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残缺
作者:深水蓝蓝

有的时候他常常,会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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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脆不要回来!』

醒来的第一眼,看到苍白的天花板。
嘴里还在轻嚅着几近相同的话。
“你……不要回来。”

伊扎克认真的切割着盘子上八成熟的荷包蛋。
然后他突然想到,也许自己会就这么几十年如一日的在早上吃着同样的荷包蛋。
“哈。”
不可避免的笑起来。
“你看——结果变成了这样。”

该由谁来负责呢。
你这个混蛋。

被摔上的门哀鸣着反弹开来。
桌上的餐刀与叉子整齐的摆放于原处。
盘中的黄色流状体,还冒着淡淡的雾气。

室外的空气并不比房间里清新。
第二次深呼吸后便放弃的伊扎克深刻体会到,自己所处的地点。

这里是地球。
一片被污染的大地。

『好见鬼!』
他又开始胡言乱语。
『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为什么不在。

『明天我就要回去!』
对,就是明天。
『我受够了!』
再也不要忍受了!
『回去找母上,还有迪亚哥!』
他们不会这样无视我。

而你,你呢。
总是把我当成空气。
我不是空气。
不是!

我明天就回去!

伊扎克大声嚷着。
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坐到地上。
静静的坐了很久。
直到太阳大的将他的皮肤晒到通红。

『我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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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扎克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要回家的自己却朝着离住所最远的那家便利店走去。
这至少要四十分钟的路程。
而且东西很贵。
他不知道。
正如他记得自己天天嚷着要回PLANT,却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仍旧待在这个污浊的大圆球上一样。

『因为没有洗衣粉了。』
他自言自语。
『浴液也没有了。』
对对,还有还有,冰箱需要用成盒的纯净水和牛奶来填满。
『所以,我来了。』

便利店的大婶一看到自己就殷勤的笑。
伊扎克觉得很奇怪。
『不过已经习惯了吧。』
那个混蛋也总是这样朝我笑。
还有迪亚哥,还有尼可鲁。
嗯这么一说是不是拉斯堤和米歇尔前辈也是这样?
哦哦,当然,我没有忘记队长。
还有很多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后辈同辈前辈。
总之,大家都笑的很龌龊。

『对,龌龊。』
伊扎克把一大盒麦片扔进手推车。
在那之前,底部已经堆满了各种口味的方便面。
然后他步入了零食区。
『我不喜欢水果软糖。』
他哗啦啦的从架子上扯下一大包包装精美的水果软糖。
掂量了一下,扔进车里。
接着是冷冻区的沙拉。

伊扎克边走边想。
他确定在来的路上的确想过要买些什么的。
但是现在他却想不起来。

『我是无所谓的。』
反正今天忘了明天也一样可以来。
『所以,明天再来。』
于是他心安理得的推着车走向收银台。

大婶年轻的女儿突然不知从何处窜出,挤开肥胖的老妈站在收银台的里端。
她朝伊扎克笑。
“先生,您要付帐是吗。”
『……』
那你觉得我想干嘛。
伊扎克把车拉到柜前。

少女红了脸。
原因不明。
伊扎克偏开视线,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还是想不起要买的是什么……』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今天太阳很大。』
『紫外线一定很强。』
『地球果然是个糟糕的地方。』
『也许明天,我就回去了。』
『母上还在等我吧。』
『那个时候,还没来得及跟她道别呢。』
『一定会担心的。』

“先生。”
少女甜腻腻的声音响起。
“一共是……”
伊扎克把手伸进口袋。
『…………』
什么也没摸到。
『…………又忘了么……』
好象在昨天换下的衣服里。
他只好开口。
『对不起。』

“又忘带了?”少女眨眼,脸上没有一丝愠色。
伊扎克点点头。
“没有关系。”
大婶勤快的把消过磁的物品放进购物袋。
“下次来的时候补上就是了。”
『不好意思了。』
伊扎克从她手上接过满当的袋子。
然而心里却没有那种所谓的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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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兰被玄关的响声惊醒。
反射性的伸手——意料之中的落了空。
“啊伊扎克…………”
头痛的更剧烈了。
阿斯兰撑住身体坐起来。
“又跑出去了么……”
一声不吭的。
真是没有办法哪。

阿斯兰走进厨房的时候,最先看见的就是桌上盘子里,被捣成一团的没有熟透的荷包蛋。
“…………”
靠近观察了一下。
发现是与平时不一样的手法。
“利落的切口。”
但是实际上他也只看到了最后的成果而已。
而且还被搅的乱七八糟。

“伊扎克。”
阿斯兰开始在院子里找。
然后是大门口,矮矮的木门拉开后他探出头。
对面买完菜的老奶奶正在找钥匙。
“请问,看见我家小伊了么。”

折回玄关换了跑鞋,阿斯兰把钥匙插到门边的花圃里。
抬起头的时候,他觉得今天的阳光真的非常明媚。
“走了。”
他对着院子招手。
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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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东西很重。
伊扎克就地坐下。
『我累了。』
累了就要休息。
『所以就这么坐下吧。』

太阳依旧晒得他皮肤发红。
『很难受。』
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
在家里躲个一两天就会好过来。
或者洗完澡后让那个混蛋帮他抹点乳液。
那东西虽然香的让人厌恶,但不可否认对于他这不适应地球的肌肤来说非常有效。
当然比起忍受难闻的香味来说,被某个混蛋全身从上到下摸个遍的感觉更让人恼怒。
当然当然,还有那时不时传入耳中的,愚蠢的咽唾液的声音。

『阿斯兰你是个混蛋。』

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然后又丢着我一个人不理不顾。
想你那位漂亮(?)的奥布公主了吧。
还是你那个童年好友?
哼。

伊扎克摊开手脚躺到地上。
『想睡了。』
于是闭上眼睛。

路边草丛里的悉唆声引起伊扎克的注意。
他用手撑着上身,把视线转过去。
被拨开的草丛沙沙的闪回原地。
明显后面有什么东西。

『也许是蛇。』
蓝色的眼睛闪了一下。
『我还没有亲眼见过蛇。』
书上的图片倒是看过不下几十次。
『抓来看看。』
他抿抿唇,翻过身匍匐着向草丛爬去。

接近的同时草丛再次有了些动静。
伊扎克微微的笑了。
『一定要抓到你。』
他在目的地前停下来,然后悄悄的伸出手。
『不知道是不是图片上见过的那种。』
小腿高的杂草被拨到一边。
趴在地上的人探头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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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兰原地站了几秒,接着重新迈开步。
乡村小道很窄,于是他大老远就看到了一个横在路中间的身影。
一月来只要伊扎克失踪他就会沿着这条村子里的唯一的一条路找过去。
总会在某个地方看见想要找的人。
“伊扎克。”
阿斯兰开始用小跑步。
“总算是找到你了。”

