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作者:tomikyo


第四部-下

罗马父子坐在真的办公室里的时候,心情却实在放松不下来,除了平常就很让他们忌惮的真·飞鸟以外,又多了一个让人猜不透的基拉·大和——现在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风景,似乎对他们的谈话丝毫不感兴趣。

“这么着急的请二位过来是因为有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想听听二位的看法”,真的声音将他们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我们刚刚得到了情报,PLANT将在近日对巴拿马发动大规模的军事打击,行动代号为Speed break,”根本不给父子二人反应的时间,真已经不停嘴的说了下去:“这种形势下,我们奥布何去何从,实在是很难决定啊!”他的脸上却是一点为难的样子都没有,反而显得悠然自得。

罗马父子的脸色变了,塞蓝还能勉强把持的住,尤纳的不安却已经完全显露在了脸上。坐在桌子后面的真似乎对面前二人的反应很感兴趣,紧紧盯着他们,嘴角已经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不用那么紧张,罗马大人,PLANT攻打的是地球联邦,又不是我们奥布。”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塞蓝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的说:“失礼了,不过PLANT的气势现在越来越嚣张,我恐怕他们对奥布下手的日子也为之不远了,毕竟我们也是地球上的国家。”

“可是我们奥布是中立的哦!”真似笑非笑的说。

“恐怕现在只有我们自己在自欺欺人的号称中立吧!”旁边的尤纳忍不住了,生硬的插进去了一句。

“尤纳!”他的父亲喝止他。

真却好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你说的没错!”他居然表示赞同:“所谓中立,也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而已,最终决定我们政策的始终还是自己的利益。”

想不到真会说得这么坦白,两人都有些怔住。

“所以我请二位来就是为了要商量一下,在目前这种形势下,奥布究竟应该采取什么对策才最安全也最有利。”真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基拉:“大和大人也很想听听二位的意见。”

尤纳的脸色又不太好看,他冷哼了一声:“公主殿下面前的红人居然会对我们的意见感兴趣,真是让我们受宠若惊啊!”他语带讥讽的说。

基拉微微一颤,终于回身看着他们,表情和声音却都很平静:“这次我们要帮地球联邦!”他淡淡的说,语气中的坚定却让人无法辩驳。

基拉说的如此直接,二人又是一愣,先开口的是塞蓝:“为什么?”

“因为这样对我们最有利”,基拉用同样的语气说,甚至连语调和声音高低都没有任何改变,他似乎连解释都懒得说。

听到这句不算是解释的解释,尤纳的脸都快气红了:“你在耍我们吗?!”
“你不赞同?”基拉看着他,惜字如金的问。

“我没有这么说!”

“那就是赞同了。”

尤纳语塞,他确实赞同,但却不想这样被面前的这个人牵着鼻子走,而且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地方。

一直冷眼旁观的真终于出来打圆场:“二位不要这么激动”,他略带笑意的声音听在尤纳的耳中是完全的幸灾乐祸:“就像刚才塞蓝大人所说,我们终究是地球上的国家,关键时刻还是要为自己着想的,帮助地球联邦是当然的。”

塞蓝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拿捏不住面前的这个黑发小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旁边的基拉却适时解答了他的疑惑:“Speed break的目标很有可能是阿拉斯加,如果地球联邦不作防范的话,只怕要输得很惨,”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

尤纳看着他:“你有什么根据这么说?”

基拉又闭上嘴巴,再一次的不予理睬。

真在尤纳暴跳如雷前及时的开口:“这也只是我们的一种猜测,二位可以透露给地球联邦那边作为参考,也许会用得上也说不定。”

“这才是叫我们来的最终目的吧!”塞蓝心中暗暗猜想,无论如何,他的心是向着地球联邦的,而且单纯从能力方面来说,真和基拉的推测他不能等闲视之:“我马上与他们联络。”他微微点了点头。

真满意的笑了,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情报是很重要的,在当今的战争中尤其如此。”他意有所指的说。

罗马父子已经站了起来,向他们点头告辞。真起身送行,基拉却又转过了头——窗外的风景似乎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尤纳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勉强压抑住自己,恨恨的和他父亲一起走了出去。

这边的真回到房间:“看来一切很顺利”,他看着仍然站在窗前的基拉:“只要地球联邦有所防范,结果就不会太糟。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光明正大,但是双方都讨不到便宜,对我们来说才是最棒的结果。”

基拉没有回答,望着窗外,突然喃喃的说:“这次作战结束的时候,应该快到秋天了吧?”

“大概吧!”注意到了基拉的古怪,真随口回答。

基拉已经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仿佛自言自语的说:“奥布的秋天,应该是很美的……”

真没有回答,他也很清楚现在的基拉并没有在意他的回答,不知何故,刚才一时的轻松心情不复存在,他突然觉得有些憋闷,转身离开了房间;基拉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仍然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窗前——如果现在真转到他的面前,一定会看到他那双美丽剔透的紫眸中,已经全然不见刚才的平淡与冷漠,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温柔和沉醉——

真的身影一消失不见,尤纳就忍不住的咒骂出声:“那个基拉·大和,他以为他是谁?居然这么狂妄,比真那小子还要可恶!”

“他不是什么人物,只不过是奥布的内务省首席大臣、国防委员长的好友、代表元首的亲信而已。”

他父亲的这句话成功的堵住了他的嘴,他喘着粗气,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就是这个急躁性子总是改不了,那两个人都奸猾得很,你这样怎么跟他们斗?”他父亲训斥他,不等他开口,又接着说了下去:“人家手里有权,自然可以向你摆谱,明白吗?想要压过他们,就一定要握住比他们更大的权力!”

“他们俩肯定都是协调人——”尤纳不忿的嘀咕。

“别说这么没出息的话!”塞蓝变色训斥道:“协调人怎么了?我就不信我的儿子将来不能站在他们头上!”

尤纳闭嘴不语,却突然掉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塞蓝在后面问:“你要去哪?”

他头也不回的说:“去阿尔塔那里。”

他父亲追上来拦住他:“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在追求公主,怎么还跟那个玛雅·阿尔塔走的那么近?”他低声责备。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可不可以让我自己决定!”尤纳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道,在塞蓝一愣的时候,他已经从他身边绕了过去,自顾自的走远了;塞蓝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C.E.72年8月27日,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天气晴朗但并不炎热,昨晚下得恰倒好处的一场雨也为空气里增加了一些湿意和清新的味道。卡嘉丽和玛雅走在花园里时的心情也很轻松——也许这世上根本不会有自己这样的万事不用操心的首长,卡嘉丽有时心里也难免会有些惭愧。不过,一切事情都被基拉和真打理的好好的,自己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插不上手,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这是她经常拿来安慰自己和为自己辩解的理由。偶尔,她也会想起当初乌兹米对她说过的话,这时候,她也只能在心底苦笑:“乌兹米大人,看来你的直觉这次真的骗了你,我实在是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坐在这个位子上,奥布有我这样的元首还真是不幸呢!

走在她身边的玛雅却有些心不在焉,不像平常那样话很多,常常不由自主的就一个人发起了呆。“玛雅,玛雅?”这已经不知是卡嘉丽今天第几次想要唤回她的神:“你怎么了?没事吧!”
玛雅抬头看了看她,好象刚刚听到她的话,“恩”了一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卡嘉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对我说么?”

玛雅站住了,仍然低着头,她似乎真的很苦恼而又没办法下决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们之间的沉默,一个侍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公主殿下……不,……元首阁下,飞鸟大人让我来告诉您,说刚才PLANT发动了对阿拉斯加的总攻……”

卡嘉丽和玛雅的脸色全都变了,如果说卡嘉丽是因为震惊的话,那么困扰玛雅更多的却是噩耗得到证实般的痛苦和迟疑。


真和基拉对这个预料之中的结果自然不感惊讶,真正吸引他们注意的反而是目前的战斗形势:虽然战争才开始没多久,但从反馈回来的报道上来看,地球军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加不中用,虽然有抵抗,但似乎根本不成体系,以一个比较重要的军事基地来说,他们目前的抵抗力量实在有些不合常理的薄弱!“地球军究竟在打什么注意?”这是浮现于二人心中的共同疑问。

“就算是诱敌深入,这么做也太冒险了……”真低声怀疑。

“这样下去,只能全灭”基拉评论:“地球军打算放弃阿拉斯加么?他们究竟在想什么!”

真还没回答,门就被用力推开了,冲进来的是卡嘉丽:“基拉!”她仿佛只看到基拉一人,身后站的是阻挡不及一脸尴尬的护卫。

真最先从惊讶中反应了过来:“冲进我的办公室,找的却是基拉么?元首阁下!”他一边示意护卫退下,一边似笑非笑的问道。

卡嘉丽一愣,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脸有点红:“对不起”,她喃喃的说着不算是解释的解释:“我刚才去基拉那里,他们说他在你这,所以……”

基拉早已站了起来,迎到卡嘉丽面前,打断她的话:“没关系,怎么了?慌张成这个样子?”他安抚的说,声音非常温柔;真仍然坐在哪里,冷冷的看着基拉的转变,嘴角不自觉的又挂上了嘲弄的微笑。

卡嘉丽这时才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听说扎夫特向阿拉斯加发动总攻了,真的么?”

基拉也很惊讶,不过他惊讶的另外一件事:“你怎么知道的?”

坐在他身后的真主动回答:“是我派人告诉她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一国元首比普通平民更晚知道的话,就太不象话了。”

基拉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注意到了基拉眼中的警告之意,却仿佛满不在乎。这边的卡嘉丽已经顺着自己的心情说了下去:“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前一段日子不是很和平吗?还有人说形势已经缓和下来了,可能双方会进行和谈的……怎么变成这样?”她求助的望着基拉。基拉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真的声音又从后面冒了出来:“我不知道是哪个笨蛋白痴误导了元首阁下”,他一本正经的说着脏话:“但是明眼人都应该能看的出来,前面一阵子的平静只不过是障眼法了,背后动作的结果就是你现在看到的现实。”

卡嘉丽终于将眼光移向了他,他也没有停嘴的继续说了下去:“这场战争不会那么容易那么简单的就结束的,事实上,它才刚刚要进入高潮呢!”

卡嘉丽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真盯着她,语速越来越快:“不要抱有幻想,对你比较好,否则的话,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别说了!”基拉终于出声阻止他,他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而且,不论他们双方打成什么样子,对我们来说,唯一重要的只是我们奥布自己的安全和利益——”卡嘉丽看着他,表情已经变的有些呆呆的,似乎什么都听见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

“你给我闭嘴!”基拉控制不住的回身向真吼道。

真也猛的站了起来:“我就是要说!”他毫不示弱的吼了回去:“你以为这样就是对她好了?让她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童话里的白痴公主一样活在幻想里?”他冷笑着说:“以为会有王子英雄来打败恶龙拯救世界?”他恶毒的说:“我告诉你,那些都是胡扯!卡嘉丽,你最好现在就明白这一点,不然将来绝对生不如死,这世界上没有会为你着想,除了你自己以外!也许有人像你一样梦想和平,不过也一样有很多人期盼战争好发国难财呢!所以战争绝对不会结束的……”

基拉冲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我宰了你!”真看着他,根本没有发抗,表情也有些扭曲:“好啊!怎么还不动手?别只知道动嘴!”

“都别说了!!!”卡嘉丽终于回过神,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房间里陡的静了下来,只能听见三个人粗重的喘气声。
良久,卡嘉丽垂下肩,好象突然流失掉了所有的力气:“我回去了。”她异常安静的说。基拉转向她:“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激动而显得有些喑哑,卡嘉丽没有拒绝,看到他们走出房间,真缓缓的坐了下来,但目光仍然有些茫然——他反而是他们三人之中最后平静下来的人。


基拉走在卡嘉丽的身后,第一次不知道应该跟卡嘉丽说些什么,空旷的长廊中没有什么人,异常安静,俩人轻微的呼吸声和地毯之上隐约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从后面看去,卡嘉丽的身影显得更加柔弱无依,基拉想要伸手抱住她,却又顿住,第一次,他有了会被拒绝的预感和恐惧。前面的卡嘉丽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基拉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大门口,门口停着一辆车,车前站着一位红发少女——玛雅·阿尔塔。


玛雅可能没有想到卡嘉丽会和基拉一起出来,有些惊讶,犹豫着要不要上来打招呼,卡嘉丽却已经径直向她走了过去:“来找我?”她的声音非常平静。

玛雅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狐疑——卡嘉丽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但究竟什么地方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去我那里吧!”卡嘉丽看了看她后面的车:“坐你的车一起去。”

“好”,玛雅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拒绝现在的卡嘉丽的任何决定。卡嘉丽也根本没有等她的回答,而是转向身后的基拉:“你不用送我了,我和玛雅一起回去,现在这个时候,你们应该很忙吧!”她淡淡的说。

基拉看着她,呼吸又急促了起来,但是碍于眼前的玛雅,他只能勉强回答:“那也好,晚上——”他看了一眼玛雅,终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坐入车中后,玛雅忍不住又看了看站在车前的基拉——他的全部注意力显然还放在卡嘉丽身上,卡嘉丽却眼望前方,似乎什么都不在意。车子启动,缓缓驶开,玛雅望着后视镜中越来越远的基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虽然接触不多,凭着女性的直觉,她早已看出基拉对卡嘉丽的非同一般的感情,卡嘉丽对基拉好象也非常依赖,但今天的这两个人似乎都和平常不太一样……

“我在干什么啊?”玛雅用力摇了摇头:“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怎么了?”卡嘉丽并没有看她:“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玛雅终于发现卡嘉丽的不正常在哪里了,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奇异的平淡和冷漠,是那种拼命挣扎后又死心放弃的超脱。“你也很奇怪”,玛雅回答,停了一下:“到了以后在说吧!”

卡嘉丽没有应声,两个人很快沉浸到了各自的心绪之中。

当二人坐在客厅里的时候,玛雅的心情终于安定了下来,卡嘉丽也很细心的让侍女们都退了下去:“现在可以说了吧?”她看着玛雅,嘴角居然挂着一丝微笑。

“地球军和扎夫特现在的作战情势如何?”玛雅迫不及待的问道。

卡嘉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我没想到你会对这个这么关心!”

“正确的说法是担心”,玛雅看着卡嘉丽,语气中有股不常见的坚定:“这次作战的结果对我意义重大,不论我是否愿意!”


救赎
作者:tomikyo


多年以后,阿斯兰仍然会常常问自己:“如果当时Speed break不是以那样一种局面结束,事情会不会有什么不同?但每次,他总是会得到相同的答案:不会有什么改变的,这就是他们的命运,那场战争的命运,每一个人的命运,一切早就决定,所有的故事只不过是上帝手中剧本的精确演练而已。

但C.E.72年8月27日的他,并没有时间和心情去思考这些,而只是坐在Aegis上面待命,随时准备出击。为了配合这次军事行动,大部分的舰队都作了重新调配,萨拉小队也是如此:迪亚哥驾驶着Buster和另外两个红衣队友被编入了先遣队,作为最初的攻坚力量已经投入战斗之中,而他和伊扎克的Aegis和DUEL则暂且在这里养精蓄锐,在阿拉斯加的守军被突袭搞得手忙脚乱,破绽百出的时候,再随着精锐部队一起趁势出击,一口气把整个阿拉斯加端掉,最后,由远洋舰和大型MA收尾——这就是这次命名为Speed break的军事行动的完美解释,它的所有优势都在于出奇制胜——速度决定一切!当听到作战目标临时由巴拿马变为阿拉斯加的时候,所有有经验的军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一点。

战争已经进行了快5个多小时了,阿斯兰的心情也逐渐变得紧张,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些隐隐的兴奋。作为军人,他的作战经验其实并不少——萨拉小队所在的战舰是一艘巡航舰,很容易与地球军遭遇并会随时展开战斗。第一次射杀敌人的时候,阿斯兰的手也不由得微微发抖,但现在他已经完全习惯,甚至在激烈的战斗中会不自觉的变的兴奋起来,那种嗜血的快感也许本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不论他是否意识到,现在的阿斯兰与当初那个为了兄长几句话就会一整天心情抑郁的阿斯兰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军人”,尤其是战争年代的“军人”,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一种职业——如果它能被称为是职业的话。

他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要出发了”他想,接通线路后,出现在显示器上的是伊扎克,他的表情非常奇怪:“暂时待命,总部已经发出了撤退的指示!”

阿斯兰的眼睛睁大了,“为什么?!”他异常震惊!

“不知道”伊扎克表情凝重,声音中也有些不常见的冷酷:“我军似乎遭到了伏击,具体损失如何还不清楚!”


基拉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真仍然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看到他进来,好象有点惊讶:“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自嘲的说:“我们的公主没有哭吗?”

基拉没有回答,在他面前缓缓的坐了下来,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专注仔细看着他。在这种审视之下,即使是真,也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怎么?”他掩饰性的问:“不想来宰我了?还是正在考虑应该从哪里下手呢?”

“我只是想”基拉悠悠的说:“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又在打些什么主意?”

“哦?”真生硬的说:“终于对我感兴趣了么?”

“这样说也没错”基拉仍然不慌不忙的说:“我最感兴趣的其实是你的弱点究竟在什么地方?踩在哪里会让你比较痛?”

真不怒反笑:“想要踩痛我吗?你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么?”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基拉的语气依旧不急不徐:“我实话告诉你,你今天的做法非常糟糕,我现在很痛,超乎你想象的痛,你不认为自己应该为此付出一些代价才公平么?”

“公平?”真笑的很可恶:“你在跟我说笑话么?这世界哪来的公平!”

“所以才要靠自己去争取”,基拉不为所动:“不过接下来,我们还是先来仔细欣赏一下这次恶心的作战表演吧!”他突然硬生生的转移话题,而且用词恶毒。

真却并不觉得惊讶,该说的他们已经都说了,所谓的公事理所当然的被摆上了桌面,那是作战开始后两小时17分钟的事。

一个小时后,卡嘉丽再一次冲进了他们的办公室,脸色苍白,情绪激动,无视于他们惊讶的神情,浑身颤抖的卡嘉丽唯一能说出的一句话是:“一定要阻止他们!绝对!!”




后世所有的历史学家在提到被命名为“Speed break”的那次次军事行动的时候,态度都惊人的一致:那次作战在政治上的意义要远远大于它在军事上的成效,它是那场漫长战争中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它使奥布、PLANT和地球联邦之间关系发生微妙的异动;同时,它也是卡嘉丽·尤拉·阿斯哈作为政治人物在国际舞台上的第一次亮相!

在作战开始后四个小时零34分钟的时候,奥布代表元首卡嘉丽·尤拉·阿斯哈同时致电双方的最高领导人,不同的电文说的却是相同的意思:对于地球联邦打算启动“独眼巨人”系统来结束这场作战表示强烈的不满和遗憾——认为那是绝对的非人道的作战计划,不仅会对双方将士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同时也会对地球的生态环境造成恶劣的影响;希望双方能尽快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双方很快对于她的通电作出了反应:扎夫特一边明显的开始犹疑,虽然仍然持续着进攻,但最深入的先头部队已经逐渐撤退;战争后五个小时零3分钟的时候,地球联邦也给出了他们的答案:“独眼巨人”系统启动,所有阿拉斯加的守备军队和九成以上的扎夫特先遣部队全灭!——这是战争开始后双方死伤最惨重的一次战斗——这一点在当时就已经得到了共识!

地球联邦和PLANT内部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奥布代表元首在战斗中曾经致电双方领导人以及关于电文内容的各种流言不胫而走,军方与平民的反映虽然不尽一致,但是全部群情激昂。

地球军内部开始追究责任:究竟是谁泄露了作战计划致使地球军陷入了异常被动的局面——虽然扎夫特的先遣队全灭,但距离他们最初的设想还是有很大的差距,更重要的是,地球军现在陷入了两边不讨好的情势之中——战果不够辉煌以致于不能转移广大平民甚至部分军士的怀疑和愤慨的情绪,而扎夫特的实力虽然遭到打击但还仍然保有反击的能力……据说蓝波斯菊的盟主脸色都气青了,将一个椅子摔得粉碎,声称一定要对奥布作出报复并要严厉惩处内奸……

PLANT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首先是有人怀疑这次作战方案的合理性:临时更改作战目标本来就不正常,而对方早有防备更是证明己方一定有内奸存在。与地球联邦内部对地球军一边倒的谴责不同,PLANT内部重新分化成两派:一派继续支持萨拉的强硬作风和铁血政策,强调以牙还牙的让地球军付出代价;一派转而支持克莱因的主张,认为持续扩大战线对PLANT来说百害而无一例;双方都互有支持者而不肯相让。

与此相比,处于各种风暴和矛盾中心的奥布却显得异常平静,就连国防委员长都也已经返回家中休息,整个奥布被一种奇异的安宁所笼罩。


洗完澡后,真并没有离开浴室,而是站在镜子面前仔细的看着自己。浴室里到处弥漫着热气,镜子也因此变得模糊不清,真伸出手轻轻的在上面划开了一道,火热的掌心被冰凉的镜面所刺激,但却带给了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与此同时,他的眼睛和脸庞也浮现了出来:左边的脸颊上还是有点发红,他不由自主的又摸了摸,最初的灼热感已经消失,但仍然有隐约的痛楚。真笑了笑: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打,而且还是狠很的被打在脸上。真的笑意越来越控制不住,终于笑出了声音,他有些颤抖的将整个额头和双手都完全的贴在了镜子上面,那冰冷的触感给予他的却是最细致的关怀,他就那样靠在那里,持续的神经质的笑着,豪华的浴室在这疯狂的笑声的反衬下显得益发空旷……



“……究竟是什么事?怎么激动成这个样子?”看到一反常态的卡嘉丽,基拉也不由得紧张的站了起来。

“地球军……打算……在这次作战中启动独眼系统,一定要阻止他们……”卡嘉丽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独眼系统?”真也惊讶的站了起来,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没想到真有那种东西,看来上次我们的情报没有错了!”他看着基拉说。

卡嘉丽根本没有耐心听他继续说:“会死很多人的,还有地球的环境……一定不能让他们启动……”

“我倒是很好奇公主从哪里听到这个传闻的?随便相信一些奇怪的谣言对一国元首来说太不慎重了吧!”真已经恢复了冷静。

卡嘉丽愣住了,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听别人说的……”她喃喃的说。

“什么人说的?”真毫不放松的紧盯着她。

卡嘉丽不语。

“你要知道,这种情势下,我们不可能随便相信没有任何根据的传言。”真又紧逼一句。

苦苦挣扎后,卡嘉丽终于投降:“玛雅跟我说的,尤纳告诉她的。”

真和基拉都不禁看了对方一眼:卡嘉丽的回答证实了他们的猜想,这么说来这个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旁边的卡嘉丽又忍不住了:“……还不想办法阻止他们?……”

“怎么阻止?”真又恢复了平常那种似笑非笑的可恶神情:“我们奥布以什么立场去阻止?别忘了,我们可是中立国,他们打成什么样不关我们的事!”

