔。 阿斯兰惊了一下,为什么伊扎克在这里?但是很快他看到了伊扎克的目标并不是他们三
个,而是另外一边的某件办公室。甚至而言——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阿斯兰。而是快步的消失 在了那扇办公室的大门里。仿佛一道一闪而过的银色幻影。
看着依旧大大敞开着的那扇办公室门,阿斯兰和卡嘉莉面面相觑,一时间以为伊扎克得 了什么病一大早过来问诊,赶紧也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才发现那间办公室属于他们都很熟悉 的拉克丝医生,这让阿斯兰的困惑更深了。里面的对话声音很轻,他礼节性的敲了敲门板, 然后小心的走了进去。
医生和伊扎克对于这个突然到访的客人有点惊讶,但是看到是阿斯兰的时候伊扎克的目 光微微带上了一点攻击性:“你小子怎么在这里。”显然银色风暴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代替医生 传达出院消息的人,所以下一秒出现在他视线里的卡嘉莉才让他醒悟过来,“噢,你是来接 她回家的啊。”阿斯兰点了点头:“那么你来这里干什么?”伊扎克的脸色瞬间不善起来,面 孔因为怒气扭曲。哗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掀翻身后的椅子。不过他还没开口,拉克丝就 抢在他前面回答了:“他似乎在问我一些关于我生父的事情。”
啊? 阿斯兰有些糊涂,伊扎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平复了一下怒气狠狠咳嗽了一声:“没错!
就你小子差遣我!现在还给我装什么蒜!!请我吃饭!!”阿斯兰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拉克丝医生的生父是那位吉尔伯特先生?可是你的调查不是说他没有私生子女 吗?”伊扎克的脸瞬间一阵青白:“对,最初调查是没有,我本来以为到此为止。他的独生 女所患的疾病很罕见,至今没有确诊。我挖下去之后发现他的独生女能定期一直收到一位医 生开具的处方和药剂,但是处方上从来没有签名。我顺着处方的来路一直推上去,就查到这 里了。”然后伊扎克转过身扶起身后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没想到居然是熟人。而且居 然是那个老家伙的私生女。”
看样子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吗……阿斯兰不禁摸了摸下巴,努力隐藏自己嘴角的笑容:“伊 扎克你也别在这里问了。不是要我请你吃饭吗?”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拉克丝“医生明天是 休息吧?”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点了点头:“这样,就像我约定的那样,晚上五点,北区 青芒巷四号门口。我等你们。”
伊扎克点了点头,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成,看我不吃穷你。”
二一.咬啮 完

二二.狂宴

基拉恐怕从来没想过,自己和阿斯兰的赌局居然变成了一场在自己家里的宴会——事实 上他在阿斯兰那个“梦之子”出生之前一直坚信自己肯定不会输。谁知道居然是这么一个结

果,当他听说阿斯兰需要在今天兑现赌局,而且还请来好几个人的时候,知识分子认命的跑 出门去采购了一大堆足够平时吃两天的材料,然后在厨房里叨咕着诅咒阿斯兰心狠手辣选这 么个方法,却仍然默默地忙活起来。大记者今天似乎加班,到了八点仍然不见人影,基拉只 能看着自家客厅里满满一桌子的人,哀叹自己多嘴。
当然了,赌局的胜利者本意并不是为了真正要获得一些什么,只是觉得在基拉家里谈话 总比其他的地方更加自在罢了。比起冷冰冰的医院办公室,还是这样温暖的两层小楼比较能 让人放松下来。坐在饭桌前,看着满满端上来的食物和满屋的香气,原本一脸局促的伊扎克 脸上表情终于放松。不过同时他又有点郁闷,请客吃饭居然能这么个请法,实在投机取巧。 但是阿斯兰也确实履约了,这让他无从发作。
原本基拉给阿斯兰准备了一个大杯子倒酒,结果被坐在一边的医生笑眯眯换成了自己的 小杯,还嘱咐了一句:“记得倒水。”让知识分子莫名其妙兼鸡皮疙瘩,默默然从命之余还同 情的看了看阿斯兰的苦瓜脸,心里居然觉得他可怜起来。然后医生慢悠悠从座位上站起来: “阿拉拉,你一个人在厨房很辛苦的,我过来帮个忙怎样?”基拉本来就忙得有点焦头烂额, 自然一口应下点头如琢米一般的回答:“最好,最好。”
就这样,从坐下来开始,除了餐具的声音,这两个同僚之间并没有过多的交流。直到伊 扎克喝下第三杯水的时候终于有了变化。银色的猫科动物挠了两下头发,总算开了口:“我 说。阿斯兰你知道我到底查到什么了吗?”被叫到名字的人摇了摇头,专心的从桌上一大盘 混合色拉里拨弄着,那是一盘用各种蔬菜、生鱼、鸡蛋碎和煮熟的虾作的色拉。原料丰富, 食物一直堆到了盘子的边缘,阿斯兰小心的从里面把每个种类的食物都拨弄到自己的盘子里。 然后苦笑的看着自己装着白水的杯子,心里想的却是:要是能有一杯好酒该有多痛快。
伊扎克晃了晃自己空空如也的杯子,拿起水壶到满,然后也拿起盘子对付起那盘子色拉 来。然后一面用色拉里的土豆泥填满自己的嘴巴一面含混不清的说道:“那个老家伙的女儿 的病症是否不治很难确定,但是显然她自己一直不配合医生治疗。原因不怎么明确。”阿斯 兰点了点头,一面把两只大虾剥去虾壳放进盘子里:“这么说来,其实久病不愈的原因之一 就在这里?”银色风暴点了点头,把豌豆和玉米还有鸡蛋的蛋黄搅拌在一起往嘴里送:“我 觉得不管怎样,这都是那个老家伙杀人的动机。对了,你有什么其它线索吗?”
上校的嘴角带上了好胜的表情,慢慢放下餐具:“不多,我已经试探性用一个不存在的 案件讯问过了他,我说修造司城砖失窃。他撒了谎,说他的砖头已经运走。我就去东区核实 了一下,果然毫无痕迹。”
两个同僚心照不宣几乎同时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这时候基拉晃晃悠悠端着一大个盘子往桌上一放,一大盘的米饭。然后知识分子擦了擦
脑袋上的热汗,看着两个还在和色拉奋斗的家伙摇了摇头:“肉还在后面呢,你们也吃得太 慢了吧?”可惜这两个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吃,甚至根本没有在意自己吃进嘴里的到底是什 么,只是机械性的咀嚼着,一面模糊的哼了两声算作回答。看得基拉无奈的耸耸肩,转身继 续走近厨房,然后他端着另一个盘子走了上来。盘子里是切成小块的嫩牛肉,一边是一小碗 浓烈的黑胡椒汁——原本打算让他们把牛肉淋上酱汁搭配着米饭吃的。不过显然现在也暂时 不必了——来吃饭的人根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知识分子无奈的走回厨房,背靠在厨房门上怅怅的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是个万事不打算 往心里去的人——因为对他来说每天面对那么多的书籍和疑问,古人遗留的空白和今人的意 愿,心力交瘁。但是这次他就是再怎么没心没肺,也无法视而不见。基拉不是不想帮忙,而 是在这方面他毫无办法。当然,当基拉从门板上回到正常状态的时候一只手突然覆在了他的 额头。基拉避无可避,背脊都贴到了门板,脸色也通红起来。结结巴巴终于从嘴里挤出这么 一句话来:“医……医生……你这是干……干什么啊……”拉克丝收回手若无其事的看了看基拉的 表情:“没什么。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一直在熬夜?”基拉这才反应过来,老实的点了点