坐在地上的人抬抬头,却又无视般的转开。

“今次又怎么了?”
阿斯兰一口气跑到伊扎克身边,俯下身想要拉起他。
『我去买东西。』
地上的人回答。
“啊啊,买了什么。”
眉皱起——
“怎么弄的这么脏。”
全身上下一片狼籍。
“泥沙和树叶沾的到处都是。”
『走的很累,就坐下了。』
阿斯兰拍拍他脏到不能再脏的衣裤,然后拉下他头发上的树叶。
“在地上打过滚么?”
『没有。』
“那单坐下怎么连前面也脏成这样?”
阿斯兰开始拍前面的衣服。
“唔?”
伊扎克的肚子鼓起一个小包。
摸一下,还热热的会动。
“………………什么东西…………”
『蛇。』
再摸一下。
“…………蛇是冷血动物哎。”
『你喜欢猫吗。』
“哈?”
『喜欢吗。』
“………………让我看看是什么。”

伊扎克开始解扣子。
第四个松开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脑袋就从里面钻了出来。
几秒钟后阿斯兰叹气。
他说。
“你不会是要养吧……”
然后闭上眼等答案。
——他不想再因为那片过分白晰的肌肤而失神。
目前首要的任务是把他安全的带回暂时的家里去。
『它也许喜欢我。』
伊扎克用一根手指轻点着猫咪的小脑门。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回奥布的话可不能带着它的。”
『我要养。』
“喵~~~~”
“………………………………”

阿斯兰垂头。

“…………没办法……回家吧。”
『我要带着它。』
“当然当然。”
阿斯兰抱起地上的一堆购物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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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衣服扣好吧……”
阿斯兰歪着头,从购物袋的边缘投过视线。
『这样它会闷死吧。』
伊扎克的食指轻轻绕着小猫还很短的胡子。
“不会的…………还不至于。”
『我不要。』
如果闷死了怎么办。
所以不要。
“…………”
阿斯兰拼命的纠回自己很有问题的目光。
然后决定不再说话。

伊扎克心情很好的样子,怀里的小猫也喵喵的叫着仿佛跟着新主人们出行野游般的开心不已。
『哪,牵手。』
阿斯兰微笑着把手上的东西调整到左手,腾出右手来。

温热的掌心交迭着。
十指相扣。

几年前,即使是在肉搏战里也很少会出现这样接触的机率。
阿斯兰不曾同伊扎克这样近身过,在两人来到地球以前。
不要说别人了,就连阿斯兰本身,也不曾想过有一天会带着这个总是对自己抱有莫明敌意的孩子,过这样的生活。
可是偏偏就变成了这样。
他,和他。
两个人逃亡一般的,从PLANT来到地球。
接着就生活在一起。

可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伊扎克对过去两年里的事情已经不存在一丝丝记忆。
阿斯兰很清楚,自己也只是那位黑发议长精心布下的一颗棋子。
用来监视的一种手段。
那个人不知用什么残忍的方法夺走了伊扎克关于两个最珍视的人的记忆。
用来作为伊扎克可以继续生存的交换。

阿斯兰一直也都知道自己正在被人无耻的利用着。
但被迫和心甘情愿,根本就是两回事。

他一直,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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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的手紧了一下。
『到家了。』
伊扎克提醒着看起来在想心事的人。
“哦………………伊扎克知道的吧,钥匙在老地方。”
抱着大包小包的阿斯兰抱歉的笑笑。
『唔。』
于是有人弯腰去找。

『先给小猫吃点东西。』
伊扎克坐在沙发上说道。
猫儿从他怀中窜到柔软的布质沙发上。
“好的。”
阿斯兰认真的走进厨房,准备把购物所得收拾一下。
『我记得有麦片。』
于是应着这个声音,阿斯兰在袋子里找到了一大包精装麦片。
“是的。”
『我还买了牛奶对吗。』
迅速的翻了一下,没有找到。
“你记清楚了?”
『仿佛是的。』
阿斯兰叹了口气。
“不,没有。”
客厅里的人闻言拎起小猫就朝厨房走来。
“你看。”
阿斯兰把袋子摊开。
『我记得……』
伊扎克把手中的猫放到桌子上。
『让我想想……』
“我待会儿去买,没关系的。”
他把麦片递到伊扎克手上。
“喂你的小猫吧。”
『唔。』
接过来,手法粗暴的撕开包装袋。
“…………这样开小袋的时候会洒一地的……”
阿斯兰手快的从旁边拿过一个碗放在已经开始扯小袋的伊扎克手边。
『我想需要一点牛奶。』
“……暂时用水吧。”
伊扎克立刻端着小碗转身到水池边接了半碗水。
“………………你这样小猫会拉肚子的……”
被人以不明所以的眼光盯着看。
“…………好歹用热水吧。”
『好。』
“不……等一下还是我来!”
阿斯兰丢下手上的水果糖,奔了上去。
他当然没有忘记前天这个家伙说着要喝水却被烫个正着的情景。
虽然伊扎克撅着嘴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真的是非常可爱,但阿斯兰宁愿一辈子都不要再看到这样的表情。
至少不是因为被开水烫到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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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扎克的一天几乎无所事事,除了抱着刚捡来的猫坐在庭院里晒太阳。
阿斯兰在他耳边说了半天,也没能把他叫回来。
于是他只好向对面的老奶奶借了一把伞,撑开来架在伊扎克的肩膀上。
那是一把很可爱的伞,据老人说是她在城里读书的小孙女以前用的。
有着粉红的颜色,和细碎的花边。