卡嘉丽再次哑口无言的怔住,过于激动的情绪只能让她不断的重复着相同的毫无说服力的话语:“……会有很多人死的……”

“当然会有人死!”真冷酷的说:“不死人还叫战争吗?”

卡嘉丽的颤抖越来越厉害,基拉开始担心,走上去抱住她,安抚的说:“卡嘉丽——”

卡嘉丽却猛的爆发,打断他的话,冲着真大喊道:“阿斯兰伊扎克他们也会死的!”

基拉突然僵住,低下头看着卡嘉丽的眼睛,卡嘉丽却没有看他,死死的瞪着真,仿佛跟他有
不共戴天的仇恨。

真愣了一下,放声大笑:“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博爱胸襟,卡嘉丽!原来只是在为那两个家伙担心,你真是让我失望啊!”他嘲讽的说。

卡嘉丽的下个动作超乎所有人的预料,甚至包括她自己,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拼命挣脱基拉的怀抱,冲向真,没有人反应过来,她的右手重重的打在了真的左脸上,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卡嘉丽的声音在突如其来的安静中显得异常清晰:“你这个混蛋在这里振振有辞的时候,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吗?!”她喘着粗气说:“不错,我是担心他们两个,每个人的背后都会有人在担心!我是什么也不懂,但可惜现在的代表元首是我!所以,飞鸟大人,能不能麻烦阁下照我的话去做呢?!”

真缓缓的抬手轻抚上自己的脸,看着面前异常强硬的卡嘉丽,表情非常奇怪,不是震惊,也不是气愤和狂怒,而是一脸的平静,其中却仿佛又隐隐掺杂了一些兴奋。

基拉走了上来,看着真:“照她说的去做!地球联邦的目的达到了的话,扎夫特很可能就一蹶不振了,那样我们也很麻烦。”

卡嘉丽掉头看基拉,神情古怪。

真依然望着卡嘉丽,嘴里回答:“这样说也没错,那就按照我们元首阁下的吩咐去作吧!”他突然笑了笑:“每个人背后都会有人在担心?这句话说的真好啊!”他不知是褒是贬的说。


当一切结束后,回到房间的卡嘉丽才感到疲惫,那是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倦:结果自己还是没有改变什么,独眼系统仍然启动,也许奥布也被扯进了麻烦之中。“我究竟在做什么啊?”卡嘉丽趴在床上,随手扯过枕头压住自己的头,呻吟般的说。

房门被推开,不用抬头看,卡嘉丽也知道一定是基拉,没有任何反应,她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她听见基拉把门关上,走到床前坐下。俩人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卡嘉丽先爬了起来,她跪在床上,看着基拉:“我是不是个笨蛋?”

基拉没有回答,她扑了过去,抱紧基拉的脖子:“怎么办?全都一团遭,什么都不对!我一定又闯祸了,奥布也被我连累了!”

基拉回抱住她:“不用担心,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你做的没错,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糟。”

卡嘉丽的胳膊松了一些:“基拉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她轻声说:“只有我一直停在原来的地方。”

基拉一颤,卡嘉丽温热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耳边,他将卡嘉丽抱的更紧:“你不需要改变……”他也轻声回答:“我也没有改变,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是和你在一起的……”

卡嘉丽的双手由他的脖子移到了头上,全部伸入到了他浓密的头发之中,她在他耳边说:“我知道——”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蛊惑和妩媚,“抱我——让我忘掉一切……”她催眠一般的说,不知是对着基拉,还是对着自己。

基拉没有任何犹豫,他推倒卡嘉丽,顺势伏身之上,他的唇压住了她的,辗转缱绻,双手早已不受控制的上下游移。他火热的抚摸让卡嘉丽迅速沉醉于其中,同时也让他自己的理智逐渐远离,卡嘉丽眼光慢慢迷蒙,呼吸急促,她呻吟一般的叫着基拉的名字:“……基拉……”
“怎么?”基拉在她耳边回答,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来。
“我们是不是很坏?在这个时候居然做这种事……”
“……想要做么?……”基拉平静的问。
“想——”卡嘉丽望着天花板,迟疑的回答:“但那是不对的……”
“那就可以了——”基拉打断她,他的右手抚摸着她的双唇,诱惑一般的说:“没有人有资格谴责我们,这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快乐……没有人有权利阻挡……”他喃喃的说,他的唇再一次代替他的手落在卡嘉丽的唇上……这久违的激情仿佛是不祥的狂欢,但是此时的二人已经没有精力或是勇气去辨别其中的种种不堪,只是一味的沉醉于感官自身所给予的幸福之中……


伊扎克缓缓的推开了父亲书房的门:在这短短的两天之内,帕特里克·萨拉似乎迅速的衰老了下去,他的精神始终处于极度紧张和愤怒的情绪之中。看见伊扎克走进来,他并没有任何表示,仍然阴沉着脸坐在桌子后面看着手中的报告。

“今天下午不是有评议会的例会么?”还是伊扎克先开口。

“啊”,帕特里克应了一声,情绪又不由得有些激动:“所以我现在要坐在这里看着他们满纸胡言乱语的东西!”他抖了抖手中的报告。

伊扎克不语。帕特里克继续发泄着自己的不满:“那些家伙懂得什么,只知道把责任推到别人的头上,叫嚷什么和平?!没有力量保护自己,哪里来的什么和平!!这次作战不正是证明了这一点吗?!不快点去查处内奸,反而先窝里反,我看那些所谓的和平分子就是最大嫌疑的内奸……”

“够了!!父亲!!!”

帕特里克猛的住嘴,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一向温和有礼的长子。

“对不起”,伊扎克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多人牺牲了……在这次作战中……祈祷和平并没有什么不对,身为军人,不断的作战是我们的职责……但是,我们究竟是为什么而战的呢?……难道不是为了和平么……”伊扎克痛苦的说:“这场战争的终点究竟在哪里,我已经越来越看不清了……”

“为什么而战?”帕特里克站了起来,打断了自己的儿子:“自然是为了保卫PLANT而战!这有什么可怀疑的?伊扎克!!”

“那么要战斗到何时?战斗到所有的男人都以军人为职业,战斗到PLANT上面只剩下老幼妇孺么?!”

“战斗到所有的自然人都被消灭掉为止!!!”话一出口,两个人都被这句话中所蕴涵的疯狂吓住:“这样PLANT就安全了……”帕特里克不自觉的喃喃补充道。他逐渐被这突然而至的想法所诱惑,双眼流露出来了不正常的兴奋:“……没错……只有这样……PLANT才能获得永远的和平……”

“……父亲”伊扎克震惊的唤道,但帕特里克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之中。

“父亲!!!”伊扎克大喊一声,帕特里克一震,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他。

“您太累了……先休息一下吧!”伊扎克只是这样说道,他自己的情绪似乎也非常混乱,只是在勉强的压抑着自己,开门走出房间之前,他又看了一眼帕特里克,这一眼的感情异常复杂:有些恐惧,有些怜悯,甚至还有些厌恶……


一走出房门,伊扎克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阿斯兰,他的表情很奇怪,也许混有震惊和些微的恐惧,但最为显著的却是无法掩饰的嘲讽。

“都听到了?”伊扎克问。

“恩”阿斯兰淡淡的说:“不过你居然会和父亲起争执真的很少见呢,你一向都是孝顺体贴的好儿子的,从来不象我这么让他头痛。”

伊扎克没有回答,直接越过了他,阿斯兰却转过身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你不是来找父亲么?”伊扎克没有看他。

“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阿斯兰简短的回答。

伊扎克突然停下脚步:“对不起,我现在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因为背着身,伊扎克没有看到阿斯兰眼中的怜悯与悲哀:“究竟……曾有人走进过你的心里么?”他缓缓的说:“伊扎克,你太累了……也太善良了……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么?我会超越你——现在我也开始相信这一点,理由就在于,比起你来,我要无情无义的多。”说完这些,他回身离开。背后却又响起了伊扎克的声音:“奥布的传言……听说了么?”

阿斯兰嘴边扬起的又是那略带嘲讽的微笑:“听说了……怎么?”

伊扎克没有回答,阿斯兰突然问:“你是不是一直认为我和卡嘉丽已经绝对没有可能了?”

伊扎克还是没有出声,阿斯兰的声音里不自觉的透露出了一丝失望:“伊扎克……你果然还是伊扎克啊!”他意义不明的叹道:“我不会和你一样的!”他宣誓一般的说,自己都没有发现这誓言中有着太多的无法克制的抱歉的意味。他快步离开,伊扎克一个人站在那里,极度疲惫,极度无力:迪亚哥的面容又浮现了出来,那略带调侃的音容笑貌,那时而流露出的细心关怀,已经永远留在了阿拉斯加的那声爆炸声中,与两名红衣队友一起……



“现在的地球联邦一定已经对我们恨之入骨了”,一大早,基拉就去找真:“我们也该作些解释来收场了。”

“主动来替你妹妹收拾烂摊子了?”真的口气并不善。

基拉根本没有理他:“卡嘉丽做的并没有错,你自己也很清楚,我们不可能让扎夫特遭受过大的损失,那样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不论卡嘉丽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已经达到了相同的结果,你不要企图加重她的负罪感!”

“你威胁我么?”真的情绪似乎很不稳定:“我做任何事情向来随我高兴,不要以为你能够影响我!”

“我从来就没有那个兴趣去影响你,你也稍微有点国防委员长的样子吧!”基拉冷冷的说:“我现在是在跟你商量国事。”

“国事?”真嘲讽的说:“好,我就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抛出个替罪羊让地球联邦有个台阶下就行了,他们现在也没有什么精力跟我们纠缠。”

“替罪羊?你说谁?”真不怀好意的问。

“当然是尤纳,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么?”基拉平板的说。

真突然笑了起来,他笑的如此厉害,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基拉……你可真的是……卑鄙无耻阴险啊!连我都自愧不如!”

基拉根本不为所动,没有任何表情的继续说了下去:“私下告诉地球军那帮人,情报是尤纳泄露出去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向代表元首挑拨的,弄成现在这种局面。我们一开始就提醒地球军小心了,没可能事后倒戈,将来还要合作,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真终于止住了笑声:“你这是把尤纳往死路上推啊!蓝波斯菊那帮人可是有名的心狠手辣,没理由会放过自己的叛徒的。”

“那不关我的事。”基拉冷酷的回答。



C.E.72年9月25日,奥布联合王国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情:奥布外务委员长的公子尤纳·罗马遭暗杀身亡——虽然杀手当场就被击毙,但身中数枪的尤纳在送往医院后,终于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死在了手术台上;与此同时,杀手的死亡也使真相的调查变得异常困难,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个人或团体声称为此负责。这一事件使得本来就迷雾重重的奥布政局益发扑朔迷离,不同版本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版本一:尤纳死于蓝波斯菊之手,其实他自己就是蓝波斯菊的一份子,被杀原因是内讧;版本二:尤纳实际上是被地球军的人干掉的,原因应该是与上次“Speed break”的行动有关;这两个版本是最为流行的说法;还有第三种更加惊险的传言,不论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是异常小心:尤纳其实是死于那对好友——国防委员长和内务省首席大臣之手,用来敲山震虎,目标直指的是他父亲塞兰·罗马,一来警告他不要和地球联邦方面走的太近,二来是打击他的势力圈——这种流言只是在非常小范围的上流社会中传播,但是更加深入人心;其他还有很多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如因为追求奥布公主太张扬而被争风吃醋的正牌情人所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种传言暗示的也是奥布国防委员长真·飞鸟大人……

无论流言传得如何热火朝天,流言中心的各位当事人却根本没有受其影响:在三天后举行的隆重的葬礼上面,遭受丧子之痛的外务委员长虽然憔悴,但仍然能够保持沉静的风度;国防委员长和内务省首席大臣也都恪守礼仪前往悼念,双方似乎没有任何芥蒂的互道安慰和谢意,甚至代表元首也亲自吊唁并致以慰问,没有人能够辨别出那一张张表面看去同样悲痛的脸庞下面是否翻滚着不同的惊涛骇浪……


坐到车中后,卡嘉丽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两天来她的神经一直紧崩着,已经快要达到极限。她现在也是赶往玛雅那里,自从尤纳意外惨死后,她几乎寸步不离的陪伴在自己的好友身边,刚才去参加尤纳葬礼的时间也是挤出来的;奇怪的是,玛雅自己对于参加尤纳的葬礼并不热心:“人都已经死了,躺在那里的不再是他了,自古以来,葬礼总是为了活着的人而准备的,我何必去陪着他们一起演戏呢——这就是她给出的理由。

在得知尤纳的死讯后,玛雅表现的异乎寻常的平静。卡嘉丽又想起了那晚她赶去见玛雅时的情景:玛雅坐在楼上卧室的窗台上,那晚的天气不合时宜的晴朗,所有的窗户都已经被打开,房间里充满了初秋清新的空气和淡淡的花香,屋子里没有开灯,深蓝的天空上是一轮满月,月光毫不吝啬的自窗外光明正大的透了进来。身穿白色睡衣的玛雅靠在窗边,同时也坐在了月华之中,柔和清冷的月光洒在了她披散下来的长而微卷的红发上面,洒在了她宽松的衣袂上面,也洒在了她光洁裸露的双脚上面,她表情轻松而安宁,手里无意识的捻动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嘴里甚至还隐隐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仿佛是古时的恋歌,细腻深情,垂下来的双腿也如孩童一般随着曲调轻轻摇摆着……

听到卡嘉丽开门走进来,她停下了双腿的动作,也停下了嘴里的歌调,但仍然望着窗外的明月:“我好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美的月亮了……”她幽幽的说,声音滑入如水的夜色之中,仿佛与空气熨帖的渗透在一起,不留一丝痕迹。

卡嘉丽不知如何回答,她也并没有等待卡嘉丽的回答,而是自言自语的继续说了下去:“仔细想想,还是古时候的人幸福呢——看到美丽的月亮,就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想象,吟唱出无数的优美诗篇;现在的人,看到月亮,想到的只能是地球军基地吧,什么诗情都没有了。”她甚至轻声笑了一下,似乎觉得很有趣。

卡嘉丽仍然没有回答,或是没办法回答,房间里异常的安静,简直可以听到花香和月光流动的声音,在那一刻,卡嘉丽甚至有一种幻觉:自己仿佛正处于一个美丽无边但又哀伤无比的梦境之中,她突然有了一股强烈到不能自已的渴望:渴望自己能永远和玛雅处于这种梦境之中,彼此陪伴,无需醒来——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甚至没有自己……

玛雅再度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和他很早之前就认识……很早很早很早很早……”玛雅吐出了一连串的“很早”却并不显拖沓:“早到我几乎以为我们在出生之前就认识了……”

“我们的出生都是一个尴尬的偶然,”玛雅继续平静的说了下去,她似乎并不在意是谁在听,或者是否有人在听:“我们的父母本来都是想将我们改造为协调人的,当然前面已经有过失败的例子了——就是我们的兄姐,但是他们相信只要有一个——哪怕是一个成功了,一切牺牲都是可以不计较的”她的声音清淡无波:“直到奥布颁布法令禁止贵族世家将后代改造为协调人为止。”

她终于回过头看卡嘉丽:“为什么要禁止贵族世家这么做呢?我一直想不通,认为这样有违血统高贵么?这种想法难道不是歧视协调人么?或者只是单纯的保证血统延续呢?”

卡嘉丽没有回答,她清楚玛雅也并没有期待她的回答。玛雅又回头望着月亮,声音越来越小:“我们都是一样的……如果当初改造成功,我们就是协调人……如果失败了,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偏偏却是这么一种进退不得的境地……承受着父母双倍的期望和失望,一边要在表面上对自己的贵族身份沾沾自喜,一边要拼命克制对协调人朋友的忌妒和自卑……我做的很好,甚至比一般的女孩子要更好一些——可以跟所有的人交朋友,也可以和别的女孩子一起谈论帅气的男生,也许不够聪明美丽但是很温柔讨人喜欢……他做的不好——加入蓝波斯菊、追求各种各样的女孩子,听他父亲的命令争权夺利……结果,他还是他——胆小懦弱,患得患失,永远都没有自信,他对我说:玛雅……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协调人就好了……我们就不用这么难受了……这就是他的结论……还是那么的不计后果、草草率率……所以他死了……他生来就不是作主角的人……我也不是……”玛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一滴,两滴……滑过脸颊,滑过身上的白衣,最终落在了手中的花朵上面,柔弱的花瓣一阵轻微的颤动,越发反衬出握着它的手指的固若磐石……


……车门被人打开后,卡嘉丽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站在车门前的是玛雅的贴身侍女:“你怎么在这里?”卡嘉丽一边下车一边问道。

“公主殿下您终于来了……”侍女仿佛见到救星一般:“玛雅小姐今天一早就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里,不吃东西也不说话,您快去劝劝她吧……”

卡嘉丽叹了口气,和侍女一起走了进去……

推开玛雅卧室的房门,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卡嘉丽询问的看着侍女,侍女却仿佛更惊讶:“一个小时前我上来的时候,小姐还在呢!她根本没有下楼啊!”

卡嘉丽的脸色突然变了——她仿佛听见了隐隐的水声,这时,她才发现:浴室门前的地毯已经完全被水所渗透,大敞的窗户使得房间被清凉的空气所充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屋子里厚重的湿气才没有被很快的注意到。

她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向浴室走去,她的理智在阻止她,但她的身子仿佛已经不由她控制,她用颤抖的手推开了浴室的门——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

耳边响起了侍女惊恐至极的尖叫声,听在卡嘉丽的耳边却仿佛遥远的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她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安静的躺在浴缸之中,躺在那绚烂到极点的血红之中,所有的鲜红都归宿于她纤细的手腕,不停的流动的水流越发反衬出她面容的安详平和,甚至微带笑意。曾经辗转于她手中的白花现在飘荡于她的脸庞之侧,轻轻浮动,正是在它的映衬下,卡嘉丽才意识到,此时的玛雅,脸色已非通常意义上的雪白,而是接近于透明,如最上等的美玉一般剔透……这极端的色彩和质感让卡嘉丽没有任何真实感,她走进浴室,也终于走进了玛雅的世界,她踏入水中,也再一次踏入了那晚的幻境,四周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玛雅轻轻吟唱的歌声缓缓响起,那是她唱给自己的挽歌,卡嘉丽拾起那朵已经就要凋零的白花,簪于玛雅的鬓角之上,一股浓郁的香气突然而至——那是花朵最后一刻耗尽一切的绽放:“我好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美的月亮了……”卡嘉丽听见玛雅说。“其实我也是……那么美的月亮……”她轻声回答——那是那一天她最后的记忆。


2004-11-25


Sunday, December 04, 2022 17:54:41 PM tomikyo PERMALINK COM(0)
救赎
作者:tomikyo


第四部-中


四人在阿尔塔的带领下走进大厅:大厅里已经有了很多人,悠扬的舞曲从乐池中传出,舞池中也有不少人在翩翩起舞,还有相当一部分人站在旁边低声笑谈着。尽管如此,他们四人走进来的时候,仍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一方面当然是由于真与基拉目前在奥布掌握实权的显赫身份,但另一方面,也正如真所说,这四个人确实太引人注目:伊扎克与阿斯兰均身着戎装,白色与红色的军服在这种场合并没有显得突兀,反而将二人衬托的更加英挺;真一如既往的一身黑衣,黑发与红眸的相互映衬,使得他浑身彰显出一种近乎于邪恶的魅力;基拉则是一身合体的深棕色的礼服,与他的棕发搭配的恰到好处,紫色的双眸接近透明,但也隐隐透露出一些倦意。

周围的人也许最初被他们的美丽所惊讶,整个大厅都突然静了一下,但很快又变得比刚才更加嘈杂,很多人在窃窃私语,里面不时还夹杂着一些笑声。

但是这一切,阿斯兰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到即将见面的人身上了,他静静的走在阿尔塔的身后,心跳却越来越快,周围所有的声音都逐渐远去,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终于,他看到了她——尽管她正背对着他在与另一个女孩谈话,他仍然一眼分辨出了她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他穿过人群向她走去,阿尔塔似乎在呼唤着她的名字,他看见她缓缓的转过身,这短短的一刻,对他来说,就是天长地久,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卡嘉丽的面前。

卡嘉丽身穿露肩的绿色长裙,白色的坡跟舞鞋,半长的金发向上盘起,颈上带着一个金项圈,上面镶着一枚耀眼夺目的红色宝石,除此之外,浑身上下再无装饰,但那绚丽的红色与绿色却达成了和谐的统一,缺一不可而又相得益彰。阿斯兰看着她,知道自己确实站在了一位真正的公主面前。

卡嘉丽抬头看着他,露出了一丝微笑,这种微笑他从未见过,有些可怜,又有些自嘲。旁边的阿尔塔却让目前的状况弄得很是紧张——不知不觉中,阿斯兰已经越过了伊扎克和真,走到了最前面,他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求救般的望向真与基拉;但真与基拉也在看着阿斯兰,真的目光中有些兴味,基拉却是面无表情,眼神中隐隐有丝痛苦之意。

最后还是伊扎克先开口,他表情很平静,但声音中也有了一些无奈:“还是阿尔塔大人先向我们引见一下吧,哪位是公主殿下,哪位是令爱?”听到他的话,阿斯兰微微一震,终于回过了神,他有些尴尬的后退一步,转头看着阿尔塔。阿尔塔求之不得的走上前,脸上仍然残留着一些紧张:“这位就是我们奥布公主殿下——卡嘉丽公主;这位是小女——玛雅·阿尔塔……”他介绍着卡嘉丽身旁那位身着白色晚礼服的红发少女——她正脸有些红的望着阿斯兰。但是阿斯兰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握住卡嘉丽伸过来的手,自己的手却有些微微发抖,低头在上面轻轻一吻,双眼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卡嘉丽的脸庞。卡嘉丽望着他,又笑了笑,这种笑容却是他所熟悉的那种略含歉意的微笑,他终于清醒了过来,缓缓的松开了卡嘉丽的手。

旁边的伊扎克已经走了上来,也抬起卡嘉丽的手轻吻,但他显然要比阿斯兰冷静的多,“很荣幸认识您,卡嘉丽公主殿下。”他微笑着说。
“幸会!”卡嘉丽也笑着回答,语气也放松了一些。

真与基拉也终于走了上来:“这两位是PLANT来的贵宾:阿斯兰·萨拉先生和伊扎克·萨拉先生,专程为恭贺公主殿下与元首阁下的父女团聚而来。”真也配合的将阿斯兰的名字提到了前面。

“非常感谢!”卡嘉丽又转向阿斯兰,阿斯兰仍然望着她,突然开口:“不知道我是否有荣幸能与卡嘉丽公主殿下共舞一曲?”

阿尔塔脸上又流露出了吃惊之意,卡嘉丽却非常平静:“当然可以,”她看着阿斯兰,缓缓的说。



二人轻轻滑入舞池,不论是否有意,众人的目光又不由得集中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也委实引人注目:阿斯兰的红色军服与卡嘉丽的绿色晚礼服出乎意料的显得异常协调,卡嘉丽项上的红宝石不时在回旋中闪烁出璀璨的光华,奇异的将他们联系得更为紧密。所有人的目光中都不由得隐隐露出赞叹之意:这确实是璧人一对!