头:“最近修史的时候总是遇到一些奇怪的问题,已经和同事争论了好几天了。”他摸了摸额 头,“幸好明天是休息天……”拉克丝点了点头,重新回到了烹饪台前,似乎刚才暧昧的一幕 从未发生过一般。
厨房里的事情,桌子上的两个人并不知晓。他们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关于怎么给老狐狸 下套的问题上。尽管如此两个人不禁对拉克斯医生为何也被牵扯其中表现出了不理解,尤其 如此复杂而且深刻的关系,为什么不直接跳出来告诉商人她的身份,而非的在一个看不见的 角落仿佛阴影一样出现呢?
这时候两个人才注意到了桌上的米饭和牛肉,热气已经渐渐散去。他们这才一下子明白 自己错过了什么。他们还在淡定的分着牛肉和米饭,恰逢厨房门突然大开,基拉好像被一头 猛兽追赶一般连滚带爬地从厨房里逃出去,身上的围裙都来不及摘掉。让这两个人莫名其妙, 回头一看厨房里,只有拉克丝医生一个人,于是阿斯兰好奇的把脸转向了厨房的方向:“他 怎么了?”
医生耸了耸肩:“阿拉拉,我只是让他把上衣脱了,准备替他做一下检查而已,他说他 熬夜很久了。”
厨房里……两个人……脱衣服?检查!? 两个同僚对看一眼。顿觉背脊发凉浑身冷战……古话说得好,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啊……这
是吃人还不吐骨头呐!
二二.狂宴 完

二三.飞跃

等一连串的混乱逐渐消停的时候,餐桌上的食物也已经上齐。基拉避嫌一样坐在阿斯兰 的身边,把桌子对面那个位置让给了医生。随后的晚餐时间异常安静,自顾自的对付食物, 咀嚼的声音和呷水杯的声音单调而且让人厌恶,仿佛四个人来到了传说中某座城堡,失去了 说话的能力,只能依靠巨大的卡牌来讲述故事一样。
直到杯空碗见底,餐桌依然被巨大的沉默包裹着。只有时间在逐渐流逝。直到最后,房 间里的沉默被打开大门的声音彻底击碎——大记者米利半夜十一点加班归来,见到客厅里那 谈判一样剑拔弩张的场面,不得不嗔怪了一声:“半夜不睡觉你们干什么呐?”
这句话像是一锤子重重砸在玻璃上,沉默像玻璃一般噼里啪啦摔了个粉碎,这才意识到 时间已经很晚的阿斯兰第一个站起来。整了整自己衣服的下摆向基拉点头致意,然后也向米 利道歉说打扰了。大记者向他摆了摆手,心情似乎很好:“来这里吃饭?我跟你说,上次那 个独家采访皇帝陛下的新闻大卖啦!讲坛已经把访谈再版了一次,总编还说要是能捞到下一 次机会的话,绝对还要去采访。”那张眉飞色舞的脸让阿斯兰感到无奈的同时也感到一些欣 慰:“那样的话真是太好了。”伊扎克也站起来,以和阿斯兰几乎相同的动作整理了自己衣服 的下摆,然后同样向基拉点头致意:“多谢款待。”动作流畅的好像一头训练有素但是优雅异 常的雪豹。只有医生站起身的时候并没有表明去意,而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帮你收拾吧。” 这句话听得米莉弹眼落睛,心想这个女子是什么来头。当然之后的对话和解释并不在此 处叙述范畴,我们也习惯性的一笔带过即可——因为两位同僚已经各自商量好了如何将狐狸 引入陷阱的办法。两个黑衣的猎人并肩走在首都的街道上,向着西区前进——今晚他们都不
打算回家了。
此时是九月二十四日零时。 凌晨两点,兵卫府次官办公室亮起灯光。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同日早晨八点,兵卫府上
班前一个小时,两个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醒了过来,他们俩之前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睡着了。 而桌案上放了一封信,收件人正是吉尔伯特·幽兰黛尔。