“你好好坐着,我去买牛奶。”
麻烦的小猫不吃热水泡出来的麦片,阿斯兰只好亲自跑一趟。
除了必要的猫食,还有伊扎克不知为何怨念满满的牛奶。
粉色的小伞挡住了阿斯兰的视线,躲在底下的人一言不发。
“不要再跑出去了知道么。”
伞癫了癫。
表示下面的人在点头。
阿斯兰放心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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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帐的时候被告知,早上『那个漂亮的银发孩子』又忘了带钱包。
阿斯兰无奈的笑着掏出信用卡。
临走的时候,挤开大婶站到收银台前的少女诚挚的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她说。
“希望那个孩子的身体早点康复啊。”
女性细腻的直觉。
阿斯兰站在原地,默默倾身。
然后接过大婶手上的购物袋。

他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康复』了呢。

大大的太阳下,阿斯兰一个人迈着有点寂寞的步子。
便装口袋里的手机“哔哔”的振动起来。
有些陌生的感觉。
不知什么时候起伊扎克变得很怕突如其来的惊吓,包括声音。
所以阿斯兰的手机一直设定成振动,只是自从来到这个乡村以后就没再接到过电话。
卡嘉莉说过,要完完全全的放自己一个长假。

然而现在盯着屏幕上的一串号码,阿斯兰隐隐揪紧眉心。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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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扎克好象是做了个梦。
梦里有母上,也有迪亚哥。
只是看见的全都是他们的背影。
不管伊扎克怎么努力的想要走到他们的面前——却始终走不到。
他记得自己一直走啊走,还不停的呼唤着他们。
可是一次也没得到回应,相反,他们还离自己越来越远。
『为什么不转头看我呢?』
伊扎克委屈的想哭。
『我想回家……我不要跟阿斯兰在一起了。』
『他总是丢下我一下人…………我讨厌一个人。』
『伊扎克想回家……』

然后他就醒了,怀里热热的温度有些令他不适。
低下头,看见的是一团毛茸茸的小球,和一鼓一鼓的小肚子。
“这是什么东西?”
伊扎克完全清醒过来。
他把毛球拨过来,看见一对尖尖的小耳朵。
“猫??????”
这里竟然有一只猫?
趴在我身上,在睡觉??????
“迪亚哥!!”
他直觉的喊出这个名字。
“把这东西弄走!!”
小猫被惊醒,翻滚着身子跳到地上。
“去去。”
伊扎克朝它挥手,接着赫然发现肩膀上架着一把伞。
“………………这是谁放的???”
恶俗的粉红色还带着难看的花边???
“迪亚哥你给我死出来!!”
………………………………
………………………………

庭院里安静的只能听到风声。
迪亚哥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景象慢镜头一般的从伊扎克眼前闪过。
“…………这……”
这是什么……
我在哪里……
迪亚哥……在哪里???

被推倒在地的花伞翻着圈靠在矮矮的墙根,小猫轻叫着蹦到伞下。
伊扎克从地板上站起身,力不从心的感到一阵晕眩。
“KUSO…………这是什么鬼地方!”
他要出去。
“开什么玩笑,母上还在……唔………………”
声音突兀的卡的喉咙里,再也喊不出一个字。
“咳咳…………”
他很努力的试着,想要挤出一个字,或者两个。
然后在重新发出声音前,头部剧烈的疼痛便狠狠袭来。
击打的他几乎站不直身体。
“SO…………”
眼里有什么涌上来,潮湿的感觉令人厌恶。
“………………”
再也无法发出一个声调的喉间冒出一股腥涩的气味。

“伊扎克!!!”
他听到有人在叫这个名字。
直到被人紧张的扶起来后才意识到——这正是自己的名字。
“唔…………”
于是挣扎着睁开双眼。
“你怎么了??为什么躺在地上??”
他很想说,迪亚哥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可是眼里的那张脸却不是迪亚哥所有的。
蓝色的头发在眼前轻晃着,映着一对刺目的绿色眼睛。

阿斯兰顾不上手里的东西,把它们一股脑儿扔到地上。
因为在栅栏外就看到倒在地上的人不断颤抖着。
他喊着那个人的名字,直接跳过矮门奔进庭院。
“伊扎克!!!”
他看到那个人苍白的脸,竟然想起了被勒令忘记的那一晚。
同样没有血色的脸庞,就像现在一样。
“你怎么了??为什么躺在地上??”
小心翼翼的抱起他,心慌的等待着。
直到看见那对蔚蓝色的眼睛睁开后,阿斯兰才稍稍宽心。
但是刚刚放下的心立刻又被揪紧。
他分明看到那对瞳孔在眼前骤然收缩。
伴随着更加剧烈的颤抖。

伊扎克的手指纠结在胸前,在衣服的布料上留下深深的皱褶。
“………………”
他想说不。
不要碰我。

眼前有一个人。
黑发的男人。
带着迷一般的微笑,手中的长链上,吊着一枚雕刻着铭文的银色十字架。
他说。
“这是个诅咒,咒语是一个名字。”
男人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无法聚焦。
“记好了,我只说一遍。”

——阿斯兰。

“不………………”
伊扎克想要逃开,于是只有拼命的挥舞着手臂。
“不要碰我…………”
“伊扎克,伊扎克!”
阿斯兰抓住他的手,用力的将他搂到怀中。
“冷静点伊扎克。”
他抚着伊扎克冰冷的脸,将他零乱的浏海顺好。
“是我,阿斯兰。”
怀里刚刚才因为他温柔的举动而安静下来的人猛的僵直了身体。
“阿……斯兰…………”
“是我。”
“…………阿斯兰…………”
“嗯。”
“阿斯兰…………”
“?”
被叫着名字的人吃惊的低下头,看着伊扎克一遍一遍念着那三个字。
蓝色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淡。
直到完全消失。
“伊扎克…………伊扎克!!!”
阿斯兰惊恐的看着那个银发少年失神的双目完全闭合。
倒靠在自己肩上的同时,唇角溢出一丝腥红色的液体。

“…………伊扎……伊扎克!!!”