阿斯兰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骚动,即使已经与卡嘉丽共舞于池中,他仍然有一种似梦似幻的不真实感,他终于开口:“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轻声说:“想不到我真的爱上了一位公主”,他苦笑着:“但是看来我并不是那位王子。”

卡嘉丽心里也不由得有些苦涩:“我也是身不由己,一直都是这样……”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又流露出了那种阿斯兰从未看到过的楚楚可怜的神情。阿斯兰的心一缩,轻拥着卡嘉丽的手臂又紧了一些,他低头看着卡嘉丽:“你是被逼的?”

“也不能这么说”,卡嘉丽抬头望着他:“这也算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过,”,她的眼神有些游离:“从一开始,我可以选择的余地就非常小。”

阿斯兰心中又感到一阵痛楚,不过这次是为了卡嘉丽,他努力控制着想要把卡嘉丽拥到怀里的冲动,“基拉以前这样跟我说过”,他突然转开话题:“他说我不了解你的任何事,所以你根本不可能爱我”他感到卡嘉丽轻颤了一下:“也许他说得没错,如果我更了解你一些,我们现在可能也不会——”

“不”,卡嘉丽急急的打断他:“那不是你的错,全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阿斯兰凝视着她:“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们只是无缘么?”

卡嘉丽语塞,她想要否定这个解释,但是心里却突然觉得这也许才是真正的答案,意识到这一点让她更加痛苦,她看着阿斯兰,再也说不出话来。


二人沉浸在各自的心绪之中,浑然不知他们在别人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情景:他们之间那种不自觉的亲密已经被所有人自动解读成另一种含义,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伊扎克看着他们,眼中已经隐隐流露出一些担忧;基拉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真则是自始至终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这时候却突然转身,走向玛雅·阿尔塔,俯身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一些什么,玛雅有些吃惊,脸也有些红。真却不由分说的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穿过人群向阿斯兰他们走了过去。

他站在他们面前,脸上带着笑容:“阿斯兰先生未免太贪心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独自一人霸占我们美丽的公主这么久。”

阿斯兰与卡嘉丽都停了下来,略带惊讶的看着他。他又将玛雅拉到了身边——这位少女的脸已经完全红了,“不过,打扰二位的主要原因是——我们可爱的寿星小姐很希望能与阿斯兰先生共舞一曲,不知道您赏不赏脸呢?”

阿斯兰一愣,但是瞥到了那个女孩羞得通红的脸和简直就要哭出来的神情,拒绝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他又看了卡嘉丽一眼,终于缓缓放开了她的手,走向那位红发少女:“我很荣幸——”他彬彬有礼的说,女孩感激的看着他,稍微缓过来了一些。

不等他们舞远,这边的真又转向了卡嘉丽:“接下来,就要看卡嘉丽公主赏不赏脸了,”他的手也同时伸向了卡嘉丽。卡嘉丽怔住了,她的心里在拒绝,嘴上却说不出口,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真的手已经主动放在了她的手上,并顺势将她拉了过去,卡嘉丽简直是直接跌进了他的怀里,她的脸色变了,直觉的想要推开真,真的另一只手却早已主动的环住了她的腰:“真的那么讨厌我么?公主殿下?”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略带笑意的声音落在卡嘉丽的耳中却全都是不怀好意。她的脸色更难看了,身子也有些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真却已经引着她又舞入了池中。

“你跟那位阿斯兰先生感情很好啊!”真看着她害怕的样子,好像觉得很有趣,嘴里缓缓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卡嘉丽紧咬着嘴唇,给他来个不言不语。

“待遇果然不同啊!”真看了她一眼,又笑着说:“跟那位阿斯兰先生就有说有笑,对我就不理不睬么?”

卡嘉丽终于忍不住了,她抬头看着真:“你究竟打算干什么?!”

“干什么?”真重复:“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像坏蛋么?只不过想和你跳一支舞,你就好像把我看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卡嘉丽没有理他,继续问道。

“不愧是双生兄妹啊!至少在看我不顺眼这方面,你们可真是出奇的一致!”真淡淡的说。

卡嘉丽不再出声,双手却开始暗暗用劲,想要推开真;但是真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异常之大,胳膊牢牢的锢在她的腰间,让她动弹不得。“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而且让别人看到奥布公主与国防委员长这副样子,实在是不好看。”真有点幸灾乐祸的说:“说实话,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你哥哥那副想要咬死我的表情。”

真的话提醒了卡嘉丽,她顺着真的目光望了过去,基拉正站在远处望着他们,但是脸色也跟她一样很难看,眉头也稍微皱了起来。这让她清醒了一些,她转过头看着真,真也在看着她,脸上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卡嘉丽心中升起了一股怒气,她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恶的家伙,这股怒气甚至让她暂时忘记了害怕,变得异常冷静,心里也开始暗暗打主意:“快点放开我”,她再次开口。

真微笑着,说出的话却极其无赖:“我说不要!你能怎么办,难不成当场跟我翻脸?”

卡嘉丽突然笑了笑,声音变得异常温柔:“我当然不会跟你翻脸,奥布未来的元首与国防委员长闹僵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注意到了她的变化,真的笑容逐渐消失,但是仍紧紧盯着她。卡嘉丽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这里人这么多,又有些闷,我跳了这么长时间的舞,实在是有些累了;我现在已经开始头晕了,该不会是要晕过去了吧——”说着,她脚底一个趔趄,似乎马上就要站不住了。

真一把扶住她,脸上又挂上了笑容:“你真是会给我惊喜啊!”他含义不明的说,但是也配合的将她扶到了舞池边的座位上:“那么,就请公主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他似乎并不觉得沮丧,甚至还有些高兴。卡嘉丽却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他的喜怒了,她浑身放松的靠在了座椅上,暗自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这个难缠的家伙。


真已经径直向基拉走了过去:“你没有跑过来保护你的宝贝妹妹,顺便一脚把我踹开,我真是谢天谢地啊!”他用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口气说道。

基拉冷哼了一声:“你想出来的解决办法倒真是符合你的本性!”

真笑了:“看出来了?奥布公主与PLANT国防委员长的公子一见钟情,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哦!”

“奥布公主与国防委员长传出绯闻也一样不好听!”基拉冷冷的说。

“是么?”真似乎存心挑战基拉的忍耐力:“我倒不认为那有什么不妥,没准会让奥布的人心更加安定呢!”

但是基拉并没有仔细听他的话,他的注意力被别的事情所吸引住了,真奇怪的顺着他的目光转身望去,发现卡嘉丽正在与伊扎克交谈: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他从未见过的轻松的笑容,甚至没有站起来,仍然那么随意的靠在椅子上,抬头望着伊扎克。

伊扎克淡淡的笑着:“很辛苦呢!”他看着卡嘉丽。

卡嘉丽点点头:“是很辛苦。你呢?好像也不轻松!”

“和你一样”,想了想,他又补充:“不过每个人都一样。”

“也许,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别人的辛苦。”

伊扎克笑了笑,转过话题——他已经发现了真他们在望着这边:“那个人”,他欲言又止:“很聪明!”

“但是我很害怕他。”卡嘉丽坦白的回答:“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一点总是让我很不安。”

伊扎克转过头看着她,刚要开口,却又顿住——他看见阿斯兰正向这边走来,卡嘉丽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缓缓的站了起来。

阿斯兰停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是卡嘉丽先开口:“那个女孩很可爱,”她望着玛雅说。

“是很可爱”,阿斯兰敷衍的应道,同时看到真与基拉也向这边走了过来,“看来今天要到此为止了,时间已经不早了,”伊扎克缓缓的说。阿斯兰闭上嘴,没有回答。

接下来的时间过的异常之快,合影,寒暄,作别,没有人在有什么机会单独交谈,所有的一切都被掩饰在了公事化的语言之下……


卡嘉丽一走进卧室,就将脚上的鞋踢了出去——这个动作让她稍微轻松了一些,她走到梳妆台前缓缓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浑身一点力气都不剩了。

她听见门被轻轻的推开,基拉走了进来,站在她身后,看着镜中的她。她没有回头,继续看着镜子——她突然觉得镜子中的人——不论是自己还是基拉,都是那么陌生,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她开始控制不住的拼命颤抖,基拉发现了这一点,走上前抱住她,但她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甚至开始推着基拉:“不要,不要碰我……”她颤抖着说。

基拉将她抱得更紧,她越发激动,开始更加激烈的反抗,基拉却怎么也不肯放手,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地上:“卡嘉丽……卡嘉丽!”基拉的声音异常惊恐:“你怎么了,我是基拉啊——”

不知是基拉的话起到了作用,还是她的力气逐渐用尽,她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基拉?”她喃喃的说,“对,是我,我是基拉。”基拉的声音仍然在轻颤。卡嘉丽转眼看他,好像刚刚才认出他:“我怎么了?基拉?”

基拉的泪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不要吓我……”他哽咽着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卡嘉丽伸手轻轻抹去他的泪水,“对不起”,她轻声说,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这次却换成基拉完全崩溃,他俯在卡嘉丽的身上,哽咽声越来越大,抱着卡嘉丽的手也越收越紧。卡嘉丽咬牙忍住痛楚,轻拍着基拉安慰道:“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可能是今天太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基拉的哭声渐止,但抱着卡嘉丽的手并没有松开,他慢慢的抬起身,看着卡嘉丽:“你就是我的一切”,这句话说得异常坚定:“没有你,也就没有我了。”他惨然的说。
卡嘉丽看着他,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她平静的接受了这句话,又轻轻的抱住了基拉,抚慰的说:“我知道。”基拉又俯下身,两人继续相拥于地毯之上,没有再说话。




伊扎克与阿斯兰带着Duel和Aegis和回到PLANT的时机可谓恰到好处:扩充兵备的议案以压倒性的多数通过,最高评议会克莱因议长的反对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帕特里克·萨拉在办公室迎接自己的两位儿子:“这次你们辛苦了,”他的心情很好,脸上甚至挂着久违的微笑:“这两架G的性能我已经看到报告了,它们一定会在未来我方的作战中发挥出重要的作用;更重要的是,我们也可以根据它的资料自己进行研究。”

伊扎克点了点头,但是并不像他的父亲那样兴奋;阿斯兰也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语。帕特里克注意到了这一点:“怎么?你们好像并不高兴?”

“父亲大人觉得真·飞鸟这个人怎么样?”伊扎克终于开口。

“奥布的国防委员长么?他很年轻,应该还没有你岁数大吧!他是不是有什么背景?位子升得很快!”

“不论他是否有背景,他的能力的确能够胜任”,伊扎克回答:“我上次好像听您提到过,他是主动与您联系的……”

“不错,怎么了?”帕特里克也开始奇怪,伊扎克为什么那么在意叫做真·飞鸟的那个人。

“我总觉得不太放心”,伊扎克犹豫的说:“我有些看不透那个人,他究竟有什么企图——”

站在他旁边的阿斯兰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他从未见过自己哥哥这种表情,有些担忧,又有些迷惑。帕特里克却早已经打断了他的话:“你不需要这么自寻烦恼,他的目的不过是金钱而已,虽然奥布号称中立,但在这个世上,决定一切的终究还是各种利益。”停了一下,他转过话题:“难得回来一次,不要忘了去看看拉克丝小姐,你们也很久没见了。”

伊扎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与阿斯兰一起退了出来。刚走出大门,阿斯兰就问他:“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伊扎克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停下脚步:“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

“心机很重,也有些狡猾,不过很聪明。”

“卡嘉丽哥哥呢?”伊扎克又问:“你好像并不喜欢他,为什么?”

伊扎克跳跃式的问题让阿斯兰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他讷讷的说。

伊扎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步子却越来越快:“因为他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所以我想了解其中一个人可能有助于了解另一个人的想法。”

“她哥哥我并不了解,不过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很有名,应该也是通常说的那种很优秀的人。”阿斯兰简单的回答,又忍不住问:“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伊扎克突然停住脚步:“担心什么?”他喃喃的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觉得,那个人太坚定了。”

阿斯兰转到他的面前:“坚定?这有什么不好吗?”

伊扎克回眼看他:“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做到绝对的坚定,因为人人都会有担心失去的东西,这种担心会让人患得患失,犹豫不决。”

阿斯兰盯着他:“所以呢?”

“所以真正坚定的人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根本一无所有,也就无所谓失去”,伊扎克不停的说了下去:“这种人是最可怕也最危险的,因为存在本身对他都没有任何意义,像这种人怎么会把什么金钱之类的东西放在心上?他也不可能有什么理想!”伊扎克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激动:“能够眼睛都不眨的毁掉整个世界的就是这种人,他还偏偏坐在那么敏感的位子上,拥有那么大的权力!”他喘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所以我才很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阿斯兰仍然紧紧盯着伊扎克:“你在害怕么?”

伊扎克回过神,看着他:“什么意思?”

阿斯兰笑了笑:“我只是想,哥哥你真的是个好人!”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伊扎克,伊扎克不由得愣住了。

阿斯兰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其实仔细想想,就算这个世界真的毁掉了,又跟哥哥你有什么关系?就拿你和我来说,从小到大,就一直是我在要,你在给;难道说你拥有的要比我多么?”

伊扎克不语,阿斯兰的眼泪却慢慢的流了下来:“但是你却比我还害怕这个世界被毁掉,哥哥果然一直都是很温柔的,这世上一定有很多你牵挂的人——”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不像我这么自私——”

伊扎克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自私并没有什么不好”,他的声音很温柔:“希望这个世界不被毁掉也是一种自私——你说得没错,我有很多牵挂的人,你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他缓缓的说。

阿斯兰的肩膀不断抽动,终于痛哭失声,多年的心结在此刻被打开,事隔十多年,他再次在伊扎克面前恢复成一个孩子……


拉克丝坐在卧室里,心情却怎么也不能像平日那样平静,她努力控制着走到窗前的冲动——刚才父亲回来,告诉她伊扎克今天回PLANT了,从那时起,她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之中:有些欣喜,有些期盼,又有些不安。

她从床上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梳妆台坐下,随手拿起梳子轻轻梳理起自己的秀发,这个动作让她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下来。她对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坐立不安,轻声说:“太难看了啊,拉克丝·克莱因,他一定会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的,他一定会来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因为他是她完美无缺的未婚夫。
她仍然清楚的记得订婚那天的情景:自己站在父亲的身后,对每一位前来祝贺的客人露出最为甜美的笑容,她并不觉得兴奋,也不觉得难过。她以前就认识伊扎克,后来也约会了几次:他非常优秀,又很体贴温柔,是所有女人梦想中的丈夫,他们两个人简直是生来就应该在一起的,否则所有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除了拉克丝,谁能够配得上伊扎克;除了伊扎克,又有谁能配得上拉克丝?但是那天的她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那些,她一边保持着笑容,一边被脚踝的痛楚所烦恼——与礼服搭配的鞋子是第一次穿,跟很高,又站了那么久,她觉得自己简直就要支持不下去了,但是她连稍微转一下自己的脚跟都不敢,那么多的人在看着她,拉克丝小姐不能在众人面前露出任何不适当的举止。她努力维持着笑容的完美,终于找到一个空挡,悄悄的走进了化妆室,即使在这过程中,她也依旧注意着脚步的轻盈。坐在化妆室里,她终于轻轻松了一口气,但是,仍然不敢将鞋子脱下来——万一有人这时候走进来就糟了。她不敢坐的太久,稍微坐了一会儿,就又鼓足勇气走了出去。
打开房门,她惊讶的看到伊扎克站在门前。

“休息过来了么?女孩子果然很不容易,穿那么高的跟站那么久,一定很累了!”伊扎克微笑着说。

她愣住了,生平第一次说不出话来。

“看来我们都不容易。”伊扎克接着说道,走了过来,轻搂住她的腰:“你可以把重量靠在我身上,这样会舒服一些。”

她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不知是为了他的温柔体贴,还是为了他看出了她的不容易。她低下头,不让他看到她的表情,嘴边却隐隐浮现出了一丝微笑。接下来的半天,她的记忆中没有再留下脚踝的痛楚和勉强微笑的疲惫,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幸福之感——她真的爱上了她的未婚夫,在订婚那一天……

门铃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惊醒,他来了!她急忙站起来,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镜子,镜中的少女脸上流露出的是压抑不住的羞涩与欣喜,她平静呼吸,努力保持着平日的步调轻快的开门走了出去。





在熬过一个冬天后,乌兹米的生命终于逐渐走到了尽头:他已经昏迷了快一个月了,窗外三月的微风与阳光里弥漫着春天的气息,越发反衬出他卧室中的冷寂与空旷。卡嘉丽坐在他的床前,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心中最强烈的感觉并不是悲伤,而是深到骨髓的恐惧:这种恐惧包含着面对前路的茫然,进一步演化为对聚散无常的命运的慨叹——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也会这样躺在这里,丧失了所有的尊严,连自己是谁都已经忘却,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所有的人都在不耐烦的等待着我的死亡……这种想法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战,她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新鲜的空气与暖暖的阳光一起拥了进来,她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转过身,看着仍然静静躺在那里的人——如果他现在还能够被称为是“人”的话。

乌兹米最后清醒的时刻是卡嘉丽陪伴在身边:那也是一个温暖晴朗的午后,他已经不能讲话,只有眼睛间或一轮,嘴唇微微翕动着,卡嘉丽将耳朵凑近他的嘴唇,意料之中的听不到任何声音,看着他痛苦急切的表情,她轻声问道:是想见什么人吗?那双日渐无神的眼睛缓慢转动了一下,也许只是直觉,她又轻声问:想见真吗?这次她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睛用力眨了眨,同时,一行眼泪缓缓的流了下来,卡嘉丽吓了一跳,不自觉的直起腰后退了一步,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快步走出门吩咐道:让飞鸟大人马上来这里,乌兹米大人想见他!

但当真赶到这里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了,乌兹米完全陷入了昏迷,从那以后再也没有醒过来。从某种意义上讲,乌兹米已经死去了——他现在连呼吸心跳都全部依靠着仪器的支撑,拔掉他身上的各种管子,他一定会在几分钟之内就离开这个世界。很多人私下赞同着这种做法,但国防委员长强烈反对,卡嘉丽又想起了那天下午真的样子:得知乌兹米陷入昏迷而且很有可能不会在醒来的时候,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卡嘉丽敏锐的发现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奇怪表情——有些怨恨,又仿佛有些愧悔,他静静的走到乌兹米的床前,站在背光角度下的卡嘉丽看不清他脸上的起伏,他抬起手,不经意似的抚上了乌兹米的脸庞,手指顺着乌兹米紧闭的双眼轻轻的滑下,卡嘉丽不由得心中一动——那道弧线俨然是乌兹米已经干涸的泪痕。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真的手已经放下了,那个动作是如此的轻微迅速,连站在身边的卡嘉丽都怀疑是否是自己的眼花。从那以后,真依然坚持每天来看乌兹米,每次都是面无表情的在旁边站一会就离开,在所有人都接受了乌兹米已经死亡的现实后,他仍然利用着自己的职权专横的维持着乌兹米生命形式的延续,连卡嘉丽都无法弄清,他这种做法究竟是出自于爱还是恨……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卡嘉丽的思绪,她抬起眼,门口站着的是真,不需要寒暄,他像平常一样平静的走到乌兹米的床边,低下头看着他。

“看出什么变化了么?”卡嘉丽仍然靠在窗边,淡淡的问。
没有回答。

“他已经死了”,卡嘉丽生平第一次说出这么冷酷的话语:“不论你是否接受,也不管你是爱他还是恨他,你这种做法只是让他连最后的尊严都无法保持!”她终于说出了多日来埋藏在心里的感觉。


救赎
作者:tomikyo


真突然笑了,那种笑容简直像心无城府的孩童一样天真,卡嘉丽不由得愣了一下,“你刚才问我他有什么变化是么?”他轻抚了一下乌兹米的头发:“他的头发长长了呢!”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但也带有一些恍惚:“不过终究还是死了吧!虽然头发还在长——”

卡嘉丽不知如何回答,屋子中一片沉默,再度开口,真的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可以出去一下吗?”他没有抬头看卡嘉丽:“我想单独和他待一会儿。”

卡嘉丽悄悄退出房门,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并没有离开,仍旧等待在那里,她似乎在模糊的等待着什么。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很短的时间,真开门走了出来,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卡嘉丽,他有些意外,又仿佛有些意料之中:“全都结束了”,他淡淡的说:“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卡嘉丽看着他,没有说话,真的眼睛却移了开去,隔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了,掉过头来:“看我干什么?”他蛮不讲理的说,轻颤的尾音却泄露了心情的起伏,卡嘉丽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温柔之意,那简直是类似于母爱的一种包容,她第一次不对面前的这个人感到害怕与厌烦,这种混杂着怜悯的包容甚至让她笑了笑:“都结束了吗?那就好。”下一刻,她已经被真紧紧的抱住,她很快从最初的惊讶中平静了下来,感受到真越来越剧烈的颤动,她心情更为平和,没有说话,她轻拍着真,她听到了第一声的哽咽,随之而来的却是让她都手足无措的号啕大哭,这位国防委员长似乎根本就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哭得比小孩子还要肆无忌惮,卡嘉丽一边安抚着他,一边尴尬的注意到走廊两边已经有人影在探头探脑,心里冒出的是与整个场面完全不搭的近似于黑色幽默的想法: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自己与这个正在自己怀里哭的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表现都应该互换一下才比较正常。




与乌兹米隆重的葬礼相比,卡嘉丽继位的典礼显得相当简单,这也是真的意思——在那次放声痛哭后,他很快又恢复了平常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但卡嘉丽对他的厌恶与害怕却已经消灭了大半——也许只是因为她对人类身上的脆弱没有任何抵抗力。

“乌兹米大人的葬礼必须要隆重,这是当然的”,真这样解释:“一来是与他的身份相符;而来也是为了你好,”他看着卡嘉丽:“你现在之所以能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唯一根据就是乌兹米大人的身份,你当然要强调这一点,也要向周围那群家伙表明一下你们的父女情深。”

卡嘉丽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她还是不太习惯真用这种若无其事的语气诉说着各种钩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事情。她转过头看着旁边的基拉,他的脸色却和真一样的平稳:“就这么办吧!”他简单的说:“我去料理,不过卡嘉丽的继位大典要怎么办?”

卡嘉丽的头开始疼了起来——她刚刚才想起乌兹米去世的另一层意思,那意味着她必须硬着头皮坐上那个她其实避之唯恐不及的奥布代表元首的席位,同时可能还要忍受各种挑剔、不满和忌妒的眼光。

“这个么?”真沉吟了一下:“还是简单一点比较好,一来葬礼刚刚举行,二来有些人心里可能还是有着各种想法,稍微收敛一些,不要太张扬,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卡嘉丽还没有从真的那个“我们”之中回过神来,就听见身边的基拉冷哼一声:“想法最多的只怕是塞蓝·罗马那两父子吧!”