至于信封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估计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道了。信在当天被送出了。阿斯 兰就立刻回到家中。在楼下的沙发里躺了一个半小时,连饭都没吃就反常地睡着了。
当这位勤勉的次官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不出意外他感到饥饿——虽然昨天晚上一顿大 餐不仅让基拉今天不得不请假(这件事他当时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一晚上熬夜首先消耗 了他的精神,其次消耗着他的体能。在睡眠补充了他的精神之后,他的胃部也因为本能感到 了空虚。所以他爬起来的第一句话还是:“有吃的没有。”
回答他的是厨房门开启的声音,现在已经是中午。老帕围着围裙慢悠悠端着一个大碗放 到桌上:“过来吧,你真会选时间,开饭了。”桌上的食物让阿斯兰觉得视线被短暂灼伤,还 是一大碗的白菜肉卷,量比起月头去祭扫母亲坟墓的时候更多。卡嘉莉晃晃悠悠也出现在了 楼梯口,才让他恍若隔世一般回过神——对,这里现在是四个人的家。
但是餐桌前的对话还算热闹,阿斯兰总算有些东西补充到了空空如也的肚子里,逐渐的 话多起来。他说了很多——比如伊扎克在在调查中的发现和他们昨夜一个晚上讨论的结果: 要把那个老狐狸从蛇窝里引出来,最好的办法只能还是从那个不存在的案件切入进去。所以 他等一下还得去一次北外区,和修造司的人商量一下,一块儿的下一个套。帕特里克不置可 否的点点头说了一句话:“看来你对你的计划信心十足啊?”阿斯兰笑了笑摇了摇头:“可以 说我毫无把握。”
说毫无把握,是因为有很多不能确定不能控制的环节——交给吉尔伯特的那份信件里用 公文的口气希望他在二十六日早晨造访兵卫府大楼四楼三室的听证室,接受关于修造司失窃 案的旁听证言,原因是在砖造作坊的排查中他存在嫌疑——主要是购买非平民所需的专用城 砖和收据上签名潦草无法判断真伪,需要他配合调查。那封信措辞谨慎,很仔细没有露出关 于第八名死者的蛛丝马迹。当然网编织好了不假,蛇是不是乖乖出洞,不得而知。
当然了,卡嘉莉坐在他旁边,端着饭碗很认真地听完他的计划之后白了他一眼:“你不 怕你们的那封信不起效果?”阿斯兰居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放下手上的餐具望着天花板 思考了很久,才觉得自己对未来的估计略微有些过分想当然了。所以他一拍桌子:“看来我 吃完饭还得出去一次。”他重新拿起饭碗打算尽快解决掉之后出门,却因为老帕的目光看得 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老帕端着饭碗盯着他似乎有话要说,不过只是专心的喝着碗里的汤, 阿斯兰看明白了意思,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饭桌上回到了之前的安静里。
楼上这是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卡嘉莉和阿斯兰几乎同时放下碗,争先恐后的冲上楼。那 股默契看得帕特里克都愣了半天苦笑了出来。或许他的儿子并没有做好准备如何做一个父亲, 不过有多少事情是突然之间就发生的?谁都说不上来。所以人生总在几千万个突然发生的必 然中自己寻找着出口,如果将它比喻为一个迷宫,那么它将困住其中一切的生命。每个迷宫 都有各自单独的运行轨迹,唯一重合的地方只有出口——而出口只有一个——死亡。
死亡?多简单的字眼? 但是事实上死亡对于他们父子两个都是不能摆脱的一个梦魇,延续了六年的噩梦。
二三.飞跃 完

二四.深坑

二十六日,时间一晃就到了,在二十四日帕特里克和阿斯兰在晚上的时候谈了一个晚上, 所以这位请了长假的近卫卿在二十五日的时候亲自造访了西关坊那座宅子,当然他也是穿着 制服去的。他和商人谈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却可以确定一件事,商人不仅答应二十六日一 定前往,还给了帕特里克一张签名信件,让他代为转交给兵卫府上层。
阿斯兰拿到信之后并没有急于拆封,而是带着信直道二十六日上午,坐到了办公室里的 时候才打开。信纸考究,但是作者的笔法不敢恭维,运笔潦草不说字迹似乎数条扭曲在一起