失声叫起的瞬间,有什么影象闯入脑中。
阿斯兰想起,还是那个,被勒令忘记的夜晚。
同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倒下。

在被血染红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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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兰用手一遍遍试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伊扎克的体温。
完全没有发烧应有的热度。
那么就不是什么中暑之类的毛病。
但是伊扎克过度苍白的脸孔和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还是让阿斯兰的心隐隐揪起。
“你不会有事吧…………”
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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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见到伊扎克,阿斯兰就会浑身不自在。
当然,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虽然他也很怀念那个除去战争就没有其它事情可担心的年代。
就算每天都会被那个银发的孩子揪住说着什么要决斗之类。
然后阿斯兰就会悄悄对着总是跟在银发少年身后的人露出微笑。

——他在看着我。

这个时候,就只看我。

迪亚哥收到暗示以后就会翘起嘴角耸耸肩。
阿斯兰明白,他不是不在乎。
他只是太过了解。
比如——阿斯兰只是伊扎克追逐的一个目标罢了。
说白了,就是假想敌。

只是这样而已。

又比如——不管决斗结果如何,这个孩子仍然会跑回去找他的室友。
而不是你阿斯兰。

阿斯兰试过很多次,不管是输还是赢——伊扎克要么一脸不屑的拍拍手走人,要么凶的不像话的踢翻桌子吼着“下一次不会再输了”之类的话接着怒气冲冲的摔门离去。
怎样也好——没有一次,他从没有一次曾留下来过。

有的时候阿斯兰会有点悲伤的看着那个身影狂奔而去。
心里想着“如果你可以安静的留下来,一次也好…………”

上了战场以后,五个人的团队没有多久就剩下了四个。
接着是跟他们交情甚好的前辈。

阿斯兰不止一次的呆呆望着伊扎克脸上那道伤痕,想着,究竟要如何才能为他抹去这份耻辱?
他当然不愿意伤害基拉。
就如同他不能看见伊扎克受到伤害一样。
但当二者同时摆在面前时,阿斯兰不可避免的迷惑了。

于是仿若回应着他的这份迷惑一般,紧跟着离开团队的,便是那个总是很温柔很平和的尼可鲁。
伊扎克一遍遍的敲打着更衣柜,阿斯兰在那一刻,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伊扎克的泪水。
阿斯兰多想紧紧的抱住他,揉揉他因为过于激动而散乱的头发。
告诉他:
“我会为尼克鲁报仇——我也会为你洗去耻辱。”
近在咫尺的蓝色眼睛拼命的把点点晶莹压了回去。
伊扎克推开阿斯兰,朝门口奔去。

在迪亚哥飞快的跟出去以后,阿斯兰才回过神的看着自己的手。
我干了什么?
竟然想要拥抱他?
在迪亚哥的面前?

不是不敢,只是不想。
让三个人都难堪,不是阿斯兰的目的。

第二天在舰艇不算宽敞的走道上与伊扎克相遇,阿斯兰看到他眼底不自然的情绪。
照例跟随其后的迪亚哥一反常态的向他打招呼。
然后勾着银发少年的腰缓步走开。
阿斯兰回过头,惊诧的瞥见伊扎克被撩到耳后的短发下,脖颈处露出的点点淡红。
他想起之前伊扎克怪异的表情和现在正背对着他的,有些迟缓的步姿。
既然是同一间寝室,那么…………
很自然吧。
阿斯兰努力调整着不知何时急促起来的呼吸,将先前有些无耻的想法抛诸脑后。

阿斯兰跟迪亚哥曾共事过一段时间。
在大天使号上。
其实阿斯兰本身有多不欢迎迪亚哥——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知道。
因为ZAFT可以没有迪亚哥。
但是他不行。
伊扎克不行。

“你在这里,他要怎么办?”
阿斯兰皱着眉,一字一句问的极为短促。
“哈?”
迪亚哥拉高上衣拉链,抬起头。
“谁怎么办?”
“伊扎克。”
阿斯兰走近一步,沉下原本就不怎么和善的脸。
“他可以照顾自己的。”
迪亚哥耸耸肩,转身想走人。
“如果你死在战场上,他就是我的了。”
阿斯兰跟在他身后追出换衣间。
“记好这点。”
迪亚哥回头,吊儿啷当的笑了一下。
“我是会长命百岁的,所以还是你多保重自己吧,萨拉队长~~~~~~”

就像是在下战书。
阿斯兰看着那个一晃一晃着离开的背影,生平头一次,有了想要咬牙切齿一番的想法。

DULE竟然降落在大天使号上。
阿斯兰带着卡嘉莉和基拉回到舰上的时候看到了半跪在地的伊扎克的驾机。
驾驶员却不知去向。

“阿斯兰,要不要休息一下?”
卡嘉莉关切的询问着,身边站着满脸疲惫的基拉。
“你先送基拉去休息吧,我………………去看看迪亚哥。”
阿斯兰用挂着歉意的脸孔对着卡嘉莉和基拉笑笑,轻推着墙面飘开。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阿斯兰很轻易的见到了想见的那个人。
以及他很不想见到的另一个人。

“哪——打也打了,总该让我好好抱一下了吧。”
迪亚哥极具代表性的戏谑声调。
“滚开!!!”
配合着拳头锤打身体时发出的闷响。
“咳咳……不是吧…………”
“你快点去死!!”
这回是鞋子踢在墙上的声音。

然后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躲在拐角处的阿斯兰顿了一下。
在偷窥于否之间做着挣扎。

最终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听到一阵啜泣声,夹杂着几句『我真想亲手杀了你!!』、『……我很担心你。』和『…………很想你…………』。

迪亚哥说,他只是怀疑ZAFT本身,而不是伊扎克。
所以他坚决回去了。
冒着被军事法庭审判的危险。

阿斯兰知道,这一场战争,他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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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阿斯兰一个人站在衣柜前整理着两个人的行李。
伊扎克蜷在床上,被子掉到腰下。
昨天刚捡回来的小猫咪呜咪呜的叫着从半开着的门外跑进来。
“嘘……”
阿斯兰对着小猫打手势,下一秒立刻感到自己真是愚蠢的可笑。
手指停在半空,不知该继续还是收回。

“呜…………”
床上的人辗转着,将被子踢飞。
小猫听到动静,蹭的越过阿斯兰冲到床边,想抓着被角爬上去。
“…………”
阿斯兰转身拎起小猫颈后的皮毛。
“叫你不要吵了吧……”
“咪呜~~~~~~”
“听不懂的样子……”
反正也不可能带走的。
阿斯兰抓着小猫,放轻脚步走出卧室。

对面的老奶奶很欣喜的收下了这只流浪的小猫。
阿斯兰转身时,她颤悠悠的问道:
“你们还回来吧?这里虽然是乡下地方,但是对于养病可是很理想的哦。”
“啊…………”
阿斯兰回过头,不知所措的应了一句。
“是啊……”