卡嘉丽的脸不由得有点红,塞蓝·罗马是奥布的外务大臣,他的儿子尤纳·罗马也在外务省任职,在佩肯和夏洛克两大贵族逐渐势衰的情况下,他们已经成为目前奥布最为显赫的贵族世家。从政绩方面来讲,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指摘的地方,对待卡嘉丽也很亲近——不如说是亲近的过了头:那个尤纳自从第一次见到卡嘉丽之后,就开始不断的对她表示“友好”,而塞蓝更是毫不隐讳他希望尤纳和卡嘉丽在一起的热情。卡嘉丽现在已经达到了一想到要见这对父子就连饭都吃不下去的地步了。

真轻轻的笑了:“我只能慨叹我们的公主美丽过分了。”

卡嘉丽实在忍不住了:“说正经的行不行!”她没敢看基拉,但可以肯定基拉脸色的难看程度绝对与自己的脸红程度有一拼。

真收起笑容:“好,说正经的,那对父子那么巴结卡嘉丽的原因说到底还是为了权力,所以不需要担心,我们只需要提防他们将来不会回过头来咬我们一口就可以了,他们所在位子的危险性远远大于他们自身的危险。我们要做的就是牵制住他们,绝不能再给他们更多的权力。”他有意的停了下来。

“怎么牵制?”卡嘉丽已经顺口问了出来。

“军权在我的手里,这就是最大的牵制!此外,我想将内务省的事情正式转给基拉负责。”

“基拉?”卡嘉丽惊讶的转向基拉,基拉没有否认。

“为什么?”
基拉避开了她的眼光,真却替他作了回答:“这有什么需要怀疑的么?我们不可能放弃那个权力,我又分身乏术,基拉不是最适当的人选么?”

卡嘉丽没有出声,一会儿,才叹息似的说了一句:“你们早就已经决定了是不是!”

“没错”真回答的很迅速:“他之前负责内务省的事情就是为了给现在铺路,我们目前拥有了奥布最大的权力,我们必须把这种优势保持下去——”

“权力!权力!你能不能说点别的!”卡嘉丽突然爆发,打断了他的话。

真一惊,怔住了。

基拉上前一步,拦住卡嘉丽:“卡嘉丽——”他似乎不知如何开口,结果还是转向真:“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先回去,我来劝她。”

卡嘉丽掉过头去,谁都没看。

真的脸色却在听到基拉的话后变得更加难看,他勉强压抑着自己,最后还是忍不住冷笑道:“不错,反正我就是个小人;不过,没有我这种小人存在的话,你们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抛下这句恶毒的话,他掉头就走,房门被狠狠的摔上。

基拉转过身,看着卡嘉丽,卡嘉丽仍然背对着他,对他不理不睬;基拉试探性的上前搂住她的肩,她却想都不想的又甩开了他。基拉叹息着问:“生我的气么?”卡嘉丽没有回答。

一阵沉默,就在卡嘉丽误以为基拉已经离开的时候,却感到自己的身子被基拉硬生生的扳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猛烈的让她几乎窒息的吻,她沉浸在震惊里,没有任何反应,但基拉越抱越紧的胳膊终于让她感到了痛楚,几乎带点恐惧的,她用力推开了基拉:“你怎么了?基拉?”她颤声问道,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怄气的事情。

基拉脸色苍白,但双眼却异常明亮,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热情中恢复过来,他又抱住卡嘉丽,一手轻抚上卡嘉丽的脸庞:“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他喃喃的说:“这世上没有人会保护我们,除了我们自己。”

卡嘉丽看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是前一段时间那种莫名的不安又不受控制的浮上心头,甚至更显纷乱。


基拉从早上开始,心情就并不好,起因是他无意中听到的府邸中侍女们的对话。内容很自然的又是上流社会中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不过这次的主角是卡嘉丽。

“真的吗?那个尤纳在公开场合都敢这么做,真不敢相信!”

“我亲眼看见的,公主殿下脸都红了,不知道是生气的还是害羞的,这也难怪,大庭广众下被这么一把抱住,换了谁都受不了,说是欢迎,谁信啊!”

“我看那个尤纳就是仗着他老爸的气势,所以才敢这么嚣张!”

“怎么说呢,家世上倒确实相当,年龄也比较合适。”这个侍女似乎想要表现的公正一些。

“相当个头”,另外的一个侍女显然少了一些顾忌:“真要相当的话,我看飞鸟大人倒更合适一些!那个尤纳不就是有个贵族身份么?飞鸟大人可都是全靠自己!”

“看吧看吧,又扯到自己的偶像身上去了!”旁边的侍女嘲笑。

“才不是!”女孩的脸红了:“他们两个确实很配啊!我听人说乌兹米大人去世的时候,飞鸟大人还抱着公主哭了呢!”

“真的假的?!那个真·飞鸟?”其他的侍女一副被吓到的表情。

说话者看来自己也不是很有自信,但仍然用力点了点头。这时,有人看到了基拉,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基拉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从她们面前走了过去,心里却满是苦涩之意:谁都有资格和她在一起,除了自己。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没有注意到他走过之后侍女们又一次的交头接耳——

“其实这个大和大人也不错,总比那个尤纳强多了。”

“而且他好像和公主感情很好的样子。”

“我听说公主与乌兹米大人相认之前就认识他,所以关系才比较好……”
……
……


基拉回到国防委员会的官邸,不出所料的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真。“说服我们有政治洁癖的公主了吗?”他似乎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基拉淡淡的说:“她只是在生我的气,并不是像你以为的什么都不懂。”

“我并没有说她什么都不懂,但懂得道理并不代表就能按照那些道理去做。”

“她不需要做,因为我会替她做的。”

真噎住了,良久,才冷笑着说:“果真兄妹同心啊!”他的声音里隐隐有丝妒意:“十几年的相依为命果然不是白过的。”

基拉看着他:“你有什么不满吗?”

真别过头去,冷冷的说:“我能有什么资格不满?我哪里有那个立场!我把公主殿下惹怒了的时候,还需要拜托你去替我多美言几句呢!”他又一次的冷嘲热讽。

基拉没有理他。
不论这中间有了多少波折,事情最终还是按照真最初的设想落下了帷幕:葬礼和典礼全都圆满结束,基拉·大和也顺利的坐上了内务省首席大臣的位子,虽然背后有许多嫉恨的目光,但不知是否讽刺:基拉·大和与真·飞鸟是好友的传闻早已世人皆知,这使得基拉位子的迅速上升有了合理的解释——人家好歹也是有背景的人!




自大战爆发已经将近一年,这场双方都以为会迅速结束的战争违背了所有人的意愿,陷入了消耗战的池沼:地球联邦虽然拥有数量上的优势,但在军士素质及军事技术上,显然扎夫特要略胜一筹。不过本次战争的最大的赢家却并不是交战的任何一方,而是自始即宣称独立的奥布联合王国:同时为双方提供先进的军事武器,使它获得了大量的黄金和粮食,又进一步刺激了本国的经济乃至军事工业的发展;在适当的时候以极为优惠的价格向地球联邦或扎夫特提供帮助,以维持着双方实力微妙的平衡——奥布现任国防委员长继任以来推行的一系列政策使得这个岛国早就不再具有乌托邦的理想色彩,颇具讽刺性的成为整个世界矛盾的最佳代言人。

所有人都相信——奥布现任代表元首卡嘉丽·尤拉·阿斯哈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傀儡,真正掌握实权的是奥布国防委员长真·飞鸟,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猜测,在不久的将来,真·飞鸟就会干净利落的推翻现在的阿斯哈政权,自己坐上奥布代表元首的宝座。但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们预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那个让地球联邦和扎夫特都恨得牙痒痒而又束手无策的黑发小子似乎并不拥有和他的所为相称的野心,仍然乖乖的坐在国防委员长的位子上而没有更进一步。于是又有传言:那个红眼少年早就与美丽的奥布公主关系亲密甚至暗渡陈仓,奥布迟早是他的,根本不用浪费力气再去发动一场政变。

无论如何,传言只是传言,在C.E.72年的夏天,地球联邦、奥布、扎夫特都处于一种微妙而又脆弱的平衡之中,整个世界在平静之中酝酿着巨变。

PLANT最高评议会的改选已经结束,帕特里克·萨拉众望所归的作上了最高评议会议长的位子——从一开始,这场竞选就没有任何悬念:原议长西格尔·克莱因的鸽派作风在战争没有快速结束的情况下理所当然的被看为懦弱而没有魄力;自始至终就以强硬态度著称的萨拉已经在一般民众的心中具有了英雄的色彩,而其妻在地球因蓝波斯菊袭击而遇难的背景更为他的作法渲染出了一种无奈悲壮的氛围,总之,在这场大选中,鸽派力量严重受挫,所有的权力几乎都集中到了鹰派人物的手中。在向萨拉表示祝贺的时候,克莱因曾意味深长的说:无论在什么时代,和平总是民众最基本的企求。”萨拉对此的回答是:“那是在确保尊严的前提下,民众的企求现在就在你的面前。”

正是在这种氛围中,以“Speed break”命名的军事行动议案获得了通过,历史步入了下一个转折点……


“扎夫特又向我们定购机动战士,我已经答应将X103-Buster卖给他们了。”真告诉坐在对面的基拉。

基拉皱了皱眉:“最近扎夫特定购的武器多的不太正常,前两天刚买走两架MA,他们是不是在准备什么军事行动。”

真往后一靠,将头放在椅背上,不经意似的说:“那个好斗分子萨拉刚刚上台,好不容易有机会大展拳脚,他当然要热烈庆祝一番。”

基拉看着放在桌子上的自己的双手,突然问道:“你觉得这场战争会怎么结束?”

“结束?”真嘲讽的反问,“不会结束的,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他终于坐正,看着基拉:“所以你现在才和我坐在一起,因为你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看清这一点的人!”

基拉没有否认。

真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你跟我绝对是一类人——对这个世界没什么感情,对人类也没什么好感,而且超级自私——除了自己的事情,什么都不关心——正确的说法或许是连自己的事都没怎么放在心上,活着就活着,死了就死了。” 他今天的话尤其的多:“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唯一不同就是你有个双生妹妹——这也是你为基拉·大和,而我是真·飞鸟的原因。”

基拉默默的听着,似乎对他的话很感兴趣,但再次开口,说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事情:“PLANT的事情一定要调查清楚,如果真有什么行动的话,我们也要准备好下步棋怎么走。”

真笑了:“我们果真是越来越像了,连想法都是。”

“但绝不会完全一样”,基拉淡淡的说:“就如你刚才所说,你永远都是真·飞鸟,而我是基拉·大和。”

这句话成功的让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仿佛很清楚自己踩到了对方的痛处,基拉的语气里也带有了一丝不怀好意:“飞鸟大人的情报从来都没让我失望过,相信这次也不例外,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伊扎克去找阿斯兰的时候,他正在对Aegis的OS作最后的调试。

“最近你好象对这架机体的维护很上心?”

“Speed break应该要用得上它。”

伊扎克的脸色微微一变:“你怎么知道的?Speed break 的事情。”

“父亲跟我提到过,”阿斯兰回答的很简单。

“是么?”伊扎克呼了一口气,苦笑着说:“你好像很赞同?”

“是很赞同”阿斯兰少见的坚定和坦白:“结束这场战争的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让一方丧失继续作战的能力。但如果我们不获得胜利,之前的一切努力和牺牲都没有任何意义。”

“对方只怕也是这么想的,”伊扎克轻轻的说。

“我们是在打仗,关心敌人的心情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阿斯兰回答的非常迅速。

伊扎克又是一楞,看着阿斯兰:“你的想法变了很多。”

“不如说是现实了很多”,阿斯兰公式化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些感情:“我们不能再有任何牺牲了,不论是哪一种形式的牺牲!”

“人人都希望自己变得坚定,因为那样至少自己会舒服一些,但是你是否能保证自己的坚定能贯彻始终?否则一旦动摇,痛苦不是你可以想象的。”伊扎克缓缓的说。

阿斯兰不语。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伊扎克继续说了下去:“母亲的事情也许真的让你有很大的负担,但那并不能说明你之前的想法都是错误的,你没有必要这么强迫自己——”

“不要说了”,阿斯兰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伊扎克,你太善良了!”他的声音在发抖:“这世上的人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美好,你这种事事为别人着想的习惯迟早会害到你自己!”说完这些话,他似乎把所有的勇气都用光,掉头就走,只剩下伊扎克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


卡嘉丽从阿尔塔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也许年龄比较接近的缘故,她与玛雅·阿尔塔的关系一直比较要好,玛雅的父亲似乎也很乐意看到自己的女儿与代表元首关系亲密,因此,不知不觉中,玛雅已经逐渐成为卡嘉丽有生以来相交最深的朋友。

回到府邸没多久,侍女就告诉她今晚只有她一个人用餐——基拉和真似乎很忙,都不回来吃了——自从乌兹米去世以后,住在这间大屋的人就只有他们三个了,不知是否有意,真总是主动加入到他们用餐的行列之中,三个人一起吃饭反而成为了习惯,不过,有时侯也会出现今天的这种情况。

坐在餐桌旁,卡嘉丽不由得有些怀疑:最近并没有听到有什么大事,为什么两个人会忙成这样?但很快,她的思绪又转到了今天下午与玛雅的谈话上去了:玛雅终于悄悄的告诉了她自己的男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但对方的名字却差点让卡嘉丽把当时嘴中的一口水全都喷了出去——居然是那个尤纳·罗马!卡嘉丽马上意识到了自己身份的尴尬——尤纳拼命追求她的事情早已在整个上流社会传得沸沸扬扬,但是玛雅似乎并不介意:“我们从小就认识“,她轻松的说:“我很清楚他的毛病,但这么多年,他并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我还见过他以更夸张的方式追女孩子呢“,她甚至有心情开起了玩笑:“他也许不比一般人要好,但也并不比一般人要坏!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王子公主,我看见帅气的男孩子也一样会脸红,所以我们两个在一起刚刚好,不多不少。”

卡嘉丽看着面前这个和她同龄的女孩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个外表柔弱的少女具有着远远超过同龄人的成熟和豁达,究竟是怎样的环境造就出了这样的女孩?“外表真的很会欺骗人!”卡嘉丽不由得在心中慨叹:“这个少女的坚强恐怕远非自己所能及得上的,不过,谁又知道,她刚刚的那番话不是爱到深处的表现呢?”


此时的真与基拉的心情却远不像卡嘉丽那样轻松,两个人坐在真的办公室里,放在他们面前的是快得不可思议的情报——而这两份一摸一样的情报却让二人更为迷惑。

“Speed break?这就是PLANT在准备的军事行动?针对地球联邦军事基地巴拿马的大规模打击?”基拉的语气里简直有一丝笑意:“我知道飞鸟大人的情报一向很准很及时,不过这么大的军事行动居然在不到10个小时的时间里就让我们调查了出来,我真不清楚是应该夸奖一下我们情报人员的高效率,还是为PLANT的反间谍机构默哀!”

听出了基拉语气中的嘲讽之意,真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如果没有地球联邦那边送来的情报,我们也许真应该表彰一下PLANT那里的人。”

听到他的这句自我调侃,基拉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现在的情况是,PLANT、奥布、地球联邦全都很清楚这次军事行动的代号,打击目标甚至时间,说实话,我简直有一种滑稽的感觉!”

“以后你会发现,人类最擅长的就是滑稽剧的表演!”真冷冷的回答。

“你不会那么天真的相信这就是PLANT的真正目的吧?”

真全身放松的靠回椅子上,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的说:“这次情报的速度确实有些不可思议,而且地球联邦居然几乎和我们同时得到了相同的情报……”

“伤到你的自尊心了么?”基拉又一次冷嘲热讽。

“你怎么看?”真姿势未变,直截了当的问基拉。

“我不会笨到相信PLANT这么大的军事行动的保密工作居然比平常更为疏漏!这是PLANT故意放出来的风!”基拉说的很肯定:“而且连我们都只能得到这种情报,更加证明了PLANT这次行动的彻底和机密!”

真直起身:“所以呢?”

“阿拉斯加”,基拉平静的说:“那才是PLANT的真正目的!”

“为什么这么说?”

“现在地球联邦有一半以上的兵力集结在巴拿马,想要攻下它并不容易。就像你所说,萨拉刚刚上台,他不会准备这么冒险的作战来为自己庆贺!而阿拉斯加是目前地球军基地中兵力部署比较薄弱的,同时离PLANT在地球上的势力圈也最为接近,拿下阿拉斯加有很多好处:一来可以鼓舞国内士气,同时为萨拉争取到更多的支持,这样他以后的军事行动即使比较急进也容易获得通过;二来夺取阿拉斯加后,PLANT在地球上的势力范围会进一步扩大并连成一片,这在军事上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此外,地球军通向宇宙的路途目前只有巴拿马和阿拉斯加了,堵住一个,地球军在唯一的通途巴拿马肯定会处处小心,不敢出差池,客观上也牵制了他的兵力,以后会更加被动。无论从那方面来看,攻打阿拉斯加绝对要比巴拿马合适的多!”

真微微笑了,眼神中的表情却非常奇怪:“你果然和我很像,而且越来越像!不论怎么掩饰,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似乎早已习惯,基拉根本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现在该想想我们要怎么办了,还有就是——”他停下来,看着真;真已经顺口接了下去:“还有就是要看看地球联邦的人是否能像我们大和大人头脑这么聪明了!”

“战局僵持以后,地球联邦已经越来越陷入不利的境地了,不断的丧失制空权和领域,再这么下去的话,PLANT只怕真的会占领整个地球——”

“如果那样的话,PLANT才真的泥足深陷了,过长的战线对于人数上不占优势的PLANT来说绝对是恶梦!”基拉打断他。

“也许是吧!不过现在确实是PLANT占优势,而我们好歹也是地球上的国家,不能那么不讲义气,”真狡猾的说。

“你想说的是双方势力平衡、相互制约,对我们的安全才更有利吧!”

真不置可否:“所以呢,我们现在应该帮地球联邦一把,信息上的公平才能带来军事上的公平?”

“那么谁来担任公平大使呢?”

“当然是我们的外务委员长大人了,他一向跟地球联邦的关系很好的,让他来做这种事最合适不过了!”

“他的儿子也很合适!”基拉的眼神闪烁着:“据说他和蓝波斯菊走得很近!”

真突然放声大笑:“基拉,你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比我还要阴险!”

基拉不动声色:“多谢抬举!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可以放松心情来期待了。”

Sunday, December 04, 2022 17:54:09 PM tomikyo PERMALINK COM(0)
救赎
作者:tomikyo


第四部-上

“卡嘉丽·尤拉·阿斯哈?”阿斯兰怔怔的说出这个名字,声音由于极度震惊反而显得平静:“奥布公主?”

“是的!”站在他面前的伊扎克面无表情:“我已经接到父亲的命令,让我以表示祝贺的名义前往奥布,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这次行动很机密,知道的人不宜太多,你和我一起去吧!”

“是我们知道的卡嘉丽么?不可能这么巧吧!”阿斯兰的脸色很难看:“她刚刚回奥布,奥布马上就宣布找到失散的公主……”

“现在还不能确定,同样名字的人有很多”,伊扎克打断他的话:“而且,你不是说过卡嘉丽还有一个哥哥么?”

“对,还有基拉”,阿斯兰喃喃的说:“可是,我越来越觉得在她身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好像根本不知道她的任何事情,以前是,现在也是。”

伊扎克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却似乎自言自语的说:“希望不是她。”

“为什么?”

“因为她不合适,无论什么原因,她不应该坐上那个位置”伊扎克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会骑虎难下的。”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担忧。

阿斯兰一震,紧紧盯着神思有些飘远的伊扎克,脑中仿佛电光闪过,他终于领悟到了什么:“对了,我走之前还去看过拉克丝小姐”,他移开眼睛,声音低沉。

“啊?”伊扎克回过神,不明白阿斯兰为什么突然提到拉克丝,随口回应:”是么?”

“她让我替她问好,还说你走之前去看过她,”阿斯兰看着伊扎克的眼睛:“她说那天的你,和平时不太一样。”

伊扎克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也有些变了,他移开眼睛:“她总是很敏锐的”,他勉强回答。

“伊扎克——,喜欢拉克丝小姐么?”阿斯兰再次问起同样的问题,心境却已完全不同。

伊扎克对此似乎并不奇怪,仍然没有看阿斯兰,他回答的异常迅速和肯定:“喜欢!”

阿斯兰苦笑着:“是么?”不知是褒是贬,他淡淡的说:“对于自己的感情,你总是很坚定的。”说完之后,他没有再看伊扎克,转身离开了,迎面碰见迪亚哥,也只是敬了一个礼,脚步却没有停留。

迪亚哥走进作战室,看见伊扎克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怎么?吵架了?兄弟两个脸色都那么难看!”他奇怪的问。

伊扎克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卡嘉丽推门走进了乌兹米的办公室,乌兹米正坐在桌子后面等着她——他已经迅速衰弱了下去,所有人都已经看出他身体状况的不妙。但是现在,他却微笑的看着卡嘉丽:“陪爸爸到花园里走一走吧!”声音异常温和,似乎真的把卡嘉丽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卡嘉丽心中也油然升起一股温情,面前的这个人,卸下呼风唤雨的一国元首的身份,也只是一个孤独的虚弱的需要安慰的普通人。她点了点头,走到乌兹米身边,伸出手轻轻的将他扶了起来——现在乌兹米走路已经必须有人在旁边搀扶了。

卡嘉丽搀着乌兹米静静的走在花园里,天气晴朗,秋日的黄昏显得非常安谧,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落叶和泥土的气息,阳光斜斜的洒在了黄叶纷纷的树木上,洒在了不多的仍在绽放的花朵上面,给周围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这层金色奇妙的中和了秋天的萧索,渲染出了一种醇厚的温暖之意。

“你的头发很美,眼睛也很美!”乌兹米侧过脸看着卡嘉丽,由衷的赞叹:“让人感到很温暖。”他的眼神流露出的不是异性的倾慕,而是长辈的柔和。

卡嘉丽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们两人这么走在一起,真的很像父女呢!”乌兹米又缓缓的说,声音更加温和。

“乌兹米大人很喜欢孩子么?”卡嘉丽问,其实她心里一直疑惑的是为什么乌兹米不结婚,不生一个自己的小孩。

乌兹米摇了摇头:“年轻的时候并不喜欢,很奇怪怎么会有人觉得那些吵闹的小孩子有趣。”他说的很坦白:“但是年纪越大越觉得那些小东西真的很可爱,也许正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懂,因为一点小事就放声大哭,又那么弱小,才让人从心里觉得温暖。”

卡嘉丽看着他:“你是在说自己么?”她开玩笑的说:“我听人家说过,人的岁数越大,越像小孩子。”

乌兹米轻轻的笑了:“你很敏锐,”他夸奖道:“你哥哥有你陪在身边真是很幸运。”

卡嘉丽怔了一下,不明白乌兹米为什么扯到了基拉。乌兹米却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没有你,你觉得你哥哥会变成什么样呢?”

卡嘉丽突然有些心颤:“我从来不去想这些假设性的问题。”她回答。

乌兹米看了她一眼,转过了话头:“你觉得真这个人怎么样?”