纠缠不清的蛇,阿斯兰辨认了半天,终于明白那封信是说明自己在可能案件发生的区间内自 己的不在场证明。阿斯兰自然小心的把信封收好,然后放在桌上。他头上的绷带总算拆除了, 后脑并没有留下太深的伤口。帕特里克二十五日除了造访了商人家中之外,还去了一次修造 司,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居然说的修造司长官中执大人亲自答应出面,替阿斯兰圆这个 谎。
早晨 9 点 30 分,兵卫府上班已经半个小时,四楼的听证室里两位次官和修造司长官以 及几个证人在听证室里坐定,修造司随后宣读了关于他们被窃城砖的数量和大致制造时间, 这些数据都是伊扎克从那个砖场的收据里弄来的,其实都是吉尔伯特自己购买的收据。伊扎 克让他们开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时间比吉尔伯特的早一天,但是签章却换成了修造司的印章。 同时拿出了吉尔伯特原来那张收据。两张收据摊在台面上,然后银色风暴沉着嗓子质问道: “幽兰黛尔先生,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会购买这些砖?而且数量和修造司所需求的一模一 样?”商人点了点头,慢悠悠的回答:“这当然只是巧合。我可没有胆子大到去偷官家的东 西,这不是我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阿斯兰点了点头接过话头:“事实上先生,我们之所 以调查您并不是因为我们怀疑您的城砖是盗窃得来的。”
他在桌上摊开了那份关于第八名死者的调查报告,脸上笑容可掬:“而是因为被盗窃的 城砖被用在了一个桩可怕的谋杀案件里。”他将报告摊开,逐句逐句开始念。死因、一切的 细节和以及推测。他的声调没有任何抖动,但是在场的人,听着这些叙述,几乎都露出了恐 惧的表情。吉尔伯特的脸色虽然没有变化,但是他的手似乎出于某种原因,紧紧抓住了扶手, 力量大到指关节发白。阿斯兰的叙述还在继续——原来是倒叙,他将第七、第六以及更早更 早六年前横死的死者地死状、细节一一的描述清晰。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语调和神态,尽 力不让自己失控。吉尔伯特的脸色渐渐变白。指甲刮擦着木制的扶手,刺儿的声响让人忍不 住要塞住耳朵。
当阿斯兰合上报告的时候整个听证室里鸦雀无声。 率先打破沉默的人,反而是商人。他的声音有些变调,不过在竭力控制:“多么可怕的
一个恶魔……”他的脸色煞白,看起来和其他人一样被惊恐捕获。阿斯兰点点头,又摇摇头: “确实,这个恶魔很可怕。但是他就在这里。”
这句话引起整个屋子的集体哗然,阿斯兰从座位上站起来,挥了挥手:“容我慢慢说下 去。各位!”喧哗声渐渐停止,上校拿起那份文件环顾在场的所有人,然后将文件重重的拍 在桌上,如同敲响一声惊堂木。沉重而巨大的回响久久不散。
“我不知道这个恶魔的真正动机,但是我找到了它的共性。各位,你们都知道六年前那 个盘踞在首都的黑百合。那个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吞噬五条人命的毒蛇,毫无章法毫无头绪 的悬案挂了六年,我的父亲却总算找到了他们的共性。”他从那份报告里抽出一张纸,上面 画着那张星座与死者的对照表格,“诸位请看,我父亲和我的推测,不仅一致,而且根据我 朋友所调查到的资料,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祈求时间。”
“祈求时间?替谁?”修造中执渐渐恢复了冷静,但是说话声音还带着颤音,“这样做 根本只能起到相反的效果吧?!”阿斯兰点点头向他笑了笑:“我也这么认为,但是凶手恐怕 不仅不会觉得这样有悖道理,恐怕还相信这是不二真理。”然后他终于将头转向了仍然脸色 煞白的商人:“您说呢?吉尔伯特先生?”
商人僵直的表情渐渐有了些松动,脸上的表情略微的活泼起来,但是脸色依然有些不自 然:“不过既然凶手那么相信这样的手法能带来时间,总有动机吧?”这时伊扎克也站了起 来,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将它稍稍举起,然后将它念了一遍——是一份拉克丝撰 写的处方,随后他补充道:“各位,这里是一份医生的处方,但是从没有署名,它的处方给 予人虽然是个谜,对付的病症也可以暂时别管,但是需要注意,它针对的是一位久病不愈的 病人。”然后他也将目光投向了商人,“据说那位久病不愈的病人,是某位先生家的千金。而

那位先生,至今相信自己只有这么一个血脉——虽然这位千金的降生他自己并不满意。” 这几句话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依旧坐在座位
上,双手死死抓着扶手的吉尔伯特·幽兰黛尔。“但是先生,我却知道了另外一个不同的故 事。”阿斯兰从伊扎克手里接过那张处方,“你在世上的血脉绝不是孤单一人。”他重新坐下 来,坐到了商人的正对面,仿佛上次他们隔着一个茶几的时候——对弈一般的剑拔弩张:“因 为你不仅还有一个女儿,而且她就是那个每次写匿名处方的医生。”
商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了,双眼略略睁大,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声音:“你 在开玩笑么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上校的双手在桌面上支起,稳稳的拖住了他的下巴:“不仅如此,你女儿之所以久病不 愈的原因你根本不知道。”
二四.深坑 完

二五.断牙

这次听证的真实目的终于被放到了桌面上,一个不存在的案件作为饵料,终于在这个时 刻,将一条狡猾的双头蛇引到了预订好的陷阱里。牵引蛇头的黑色猎人却无法做出一点点得 意地表情,因为就算已经落入陷阱,蛇依然是蛇,依旧极端危险。
现在蛇就在他的对面,缠绕在座位上,两腮都变得通红。怒气冲冲大喊一声:“你以为 你知道些什么?!”阿斯兰笑了笑,不紧不慢的反问了一句:“那么你知道些什么?”商人突 然愣住,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被拉进了另一个陷阱,不仅如此,他自己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 自己和这八件案件无法脱离和分割的关系。
所以他沉默了,而阿斯兰代替他继续叙述:“你的愿望是什么我很清楚,那些都是你自 己告诉我的。你所不爱的女子生下的唯一女孩儿,但是作为父亲你不会恨自己的孩子。你的 女儿到底是什么病我不清楚,但是根据我同事调查下来的结果,不是你一厢情愿将事情想得 太严重,就是这女孩儿有自己的理由。”阿斯兰看这商人的眼睛,对面闪烁着避开了他的目 光,“其实她不是治不好,而是故意的拒绝治疗,并且让人对你隐瞒。而且她成功了,你到 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吉尔伯特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椅子的扶手被他的指甲刮出了两 道细痕,阿斯兰对于这样的反应在意料之中。所以他很平静——他自己都感到很意外,事实 上本来他以为他会因为怒火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他反 而觉得自己平静了很多。甚至感到同情:当然,在这种感情之外,他的平静在于,他与他对 间那个坐着的人之间的身份差别。他们还不是正式意义上的执法者和凶手,而是两种观点截 然不同的人。
商人的嘴唇颤抖了一会儿,那声音仿佛从深坑里飘来:“米娅……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阿斯兰从他的椅子上挺直了后背,脸上的表情渐渐舒展,“但是人类总
是有这样一种奇怪的偏见啊。既然你如此憎恨她的母亲,那么她有怎么会有自信,你其实是 爱她的呢?”他苦笑了一声,声音变得低了一些:“就好像从前的我一样,拜你所赐。我的 母亲是第四个死者,而我父亲没有参加她的葬礼……”听证室的空气突然凝固了,阿斯兰皱 着眉头,似乎在撕开自己藏在心里面的伤口——尽管它已经愈合:“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 生物,你明明知道真相,却根本不愿理。我本人就是最好不过的例证。”
他说了很多,他曾经的怨恨、逃避和恐惧。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他关于帕特里克深刻 的误解,如今被他展开在台面上,他看着对面的商人,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或许你的女 儿和我有着几乎一样的误解。有些误解不是嘴上说,就能彻底解开的。”然后他转向了另外 一面,拿起那张处方:“另外就是你自己的坚持和误解,你认定你和你年轻时代的哪些爱人