伊扎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
阿斯兰只出去了不到十分钟。
回来时看到呆呆坐在床上的人,阿斯兰上前用被子将他轻轻包起来。
“什么时候醒的?”
『阿期兰我很饿。』
“想吃什么?”
『你为什么在收拾衣服?』
“我们得回去了。”
『我买了水果糖,你吃了么?』
“嗯,很甜。”
『你带我回PLANT对吧。』
“……不,我们回奥布。”
『我可以喝牛奶么。』
“好。”
阿斯兰无声的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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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布军用机场
“到了,走吧。”
阿斯兰牵着伊扎克的手,带着他走出机舱。
『我们明天还回去对吧。』
“短时间内不会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PLANT?』
“这里不好么?”
『母上会担心我啊。』
“…………啊……伊扎克你看,基拉和卡嘉莉来接我们哦。”
『在哪里?』

阿斯兰停下脚步,看着那两姐弟朝自己奔过来。
“你们两个——”
卡嘉莉几步开外就先开了口。
“这次渡假还算开心吧?”
『我明天能回去吗?』
“唉?伊扎克刚下飞机就想回去么?”
基拉张张嘴,转眼看阿斯兰。
“看来那边生活挺惬意嘛。”
“还算好吧。”
阿斯兰言不由衷的苦笑。
“你说了不算,伊扎克跟我来。”
卡嘉莉拉过伊扎克的手。
“回去以后称一下,如果又瘦了我就要阿斯兰好看。”
『他本来就很好看。』
“…………你这句话我无法理解……”
“字面上的意思吧~~~~~”
基拉笑着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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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哦伊扎克~~~~~~”
基拉从卡嘉莉那里接过伊扎克的手,把他带开。
阿斯兰静静的看着,留给两人的背影一个微笑。
“那个人已经到了两天了。”
卡嘉莉轻声的提醒。
“…………现在已经到奥布了?”
阿斯兰瞠目。
卡嘉莉颇无奈的点头。
“虽然不知道你们那时候从PLANT突然来到这里时出了什么事……”
她沉下先前还带着灿烂笑容的脸孔。
“…………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斯兰?”
“你不要问……”
阿斯兰握紧拳头,低下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的脸。
“就算了为了伊扎克………………”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你把他带到这里,那迪亚哥呢?这两年来他怎么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伊扎克?”
“我不能说。”
阿期兰深吸一口气,决定继续保持缄默。
“你不肯说我怎么帮助你们?”
卡嘉莉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袖子。
“PLANT的议长…………你们和他……”
“够了!!”
阿斯兰扯回袖子,转而面对会客厅的方向。
“我去见他……照顾好伊扎克……”
“不…………我跟你一起去!”
“卡嘉莉!!”
“基拉在他身边,相信我——他不会有事的。”
阿斯兰眨眨眼,看到了面前这个女孩,从未表露过的超越以往的坚强。

“肚子饿了吗?”
『在飞机上吃过了。』
“现在还想吃点什么吗?”
『牛奶。』
“好的~~~~~”
基拉笑盈盈的捧起茶几上的杯子。
“就知道伊扎克会要牛奶呢。”
『阿斯兰在哪里?』
“他有事要做,我陪你玩。”
『你喜欢蛇吗?』
“蛇?…………不喜欢……可怕的动物。”
『我忘记了。』
“忘记什么?”
『蛇。』
“…………你在乡下看到蛇吗。”
『我抓到它。』
“…………然后呢……”
『抱回家用麦片喂。』
“………………什么?”
基拉瞪大双眼,伊扎克却停下话,拿着杯子开始慢慢的喝牛奶。

“你们去了很久哪。”
基拉替伊扎克撩开额前的浏海。
“走的时候刚剪过的,又长了呢。”
『我想回去。』
伊扎克放下杯子,跟着基拉的手势拨了一下头发。
“那里比这里好么?”
『嗯。』
“在这里有我陪你呀~~~~~”
『PLANT有迪亚哥陪我。』
“…………”
基拉哑然。
说了半天根本不在一个点上。
于是他只好笑笑。
“那,下次跟阿斯兰说说,让他带你回PLANT一趟吧。”
『我要去找母上。』
“嗯嗯,回去的话,就能见到了。”
『你也去吗?』
“我?呵呵,伊扎克欢迎我的话就去啊~~~~~”
『那就一起去。』
有着浏海的孩子认真的点点头。
『一起。』

会客厅里灯火通明,坐在角落里的男人优雅的站起身,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伸出手。
“好久不见哪,阿斯兰君。”
“……议长阁下。”
阿斯兰不着痕迹的皱眉,将置于身后的右手伸出。

“首相大人。”
吉尔伯特朝站在阿斯兰身后的人颔首。
“感谢您的引见。”
“哪里的话……”
卡嘉莉言不由衷的扯开嘴角。
“我和阿期兰君有些重要的话要谈呢——可否请您,暂时回避一下。”
退后一步的人微笑着发出逐客令。
“只要一小会儿。”
“这…………”
“去吧卡嘉莉。”
“阿斯兰?”
“去吧。”
阿斯兰扶着她的肩,轻巧的引至门口。
“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啊?”
卡嘉莉回过头,不明他所指何意。
“我唯一的请求,就是请你和基拉能好好照顾伊扎克。”
“呃但是…………”
“就一小会儿。”
阿斯兰朝已经被自己推出门外的卡嘉莉点头。
“阿斯兰!!”
当金发女孩意识到什么时,面前厚重的深红色桃木大门已经从里面被锁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嘉莉望着门上古典的浮雕花纹,心里泛起一丝不安。

------------------

吉尔伯特轻轻坐回沙发上,将双腿交叠。
“我托给你的人呢。”
“他就在这里。”
阿斯兰静静的站立着,刻意忽略对方指向对面那张椅子的动作。
“应该带来见见我吧——或者说,让我观望一下成果?”
“他……”
阿斯兰顿一顿,从面前的议长大人意味深长的微笑嗅出一股不妙的味道。
“…………我们刚下飞机,伊扎克已经很累了,所以……”
“评议会坚持要对那次叛变的主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呢。”
短短一句,便打击的阿斯兰半晌无法重新开口。
“我尽力了。调查团查到了半数以上的资料。”
“但是…………如果待在这里……”
“我的压力也很大,包庇叛变者的罪名我可担不起。”
吉尔伯特的手指规则的敲打着扶手。
“该怎么办呢——阿斯兰君。”
“但是那个时候,您保证过的——把伊扎克交给我来……监视,只要不再出意外,就不会伤害他的生命。”
阿斯兰目前能够想到的,就只有当时对方给过的允诺。
“你是不是该补充一下——我的原话好像是『我可以把他交给你来监视,并且在评议会调查团找不出你们下落的情况下,不会再伤害他。』——没有错吧阿斯兰君。”
僵直身体的人再度噤声。