卡嘉丽不语。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他?”

卡嘉丽开口:“我倒觉得是他不怎么喜欢我们。”

“你们?”乌兹米反问,又微微的笑了:“相信我,万一那个孩子在这世上会有什么喜欢的人的话,一定是你们。”

卡嘉丽惊讶,停住了脚步:“什么意思?”

乌兹米转过身,看着她:“也许将来有一天你会明白”,他的眼睛中仿佛有千言万语:“不过,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真那个孩子,将来可能还要请你多多照顾。”

卡嘉丽完全怔住了:“他那么厉害,哪里还需要我照顾?”她讷讷的说。

“不,”乌兹米轻轻摇了摇头:“那个孩子在很多方面一无所知,他其实连自己都不会保护。”他苦笑着:“到目前为止他走过来的道路绝不正常,即使是基于私心,我不希望他再这么走下去。所以,一切有劳了。”

卡嘉丽如同坠入了迷雾之中,但是她感受到了面前这个人的担心与不舍,只得点了点头:我尽力吧!”

乌兹米笑了,好像松了一口气。

卡嘉丽又忍不住说:“可是,我也不能保证,我能让他回到你所说的什么正常道路上来。”连我自己的道路都不能说是正常的,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乌兹米却好像很放心:“我对你有信心”,他笑着说:“这是我的直觉。”


真·飞鸟现在却正在房间里与地球联邦的人进行秘密通讯: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位黄发的年轻军人——穆·拉·弗亚达。
“阁下提的条件未免也太苛刻了一些吧!”穆的口气中有些不满:“一架G就要我们这么多的粮食与黄金?!”

“上校不要忘了,贵国现在可是在进行战争”,真不急不徐的说:“这个时候,武器与黄金哪个更重要,身为军人,您应该最清楚。而且,我现在可是冒着叛国的危险向您提供G,这架strick是最新型的MS,绝对具有超过您想象的威力!”

穆咬牙,真简直可以听见他肚子里的咒骂声,但是再度开口的时候,他已经勉强冷静了下来:“就按照你开的价办吧,什么时候能够交给我们?”

“随时都可以”,真笑了:“不过需要你们自己想办法来拿,而且只要一出奥布港口,我就不再保证它的安全了。”

对面的穆终于控制不住的低咒了一声,“就这样吧!等我们安排好了再联系”,他匆匆切断了通讯,掉头向周围的人发泄道:“那个臭小子,我简直没见过像他那么阴险的家伙,偏偏他又升的那么快!”

这边的真·飞鸟一脸轻松,他转过身,看着靠在门口的基拉:“不经允许,就随便进国防委员长的办公室,胆子很大啊!”声音里却没有任何怒意。

“开着大门就进行这种谈话,你的胆子更大吧!”基拉冷冷的说。

真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因为周围都是我的心腹,而且,敢随便靠近我的办公室又没人敢拦的人就只有你了。”

基拉冷哼了一声:“那么乌兹米呢?你不怕他知道么?”

真唇边的笑意消失了,但声音仍然很轻松:“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管这些事了,而且”他淡淡的说:“即使他知道,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你到底是什么人?”基拉紧盯着他。

真又笑了:“你对我很感兴趣么?”

“别这么自作多情”,基拉丝毫不留情面:“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你们?”真重复,顿了一下,转过话题:“不过,你居然会和我合作真是让我吃了一惊,看来,我以前是低估了你。”

“不用这么佩服!”基拉语气没有起伏:“这只是一种自我保护而已。”

真看着他:“你妹妹知道后,会怎么想?”

“我不会让她知道的。”基拉迅速的回答。

“如果我告诉她呢?”真狡猾的说。

“那我会杀了你。”基拉平静的说:“而且你不会这么作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你好像很希望我跟你一起堕落。”

“这怎么能说是堕落呢?就像你说的,这只是一种自我保护而已!”

“在她看来,这就是堕落!”基拉喃喃的说,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痛苦。

真的脸色也有些变了:“你现在觉得很痛苦吗?那好得很!本来你会有16年的舒服日子过就应该谢天谢地了!”他恶毒的说。

基拉看着他:“你好像很恨我!”

真闭嘴不语,两个人冷冷的看着对方,屋子里寂静无声。


卡嘉丽轻轻的从乌兹米的卧室里退了出来,心情却并不轻松。乌兹米说的没错,他正一步步的迈向死亡,看着生命力一丝一丝的离开自己而又无能为力,这委实比死亡本身更让人觉得恐惧。傍晚的谈话过后,卡嘉丽对这个人已经产生了一种类似于亲情的依赖之感,但是她心里也很清楚,不能让这种依赖发继续展下去,否则的话,将来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

她呼了一口气,抬头看见真·飞鸟正迎面走来,她有些尴尬,但在走廊里也无处可避,只得硬着头皮站住。“他已经睡了么?”真看起来却非常轻松,停在她面前很自然的问道。

“已经睡了,他今天多走了一些路,可能比较累。”卡嘉丽回答,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站在这个人面前,她就浑身不自在,总觉得那双红色的眼睛能看透她的一切,而她却对对方一无所知,这种心理上的不安她甚至不能很好的掩饰住,她对此十分恼火而又无能为力。

“是么?”真应了一声,就不再开口了,但脚步也没有移开,仍然站在卡嘉丽面前。

卡嘉丽觉得自己简直狼狈到了极点,她不好意思直接走人,但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面前这个人,生平第一次,她绞尽脑汁的想找出什么话题来和别人交谈,只要不再沉默就可以,这种沉默里拥有一种奇异的暧昧,似乎包含了这世上可以想象到的任何解释,这种感觉让她异常紧张。“我们傍晚的时候到花园里去走了走”,她最终还是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他今天情绪很好。”

真没有回答,她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对方的表情,发现他正若有所思的死死盯着她,甚至在看见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移开,似乎根本不介意别人发现他目光中的专注。卡嘉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也有些变了。是的,就是这种镇定,让她极度不安,感觉自己的一切仿佛都掌握在对方的手中,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命运已被对方安排。

对方也注意到了她脸色的难看:“你不舒服么?”他问。

卡嘉丽摇了摇头,嘴却再也张不开。“那么,你是害怕我么?”真又问。

卡嘉丽对自己极其不满,这种不满却为她增添了一些勇气,她甚至打算开口回答:“是的”,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基拉的声音:“卡嘉丽!”他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在这里?”

卡嘉丽终于缓了过来,但词语仍然有些混乱:“我陪乌兹米大人回房间,我们下午出去走了走——”她求救似的看着基拉。

基拉声音很温柔:“我们去吃晚饭吧!”他的眼光不经意似的扫过真“真大人可能还有要事要见乌兹米大人吧!我们就不耽搁你了。”

真突然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嘲讽,也有些恶意:“其实也没什么事,而且乌兹米大人已经睡了,我们不如一起去吃吧!”



晚饭后,基拉送卡嘉丽回房间——他的房间在卡嘉丽卧室的隔壁。走到门口,他停下了脚步:“早点睡吧!不会有事的!”他温柔的说:“一切有我。”

卡嘉丽看着他,点了点头,基拉摸了摸她的头发,犹豫了一下,还是俯下身轻轻的吻了吻她。卡嘉丽微微一震,突然抱住基拉:“我现在好害怕,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我又不知道那是什么事!”

基拉安慰般的拍着她:“不会有事的,还有我呢……”他沉静的说,眼神深不见底:“我会保护你的,绝对。”

卡嘉丽抬起头,看着基拉,不安的感觉却又更深了一层,她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这种不安,缓缓放开了基拉:“也对,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她勉强笑着说:“晚安,你也早点睡。”

卡嘉丽走进房间后,基拉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又在那站了一会,转身走回大厅。不出他所料,真仍然留在那里。“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他坐在沙发上,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可恶的笑容。

基拉没有回答,径直走到他面前,俯下身,两手按在真身后的沙发背上,看着真的眼睛:“别说我没有警告你,你最好离卡嘉丽远一点!”

真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逝,他仔细的看着基拉:“你在害怕么?害怕什么?”

“这跟你没关系”,基拉冷冷的说:“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了,不然的话,当心我真的宰了你。”

“好可怕,”真平静的说,脸上却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你这是在威胁我么?最强协调人的威胁?不过太遗憾了,我对你的宝贝妹妹非常感兴趣,是非常非常感兴趣!”他唯恐天下不乱的强调道。

“你好像总是要和我作对,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真也突然有些激动起来,“你很好奇么?那我就告诉你吧!”他冷笑着说:“我就是看你这个人不爽,看你过得高高兴兴舒舒服服就更不爽,看你有个宝贝妹妹天天陪着你就特别不爽,我就是想看看你一无所有什么都不剩时的狼狈样子!现在你满意了么?”

基拉慢慢的直起身来:“我明白了——不过,你看我不顺眼就针对我,不要去打扰我妹妹。”

真看着他:“看来你真的很在意你妹妹,她究竟有什么好?我真的是很好奇!”他缓缓的说。
基拉没有回答。


卡嘉丽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中回想的却是今天晚饭时的场景。餐桌上的气氛异常尴尬,三个人都各怀心事,不言不语。最先开口的是始作俑者真·飞鸟,他看着卡嘉丽:“对了,过两天会有PLANT上的人来奥布,祝贺元首与公主父女重逢,到时候可能还要见见卡嘉丽。”他理所当然的直呼着卡嘉丽的名字。

卡嘉丽和基拉都吃了一惊:“PLANT上的人?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基拉问。

“我也是今晚接到报告,对方刚刚确定行程。”真望着基拉,意味深长的说:“看来这个决定对他们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下的。”

基拉脸色变了,仿佛有所领悟,没有再开口。卡嘉丽却忍不住问了下去:“来的会是什么人?”

“好像是PLANT国防委员长的长公子,叫伊扎克·萨拉。”真似乎很愿意回答卡嘉丽的问题。

基拉和卡嘉丽的脸色又有些变了,基拉看着卡嘉丽,卡嘉丽却谁都没有看,低着头无意识的搅着面前的汤。

注意到了他们的脸色,真问道:“怎么?是认识的人么?”

没等基拉开口,卡嘉丽就抢先否认:“不,不是,只是听过这个名字。”

“是么?”真显然不信,但并没有追问下去:“不管怎样,总要当心一些。当然,也不需要那么紧张,穿帮的问题应该不可能会存在。”这家伙在卡嘉丽面前似乎不那么可恶,甚至还会很有绅士风度的安慰她。

卡嘉丽却显然没有听进去,仍然呆呆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基拉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晚餐在一片沉默中结束。





伊扎克走下穿梭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午后的阳光依然有些刺眼,站在他身后的阿斯兰也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前方的官员早已经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一路辛苦了,飞鸟大人一直在官邸等着您,请这边走。”

伊扎克点了点头:“多谢!”他们一起向停靠在一边的车子走了过去。阿斯兰却有些心神恍惚——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地球,现在他又再次与卡嘉丽身处在同一片土地之上,虽然不知对方人在哪里,但是呼吸着相同的空气,沐浴着相同的阳光,这种想法让他有了一种能够稍微了解卡嘉丽的错觉,心情不由得也有些激动。

车子无声的穿过街道,驶入国防委员会的官邸,走进办公室,面带微笑的真早已经等候在那里。阿斯兰却在看见他身后的褐发少年时怔住了。

“您好”,真微笑着欢迎他们:“一路辛苦了,萨拉先生。”他看着伊扎克说。

“哪里,叫我伊扎克就可以了。”伊扎克也微笑着寒暄。

“我先介绍一下,”真转向基拉:“这位是基拉·大和先生,现在奥布内务省的事情实际上主要由他负责,我只是挂个虚名,”他微笑着说:“而且,您来这里的主要目的——那两架G上面也有他不可磨灭的功劳。”

伊扎克在听到基拉的名字时也有些怔住:“幸会!”他向基拉伸出了手,眼神中却有一丝探究。

基拉脸色不动的与他握手:“幸会!”表情很平静。

伊扎克也转身介绍:“这位是我的随从——阿斯兰·萨拉。”

“又是一位萨拉先生?”真不由得一愣,随后很快笑了:“看来萨拉国防委员长对于此次来访果然非常慎重小心啊!”

伊扎克笑了笑,不置可否。

会谈进行的意外的顺利,双方很快就两架G——Duel和Aegis的价钱、性能以至交货方式等内容达成了一致。“看来这是一次令人愉快的交易”,真微笑着说:“很期待下次的合作。”

“我倒是希望”,伊扎克也放松了下来:“将来不需要再有这种类型的交易存在。”

“哦?”真很有兴趣的看着伊扎克:“阁下不赞同令尊的想法么?”

伊扎克摇了摇头:“不,这是目前必然的选择。不过,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很好奇,中立的奥布为什么会主动说可以向扎夫特提供武器?这不是违背了你们中立的原则了么?”

“中立的理解并不是只有一种”,真无意识的玩弄着手中的笔:“而且,和我的前任不同,我是一个很讲究公平的人”,他淡淡的笑着:“实际上,奥布很久以前就曾经暗地里向地球联邦提供过武器,既然如此,作为中立国,它显然也应该向PLANT提供相同的东西,这样才公平不是么?”

伊扎克看着他,也突然有些异常的坦白:“这是阁下真正的想法么?”

“真正的想法?”真反问:“人的想法不是只有一面的,在正确的时候说出正确的想法,这种想法就是真正的。”

伊扎克笑了笑:“阁下很聪明。”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两位来访的真正目的即使在扎夫特内部也是非常机密的吧?”真另起话头。

“是的”伊扎克回答的很直接:“毕竟扩充兵备的议案刚刚提交,还没有通过,现在这个时候很敏感。”

“如果我是议员,肯定会投令尊一票——没有力量作后盾的理想说到底也不过是空想而已。”

“力量总会有极限的,不论是财力上,还是人力上,或者说是技术上。”伊扎克回答。

“但是人类的欲望是无限的,只要人类还存在,就会想方设法的活下去”,真的微笑逐渐消失,声音也有了一些恶毒:“不论那种生活方式有多丑陋。”

“这才是阁下真正的想法吧!”伊扎克紧盯着他。

真回过神,脸上又挂上了无害的笑容:“阁下也很敏锐”,他夸奖道:“不过功夫总是要作足了,二位既然是以恭贺奥布公主失而复得的名义而来的,总要见一见我们美丽的公主,再照两张照片,回去也有个交待。”

伊扎克和阿斯兰都不由得微微一震。

真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当然太引人注目也不好,我们还要防着点地球联邦的人。今天我们一位大臣为他的女儿举行庆生舞会,公主也受邀参加,二位觉得这个场合怎么样?”

“很合适。”伊扎克冷静的回答。

“那么,晚上再见了”,真微笑着:“两位先去住处休息一下。舞会的时候,我会向二位引见卡嘉丽公主。”



四人起身出门,阿斯兰微微落后,与基拉走在了一起:“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碰到你。”他低声说。

“我也没想到。”基拉回答。

“这么说,卡嘉丽真的变成了奥布公主了?”

“是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复杂,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基拉犹豫了一下:“不过,我们会谈的内容你不要告诉卡嘉丽。”

“为什么?你们瞒着她?”

“是的”,基拉没有看他,语气很生硬:“但是,她现在是奥布的继承人,奥布没有力量的话,如何来保护她?”

“明白了”,阿斯兰冷冷的说:“不过,我想她应该不会觉得高兴。”

基拉闭上嘴,没有回答。



回到住处,伊扎克问阿斯兰:“那个叫基拉·大和的人,就是卡嘉丽的哥哥么?”

“是的,是她的双生哥哥。”阿斯兰面无表情的回答。想了想,他又补充:“今天我们会谈的事情,不要跟卡嘉丽说。”

“为什么?”

“她哥哥这么说。”

伊扎克愣了一下,又忍不住低声说:“她真的不应该坐到这个位子上。”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她已经坐上去了。”阿斯兰回答:“不过,她哥哥总不至于会害她,我们就先按照他说的做吧!”

伊扎克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并不喜欢她哥哥。”
阿斯兰沉默不语。



“你们真的不认识那两个人么?”真很有兴趣的问基拉。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觉得他们的表情很有趣,在我提到卡嘉丽的时候。”

“不管认不认识,都跟你没关系。”基拉不耐烦的说。

“是么?不过如果会害卡嘉丽穿帮的话,就跟我有关系了。”

“不会的,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基拉说的很肯定。

“这么确定?”真看着他,笑了笑:“但是这么说的话,果然是认识的啊!”
基拉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坐在开往舞会现场的车子里,伊扎克看着对面的真·飞鸟:“我们仍然穿着军装,是否有点不合适?”

“怎么说呢,从政治角度来说,奥布宴请扎夫特军人,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一件很难解释的麻烦事!所以它不会上新闻,”真半真半假的说:“因为这次是家宴,坦白说,这次舞会实际上就是为二位准备的,在场的人都是过滤过的,不用担心。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的声音里有了一些笑意:“能有这么两位玉树临风的扎夫特军人现身,在场的每一位女士都应该会很高兴的。”

想不到真突然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伊扎克不由得愣了一下,不过他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这句话由阁下来说,我们实在是不敢当。”
两个人都轻轻的笑了。与此相比,阿斯兰与基拉却都是自上车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子平稳的驶入大门,可以听见大厅里隐隐传出来的音乐声,举办这次舞会的内务省大臣希罗·阿尔塔早已必恭必敬的等候在门边了。真刚下车,他就迎了上来:“飞鸟大人能够大驾光临,属下真是万分荣幸。”

“哪里,你辛苦了!”真微笑着:“对了”,他转身介绍:“这就是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伊扎克·萨拉先生,阿斯兰·萨拉先生。”趁着他们互相寒暄的时候,他轻声问基拉:“客人名单你都仔细看过了吧?”

“放心,在这方面我肯定会比你更小心。”基拉没有看他,淡淡的说。

“这点我相信”,真脸上仍然挂着笑容,语气里却有一些不怀好意:“这可是关系到卡嘉丽人身安全的大问题。”

基拉终于转眼看他:“我从以前就想说,你应该称她为 卡嘉丽公主 吧?别那么理所当然的叫她的名字。”

真的微笑消失了“怎么,只能你叫么?”他挑衅的说:“我偏偏要这么叫,你有什么意见?”他瞪着基拉,简直就像一个蛮不讲理的孩子。

基拉还没开口,阿尔塔已经走了过来:“小女正在陪着公主殿下,飞鸟大人和大和大人现在就要过去么?”他征询着看着他们。

“当然”,真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他掉头看着伊扎克他们:“我们的客人就是为此而来的。”
Sunday, December 04, 2022 17:52:56 PM tomikyo PERMALINK COM(0)
救赎
作者:tomikyo


第三部-下


伊扎克站在显示器前观看着新入队员MS的演练作战。比起他的平静无波来说,他身边的迪亚哥可真的是聒噪的可以:“嘿!你的那个弟弟很有一手么!”他笑着赞叹:“同是红衣机师,其他那两个简直跟他没法比”,他拍了拍伊扎克的肩:“这样下去,他肯定会很快晋职的。”

“那又怎么样?”伊扎克出乎意料的回答得很快:“比起这个,我倒宁愿他根本不需要到战场上来。”

迪亚哥仍然紧盯着屏幕——演习已经结束了,就在伊扎克就要转身离去的时候,迪亚哥突然开口:“你总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轻声说,声音里有些不常见的郑重:“我们在战场上,战争必定会继续,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现实,不论你愿不愿意。”

伊扎克没有回答,径直走开了,他听见迪亚哥在身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斯兰刚从驾驶舱里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伊扎克:“你来了之后,我们还没有好好谈过”,伊扎克平静的说,“洗完澡后到我办公室里来吧!”

阿斯兰立正敬礼:“明白!”

伊扎克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只是私人会谈,不用这么紧张,待会见吧!”

二十分钟后,阿斯兰已经坐在伊扎克的办公室里了。兄弟间的交谈习惯性的以沉默开场。伊扎克看着面前的咖啡:“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也会加入扎夫特”,他轻声说,仍然没有看阿斯兰:“这种事我以为我一个人来做就够了。”

阿斯兰看着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有些激动:“不要把什么事都拉到自己身上来,而且,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所以我才更在意”,伊扎克抬起头,目光沉静:“这和你以前的想法有很大的不同。”

“因为我改变想法了”,阿斯兰冷酷的说:“我认为这才是让战争结束最有效的方式。”

伊扎克又看了他一会,掉过头去:“你知道一直以来我最羡慕你的事情是什么?”

阿斯兰一愣,反射性的问:“什么?”

“就是你的坚定”,伊扎克转过头:“任何时候你都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对自己的想法很明确,一旦有了目标就会身体力行,不被任何事所左右。这就是你最终必定会超越我的地方。”

从来没有听过伊扎克这么坦白的说出对他的评价,阿斯兰有些惊讶,但似乎也有一丝欣喜。又沉默了一会,伊扎克有些犹豫的开口:“上次你跟我提到过”他没有看阿斯兰:“你和卡嘉丽——”

阿斯兰心一缩,没有想到伊扎克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提到卡嘉丽,由此而来的心痛因为没有防备而愈加猛烈,也许是为了分散痛楚,他急急的开口,打断伊扎克:“我们已经分手了”,他急促的说,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已经回奥布了,而且她本来就是自然人——”

“奥布?自然人?”伊扎克吃了一惊,他的惊讶反而让阿斯兰逐渐平静了下来。“是的”,他苦笑着说:“我也是在走之前才知道的。”

伊扎克看着阿斯兰:“是她自己告诉你的?”阿斯兰点了点头。

“为什么?”

“为什么?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她说她觉得应该这么做。”阿斯兰讷讷的说。

伊扎克呼了一口气,又低下了头,良久,才低声说:“你就要上战场了,敌人是自然人,这可能就是她想要告诉你的事情——永远不要忘记这场战争的本来面目,我们本不是为了消灭自然人而战的。”

阿斯兰颤了一下,抬头看着伊扎克,多日来围绕他的烟雾突然消散,但他的心中却是百味陈杂,“我突然觉得”他有些苦涩的说:“也许这个世上最不了解她的人就是我。”





卡嘉丽无可奈何,甚至是有些忍无可忍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我想上次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希望阁下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乌兹米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种局面,脸色平和:“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那个孩子是冲动了点,所以这次我是一个人来的——只是以你们父亲的朋友的身份来和你们聊一聊,这样可以么?”

卡嘉丽犹豫了半天,还是不能硬起心肠将门关上,她终于认输,侧身让乌兹米进了门:“不过我哥哥已经上班去了,而且说实话我不希望你见他。”她坦白的说。

乌兹米笑了笑:“没有关系,我最想见的人本来就是你。”

卡嘉丽有些惊讶:“请坐!”两个人坐在了沙发上:“那么究竟是什么事?”卡嘉丽开门见山的问。

乌兹米没有回答,反而另起话头:“这些年你们一直都待在PLANT?”