没有诞下一男半女,但是我这里的资料和叙述却截然相反。” 原来拉克丝的存在并不是她本人的故意隐瞒,而是她母亲的有意为之,甚至而言这件事
依旧牵扯到了关于这位商人年轻时代的风流韵事。拉克丝的生母认定她被抛弃,但是并不打 算将这个孩子杀死,而是将她抚养长大,但是永远不让吉尔伯特知道她的存在。这种报复心 理阿斯兰并不能完全明白,不过结合一下这位商人自己叙述的风流事迹。他也能体会得到那 位母亲的心情。
“我不知道你如何知晓上古那一套祭祀的礼仪过程,你已经已经变成了一个精神上的病 人,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阿斯兰把双手重新支到了桌面上,“我已经无需了解你的动机 了幽兰黛尔先生。修造司失窃本身就是一个弥天大谎,你在我第一次造访的时候已经流出马 脚了。你迎合着我的谎话说了一句砖头运走了,而结果我去查了,却没有记录。我就确信我 找对了人。”
商人如今被一个密不透风的陷阱困住了,阿斯兰继续展开他的推论。事实上八名死者是 否有些关系已经无关紧要。凶手根据他的需求,随机选择目标已经在第三名死者出现的时候 就已经得到了印证,而现场留下的黑色百合花,最初只是巧合——第一名被马匹践踏而死的 死者身边刚巧生长有黑色百合,结果这个不祥之花的细节在报纸上被渲染之后,第二名死者 现场才被故意遗留了那朵花。吉尔伯特在六年前停止杀人的原因也在推论中被提及——他女 儿的病情可能出现了一些表面的好转,使得他以为他对时间的祈祷奏效了。
误解、误解、还是误解。一连串的误解和固执,最后的结果就是万劫不复。而更可怕的 是,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依旧出自血亲之间的感情,使得它变得可悲而可笑。
阿斯兰已经结束了自己的推论,感到松了一大口气,他站起身来舒展了身体。看着桌子 对面已经彻底放弃抵抗的对手,淡淡的说到:“那么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幽兰黛尔先 生。”
可是吉尔伯特的表现却让他始料未及。似乎已经失去力量瘫坐在椅子上的蛇突然好像触 电一样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掀翻了椅子。然后紧接着转身向他身后几步之遥的大门跑去,一 屋子的人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抓住他!”
商人已经冲出了大门,跑向了阶梯。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众人都跟了出去,却听见从 阶梯上传来的巨大声响。不是脚步的声音,而是摔倒的声音,那声音接连不断的持续了一会 儿,最后就一声奇怪的“喀擦”。整个大楼都寂静了。
当众人在探头去看的时候,商人满脸血污,四肢伸展的倚靠在阶梯上瞪着他的双眼,空 洞的望着他头顶的虚空。他头顶上阶梯上沾满了他的鲜血。脑后则是一大片的血迹和随着破 裂头骨汩汩渗出的脑浆。
新鲜的血液顺着阶梯缓缓地淌下去,仿佛一条蜿蜒不息的河流,又似乎一条血红鳞片的 毒蛇。
这一天是 RC413 年九月二十六日。周一。
全系列完
Saturday, December 03, 2022 18:03:20 PM Salehi's Thor PERMALINK COM(0)
金色莲花
作者:Salehi's Thor

十六.纯白

把卡嘉莉从被子里挖出来花了阿斯兰不少工夫,当然了这种对话迟早也就是演变成这个 样子。上校放弃了继续和自己妻子继续刚才那种牢骚对话的心情,嘱咐她还是安心的躺着。 卡嘉莉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回家的路阿斯兰走的格外轻松,直接弯路去了鲨鱼骨酒馆。里面正巧一个客人也没有。