如此一个字也不漏的允诺,的确是不会忘记的。

阿斯兰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这个时候的伊扎克已经被基拉或卡嘉莉带出去。
哪里都好,只要不是待在这里。
至少自己现下还可以拖延一些时间,等到他们回来,觉察自己有了不测的话,就可以第一时间把伊扎克好好的保护起来。
这样一来,以非正式身份潜入奥布的议长,便再无办法接近伊扎克了。

(我是相信你的基拉。)
阿斯兰稍稍松了口气。
(还有卡嘉莉。)
说起来,自己选了这里,真的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呢。
能够有这样值得托付一切甚至是生命的挚友。
“足够了…………”

吉尔伯特扬起眉。
“什么?”
“我是说,议长大人就不能网开一面么。”
阿期兰平静的抬起头,努力做着最后的尝试——即使游说失败,至少拖延时间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对于玖尔家,真的要这样赶尽杀绝才能安心?”
“我想你大概是误解了——对于那批前议员的处决令是评议会发出的,虽然我极力反对过,但是你也该知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改变的。玖尔议员也一样。”
“对于伊扎克来说,母亲是他在这个世上最最重要的亲人。”
“这个我能够体会。”
黑发的人点点头。
“没能保住他的母亲我也感到非常遗憾。”
公式化的标准社交辞令。
阿斯兰在心底冷笑着。
“已经抵上一个迪亚哥,难道还不够么。”
“只能怪伊扎克自己太过年轻气盛。”
意思是,即使再怎么抗争,母亲也回不来了,是么?
“所以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把他带回去。”
阿斯兰震了下身体。

果然……还是这样么。

“我可以保证让他活下来。”
原先蛰伏在心里的冷笑彻底浮上脸颊,蓝发的人轻哼着。
“这样的保证,我还能够相信么。”
“你只有选择相信。”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带走他。”
直接去掉了敬语的词句包含着隐忍的怒气。

------------------

卡嘉莉一路小跑步朝伊扎克的房间奔去。
“基拉!基拉!!!!!!”
猛的推开门,正对上坐在床边的弟弟对着自己做出『嘘』的动作。
“伊扎克?”
“睡着了。”
基拉的眼神放到床上窝成一团的被单。
卡嘉莉上前查看了一下,随即把基拉拖到一边。
“也许我们应该把伊扎克带走。”
“带走?去哪里?”
基拉诧异的问道。
“我不知道……”
卡嘉莉烦躁的应他。
“总之…………我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那天来这里的人,阿斯兰去见他了么?”
“嗯。”
“他们在谈什么?”
“我觉得……跟伊扎克有关。”
“跟伊扎克有关?”
有什么关系?基拉无法理解。
“总之……先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吧。”
卡嘉莉放开基拉走到床边。
“伊扎克,起来了!”
“卡嘉莉不要这么大声啦!”
“好了,现在都什么时候,管不了那么多了啦!”
“你这样万一吓到伊扎克我们哪有办法让他安静下来啊。”
不行的话就直接敲晕掉!
这是卡嘉莉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行了,快点起来!!!!”
“唉呀你一边去啦,我来叫。”
基拉把姐姐推到旁边,慢慢的把伊扎克蒙在脸上的被子掀开。
意外的看到一双惊恐的眼睛。
“唉?…………醒着吗?”
『我不要……哪里都不去……』
基拉抬头对卡嘉莉露出一个『都怪你』的表情。
“我们没有要带你去哪里啊。”
他认真的抱住想将自己藏进被子里的人。
“伊扎克就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以后也一样。”
『我要阿斯兰……』
“阿斯兰现在有事要忙,过一会儿才能过来陪你。”
『我要阿斯兰……』
已经是快要哭出来的语气了。
基拉叹了口气,拥抱着伊扎克的双手收的更紧。
卡嘉莉在一旁直跺脚。
“我真的觉得不对劲,基拉你赶紧把伊扎克带走吧!”
“你倒是看看这样我们怎么带他出去?阿斯兰不在他不会乖乖听话的。”

听到熟悉的名字,伊扎克从基拉怀里抬起头。
『我要去找阿斯兰。』
“卡嘉莉他在哪里?”
“在…………会客室里。”
“好的,我带你去找他哦。”
基拉帮他撩开压在身上的被子,却冷不丁的被重重推开。

直到银色的身影夺门而出,呆住的姐弟俩才回过神。
“…………喂…………喂喂伊扎克你至少穿上鞋子啊!!!”
基拉赶紧拎起鞋飞快爬起身跟了出去。
“…………你们……怎么不听听我的话啊!!!!”
最后一个追出去的,自然是更加混乱的卡嘉莉。

『阿斯兰在会客室。』
『阿斯兰在会客室。』
『阿斯兰在会客室。』
伊扎克努力凭着记忆朝印象中会客室所在的走廊跑去。
身后不时传来两个声音。
吵吵嚷嚷的。
『不要你们,我要阿斯兰。』
面前的桃木大门似乎就是那个所谓的会客室呢。
伊扎克扑上前,用双手用力的拍打着高大的门板。
『阿斯兰。』
他把头靠到门上。
『阿斯兰!』

------------------

“你可以跟着回去。”
吉尔伯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
“只要戴上它,你就还是ZAFT的军人。”
阿斯兰偏开头,用行动做出了拒绝。
“我不需要。我不想再做军人。”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不需要。”
“年轻人,你应该多考虑一下呢……”
吉尔伯特收回手,摆开论长篇的架势。
然而门外传来的拍打声却硬生生打断两人的交谈。

『阿斯兰。』
『阿斯兰!』

被叫到名字的人逐渐露出惊恐的神色。
黑发议长顶着一脸令人窒息的微笑,越过仿佛挪不开步子的阿斯兰走向门口。
在他将手靠上门把的一瞬,阿斯兰终于失声喊出一句话。

“快走……伊扎克快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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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看出来了吧,精神病版的Y ……罪过呀。
然而人家萌的是DY……