“是的。”

“对你来说,一定很辛苦。”乌兹米看着卡嘉丽。

“还好,习惯了也没什么。”

“看的出来你和你哥哥感情很好。”

“是的,不过我想那与你没有什么关系。”卡嘉丽生硬的说。

乌兹米一愣,苦笑着说:“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么?”卡嘉丽没有回答。

“你很保护你的哥哥。”

“当然,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保护他。”

“即使你是自然人,而他是最强协调人?”

“这跟自然人和最强协调人之类的事情没有关系。”

“那么跟什么有关系?”

“因为他是基拉,我是卡嘉丽,我们是兄妹,就是这样!”卡嘉丽终于激动了起来:“阁下有什么不满么?”

“不”,乌兹米看着卡嘉丽,眼神深邃:“我非常满意。”

卡嘉丽怔住了,乌兹米缓缓开口:“我时日无多了。”他停了一下,看着震惊的卡嘉丽:“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的全名是乌兹米·尤拉·阿斯哈,是奥布联合王国的代表元首。”


基拉看着面前这个黑发红眸的家伙,异常紧张:“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能找到我工作的地方。”他低声说。

对面的少年似乎对他的紧张很满意,非常放松的靠在椅子上:“你应该感谢我的周到,特意请你到这种地方来喝咖啡。放心好了,你的同事不会注意到的。”

两个人现在坐在一层的咖啡厅里,由于是上班时间,里面的人并不多,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很悠闲,没有人注意到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那么”,基拉终于冷静了下来:“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沉默了一会,少年缓缓开口:“只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看来你过得不错。”

基拉的火气又上来了:“看看我过得怎么样?别说的好像很熟的样子!我过得很好,不过那跟你没关系!”

就像是没有听见似的,黑发少年望着窗外:“过得很好?”他略带嘲讽的重复着基拉的话,声音里仿佛没有重心:“看也看得出来,”他掉过头来看着基拉:“不过像你这种最强协调人为什么能过得这么好呢?”他用着最平淡无奇的语气说出“最强协调人”这个词语:“简直就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过着让自己心满意足的一份小日子。为什么呢?”他的眼神深不见底:“因为有一个好妹妹么?真是幸运啊!”

基拉感到自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该过什么样的生活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费心!”他冷冷的说:“只要你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谢天谢地了。”

真默默的看着基拉,眼神很奇怪,他突然笑了笑:“那么真是太遗憾了,恐怕你的愿望要落空了。实际上,乌兹米大人现在应该正在你的家里,与你最重要的妹妹会面呢!”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幸灾乐祸:“我想那一定是一次非常有趣的谈话!”
他如愿以偿的看到基拉的脸色变了。




卡嘉丽躺在床上,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觉得自己就好像在做梦一样,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但脑子却在飞速的运转着。“怎么办?”她低声问自己,她从来没有像这样紧张过,这是一个重要的抉择,但她是否已经作出了决定呢?

“希望你可以作为我的继承人,在我死后,接掌奥布的领导权。”乌兹米平静的说着,根本没有在意卡嘉丽目瞪口呆的神情:“我以前曾将想过让真来坐这个位置,但是他果然还是不太适合,不过放心,他肯定会全力辅佐你的,他有那个能力——”

“请你不要开玩笑了!”卡嘉丽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而且,不论你是不是什么奥布代表元首,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再说,我怎么可能做你的继承人,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卡嘉丽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乌兹米却依然很平静:“具体怎么操作我会安排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同不同意。”

“我不同意!”卡嘉丽想也不想的拒绝:“这太荒唐了,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需要我这么做!”

像是早就料到这一点,乌兹米表情一点也没有变:“你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所以不想有任何改变?”

“这不能算是什么小改变吧!”卡嘉丽终于有点冷静下来:“而且,你说的没错,我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不想有任何人或任何事来打扰我们。”

“但是,一切真的会如你所愿么?”乌兹米目光炯炯:“你们为什么要离开PLANT,回到奥布?”

卡嘉丽一震,抬头看着乌兹米。

“奥布现在内部也存在各种问题,我不打算对你隐瞒。”乌兹米坦白的说:“奥布的中立立场实际上是顶住了内外压力很艰难的坚持下来的,而且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支持中立,一旦我死了,奥布会何去何从很难预料。万一它放弃中立,加入到战争一方之中,以你们兄妹的身份,在这个乱世中又将如何自处?”

卡嘉丽沉默不语,乌兹米似乎也没打算听她的回答,而是旁若无人的继续说了下去:“我来日无多,这一点只有我自己和真知道。两个月前已经检查了出来——肌无力,现在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我正在逐渐的走向死亡”他苦笑着说:“知道这一点后,我最头疼的就是我的继任者的问题”,他犹豫了一下:“我没有子女,所以——”

“为什么要找我?”卡嘉丽打断他,“我一没有身份,二没有政治头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我?”

“身份我会给你的。”乌兹米简单的说:“你不需要政治头脑,你只需要信仰。”

“可是,我根本没有什么政治信仰!”

“不,你有!而且是无人可及的最坚定的向往和平的信仰!在这方面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本来寄希望在你的哥哥身上,但是看来他终究还是需要依赖你!不过,这也难怪——”乌兹米叹了一口气,有些神思飘远。

“在很多时候,信仰没有任何用处!”卡嘉丽仍然在做最后挣扎。

“但是没有信仰是万万不行的。”乌兹米笑了:“我已经说了,其他的事情真会帮你解决!”

“那么为什么不让真接替你?”

“让他接手,从身份上来说,可能比你还要麻烦。而且那个孩子没有信仰,和平和战争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乌兹米淡淡的说:“不过你放心,他绝对不会背叛出卖你”,他古怪的笑了笑:“因为背叛对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卡嘉丽默不作声,觉得自己无路可退。

乌兹米起身告辞:“不用急着回答我,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走到门口,他转过身,看着仍然呆呆坐在沙发上的卡嘉丽:“你会答应我的,我的直觉这么告诉我。”他微笑着说。


基拉匆匆的冲回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卡嘉丽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见他冲进卧室,才回过神来:“怎么了?基拉,为什么现在回来?”她惊讶的坐了起来。

基拉的脸色很难看:“那天的家伙是不是又来了?”

“你怎么知道?”卡嘉丽更奇怪了。

“他来干什么?”基拉很紧张。

卡嘉丽默然,基拉更紧张了:“他有做什么吗?”

卡嘉丽摇了摇头,欲言又止:“他只是来说了一些事情……”
……
……
卡嘉丽说完后,屋子里很长一段时间被寂寞所笼罩。基拉靠在墙上,看着卡嘉丽,嘴里干涩,好不容易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卡嘉丽仍然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我不知道。”她轻声说。

基拉走了过去,坐在床边,伸出手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卡嘉丽转过眼看着他,突然笑了笑,说:“我们好像总是不能自主,一切都已经事先安排好了,我们却还以为是自己的决定……”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已带有一些哽咽。

基拉的手停了下来,没有说话,眼泪慢慢的流了下来。

卡嘉丽缓缓坐了起来,跪在床上,手顺着基拉的胳膊摸了上去,搂住了基拉的脖子,与此同时,她的唇也吻在了基拉的唇上。她感到了基拉温柔的回应,两人的眼泪已经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基拉伸手拥住了她,他们倒在了床上……

在忘我的缱绻激情过后,两个人的心绪终于逐渐平静了下来。卡嘉丽躺在基拉的怀里,静静的听着基拉的心跳声,基拉则是轻柔的吻着她的头发,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胳膊。
“就这样吧!”卡嘉丽突然开口:“我们总是别无选择,这次无论如何,至少表面看起来,是我们自己的决定。”

基拉没有感到惊讶,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停下来,他的吻由发际滑到她的耳边,他轻声说:“看来,在这世上,我们永远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他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常见的冷酷,卡嘉丽不由得颤了一下,随即感到自己被基拉紧紧抱住,基拉的吻又移回到了她的唇上,并由此迤逦而下,卡嘉丽闭上了眼睛,承受着基拉惊人的热情,心里隐隐感到了一丝恐惧,但是意识很快远离,她再度沉沦……


乌兹米回到府邸,一眼就看见坐在大厅里的真·飞鸟,后者好像已经等了他很久,不过神情悠闲:“看来你和那位卡嘉丽小姐谈得不错,”他站了起来:“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么?”

乌兹米看着他:“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结果?”

“一定是跟你身后的事情有关吧。”真若无其事的说。

乌兹米紧紧盯着他:“有时候我觉得我很了解你,有时我又觉得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人可以真正互相了解的,大部分都是会错了意,表错了情。”真冷酷的说。

乌兹米好像突然衰老了下来:“你知道我去谈什么,却一点都不恨我么?”

“所以我说你会错了意,我为什么要恨你?那根本与我无关。”真淡淡的说:“你以为我会把区区一个奥布代表元首的位子放在心上么?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那个女孩会不会答应你。”

“她会答应的,”乌兹米说,声音里并没有欣喜:“她没有选择,因为那就是她的命运。”

真笑了:“这么说,我现在要开始准备卡嘉丽公主登场的前奏曲了。”

“这就是最让我头疼的问题”,乌兹米坐到了沙发上:“对她来说最合适的身份就是我的女儿——奥布公主,问题是可能根本没有人会相信。”

“你太天真了”,真轻蔑的说:“我们根本不需要别人相信,我们只需要他们承认就可以了;否则的话,即使她真是你女儿,那帮家伙翻脸不认,你也一样没办法。”

乌兹米抬起头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办?”

“亲子鉴定那部分我去安排,至于他们的入境记录我一开始就做了保密处理。”

乌兹米苦笑着:“你好像早就料到了一切?”

“我还没有那么高明,只不过防患于未然而已。”真不动声色的说:“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你是说特尔赛么?”乌兹米抬头看他。

“没错,如果真有人会强烈反对的,只可能是他了。不过没关系,”真突然笑了笑:“我会安排好一切的,这件事关系到奥布的未来,不惜一切代价也一定要让它圆满结束。”

看着真的微笑,乌兹米忽然感到一阵寒意:“你真的是为了奥布的未来么?”

真没有回答。

“你打算怎么做?”

真终于开口:“在这件事上,你也一样别无选择。放心好了,我所作的一定是最符合你和奥布利益的事情。你又何必问的那么多呢?一个明智的元首应该懂得在什么时候装聋作哑。”




奥布国防委员长特尔赛·佩肯刚起床就接到了亲信的报告——代表元首乌兹米这两天屡次微服造访一个民宅,而且那个民宅目前已经被暗中保护监控起来了,只知道里面住的是一对平民兄妹,其他进一步的资料就调查不出来了。

特尔赛还不到五十岁,与乌兹米比起来,他显得粗壮一些,但也更健康。由于他的世袭大贵族的身份,他在奥布的政治力量中扮演了一个比较重要的角色。众所周知他与乌兹米的关系并不好,他甚至有些瞧不起乌兹米,认为他只会动嘴,不了解实务。他和地球联邦中的某些要人有着密切的关系,还有传言说他与蓝波斯菊也有联系。

现在听着属下的报告,他的眉毛不由得又皱了起来:这个乌兹米又在耍什么把戏?他很清楚乌兹米并不信任他,否则也不会派那个叫真·飞鸟的小子来当他的副手,说的好听,实际上不就是为了来监视他。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有些动怒:当然,那个黑发小子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爬得这么快!他的思绪飘得更远:不过,最可恶的还是切尔尼那家伙,仗着自己是内务省长官,就把尾巴翘到了天上,总是和自己作对——他还以为他这样就巴结上了乌兹米,哼,不知道人家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叹了一口气,回过神来,一大早就想起这些烦心事让他心情糟得很。他只喝了一杯咖啡,就起身准备出门,心里想着这件事一定要吩咐下去好好查一查,看看乌兹米那家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他想不到他已经永远没有机会这么做了,他的车子在开往国防委员会官邸的途中突然爆炸,连同司机与秘书在内的三人全部当场身亡,事后,检查发现车子里早就被安装上了遥控炸弹,消息传出,举世震惊,各大报纸都以头版头条报道:奥布国防委员长特尔赛·佩肯遭暗杀身亡!


乌兹米急匆匆的赶回府邸,看到了一脸悠闲的真·飞鸟。“是你做的?”他脸色铁青的劈头就问。

真·飞鸟平静的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要再装了!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解决方法?!你也太莽撞了!现在要怎么收场?!”

真仍然很平静的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你真的不适合当元首,我真怀疑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平安无事的熬过来的,不过想到下一个我要辅佐的对象,我也不能再抱怨你什么了,你总是比她强一点。”他甚至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我在跟你说正经事!”乌兹米控制不住的低吼道。

“不要那么激动,我也是在跟你说正经事。”真一脸的波澜不惊:“除掉特尔赛·佩肯势在必行,我只不过是把时间稍微提前了一下而已。”

“什么意思?”

“人家就要把你踹下去了,你还在做春秋大梦呢!”真嘲讽的说:“你自己不是也一样提防着他,不然不会派我去他身边。他跟地球联邦的很多人都有交情,地球联邦的那帮家伙当然也很清楚,扶他上台肯定比你在台上对他们更有利,你现在不干掉他,难保将来他不干掉你。当然,你可能也等不到那一天了。”他恶毒的说:“不过,就算是为了即将登台的那位公主着想,也不能留着他。”

乌兹米已经呆住了,很久才缓过神:“可是军队里有很多他的亲信……”

“是有很多”,真打断他:“不过我们的更多,谁都知道我是你的心腹,是可以通天的人,我去国防委员会的这段时间,你以为我是在玩么?”

“我们总需要给出一个解释。”

“当然,最有力的解释就是马上抓住元凶。”

乌兹米震惊的看着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不是你干的么?”

真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是我干的?是切尔尼干的。”他平静的说。

“他?!他有那个胆子?”

“本来是没有,但是如果有人暗示他可以坐上那个位子,难免他不会利欲熏心铤而走险。而且,他以为这种事也暗合了你的心思,所以你一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他。”真开始慨叹:“他最大的弱点就是愚蠢,偏偏又那么贪婪——他忘了特尔赛的身份——连国防委员长被暗杀的事都不能调查清楚,奥布颜面何在?他的贵族身份让他坐在了他根本不能胜任的位子上,又没有自知之明,结果只能害自己丢掉性命。”

“这么说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乌兹米怀疑的说。

“我只不过跟切尔尼的一个亲信说你最近对特尔赛非常不满,然后在排班的时候把特尔赛的几个护卫换成了切尔尼的人而已。”真狡猾的说:“像他那么急功近利又没有大脑的家伙怎么能放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乌兹米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觉得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停了半晌,他终于挤出一句:“那么现在应该去抓切尔尼了吧!”

“不用那么急!”真坐在沙发上,不慌不忙的说:“证据已经在我们手里了,他又无处可逃——他和特尔赛不同,不需要那么紧张——而且,他现在没准还在作晋职国防委员长的美梦呢!破案时间太短反而让人起疑,我们只需要等待一段合理的时间过去,就可以抓他了。除掉他也有很多好处:一是拿他作挡箭牌,既可以给国际上一个合理的解释,又可以堵住那些特尔赛分子的嘴,争取时间来收拾他们;一方面也可以让他让出一直尸位素餐的位子;最重要的是,解决掉这两个庞大的贵族势力,卡嘉丽登台以后也会少很多麻烦,毕竟她和你不同,根子不是那么硬。”

乌兹米无力的跌坐到了沙发上,喃喃的说:“你连这个都考虑到了么?不过地球联邦那边会相信么?”

“人赃并获,我们给出了这么有力的解释,他们哪里找得到借口不信,而且”,真似笑非笑的说:“你没听过人走茶凉这句话么?我看他们现在比起替特尔赛报仇来说,更关心的是继任者会是谁吧!”

乌兹米终于无话可说了,他看着真:“你太可怕了!”

真不置可否。


事情终于在一个月后落下了帷幕:内务省负责人切尔尼·夏洛克以谋杀国防委员长特尔赛·佩肯的罪名被起诉,并被判处死刑。至此,奥布最有势力的两大贵族都开始走向衰败。国防委员长的职位由原来的副手真·飞鸟接任;此外,由于在此次事件的解决中,他立下了有目共睹的功绩,他还同时被授权兼任内务省长官的职务。

同年9月3日,奥布宣布其代表元首乌兹米·尤拉·阿斯哈大人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并很快确立她为继承人,她的名字叫作“卡嘉丽·尤拉·阿斯哈”,这则消息在同一时间内传到了PLANT和地球联邦,引起了极大的震动。没有人知道这个少女的来历,一直伴随在她身边的是一位形影不离的贴身侍卫——一个褐发紫眼的少年——基拉·大和。
Sunday, December 04, 2022 17:52:28 PM tomikyo PERMALINK COM(0)
救赎
作者:tomikyo


第三部-上

C.E.71年2月14日,地球连邦发动了面向PLANT的全面进攻。在针对食物生产殖民卫星尤尼奥斯7号的军事打击中,一名身为蓝波斯菊成员的地球军校官将一枚核弹装载进了MA航空母舰罗斯福号,这枚核弹造成了尤尼奥斯7号星上243,721名人员的丧生,历史上称这一事件为:“血染情人节”!

卡嘉丽静静的走在校园里的树荫下,身边的嘈杂声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目前整个学院已经陷入到了半停课的状态。PLANT上的人们还沉浸在 “血染情人节”的震惊和悲愤之中。在短短的几天内,仅学院内部就有几百名学生志愿参军,加入到了与地球联邦作战的行列。

卡嘉丽叹了口气,与此同时,阿斯兰那由于极度悲痛而略显冷酷的脸庞又浮现在她的眼前,让她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颤。即使刻意遗忘,那天傍晚的谈话也将永远铭刻在她的心里——

阿斯兰靠在桥边,并没有看她,她的目光也完全凝聚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似乎那是世界上最吸引人的风景。已是黄昏时分,但PLANT上早已丧失了原有的祥和安宁,到处都是一片激昂愤怒的喧闹之声。相比之下,他们两人之间的寂静无声反而显得奇异而不真实。

“我已经报名加入扎夫特了。”阿斯兰终于开口,仍然没有看她,声音平板而没有任何感情。

“是么?”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双眼依然望着桥下的流水。

“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还是说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说呢?”他转向她,声音里有一丝惨然:“你知道么?你今天连望都没有望我一眼。”

卡嘉丽微微一颤,终于也转过头看着阿斯兰。阿斯兰的表情很平静,但眼中包含的却是深到极处的悲哀,卡嘉丽的心猛的一阵抽痛,“这个人什么都知道”她想,心里的疼痛更剧烈了,此时此刻,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卑鄙和自私。

“我——”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不知是着急还是愧疚,她的眼泪不停的流了下来,最终,她只是低声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阿斯兰仍然静静的望着她,声音里有一丝奇异的平静。

卡嘉丽却只是摇头,泪流满面,嘴里喃喃的不断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阿斯兰看着她,本来以为已经麻木的神经逐渐恢复了过来,心里的抽痛一阵剧烈过一阵,他想说:“不要说了”,嘴却怎么也张不开,心里明白如果不要这个“对不起”,自己就真的一无所有,什么也剩不下了。

终于,卡嘉丽止住了泪水,抬起头看着阿斯兰,她没有再开口,似乎在等待着阿斯兰的宣判。

阿斯兰仍然静静的靠在那里,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在这个时候,他再一次确认,面前的这个女孩对他来说究竟具有着怎样的意味——自己曾经——现在也是如此深刻的爱着她,也许潜意识里这一幕已经在他的心中无数次的出现过,他总是有那么一丝丝侥幸的期盼,以为自己可以避过这个无奈的结局。

他起身,缓缓走向卡嘉丽,双手轻轻的捧起了她的脸庞,用一种仔细甚至可以说是带有研究意味的眼神看着卡嘉丽。卡嘉丽没有闪躲,平静的回视着他,在这种平静中,他却发现了埋藏在最深处的坚定无畏,他的心一哆嗦,放开了手。

卡嘉丽却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在卡嘉丽温暖的手中,他的手显得格外冰冷而微微颤抖。
“对不起”卡嘉丽低声说:“恨我也没关系,骂我也可以,一切都是我的错,所有的一切——”

“不要说了!”阿斯兰粗暴的打断她:“一切都是你的错?那么基拉·大和那家伙又算是怎么回事?”

卡嘉丽又是一颤,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他。

阿斯兰却已经不顾一切的继续说了下去:“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做,他太卑鄙了——”他突然注意到卡嘉丽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猛的住口,但脸上仍然残留着恨恨的表情。

沉默了一会儿,卡嘉丽惨然开口:“你说的不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所以——”

没等她说完,阿斯兰猛的背过身去,“我们”这个词就像是一根刺,毫不留情的狠狠的刺到了他的心里。停了一下,他用几乎不带有感情的声音说到:“其实我一直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没有保留的在我面前流泪,虽然这种想法很奇怪,不过想不到的是,”他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颤抖,还有一些自嘲“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落泪居然是在向我提出分手的时候。”
他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卡嘉丽呆呆的站在那里,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已经耗尽,整个人都空了。

在那以后,她没有再见过阿斯兰,“也许,这就算是结束了吧!”她心里想,虽然这个结果并不具有那么明明白白、一刀两断的干脆利落,但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能说是清清楚楚,简单明了。她长吁了一口气,回过神,看到了前面与她相约的人——芙蕾。


芙蕾还没有看到她,低着头,双手有点紧张的交握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卡嘉丽轻轻的走了过去:“我来晚了么?”

芙蕾一惊,抬起头:“没有,是我来早了!”,她有点慌乱。

看到芙蕾的慌乱,卡嘉丽反而觉得很镇静,“找我有事么?”她直接问道。

“听说你跟阿斯兰分手了!”芙蕾又把头低了下去,轻声问道,声音有些犹豫。

卡嘉丽怔住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听谁说的?”,她问。

“大家都那么说。”

“谁说我在跟阿斯兰交往?谁又说我跟他分手了?”卡嘉丽听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脑子里想的却是阿斯兰想必也听到了这些传言。

“你们没有交往么?”芙蕾抬起头,直视着她。

卡嘉丽一下子噎住了,终于颤抖着说:“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

“这么说都是真的了?”芙蕾反而变得很冷静,死盯着她:“为什么要分手?阿斯兰那么优秀?既然和你交往,应该也很喜欢你,那么为什么还要分手?”

卡嘉丽的声音越来越软弱无力:“我说了,那与你无关。”

“不,有关系”,芙蕾的声音也开始激动,她冷冷的说:“该不是为了基拉吧?”

卡嘉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似乎话都说不出来了。芙蕾看着她,什么都明白了,她略带嘲讽的说:“原来真是这样。”停了一下,她竭力用平静的声音说:“你知道外面现在都是怎么说基拉的么?”

“怎么说的?”卡嘉丽还有些恍惚,反射性的问。

“说基拉眼里只有妹妹,没有国家;说他胆小如鼠,没有一点责任心,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却好像事不关己似的;还说你跟阿斯兰分手全都是因为他从中阻挠,因为他根本就是个恋妹狂!”芙蕾一口气说了下去,最后冷笑着问道:“还有更难听的,你想不想听?”

听着芙蕾连珠炮似的诉说,卡嘉丽反而逐渐平静了下来,她看着芙蕾:“所以呢?”