老板迪亚哥看着他坐下来,准备给他常喝的烈酒,阿斯兰却举起手示意不必:“给我一杯水 就可以。”迪亚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从柜台里递出一杯冰水:“官老爷你戒酒了?” 这句提问换来一声苦笑和半句自嘲:“医嘱......”
老板同情的看了看他,耸了耸肩:“医生说得那就没办法了,唉我有一段时间没看见你 了,是不是又有什么麻烦事情了?”阿斯兰苦笑一声,轻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水,点点头 回应道:“各种意义上的大事。”
杀害母亲的凶手再次出现,没有出现的第八名死者,自己突然间升格成了父亲。人生里 的大悲和大喜他在这一个月里几乎都要经历一遍。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精神如此强健,居然没 有因为那么多的事情而陷入失眠或者其他状况里,真是委实可喜可贺。
迪亚哥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一面擦着手上的杯子一面道:“这就难怪哩,官老爷,说 起来最近我也遇见一个怪事,前几天有个有钱先生跑来喝酒,说了很多胡话。还吐了半个柜 台呢。”他把杯子小心的放进身后的柜子里,“你猜那个先生说了什么?我听着都起鸡皮疙瘩 差点出去找兵卫府的人。”
这句话让阿斯兰突然清醒起来,他也顾不得拉克丝的医嘱,从口袋里掏出酒壶倒了一口, 眼神变得锐利:“他说什么了?”迪亚哥看他一瞬间像变了一个人,有点傻了眼:“官老爷你 别急啊,让我想想。”老板在水槽里洗了洗手,然后从柜台里出来,手里提着两个杯子和一 瓶酒放到了阿斯兰的桌上,然后关上了酒馆的门。接着他坐下来,在两个杯子里倒上酒。自 己拿起一杯一饮而尽。仿佛那是一个可怕的梦魇。
“他说他用八个人的血献给了时间……但是时间还是不回应他。”这句话一出口,阿斯兰 感到浑身冰凉,他一只手抓住台角。整个身体几乎扑到桌面上:“你说什么?!”迪亚哥被他 的反应吓了一跳,低声回答:“是的,他就是这样说的。”
“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阿斯兰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坐回椅子上,将自己面前那杯酒 也喝了下去。接着长长舒出一口气,老板不说话,重新替他和自己满上:“个子挺高,衣服 很考究,头发黑色,眼睛狭长一条。有点狐狸的味道。”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么第八名死者在哪里?! 阿斯兰抓起面前的酒杯,咕嘟一口一饮而尽。 半小时之后,带着三分的醉意阿斯兰慢慢摸出酒馆。身后的酒馆很快被甩在街道深处。
他一个人独自向西区摸索去,大概 2 小时后,他站在了西区城墙的下方。高耸的城墙让他 有短暂的眩晕——当然也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他扶着城墙的砖石,稍稍稳定了一下身势。时 间已经到了夜晚八点,天早就黑了。他站在空无一物的城墙下方,秋天的寒风从他的身边吹 过,嘲讽似的打着圈,因为酒精的关系他反而觉得有些热,于是顺手脱掉军服的外套,不管 形象的打横在腰里一系。
视线有点模糊,他头晕目眩的向身后的城墙上倚靠过去,却突然觉得身后的砖块一轻, 哗啦一声他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就突然没有了意识。
等醒过来的时候,阿斯兰突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里,后脑勺剧痛无比。阿斯 兰伸手过去,指尖只触到厚厚的纱布。让他困惑不已,同时也抬起头看了看这个奇怪的地方, 他花了很久才发现——奇怪,居然是军部医院的病房里。这让他困惑不已,明明他只是去鲨 鱼骨酒馆喝酒而已,怎么酒醒了他就躺这里来了?他花了一段时间回忆自己酒后的行动轨迹, 突然想起——等等,他是在城墙下失去意识的!
就在这时,有人打开门进来了。阿斯兰看到那头头发的时候露出了抱歉的笑容:拉克 丝·克莱因医生一脸严肃地站在他的面前。显然还有点生气:“上校先生,你的头部被砖石 砸伤,需要稍稍在这里观察一阵子。”随后她突然伸手进了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了阿 斯兰的酒壶,“在此期间你的酒壶我来替你保管。”
“我怎么会被砖石砸倒的?”阿斯兰没辙的看这拉克丝,决定转移一下火力点,医生的

表情略微出现了动摇,然后转身走了出去。正在上校困惑的时候她突然又回来,将两份标红 文件放在了他的床头:“反正是麻烦事情就对了,我去看看尊夫人的情况,不出意外,一个 礼拜大概就能和孩子一起出院了。”
这是个好消息,却不是一个完全的好消息。病房的门关上之后,阿斯兰看了看床头的标 红文件,叹了口气慢慢拿了起来。
第一份,关于黑百合时间第七名死者的完整调查。尽管早就知道这些人的关系不可能有 联系,但是死者的身份还是让阿斯兰略略有点惊讶。死者居然是个潜伏的某国间谍,这就是 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一直查不到死者身份。而第二份文件虽然阿斯兰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不 禁有些意外。
第二份报告意料之中是第八名死者的情况报告书,而死者被发现的地方,居然是——城 墙内部。换言之,他昨天半醉之后所倚靠的部分,正是凶手隐藏死者的地点。他被发现的时 候被城墙的砖石砸破了脑袋,血流了一脸。有人以为出了意外报告了兵卫府,所以阿斯兰才 被送到了军部的医院。
而重点是在清理现场的时候才发现下方的身上插有黑百合的尸体。坍塌的城墙砖并不属 于城墙本身,而是被巧妙隐藏起来的棺材。死者应该是被夺去意识后活着封进了这个棺材里。 而砖石的松动正是因为昨天那下了一天的大雨。
阿斯兰觉得背脊骨发麻,浑身仿佛坠进了冰窟。太疯狂了,太疯狂了!这个为了时间不 断吞噬人命的恶魔,他到底打算到什么地步?!
十六.纯白 完

十七.踏板

有什么比自己两次撞见死亡现场更可怕?有——就是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阿斯兰 重新收拾心情把报告继续向下翻,第八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可以判断:医生们确认死者死亡时 间是九月十五日。但是他什么时候被封进那个棺材里却是无法判断的。凶手很聪明,将那个 活生生的棺材砌的好像城墙上的某根底部加强筋,但是粘合材质却使用了和城墙截然不同的 东西——砌造城墙使用的是石灰和一种从植物中提炼出来的粘性极强汁液的混合物,干后坚 硬异常。而那个棺材使用的只是泥巴。只要一淋湿就会失去粘性尔露出本来面目。
对啊,如果说下雨就会暴露,那么这个棺材的建立时间就在昨天和前一次下雨之间的时 间。在他的记忆里除了昨天那场瓢泼大雨之外,再往前的下雨天就是女儿出生前一天。也就 是九月十一日。而他因为意外发现尸体的时间则是昨天:九月十七日,中间相隔六天。而死 者的死亡时间是九月十三日。也就是说——死者是在十一日到十三日之间被凶手封入城墙的。 确实,在极度缺氧和黑暗封闭的环境下,死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这样的手法到底还是露出了一点点地线索——是的,他之前一直假设凶手具有一定 财力,但应该是单人作案,因为之前的手法从不需要如此大的花费,但是这里却将之推翻了: 财力不假,但是一个人无论如何做不到在一夜之间在城墙下方凭空制造出一个几乎和城墙融 为一体的部分。尽管西区城墙这个八点钟的部分确实不显眼,除了上方巡逻的东卫门府士兵 每 2 两小时经过一次之外,平时几乎没有人经过。何况士兵他们也从来不检查城墙内部的 情况。使得这段“城墙”何时出现已经成为谜团。
但是阿斯兰却还是想起了解决的途径,那么大量的砖头肯定会通过街道搬运,也肯定通 过过城市的进出。报告上说,这些砖块的材质和城墙别无二致,而圣特拉尔内部,除了工部 省修造司之外,任何人买进这种砖头都会让人留下有很深的印象——毕竟这种砖块颜色青黑, 巨大、厚实而且价格不菲。最重要的是:砖块上还留着厂家钤盖在上面的印章,既是品质保 证,也是有据可查的注册商标。这样的话只要彻底调查清楚谁在最近购买过类似的砖块,基