2005-07-12

Sunday, December 11, 2022 17:29:28 PM 深水蓝蓝 PERMALINK COM(0)


作者:深水蓝蓝


从这里望去,总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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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扎克坐在阿斯兰对面的单人床上,恼怒万般的全力击打被压在膝盖下的枕头。
声音闷闷的扑扑扑,令到阿斯兰开始思忖对方是不是将那个物件当成自己的脑袋。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节省体力啦”“不要做无意义的蠢事啦”之类,伊扎克却低低的蹦出一长窜难听的粗口,从他那在大家看来相当优美的唇中。
“……”不明白同样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自己以及他,为何在日常言行上竟会有如此之大差距的蓝发少年愣了几秒,才发觉自己正是被骂的对象。

(连说这样的坏话也不懂得避开当事人啊……)

阿斯兰识趣的转个身,继续装睡。
反正啊,这个不知为了做什么而跑进自己房间砸枕头的家伙,等手酸到不行的时候,自己就会停下来吧?
所以现在自己还是安心的睡着,免得又跟他冲撞。
带着伤的话,无论如何不会是精神百倍的伊扎克的对手吧。
尽管连他目前也还是头上缠着厚厚绷带的伤员……

-------------

没自觉的进入梦境后阿斯兰看到了基拉。
这个他自小当做最最要好的玩伴的,少年。
当然现在该如此形容的也许并不是『玩伴』这样的词。
后缀是『CO的背叛者』、『杀死队友的仇人』、『伤害伊扎克的人』,以及『最终被我打败的人』。
重遇前基拉在阿斯兰的印象中还是那个站在樱树下捧着TORI的孩子,睁着大大的紫色瞳孔,安静的听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阿斯兰都认为他们能以最美好的形式再会。

梦中他们没有以阿斯兰最心仪的方式见面,而是像现实中上演过的许多次那样,举枪相对。
画面没有停顿多久便很快跳转。
被双双卡在GUNDAM内的阿斯兰和基拉,隔着被对方削开的驾驶舱盖空洞的对望。
最后关头阿斯兰还是想到了死得很惨的前辈和尼克尔,他用右手输入自爆密码,左手推开挡在面前的残片,解开了固定带。

被困在两架GUNDAM中的基拉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这样的场景不停的在阿斯兰梦中回放。
夹杂着不久前卡嘉莉对他吼着的“为什么他会是由你这个朋友来杀死?!”这句话。
——像是段无谓的旁白,一条失了效的注解。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
因为,身为军人我们都无从选择。
“基拉杀了人,我杀了基拉……”阿斯兰兀自低喃着。

我、我们,无从选择。

-------------

大概是发觉到对面的人已经真正入睡的时候,伊扎克总算喘着气放开被揉得不成样的枕头。
他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在发泄还是说是在演无聊的独角戏。
阿斯兰如他所想没有起身同他起争执,而是无视般的两眼一闭会梦去了。
这多少令他有些挫败。
尽管通常情况下阿斯兰总是避免与他正面冲突。
这不能说不是他的性格使然。
“嗟!别扭!!’伊扎克冷哼,手却很自然的将枕头上的皱褶抚平。

某个人基拉左基拉右的开始低吟碾转,令伊扎克本来就不佳的心情进一步下滑至最冰点。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KUSO!!”他冲睡梦中的阿斯兰吼了两句,对方毫无反应。于是他爬下来噌噌的跳上阿斯兰那边,揪起他的领子摇晃起来,“见鬼的……死的死伤的伤,你还在这里鬼叫什么啊!!!”

不过其实他怨念的也只是那个名字而已。

阿斯兰呆了半天,从梦中转醒,汗水化成小圆珠在两人身边扩散开。
“伊……扎克?”他对上那双湛蓝此刻却填满愤怒的瞳孔,把手搭上对方的肩,“怎么……?”
“你……确定没有在最后收到迪亚哥的通讯……?”伊扎克理亏的放低声音,表情在提到那个人时,颤了一下。
“唔……跟强袭缠斗的时候……完全没有收到。你也一样么?”阿斯兰反问,然后看到伊扎克在得到这样的答案后,眼底浮起的一抹失望,还有无助。
“大概目前只能……以MIA的形式上报了吧……”伊扎克猛得松开抓住阿斯兰的手,打算起身。
“伊扎克!”阿斯兰却收紧置于他肩上的手指,将他重新拉了下来,“……也许,迪亚哥还活着。你知道的,他比我们都要……”想了半天,他将『狡猾』换成了『精明』,静静的说给面前的人听。
“鬼扯……”伊扎克咬咬牙,想反驳却最终还是不置可否。
著名的克鲁泽精英小队如今却成了只剩两名伤员的队伍,什么样的话语,都已经无从让这两个幸存者说出口。
除了对队友仍然在生的希望。

沮丧的伊扎克阿斯兰不是没见过,但当这个孩子露出伤感的表情时,阿斯兰还是震动的感觉到,在这张堪称秀丽的外表下,却潜藏着怎样容易被人忽视的脆弱。
要做点什么——阿斯兰这样想着,捧着伊扎克的脸把他的脑袋按到胸前。

因为会哭的话……一定是不愿被人看到吧?
……尤其,是我呢。

“做……做什么!!”伊扎克理所当然的反抗起来,被这个一向视为对手的家伙拥抱,那感觉任他永远也无法接受。
更何况,就在刚刚阿斯兰还念念不忘的唠叨着另一个名字。
“安静点。’”被伊扎克挣扎的动作擦到伤口的人收紧眉,更加用力的抱住银发少年纤长的身体,“一会儿就好…………就这一次……”

近距离的接触,除了练习课上的对打,两个人从来再没有过其它。
——更不用提拥抱。
伊扎克大概就此误会了阿斯兰的意思,将思维扯到了相去甚远的地方。
“……阿……阿斯兰……”他尝试呼唤对方的名字,得到了一个仿若情人间低语般的『嗯……』。

有什么情愫,悄悄涌入他们心中。

伊扎克是打头阵的人,这跟他平日里的作风几无二致。
他摸索着抽出手,拉住阿斯兰的领子把他的头按下来,抬头吻过。
细细的却带点焦躁,滑过额头从鼻梁再到脸颊。
他红着脸避开嘴唇,然后停下来,咂咂嘴不说话了。