“什么所以呢?”卡嘉丽的平静彻底激怒了芙蕾,“我知道这全都是因为你!”她恨恨的说:“是你让基拉背上了黑锅,一定是你拖累了他,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原因,基拉根本不会这样——”

“不会这样会怎样?”卡嘉丽突然打断她:“报名参加扎夫特么?那样很可能会死的。”她平静的说:“你希望他这么做么?”

芙蕾愣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喃喃的说:“不一定必须加入扎夫特,但也总不能什么都不作,技术方面的事情当然也可以——他那么优秀,总好过于被人说的那么难听。”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作些什么呢?为了打败那些自然人么?为了自然人与协调人的水火不容么?还是为了复仇呢?说到底这场战争的意义究竟在哪里?你可以告诉我么?”卡嘉丽继续平静的问道。

芙蕾又愣了一下,“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她有些恼羞成怒的说:“当然是为了打败那些自以为是、卑鄙愚蠢的自然人,这有什么可考虑的?”

卡嘉丽突然笑了,笑容之中有些苦涩:“但是对于我们来说,那是我和他必须要考虑的问题,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她轻轻的说。停了一下,她抬头看着芙蕾:“无论如何,我应该谢谢你,即使是为了基拉,谢谢你的关心。”

芙蕾颤了一下,掉过头去,声音里有一抹哀怨:“他不会放在心上的。”她幽幽的说。

卡嘉丽没有回答,两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夜色逐渐降临,黄昏的最后一缕阳光也慢慢逝去了。



阿斯兰长吁了一口气,推开了房门。父亲坐在桌子后面,正在等着他。
看见他走进来,没有任何寒暄,他父亲只是淡淡的告诉他:“你的编制已经下来了,被编入了你哥哥的小队——萨拉队,受他直接指挥。根据你的体检和测试成绩,隶属于红衣精英部队。”这时候,他父亲公事化的口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温和:“我这次算是利用了一下自己的职权,”他看着阿斯兰:“把你编到了你哥哥的小队里,刚开始他总能照顾你一下,当然,以后肯定还是会分开的,你也应该很清楚吧?”阿斯兰点了点头:兄弟身份的人一般不会被分在同一个小队,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项保险措施——为了避免兄弟同时战死的情况出现。沉默了一下,父子两人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终于,他父亲只是说:“你先去休息吧!过两天就要出发了,出发前先跟你哥哥联络一下,看他有没有什么要提醒你的。”阿斯兰又点了点头,只答了一句:“知道了。”静静的退了出去,没有注意到他父亲脸上略显寂寞的神情。

关上房门,阿斯兰的手不自觉的又放在胸前——衣服下面挂的是守护石。这两天他一直处于极度的繁忙之中——体检,测试,办理各种各样的手续。也许潜意识里,他也有些刻意的让自己不要停下来。只要一停下来,那种刻骨的孤独就会如影相随的缠绕上他。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似乎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曾经推心置腹的人现在却成了他痛苦的来源。在这种煎熬中,他终于在一天深夜接通了伊扎克的线路。

身穿白衣的伊扎克出现在他面前,似乎很惊讶(由于大量新兵的加入,像伊扎克这样战功比较卓著的军人纷纷晋级,伊扎克现在已经晋级为一艘战舰的白衣舰长):“怎么了?”他问。

阿斯兰沉默了一会儿,直截了当的说:“我被甩了。”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嘲讽,又有些苦涩。

伊扎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时,却好像比他还要惊讶,“你说谁?卡嘉丽么?”他讷讷的说:“为什么?”

阿斯兰摇了摇头,没有注意到伊扎克由于震惊而直呼的卡嘉丽的名字。

结果兄弟二人谁也没能安慰得了谁,两个人相对无言,各怀心事的沉默了良久。但在挂断之后,阿斯兰却觉得似乎轻松了一些,他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伊扎克,也许潜意识里,他已经把伊扎克看作一个证明——他和卡嘉丽曾经在一起的唯一的证明。现在,手里握着那枚守护石,他的心里却在犹豫不决:过两天就要出发了,要不要去见卡嘉丽。理智告诫他即使见面也不可能再改变什么,但感情上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软弱——那无论如何都想要再次看到她的渴望已经为他作出了选择。




卡嘉丽推开房门,屋子里没有开灯,但是她知道基拉在家——有时候他们简直可以通过空气来感觉到对方的存在。这段时间,两个人连饭都懒得做,饿的时候就随便买一些回来吃。在外人眼里,他们消遥无比,似乎什么事都没放在心上;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最近这一连串的变故究竟意味着什么。结果到最后,两人还是孤独无依,未来的一切全部陷于迷雾之中,正是因为无法预测,因此更加让人恐惧不安,他们只有彼此可以信赖依靠,也只能从对方身上来感觉自己的真实存在。

卡嘉丽轻轻走进卧室,基拉坐在地板上,两眼紧盯着电视,电视的声音已经开到最低,只有忽明忽暗的微光在基拉的脸上跳跃,益发反衬出他的面无表情。不用看也知道,电视里在播的一定又是各种各样的演讲,号召PLANT上的人们团结一致,精诚合作来打倒这世上最无耻的敌人——自然人,地球军……

看到卡嘉丽走了进来,基拉随手拿起身边的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卡嘉丽却早已经跪到了他的面前,双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完全放松的靠在他的身上,似乎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基拉回抱住卡嘉丽,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个抚摸是安慰性质的,但里面又隐隐有些自我安慰的意味。

屋子里静得很,可以听见他们轻微的呼吸声。卡嘉丽突然开口:“我今天见到芙蕾,她跟我说了一些外面的传言。”基拉只是淡淡的说:“是么?”卡嘉丽也仿佛认为基拉什么都知道似的,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声说:“她很关心你。”基拉没有回答,卡嘉丽缓缓放开了基拉,仔细的看着基拉的眼睛,基拉也平静的看着她,幽深的双眼中没有任何涟漪。卡嘉丽突然别过了头,声音缥缈:“也许,现在还来得及”。她感到基拉轻颤了一下,与此同时,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基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已经来不及了,一开始就来不及了……”他喃喃的说。卡嘉丽回过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基拉,他的表情仍然很平静——是那种放弃一切又接受一切的笃定。卡嘉丽自己却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有些心酸,有些安慰,又有些恐惧。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基拉起身轻轻抱住了她,他们缓缓的倒在了地板上,卡嘉丽的发际触摸到了基拉温热的呼吸,她闭上了眼睛,知道基拉的吻正顺着她的额头蜿蜒而下,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比起最初那种不顾一切的热情,现在二人之间温柔的爱抚反而是真正贴心的,是与长久以来的相依为命一脉相承的。不论是当初的拥抱,还是如今的温存,对他们来说都只是一种仪式,一种确认彼此并不孤独的仪式,尽管事实上它却让二人同时陷入了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卡嘉丽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恍惚的说:“我们该怎么办呢?”基拉没有回答,仍然轻柔的亲吻着她的耳根脖颈,一只手轻轻的揉搓着她的头发。她似乎也并不是真正等待着他的回答,双手无意识的在基拉的背上游走着。但是,基拉突然停了下来,她有些奇怪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基拉正紧紧盯着她,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们回奥布吧!”他坚定的说,似乎这是一个决定而非征询。卡嘉丽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并不感到惊讶。基拉俯下身,在她耳边催眠一般的说:“在那里,我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没有人认得我们,没有人打扰我们,也没有战争——”听着基拉喃喃的诉说,卡嘉丽感到的却是最深邃的伤感,她可怜自己,也可怜基拉,这种伤感让她的声音变得无比温柔,她听见自己轻声回答:“是的,我们回奥布吧!”





当阿斯兰坐在拉克丝家中的客厅里时,仍然在犹豫是否要去见卡嘉丽——确切的说法是究竟以何种理由何种面目去见卡嘉丽。他想得那么入神,以至于拉克丝轻轻的走下楼,微笑的站在他面前时,他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阿斯兰?”这位PLANT上的当红歌姬声音依然温柔甜美,只不过此刻却含有一些好奇与笑意。

阿斯兰猛的回过神,注意到站在面前的人,连忙站了起来,嘴里条件反射般的回答:“拉克丝小姐?抱歉!”

“没什么”,拉克丝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的慌乱:“不过很少会见到阿斯兰在发呆呢!在想女朋友么?”

她的调侃恰好击到阿斯兰的痛处,阿斯兰不由得脸色微微一变。注意到了这一点,拉克丝乖巧的移开话题:“其实应该我多谢你,走之前还特地来看我。”

“应该的”,阿斯兰已经恢复了平静,“后天我就要出发了,所以来看看是否有什么需要我转达或者转带给伊扎克的,不过,想必你们也一定经常通过电话联系吧,可能倒是我多事了一些。”他微笑的说。

不料拉克丝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低低的说:“我们——,也不是那么经常联络的。”

阿斯兰一怔,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不论他心里怎么看待拉克丝与伊扎克之间的婚约,但实际上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这两个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现实当中几乎不可能存在的王子与公主。但现在看来,这对模范情侣似乎也同样拥有着不为人知的重重烦恼。终于,阿斯兰找到了一句安慰的话:“伊扎克在前线一定也很紧张,所以——”

拉克丝微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这么紧张的想要安慰我,我很了解伊扎克,他是个好人,将来——”她似笑非笑的说:“也一定会是一位完美的丈夫和完美的父亲。”

阿斯兰再次怔住,没有想到外表看来谦和有礼的拉克丝居然如此敏锐直接,他只好笑了笑,说:“真是很巧,上次伊扎克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呢,说你将来一定会是一位完美的妻子和完美的母亲。”

拉克丝听了他的话,并没有显得很高兴,而是有些百感交集的叹道:“这只能证明一件事——至少我们两个还是非常了解对方的。”

不了解拉克丝这突如其来的感叹是为了什么,阿斯兰不敢贸然开口。沉默了一会儿,拉克丝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说:“太失礼了,只顾着说话,茶也没有给你倒一杯。”

“不用麻烦了”,阿斯兰回答:“我也该回去了。”

“是吗?”拉克丝并没有挽留,“就要出发了,一定有很多事情吧!”

阿斯兰点了点头,但在送他到门口的时候,拉克丝突然开口:“其实,伊扎克出发前一天来过这里”,她看着阿斯兰,笑了笑:“那天的伊扎克,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

阿斯兰站在那,等着她说下去,她却没有继续,只是说:“一路平安,还有——请替我向伊扎克问好!”阿斯兰又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在走出去很远的时候,他仍然看见拉克丝静静的站在那里,柔弱的身影在暮色苍茫中显得格外单薄。


当阿斯兰看到站在面前的卡嘉丽的时候,觉得自己这几天来的犹豫苦恼没有任何意义——想不到居然是卡嘉丽主动来找他。而不论他事前设计了多少第一句话的版本,在这里也全都没有派上用场,他只是哑口无言,自我感觉像个傻瓜似的呆呆的站在那里。

卡嘉丽的情形比他好不了多少,也是万分局促,在开口跟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还有一些犹豫:“我一直在想究竟应不应该来见你,但是最后还是来了。”

阿斯兰依然默默的站在那里,没有回答。卡嘉丽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他:“听说明天你就要出发了?”

阿斯兰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心里五味陈杂,嘴里苦涩的很,什么也说不出来。

卡嘉丽也像是有满腹的话要说,最后却只是说了一句:“请多保重!”

阿斯兰突然有了一种想笑的冲动,他苦笑着,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只有这句话想跟我说么?”

卡嘉丽此时却好像完全冷静了下来,平静的说:“不,还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那句话你早就说过了。”阿斯兰打断她,“而且,那是我最不想听的话。”他的声音里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怨恨。

卡嘉丽仍然很平静:“不只是为了那件事,还有很多其他的——也许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现在也是一样,我还是很自私,只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安宁,根本没考虑到你的心情,就自己跑来见你。”

听着卡嘉丽异常坦白的话,阿斯兰心中的苦涩更深了一层:“为什么你以前不这样跟我说?”他问。

卡嘉丽摇了摇头,继续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我和基拉已经决定要回奥布了。”她没看阿斯兰,不停嘴的说了下去,好像生怕一停下来,自己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似的:“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就是——我的真实身份是自然人而不是协调人!”说完这句话,她如释重负的呼了一口气,看着阿斯兰。

阿斯兰已经完全怔住了,他的脑子在飞速运转着:“卡嘉丽,自然人,协调人,基拉,奥布,战争……”他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一时弄不清那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听见卡嘉丽的声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我还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也许因为你就要上战场了?还是因为你以前对我说的话——”她的声音越来越犹豫:“希望这次我没有做错。”

阿斯兰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声音都不太像是自己的了:“是自然人?为什么?基拉呢?不对,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卡嘉丽咬牙忍住痛楚,轻声说:“我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而且”她的声音很低:“不知道我们将来是否还有机会能够再见到——”

这句话让阿斯兰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呆呆的松开了手,看着卡嘉丽,突然觉得万念俱灰,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个时候,无论是他还是她,都在心里把这次谈话错看作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次交汇……





当真·飞鸟看着属下呈递上来的奥布出入境记录时,火红色的眸子就像平常一样没有任何表情。战争开始后,移民奥布的申请逐渐增多,为了应付可能出现的难民潮,奥布目前对于出入境的限制异常严格——毕竟奥布也只是一个领土有限的主权国家,尽管身处非常敏感的中立位置。像今天获得批准入境的只有七个人,而吸引到真注意的只是其中的一对孪生兄妹——基拉·大和与卡嘉丽·大和。“难不成是他们?”他在心中猜测:“名字一样,也是孪生兄妹,而且出生于奥布,十年前才离开,如果不是的话,一切都未免太巧合了。”他有些踌躇,要不要通知乌兹米大人?但就如同平时一样,他迅速的作出了决定——按下桌上的按钮,他的声音非常冷静:“请通知乌兹米大人,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需要汇报,希望能尽快见到他。”说完之后,他缓缓的做到了椅子上,终于从最初的惊讶中恢复了过来,心里有些紧张,但似乎又有些期待。

一刻钟之后,真·飞鸟已经笔直的站在奥布之狮——乌兹米·尤拉·阿斯哈的办公室里了。乌兹米坐在桌子后面,静静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只有15岁的黑发少年——他最忠诚可靠也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尽管只有15岁,但他已经具有了远远超过于同龄人的冷静与早熟,是的,太过于冷静了,甚至有时让人觉得冷酷。乌兹米想起周围老臣对他的评价:非常优秀但是没有人味——这其中也许有些妒忌的意味在里面,但也不能否认确实说中了一些东西。这个孩子,有时候连乌兹米都搞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很温和:“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要见我。”

真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一份材料放到了他的面前。

“这不是今天的出入境记录么?”突然,乌兹米的声音顿住了,他也同样注意到了那两个名字:“基拉·大和;卡嘉丽·大和!”他轻轻的念出了这两个名字,声音里有一些不可思议,又似乎有一丝恐惧。

过了很久,乌兹米没有抬头看真,他的话语里终于失去了一贯的冷静:“为什么拿这个给我看?”

真没有回答,隔了一会儿,才淡淡的说:“我以为你会有兴趣。”

“你都知道了?”乌兹米的声音逐渐颤抖:“什么时候知道的?”

真还是没有回答,乌兹米似乎也丧失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力量和勇气。停了一下,再次开口的却是真:“不想去见一见他们么?”他的声音仍然很冷静。

乌兹米也终于恢复了平静:“你呢?想见他们么?”他抬起头来看着真。真仍然笔直的站在那里,黑发黑衣的映衬下越发显得他的双瞳血一样的红,但原本应彰显热情的红色在他眼中却透露出深不见底的冷淡。“这不是在我的权限内可以决定的,乌兹米大人。”他以同样冷淡的声音回答道。

乌兹米又是一震,他有些苦涩的问:“你是在恨我么?”

“不!”真非常干脆的回答,“仇恨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想不到他会这么回答,乌兹米心中似乎又有些失落,他看着真:“那么,什么东西对你来说是有意义的呢?”

真沉默良久,终于轻声回答:“不知道。”


阿斯兰见到伊扎克的时候,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管是否承认,原来自己心里还是非常依赖伊扎克的,阿斯兰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伊扎克看起来很平静,他以非常公事化的语气神情迎接包括阿斯兰在内的三名红衣新兵的到来;与此相比,他的副手,这艘纳斯卡战舰的副舰长——迪亚哥·艾尔斯特曼却显得热情的过了头。

“好了,弟兄们!”这位剑眉朗目的黄发帅哥眉飞色舞的说,一点也没有顾忌到后辈们目瞪口呆的神色:“我可是这艘战舰上最想念你们的人,只有整天对着这种毫无情趣的家伙的人”他一指伊扎克,完全没有上下级概念:“才能真正理解我现在的心情有多兴奋!”

对于他此番演讲,伊扎克的反应是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不料他得寸进尺,干脆直逼到阿斯兰的面前:“你就是阿斯兰·萨拉?果然是兄弟俩,真是一个模子里面出来的。不过,就算你老哥再优秀,也不用事事都学啊,看吧,现在学出了同样的一副木头表情。”

阿斯兰仍然笔直的站着,心里也微微动了些气:“这不劳前辈费心,”他冷冷的说:“我很快就会让您知道我与萨拉舰长究竟有何不同,而且,是不是木头,也要到战场上才能见分晓!”

迪亚哥微微一怔,随即笑了:“很有骨气么!”他不知是褒是贬的说:“不过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大家来这都是上战场的,如果不机灵一点,可是随时都有可能变成真正的木头哦!”

一直默不作声的伊扎克终于开口:“今天大家都很累了,先修整一下。我们这艘战舰主要是担任这一宇域警戒巡逻的任务,从明天开始,就要进行MS作战演习,各位是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应征入伍的,如果没有经过足够的演练,将来在实战中会非常危险。所以,从明天开始的实战演习希望各位能够认真对待,明白么?”

三人同时立正敬礼:“明白!”
此时此刻,阿斯兰终于确认自己已经身处危机四伏的战场而不是平静安宁的PLANT了。



很多年以后,真·飞鸟仍然会常常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卡嘉丽的情形——那么的出乎意料、没有章法,让人啼笑皆非,却又那么的让他铭记在心。

按完门铃后,他开始准备如何开门见山的表明来意,但结果——

门很快打开了,一个金发女孩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可能就是那个卡嘉丽·大和了。”他心里想,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女孩神情的古怪——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无可奈何,甚至还有些抱歉和脸红:“不好意思!”那女孩开口说“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缺了,虽然我们是从PLANT来的,但并不是逃难来的,很抱歉——”说着,就要关门,真动作先于意识的连忙伸手拦住,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他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我看起来很像推销小贩么?”这也是他跟卡嘉丽说的第一句话。

十分钟后,当乌兹米已经坐在他们家的客厅里时,卡嘉丽仍然在为刚才的误会道歉:“对不起,”她的脸已经完全红了:“我还以为又是那些推销的人——自从我们搬到这里后,几乎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推销各种各样希奇古怪的东西,所以——”她突然注意到面前两人古怪的表情,停了下来。

乌兹米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你以为真是推销员?”他说的很辛苦,好象不敢看那个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而那个身材挺拔的黑发少年,则是面部表情僵硬,冷冷的开口:“大人,您不需要这么勉强忍耐,想笑就笑吧!”话音未落,乌兹米已经放声大笑,边笑边说:“一定会有很多人对这个笑话感兴趣!”

卡嘉丽呆住了,知道自己肯定说错话了,又不能陪着面前的这个人一起笑——那个少年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终于,乌兹米勉强止住了笑:“抱歉,实在是太失礼了!”他的声音里仍然含有笑意,“不过真是很久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事情了。”卡嘉丽尴尬的说:“是么?”心里却在想这究竟有什么好笑的。

和基拉回到奥布已经快半个月了,基拉在一家公司找到了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两个人靠以前的积蓄先租下了一套房子,一切都好像逐渐安定下来了——除了今天傍晚突然有两个自称奥布政府的人登门拜访、说是要进行户籍确认之外。
“请问”卡嘉丽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中年人,“入境的时候已经进行身份确认了,为什么现在还要进行户籍确认呢?”

“这是因为在奥布身份登记与户籍管理是相互平行的,而且现在是特殊时期,一切事情都要谨慎为先。”那个少年主动回答,卡嘉丽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已经平静下来了,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我哥哥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请稍等一下,”她笑着说,还没说完,已经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她的心情完全放松了下来,猛然醒悟到自己有多么的依赖基拉,却没有注意到面前两人细微的神情变化。

基拉一进房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两个陌生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全都以一种探究的神情看着他,至于卡嘉丽,虽然还坐在沙发上,心思却早就飘了过来,简直是在以看救世主的目光望着他。他莫名其妙,还没有开口,坐在沙发上的中年人已经先打招呼了:“你就是基拉·大和先生吧。”

“我就是”,他有些困惑的回答,同时注意到了那位少年犀利的目光。

“我可以单独和你谈谈么?”中年人直截了当的问,这时候轮到卡嘉丽惊讶了,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犹豫的问:“二位不是为了户籍确认才来的么?”

没有人回答,两个人仍然望着基拉。注意到了卡嘉丽担心的目光,基拉直接拒绝:“没有那个必要,我妹妹知道我的所有事情,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需要她回避。”

这次换成两位来客感到惊讶,尤其是那个黑发少年,眼光一闪,盯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看了看卡嘉丽。

沉默了一会儿,“好吧!也许是我多虑了,”中年人苦笑着说“看来,这些年你们过得不错“,又停了一下,他再度开口:“其实,我跟你们的亲生父亲相交很深。”

基拉的脸色变了,似乎猜到了些什么,眼神中有一丝恐惧;真注意到了这一点,脸上隐隐浮现出了一种仿佛了然一切的微笑。卡嘉丽却是非常震惊:“您认识我们的亲生父亲,是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以前了,”乌兹米回答“那时侯——”

“不必说了,”基拉突然粗声打断他,“而且,那么久远的事情也与我们无关!”

卡嘉丽惊讶的看着他:“基拉?!”

“哼!”黑发少年突然冷笑:“你不是说你妹妹知道你所有的事么?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难不成——”他不怀好意的说:“你是最强协调人的这件事她还不知道?”

房间里一片沉默,乌兹米终于出声责备:“真!”但语气里更多的却是无奈。

基拉脸色苍白,不敢看卡嘉丽;真却恰恰相反,他死盯着卡嘉丽,似乎对卡嘉丽的反映非常感兴趣。

卡嘉丽看了看他们,又看着基拉:“最强协调人?”她怔怔的说,语气却很平静。

真仿佛对她的反映不太满意,他看着卡嘉丽“看来你对这个词并不是很了解,需不需要我向你解释一下?”

基拉的脸色愈加惨白。

“真!”乌兹米再度出声,他叹道:“不要太过分了!”