本就能锁定大致的一个或者一群嫌疑人。 尽管打定了主意,但是他动起来的时候才觉得被这种特制砖头砸到后脑勺的疼痛感确实
不一般,显然已经超出了一般外伤的范畴,估计有了轻度的脑震荡。所以他觉得有点头晕目 眩。没几分钟就彻底放弃了起身的念头。转手把那两份红标文件往床头一放,慢慢的闭上了 眼睛。心想:还是先睡一会儿吧。
但是没多久,就有护士走进来替他头上的伤口换药。阿斯兰就趁着这个机会,让那个小 护士给他带来纸笔。很快他写了一张便条,点名让那个护士送去兵卫府次官办公室。交给伊 扎克中校,让他务必按照这张纸条,一字不漏的照章执行。
纸条上写着这么一句话,两件事:调查清楚八号死者现场砖块来源,随后彻查前月至本 月期间圣特拉尔所有进入的砖石交易。下方则是阿斯兰扎拉出了名的潦草花名。
没想到半小时之后伊扎克脸色简直黑成了碳,犀牛一般横冲直撞跑进军部医院里。一脚 踹开阿斯兰病房门刚一声 KUSO 还没出口,却顿一半在喉咙。抱怨的方向也从他原本的“你 丫居然敢使唤我。”变成了:“KUSO!!你个家伙没事吧?!!”
白色的绷带几乎包住了阿斯兰整个脑袋的上半部分,没有镜子他自己确实看不到,不过 其实他的伤口还算一般——只是那个小护士包的夸张而已。但是观者来说,重点已经完全变 成了:你丫怎么走个路还能被砖头砸脑袋这类的抱怨上,阿斯兰当然不知道伊扎克本来想说 什么,还以为就是纯粹来探病的,所以他这么问到:“交给你的纸你看到了吗?”这下伊扎 克才想起来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过来了,他忍住了抓阿斯兰衣领的冲动,双手狠狠往床栏上一 按大喝一声:“KUSO!你丫居然敢使唤我!!这明明是你的案子!!”阿斯兰点了点头,抱起 手臂:“是的,我的案子,但是这些东西我一个不知道要差到什么时候。”他指了指天花板—
—或者说指了指天,“还剩下半个月的时间,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银色风暴定了定神,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吼:“行,你家伙给我快好起来。这是事
情我帮你办了。不抓住那个凶手,我让你的脑袋永远好不了!”这句话算威胁?也算吧,不 过阿斯兰听得出这位同僚隐藏的话语。所以他很平静的笑了笑:“放心,我会的。”
伊扎克就不再跟他废话,转身走了出去,顺手还替他带上了门。 砖头这东西虽然不是必需品,伊扎克原来想,大概不会那么麻烦,但是东家坏了墙西家
塌了窗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在首都发生,这些琐事所叠加的进出数量却远远超过了伊扎克的 预期。他的脑子也清楚,直接转向了那些砖头来源的研究上。砖块的成色很新,印章显示它 们来自近畿省——距离首都只有一个法尔桑的小镇布拉姆的一个专业作坊。走访之后的结果 是,除去历年来修造司惯例储备的城墙备用砖之外,这个作坊在死者节之后接到过一批小规 模的订单,大致是需要 500 块城墙砖。而订购者提前将所有的款额全部付清,指明要求,
在九月十日之前送到首都南区西关坊大街 22 号。 南区?伊扎克心里直犯嘀咕,这种东西如果往东区送他还能理解,南区那么多有钱人家
住所,要那东西干什么?下一秒他拍着大腿就站起来——再笨再傻都猜得出来,这些砖头的 目的就是用来堆那个棺材的呀!!
伊扎克要到了那份订购的单据,单据上的签名很写的很潦草,简直和某个躺在医院里的 人一样纠缠一起。看不出姓名。伊扎克只能带着单据上的地址直接回到圣特拉尔,然后去了 查阅了资料很快找到了西关坊大街 22 号现在的主人:吉尔伯特·幽兰黛尔。一个经营珠宝 和贵金属的商人,这栋房屋的原所有人是一位赫烈系贵族,在绞索法后贵族失去收入来源, 那位贵族的家境也每况愈下,最后大约在十五年前将这栋房屋盘给了吉尔伯特。
银色风暴毫无犹豫的立刻将这个发现写下装在一个信封里,等阿斯兰在十九日醒来的时 候,他被允许出院的消息就和这个信封一起送到了他的手里——不过需要定期回医院换药。 当然对他而言还有另一个好消息:卡嘉莉产后恢复情况良好,医生说大概二十三日前后即可 出院。