“不需要!”卡嘉丽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冷静,“我哥哥自己会向我解释的,而且,无论那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其实根本不重要。”她站起身,冷冷的看着已经呆住了的两个人,“很抱歉,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二位是不是可以走了?”她显然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

“我很抱歉!”乌兹米站起身来,看着卡嘉丽:“也许下一次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说完他又看了看基拉。

“我认为没有那个必要!”卡嘉丽直接拒绝。

乌兹米又叹了一口气,看着真:“你现在满意了么?”声音仍然很温和,“主人已经下逐客令了,我们不能再赖着不走了。”

真此刻的脸色似乎比基拉也好不到哪里,他看了看基拉,又看了一眼卡嘉丽,简直像是有些负气似的,掉头就走,连乌兹米都没有等。

看见他们两个走出大门,卡嘉丽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似乎突然用光了,她缓缓的坐到了沙发上,抬头看了看仍旧呆呆的站在那里的基拉。


坐在车上许久,真仍然一声不吭。乌兹米忍不住了,叹道:“你这次是真的过分了一点。”

真没有回答,良久才冷冷的应了一声:“是么?”

乌兹米似乎并不在意,继续说了下去:“本来,你和我都是对基拉·大和比较感兴趣,没想到他的妹妹——”他停住了,好象找不到词语描述。

真恢复了平日的冷静:“那个人是个懦夫,”他简洁的说:“他在依赖他的妹妹。”

“也许是吧!”乌兹米的声音仍然很平静:“不过,有人可以依赖也是很幸运的事情。”

真又不出声了,双手却不自觉的握了起来。他听见乌兹米在他旁边说:“无论如何,我们要再见他们一面,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这么做。”

“乌兹米大人也相信直觉么?”他略带嘲讽的说,“不过这次你的直觉应该没有骗你。”

乌兹米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生气:“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可能就会理解我现在说的话。”

“我从来不会去想那么久以后的事,我只关心现在自己的心情。”真冷冷的说。

乌兹米似乎又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开口,车子里很快被寂静所笼罩。


一直到吃完饭,洗完澡,两个人都躺在床上的时候,卡嘉丽都没有再提到“最强协调人”的事情。基拉终于忍不住了,他坐了起来,看着卡嘉丽:“为什么不问我?”

卡嘉丽仍然躺在那里,神色很平静:“你希望我问吗?”

基拉怔住了,喃喃的说:“我不知道。”

“其实,仅仅听名字,就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卡嘉丽依旧很平静的说:“我只是很好奇是不是我们亲生父亲做的?”

基拉掉过了头,低声说:“是的。”他听见卡嘉丽在她身后轻叹了一声,然后一双温柔的手从背后抱住了他,她在他耳边轻声说:没关系的,基拉就是基拉,你还有我。”

基拉鼻子一酸,眼泪几乎掉了下来,他翻过身,紧紧抱住卡嘉丽:“是的,幸亏我还有你。”他低声说。

那一夜,两人一直拥抱着直到天明,心绪安宁,甚至连语言,对他们来说都已经是多余的东西了。
Sunday, December 04, 2022 17:51:35 PM tomikyo PERMALINK COM(0)
救赎
作者:tomikyo


第二部




还没有走到相约的地方,阿斯兰就已经远远的看到了卡嘉丽的身影,她正坐在长廊旁的阴影之中,那层层叠叠的树影仿佛全都沉到了她的眼睛里,使得本应该灿烂无比的金色的双瞳罩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有些虚无缥缈,又有些深不见底。

阿斯兰心中微微一紧,脸上却没有带出来,他轻轻的走到卡嘉丽的身旁,温柔的笑着:“要睡着了么?”

正在发呆的卡嘉丽这时才注意到他的出现,有些慌乱的站起身,不好意思的微笑着:“没有”,脸不由得有点红。

“想什么呢?”

“没什么,很久以前的一些事,自己都记不清了。”

阿斯兰没有再问下去,却把手伸了出来:“看,这是什么?”他的手中是条红色的项链,上面的坠子却是一个小小的红色的类似于香囊似的小袋子。

“守护石?”卡嘉丽惊讶的说:“我以为丢了。”

“是丢了”,阿斯兰加重语气说:“不过被我捡到了。”

没有注意到阿斯兰的语气,伸手将守护石接了过来,卡嘉丽有点感慨的说:“这个坠子我带了很久,大概有十一年了。”

“谁送的?”

“我父亲,那个时候还是在奥布呢!”

“卡嘉丽原来在奥布待过呢?”阿斯兰有些惊讶。

“恩,不过是很小的时候。”卡嘉丽仿佛不愿多说。

注意到了这一点,阿斯兰又转过话头:“这里面装的石头原来是叫守护石啊?”

“其实真正的名字是叫孔雀石,守护石的名字是基拉起的。”卡嘉丽的神情又有些恍惚。5岁时的基拉站在自己的眼前,手里拿着守护石,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己:“不要哭了,这个石头呢其实是叫守护石,卡嘉丽只要一直带着的话,将来一定会比我厉害的多,所以爸爸才会把这个给卡嘉丽。”5岁的小人绞尽脑汁的编着安慰的话语。于是父亲随意买来送给自己的石头也就真的具有了一些象征的意义。卡嘉丽的脸上不由得又浮现除了略带寂寞和悲伤的笑容。

发现到了卡嘉丽的恍惚,阿斯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卡嘉丽的手,“走一走吧!”他微笑着看着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的卡嘉丽。

卡嘉丽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没有挣脱,目光中却隐隐有些歉意。

“那个,能送给我么?”阿斯兰好象不经意的问道。

“守护石?”卡嘉丽有些惊讶。

“对!”

卡嘉丽停下脚步,看着阿斯兰,似乎有所领悟:“好吧!其实如果不是你捡到的话,本来也已经丢了。”

阿斯兰这时却有些惊讶,好象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痛快的答应似的,怔怔的看着她。

卡嘉丽已经将守护石挂到了阿斯兰的脖子上“希望它真的能够守护你,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她缓缓的说,语气中有丝温柔。

阿斯兰没有说话,但目光中有些感动,又有些感激。“我想介绍你认识一个人。”他突然说:“就是我哥哥”,他的脸不由得有点红“上次我跟他提起你,他说很想见见你。”

卡嘉丽有些犹豫,抬头看了看阿斯兰,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吧。”


基拉这时正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靠着床坐在地板上。眼睛仿佛没有焦距的看着房中的一切。昨晚以后,他没有再看见卡嘉丽,他听到她起身出门跑步,出门上学,自己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脑中一片空白,拒绝去思考。也许在大脑迟钝的时候,其他感官真的会更灵敏。他现在觉得自己可以听见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声音。原来静到极点并不是听不到任何声音,而是一切声音都交织在一起组成一股“嗡嗡”的狂潮向你迎头罩了过来,让你无处可逃。

听着街道上偶尔传来的人声,他越发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我这是在哪里?我在干什么?我究竟是怎么了?”他怎么也想不出答案,潜意识里也许也是在拒绝思考答案,他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要裂开了。

“什么人快来救救我吧,什么人都行。”他抱着自己的头,低声说。嘴里却习惯性的轻声唤出一个名字:“卡嘉丽。”

卡嘉丽!迷雾突然被驱散,与此同时,真实的痛苦促不及防的向他直劈过来。在那一瞬间,软弱已经彻底将他打垮,他终于痛哭出声,但大脑也不顾他的意志逐渐清醒:“我应该怎么办?”他低声问自己“我又能怎么办?”他苦笑着“从一开始,我就只能以一种方式活在这个世上!”



当伊扎克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静静等待着阿斯兰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即将面对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会面。午后的一切都显得异常安宁平和。偶尔经过的行人也都带着一种怡然自得的神情,不时从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低声笑语。伊扎克坐在那里,竟有些不知身处何处的恍惚,曾经经历过的生死一线的战场也久远的仿佛上一世的回忆,虚幻而不连贯。

他将头向后仰起,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略带暖意,让他的心里升起一种久违的温柔心情,眼睛也微微的闭起,正是在这样一种悠然放松的心境下,他见到了卡嘉丽。

“伊扎克”,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阿斯兰,打断了他的神游天外。他转过脸,一时竟有些神情恍惚,但阿斯兰身边的金发女孩却让他的思绪迅速回到现实。他有些狼狈的起身:“不好意思”,他抱歉的笑着:“太舒服了,几乎要睡着了。”只这一瞬间,他已恢复到平常自制有礼的伊扎克,刚才那一时的失神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但却已经无声无息的印在了卡嘉丽的眼中。

看着他自然而然的掩饰,卡嘉丽油然而生的却是一种亲切之感。这种并不常见的认同感不自觉的流露在她的眼中,致使伊扎克在听完阿斯兰的介绍,微笑的转向她的时候,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动。

卡嘉丽在心中叹息,“这个人太敏锐了,一定比自己要辛苦的多。”脸上却已经挂上了和煦的笑容:“阿斯兰经常向我提起你,说你是他最重要的哥哥!”卡嘉丽的语气中显露出了难得的轻松,以略带着促狭的口吻说道。

“卡嘉丽!”想不到卡嘉丽会突然在这种时候打趣自己,阿斯兰的脸立刻红了起来:“我哪有?”

“我哪有?!”不料伊扎克也一反常态,微笑着重复着阿斯兰的话:“5岁以后我就没有听过阿斯兰用这种口气说话,我原以为不会再有机会听到了——看来卡嘉丽小姐的影响力果然非同一般。”

阿斯兰的脸已经彻底的红了起来,索性闭上嘴不再开口,心里却感到一丝从未有过的温馨。午后的时光就在三人之间这种难得一见的温馨中缓缓流过,初次见面的伊扎克和卡嘉丽却异乎寻常的相处得非常融洽。就在这种和谐的气氛之中,他们似乎将一切的话题都谈到了:谈到了阿斯兰小时侯的顽皮,谈到了伊扎克的军旅生活,甚至连卡嘉丽日复一日坚持下来的晨跑都谈到了……他们聊得那么亲密自然,致使日后阿斯兰回忆起那个下午的时候,都不免有一种似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预料之中的黑暗——基拉果然不在房中。卡嘉丽靠着房门缓缓的坐了下来,一天的力气终于在这里全部用尽:“结果只能如此么?”她轻声对自己说,房中的黑暗深不见底,没有人给她回答。



与此同时,走在回家的路上的阿斯兰平静的停下了脚步:站在他面前的是异常冷静的基拉·大和。

“可以离开卡嘉丽么?”基拉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问道。

“不可以。”阿斯兰也不假思索的直接拒绝:“你以什么资格来如此要求我?”他冷笑着问道,丝毫不客气的语气中隐藏的却是深深的妒意。

基拉咬牙不语,目光却越来越狠毒“你根本不会明白卡嘉丽”,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再度开口:“你了解卡嘉丽的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别开玩笑了,一个你根本无法了解的人怎么会爱上你?”语气中的仇恨一览无遗。

这句话出乎意料的直击到阿斯兰的痛处,眼前浮现的是那天早上在桥边看到的场景:比起后来基拉的示威,真正打击到他的其实是最初那两个人的拥抱——那旁若无人、仿佛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的拥抱,仅仅是站在旁边看着,就觉得自己已经被推到了天涯海角。

心中的刺痛让他口不择言:“不错,我是什么都不了解,但我肯定比你更能让她幸福!你的了解毫无用处”,他再度冷笑着:“你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他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真正自私的人其实是你,明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明知道自己不会得到幸福,还想要将卡嘉丽拖下水,你想让卡嘉丽跟你一起毁掉!你才是最软弱最卑鄙的家伙!”

基拉的脸突然变得煞白,身子也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他僵硬的站在那里,似乎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阿斯兰没有再看他,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没走几步,却又站住了脚“对不起,”语气中恢复了一些理智,他低低的说:“我本来不想这样,如果你不逼我的话。”基拉没有回答,就好象根本没有听到似的,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阿斯兰停了一下,终于还是继续走了下去。身后的基拉却仿佛已经变成了亘古不变的化石,与夜色完全融合到了一起。







卡嘉丽走出家门,深吸了一口气。一夜未眠并没有让她感到疲惫,却反而让她异常清醒,她更清醒的知道的是:基拉昨晚没有回来。

心不在焉的跑在路上,她甚至有种滑稽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居然还能坚持每天的长跑,习惯还真是一种奇妙的事情!正是在这种奇妙的心情下,她看到了站在前方的伊扎克。

伊扎克看着她越跑越近,平常冷静坚毅的双眼此时却深不可测,似乎没有任何表情,又似乎包含了一切的思绪。
“你好象并不惊讶?”他开口道。

卡嘉丽停了下来,站在他面前:“你对于我的‘并不惊讶’好象也不感到奇怪。”

“我明天就要出发了,”伊扎克淡淡的说:“在出发前,我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再见你一面,但说实话我自己都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卡嘉丽看着伊扎克:“你平常说话也都这么坦白么?”

“不”,伊扎克说得非常直接:“恰恰相反,比一般人要保守的多。”

卡嘉丽笑了:“这就是你来见我的原因。”她的话语中忽然有了一丝温柔。

伊扎克移开眼睛,声音中终于有了一些波动:“阿斯兰向你谈起过我么?”

“谈了很多。”

“那我们母亲的事呢?”

“谈的更多。”

伊扎克回过头:“他都谈了一些什么。”这句话仿佛是顺口问出来的,语气中的疑问意味并不重。

“他说他觉得很对不起你,因为他把大部分的母爱都抢走了,却让你承担了过多的义务。”

伊扎克静静的听着,似乎并不感到惊讶。沉默了一会儿,他抬眼直视着卡嘉丽:“听他这么说,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卡嘉丽一针见血的说。

伊扎克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缓缓开口:“我确实曾经很嫉妒阿斯兰,尤其在母亲这件事上,有一段时间甚至是非常的嫉妒。”他的语气中也隐隐的带有了一丝嘲讽,同阿斯兰一样,这丝嘲讽也是针对他自身的:“阿斯兰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将我想象的太完美了,因此更加觉得对不起我,我知道他的心情,但从来没有安慰过他,作为兄长,我并不称职,母亲去世的那件事也是如此,我其实非常的自私和软弱——”

“不”,卡嘉丽打断他:“你没有必要只因为一点点的过错就将自己说得这么不堪,即使这样,你也已经做的很好了,一般人都会这样——”

“但我不能像一般人那样!”伊扎克突然激动的说。

“为什么不能?”卡嘉丽声音逐渐温柔:“这就是你的极限,你所追求的完美的极限,你只需要承认他就可以了。”

伊扎克怔怔的看着他,眼泪缓缓的流了下来。

“从昨天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和我的相同之处。”卡嘉丽平静的继续说道:“你一定也感觉到了,因为你比我更敏锐也更清醒。你我最相似的地方就是我们一直都在追求自己的极限,我是不得不这么做,而你——”,她停了一下,“不论最初是什么原因,你已经习惯性的力求完美。”

“但是我们都只是人而已,并不是神。我的幸运恰恰就在于我的天赋的低微”卡嘉丽苦笑着,“而你的不幸就在于你的生来优秀。”缓了一口气,卡嘉丽轻轻的说:“你只是缺少一个人跟你说‘可以了,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而已,如果真的没有这个人的话,这句话就由我来说吧!相信我,自私和过错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和不可饶恕,至少我已经经历过了。”

她抬起眼,忽然笑了笑:“这可能是我这辈子说过的最长的话,想不到却是跟只见过两面的你说的。不过你来这里见我的主要目的也就是为了听这段话吧!”

伊扎克静静的听着,早已泪流满面,与此同时,却也感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长久以来,他一直等待的其实就是这样一句话——他曾经非常希望这句话是从自己的母亲口中说出的。这个女孩说得没错:在来这里之前,他已经知道会在这里听到什么了。





明天就是情人节了,虽然PLANT和地球的关系越来越恶化,局部的小规模的交战也已经有了渐渐扩大的趋势。但是,对于仍然生活在和平中的PLANT上的人们来说,战争仍然显得遥远而难以想象。街上到处洋溢着一种繁华富足的氛围。

“人终究只能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卡嘉丽心不在焉的想着,最近两天,她的思绪好像越发虚无飘渺,随时随地都会飘到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地方。“那些叫嚣态度要强硬,在必要的时候不惜发动战争的人可能连战场都根本没有看见过,只是自我陶醉过了头,所以才会说得那么轻松。” 自己这种刻薄也仿佛越来越变本加厉了。卡嘉丽想起以前跟基拉说起这些的时候,基拉只是淡淡的说:“提那些蠢人干什么,反正他们也只是吃饱了没事干,与咱们无干。”想起基拉当时的语气,卡嘉丽不由得又轻轻笑了笑:若说刻薄,自己恐怕还是及不上基拉。”

“想到什么了?一直在傻笑。”阿斯兰这种无声无息突然冒出来的本事好像越来越炉火纯青了,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总是在走神的缘故,不对!我现在还是在走神!卡嘉丽突然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怎么了?”走在身边的阿斯兰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没什么”,卡嘉丽掩饰道:“你刚才说什么?”

阿斯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追问:“我说伊扎克明天就要出发了。”

“是吗?”卡嘉丽脑子中想的却是今天早上的谈话,她突然有点感慨的说:“像他那种人要参加战争,心里想必很不好受吧。”

阿斯兰又看了她一眼:“你才见过我哥哥一面,却好像比我还要了解他似的。”

注意到了阿斯兰隐隐的不快,卡嘉丽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开玩笑的说:“怎么了?你该不会是在吃自己哥哥的醋吧?”

不料阿斯兰很痛快的承认:“是有点。”

没想到阿斯兰会这样回答,卡嘉丽反而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再度开口,阿斯兰继续的是刚才的话题:“明天伊扎克要走,我要为他送行,可能没时间陪你了。”

“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明天不是情人节么?是你和我一起过的第一个情人节!”阿斯兰的口气中包含着不常见的冲动。

卡嘉丽惊讶的看了一眼,终于有些明白似的,低声说:“对不起。”眼中含有一丝歉意。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阿斯兰突然开口:“情人节,卡嘉丽想要什么礼物?”

本来想说“不用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还没有想好”,有些抱歉和补偿意味的,卡嘉丽问:“阿斯兰呢?想要什么礼物?”

阿斯兰没有作声,却停下了脚步。卡嘉丽也随之站住,转过身看着阿斯兰。
像是终于下了决心,在沉默良久后,阿斯兰抬眼直直的看着卡嘉丽:“我可以吻你么?”脸上的神情和当初问卡嘉丽能否作他女朋友的时候一样坚定。卡嘉丽也和上次一样,不由得又有些怔住。

一切都仿佛最初的重演,在听到卡嘉丽轻声说道:“好吧!”的时候,阿斯兰感到的不是羞涩和欣喜,而是一种百感交集的淡淡的忧伤。

他缓缓伏下身,卡嘉丽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两个人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轻轻试探,这个吻与其说是欲望的渴求,不如说是一种小心的求证。卡嘉丽感觉到了这个轻轻拥抱着自己的男孩的温柔和无奈,心里升起的是一种深沉到极处的悲哀,这种悲哀是因阿斯兰而生的,但里面最深刻的百转千回却是留给自己的。



就像是心有所感,卡嘉丽缓缓的推开了房门,站在她面前的是两天未见的基拉。

两个人默默的对望着,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卡嘉丽的身后是已经黑透了的夜晚,屋子里没有开灯,路灯的微弱光线幽幽的透过窗户,在这种冷清的微光下映衬下,基拉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单薄和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基拉终于伸手将卡嘉丽轻轻的拉了进来,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房锁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两个人都不由得微微一颤。他们站得那么近,近得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卡嘉丽闻着基拉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心里感觉到的却是由衷的酸楚,这份酸楚是那么的突如其来而又细致入微,让她险些有些把持不住,她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基拉胸前,生怕自己一眨眼,眼泪就会不受她控制的自己流了下来。

基拉望着的却是卡嘉丽的头发,眼神飘忽,似乎无法确定站在他面前的是否就是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人,但握着卡嘉丽胳膊的手却仍然有些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良久,卡嘉丽终于开口,声音仿佛是从别人的嘴里发出来的,显得遥远而不真实:“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么?”

基拉没有回答,握着卡嘉丽的手却轻轻的放了下来。
卡嘉丽心中的酸楚更深了一层,也许其中还隐隐的夹杂了一些委屈。再度开口,声音中就不免有了些报复和嘲讽的意味:“那么,”她淡淡的说:“想不想听听我这两天是怎么过的?”

基拉又是微微一颤,低下头看着卡嘉丽;卡嘉丽也终于抬起眼望着基拉:基拉的眼睛仿佛已经全部沉到了阴影中,原本明亮的紫色双眸在忽明忽暗的微光中显得深不见底。

“这两天我一直跟阿斯兰在一起,我们一起散步,聊天;对了,昨天我们还一起去见了阿斯兰的哥哥——”卡嘉丽平静的说着,感觉到基拉越来越激烈的颤抖,心里隐隐有丝满足的快意:“就是那个参军的哥哥,他人很好,我们也聊的很愉快。今天呢——”

“别说了”,基拉终于忍不住,低声说道。卡嘉丽却像没有听到似的,仍然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我们谈的都是情人节的事情,因为明天就是我和他一起过的第一个情人节——”

“不要说了!”

“你知道阿斯兰想要什么情人节礼物么?他说他想吻——”

基拉突然一把抱住卡嘉丽,猝不及防的向她狠狠的吻了下去。这个吻是那么的粗暴任性,没有保留,卡嘉丽感到一阵阵晕眩,双手却早已主动环住了基拉的脖子,并开始热切的回应。这个吻可能是世界上最热情的吻——那种热情是以不顾一切的绝望打底的,表现出来的却是祈求一切的奢望。

仿佛已经经过了千年万年,又仿佛仅仅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两人的唇终于依依不舍的分开,基拉的头缓缓的伏在卡嘉丽的肩上,眼泪不停的流了下来,哽咽声越来越大,最终痛哭失声,卡嘉丽也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们就像是两个无辜的饱受委屈的孩子,紧紧的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当哭声渐止,一切仿佛都已经渐渐的平静下来,二人的心绪是从未有过的平和安宁。他们仍然静静的拥抱着,聆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终于,基拉轻轻的将卡嘉丽抱了起来,卡嘉丽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知道基拉抱着自己走进卧室,并缓缓的放在了床上。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卡嘉丽睁开眼睛,看着伏向他的基拉:这是他们共同的选择,所有的犹豫、徘徊、挣扎和痛苦都只是为了这个结局。

卡嘉丽的双手温柔的穿过基拉的棕发,轻轻的揉搓着,她恍惚的想:“为什么每次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我都会感到如此的孤独和悲伤呢?”她感到了基拉温柔的亲吻和抚摸,“也许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体,一分为二的存在让我们错以为可以互相安慰依赖”她听到了基拉轻微的喘息和自己急促的呼吸:“但最终还是要以再次的合而为一来证明彼此的不可分割……”她的意识逐渐模糊,理智慢慢远去,一切都只是在随本能而行,二人都在拼命渴求着对方的给予,同时毫无保留的放开了自己的一切。在最后的那一刹那,他们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但一切又都刚刚开始。明天——将会是一个不同的世界。但当时的他们,并不知道那翻天覆地的世界将会将他们引向何方……
Sunday, December 04, 2022 17:49:52 PM tomikyo PERMALINK COM(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