在回程的马车上,阿斯兰慢慢撕开了那个信封。
十七.踏板 完

十八.合流

马车还没走到阿斯兰家,他已经把信看了三遍。 别看伊扎克平时那么火爆,但是他在单独执行各种事务的时候却有着足够的冷静。那封
充满公事腔的信里,尽管他自己还没走进 22 号大门调查,但是还是写下了自己的大致推断。 他认为,那位富商既然借鉴那么古老的时间仪式,肯定是在为谁祈祷时间,比如他自己祈求 长生之类荒谬的行为。这些推断非常合情合理,也确实和阿斯兰脑中的想法有了部分一致。 但是阿斯兰始终猜不透的是,为什么要和水神扯上联系。
当他走下马车敲响自家家门的时候,老帕看到他头上还没完全拆掉的绷带耸了耸肩:“你 要小心点才对。”阿斯兰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应,只能模模糊糊的回了一句哦,接着往 里走。推开家门的时候发现他们家的沙发上堆着一条薄被子,餐桌也有些凌乱。顿时让阿斯 兰有点过意不去,三步两步冲进去转过身对着他爹如此抱怨:“我说爸,你怎么睡沙发呢?” 帕特里克摸了摸下巴上突出来的灰色胡茬,苦笑了一声:“不然睡楼上你敲门的声音我可就 听不见了。”
什么东西掐住了阿斯兰的咽喉,让他沉默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他立刻放下脑海里 存留的各种困惑、抱歉和谜题,先着眼于他们家楼下这一亩三分地。花了大概十五分钟收拾 完之后,他和帕特里克都坐到了整理干净的餐桌前,阿斯兰放下了伊扎克那封信:“我的同 僚找到了一些新的线索,虽然,似乎还不能算太大的突破。”
老帕扫了他一眼,接过那封信看完之后砸了砸舌:“第八个人,真是个财主啊,我就算 他为了杀人买砖头也就好了,居然还买真货,这砖头一块的价就得两个博拉克,一千多个大 子儿砸下去他居然也不觉得浪费。”然后他把信放到桌面上靠到椅背抱起手臂,“那么你怎么 看呢?你对你同僚的判断是肯定还是怀疑?”阿斯兰习惯性的摸索着衣袋,然后失望的收回 来:“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购买这种特殊的砖头,就算最后判断失误——不过这个可能性很 低。也不会损失什么。”
帕特里克笑了笑,转身上楼,没多久提着阿斯兰的制服下楼:“去看看吧,西关坊大街 记得往东走……”阿斯兰接过来,也顺带接过话头:“三个路口之后右拐,爸,南区我比你熟 的多。”老帕看他换好制服笑了笑:“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例行查问之前想好进门的理 由了吗?”阿斯兰整了整衣服的下摆也笑了笑:“理由总有的,第八名死者的风声并没有传 出去。这可能是对我调查最有利的屏障了。”
帕特里克目送他走出大门,伸展了一下臂膀然后走进了厨房。 从阿斯兰家走到西关坊大街需要大概 15 分钟,西关坊大街在南区众多的道路中毫无任
何的特点,这条东西向的街道被堆砌的民居几乎堆满的道路长长的通向两头。阿斯兰按照门 牌号慢慢地寻找着,很快就站在了 22 号门前,然后他均匀了一下呼吸,敲响了大门。
没多久有人应了门,出来一个仆人打扮的人。看到他的时候显然对方愣了一下,上下一 扫看到了他标志性的制服之后,盯着他头顶的绷带看了很久才终于开口问道:“长官您有什 么事情吗?”阿斯兰摸了摸脑袋上面的绷带,低声苦笑了一声:“吉尔伯特先生在不在,最 近首都发生了一起失窃案,我们例行调查一下。”
仆人哦了一声,立刻把门打开让他进去。房屋内部的装修并不奢华,但是充满舒适感。 房屋的结构是三层,但是一层的会客区域和二层连成一体,形成一个巨大高耸的天井一般的 空间。正对着的则是三楼的地板。高耸的天井一半的会客区域中间铺着帝国北部省的特产地 毯,踩上去的触感很舒服,而地毯上的花纹没有一丝一毫的重复。阿斯兰一眼就判断出来,

这绝对是价值不菲的上品。阿斯兰被引到一个高背椅子前面,没多久就给他端来一杯茶。而 吉尔伯特·幽兰黛尔也终于从楼上下来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这位四十开外的男主人有着看起来比年龄更为年轻的外貌,一头黑色的长发略带一些卷, 有些蓬松的垂到了后背——看然它的主人必为之骄傲。一双金色的眼睛狭长一线,带着一点 怀疑和困惑,却盖不住狐狸一般的狡诘。阿斯兰不禁想起鲨鱼骨酒馆老板口中那个奇怪的男 子。他不动声色的,礼节性的向主人笑了笑,等着他坐到自己对面,阿斯兰恍惚间突然看见 了父亲那个七子之局的局面在他们之间的茶几上展开,而他们两个也仿佛隔开一座界山的对 弈者。
对方显然对于一个兵卫府成员的到来毫无紧张——表情深知这可以解释为一种困惑,和 那么多嫌疑人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如此镇定的角色阿斯兰还真的第一次见到。所以他向吉尔 伯特点了点头:“幽兰黛尔先生,您好,我们在调查一件修造司的失窃案。一批城墙砖块被 盗窃了。”
吉尔巴特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然后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但是为什么您 要来找我呢?”阿斯兰把手指绞在一起手肘搁到了茶几上,然后整理了一下思绪回答:“我 们去那批砖的制造处调查了一下,结果发现最近您也购买了过。所以上头有些困惑。”他拿 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毕竟这东西贵得要死,又比普通的砖块大很多。您买来是做什 么的?”吉尔伯特·幽兰黛尔的对他的提问点了点头,然后靠向身后的椅背双手紧紧扶住了 扶手,阿斯兰注意到他的指节发白,显然是用足了力气,仿佛自己随时会从椅子上坠下来, 可是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没什么,虽然送来是我家,但是我已经把它从东区送走 了。我的某个仓库墙基需要加固,一般的砖头恐怕不行。所以我就想到了城砖。”阿斯兰点 了点头,噢了一声:“没关系,我们只是根据所有线索一条一条查询下来而已,不放过任何 疑点。”然后他冲着吉尔伯特的脸,露出了笑容:“所以请您不用担心。过几天可能我还会过 来核实一下的。”
阿斯兰从椅子上站起来,似乎完成了一场艰难的棋局。吉尔伯特的视线随着他的起立也 逐渐上移,终于开口:“长官,您的脑袋怎么了?看到您的时候我就想问了。”阿斯兰摸了摸 脑袋上的纱布摇了摇头:“兵卫府永远有需要全武行上场的时候,犯人总不是那么乖乖就范 的,意外什么的在所难免。如果让您感到惶恐,我不胜歉意。”
然后他向屋主人鞠了一躬,转身大步的走了出去。房屋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起,发出 沉重的撞击声。
绝对没错,就是他。
十八.合流 完
Saturday, December 03, 2022 18:02:26 PM Salehi's Thor PERMALINK COM(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