有一瞬间阿斯兰可说是相当惊讶的。
只是想要拥抱想要安慰一下对方而已,却得到了完全不同以往的对待。
被吻了——被伊扎克,吻了……?
那个孩子只是小动物舔主人般的啃了自己几口,却带着他特有的,毫不敷衍的认真。
这样的体会令阿斯兰忍不住笑出声来。

“唉?……”听到笑声的伊扎克很迅速的理解为,自己被嘲笑了。
被这个一直当做对手的阿斯兰 萨拉,嘲笑了。
他的脸更红起来,也许是出于羞耻,或许愤怒更多些。
一点也不含糊的,一个拳头就朝阿斯兰挥了过去。

偏头躲过攻击后阿斯兰突然冒出了个奇怪的念头。
也许可以,做些拥抱及接吻,以外的事?
他认真的盯看着眼前仍然想要进攻自己的少年,微微笑开。
“哪,伊扎克。”阿期兰抓住他的手,同另外一边背到他身后握在一起,“有没有兴趣,做些其它的事?”
直到被压至水平点前还在“KUSO放开我啊有种堂堂正正的决斗吧”叫嚷着的伊扎克在对方单手解开自己腰带的硬扣后呆掉了。
——清醒过来的时候上衣已经没有了,阿斯兰压到他身上,在他脸上舔来舔去。

打飞阿斯兰的心思伊扎克不是没有,倒应该说在最初的几秒内这样的想法异常强烈的在他脑海中窜来窜去。
但被压制在身后的手无法动弹以及被舔吻的感觉实在太过令他享受,反抗的动作便迟缓并且最终变得停滞下来。
生理卫生课在他这样的年纪老早就修到该知道的内容全部都掌握明白,加之迪亚哥平日同他进行的『互助互进』,现下阿斯兰动作里包含的隐义他百分之两百的完全理解。

也许我们……都需要安慰。
伊扎克安静的闭上眼,感受着阿斯兰温柔的抚摸和亲吻。
自己的名字被对方低低的呼出,比起平时的对喊情色倍增。
脸上的热度更加上升了……
伊扎克动着唇不甘的念着“KUSO……”然后果断的起身将阿斯兰反压至身下。
“哎?”阿斯兰晕眩了一下下很快反应过来,伊扎克这时已经处于相对优势,“怎么……”
“见你的鬼!”伊扎克大声嚷着,开始扯阿斯兰身上的T恤,“你比我小,所以当然应该……在下面!”
“哪有这样决定的啊。”阿斯兰不爽的出声以示不满。心里却连连暗呼失算,不该对闭上眼的伊扎克放松警惕。
“就、就是这样决定的!!”某个人专横的用力扭过阿斯兰的双手左右分别压住,下一秒却发现自己没有第三只手帮两人脱衣服。
“……”阿斯兰疑惑的看着对方这样的动作,默不作声。

伊扎克偏头想了一会儿,记起每次被迪亚哥以『你比我小』这种不成理由的理由压住的时候,似乎总是自己的两只手被他单手制住?
于是才可能衣服被脱的那么快吧——伊扎克恍然大悟,赶紧把阿斯兰的双手移到他头顶。
“很痛……”绷带被扯开来,阿斯兰朝行凶的笨蛋喊了一声,对方心虚的飞速放开。
“呃……没事吧?”伊扎克捧起阿斯兰的手臂查看了一下,没有伤口开裂的迹象。

但是这种情况下,还提议做那种事……
想着自己也真是太白痴了的伊扎克不爽了,丢开阿斯兰的手去抓自己的上衣。
阿斯兰快一步的抬脚踩住。
“挪开啦!”伊扎克揪了半天未果,阿斯兰却一脚过来把他踢出床外。
如果不是G力的原因,伊扎克完全会在1秒之内以最不优雅的姿势四脚朝天着落地。
“胆小鬼,想逃就快滚吧!”这次换做阿斯兰不爽了。
他想着SHIT我伤比你重刚才疼的又不是你怎么你反而还一副不想做的鸟样呢!
所以干脆大家都别爽了吧!

“你……你什么意思啊!”这边飘出去撞到墙才停下来的伊扎克恼怒程度又上一个层次。
分明是看你不行才照顾你,竟然反过来嫌我婆妈么???
他把牙咬得喀喀响,一蹬脚朝床上飘着扑回去。
路途仅仅几秒然他已经把从迪亚哥那里得来的技俩在脑海中以阿斯兰为假想敌演练了好几遍。
然后在触到阿斯兰的身体之前暗暗起誓,一定要在这以后的小段时间内将过去的新仇旧恨报个干净!

阿斯兰盯着越靠越近的伊扎克诡异的笑起来,那个表情绝对不是『请君享用』,而是『好菜来了』。
可惜这边半路还在脑中大演习的伊扎克却啥也没看到。

---------------

几番折腾后伊扎克发现自己始终处于下风。
被压在下面的姿势令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难道说,那个混蛋技高一筹?
他听到对方轻声说“不要怕”,然后在心里嘀咕“KUSO我怕个P”。

阿斯兰的吻接二连三的落下来。
只不过是互相抚慰而已吧……这样想着,伊扎克的身体自然而然的回应起来。
不久以后脚被分开,阿斯兰的手指简直跟迪亚哥一样不知羞耻的探来探去。
这下伊扎克总算认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见鬼!!!”他叫起来,“难道又是我么…………!!!”
没能握有制空权的下场不完全是这样的吧??!!
他想起有几次迪亚哥躺在下面可自己仍然是被X的那个……
于是不死心的还想同上面的人商量:“……喂= =不是吧……”
“就是的啊^ ^ ”阿斯兰眯眯笑,把先前不快的心情抛到脑后。

“…………你……住手,住手啊啊啊!!!”最后得到胜算的机会可能就是伊扎克最为不齿的咬人法。
照着阿斯兰受伤的手一口咬下去然后趁着空档反转劣势的话……虽然赢得很难看但总算也是赢了。
兵不厌诈啊——伊扎克单手攀上阿斯兰的肩做KISS状凑上去。
而阿斯兰显然是将之理解为“伊扎克终于愿意配合了么。”——马上抱紧对方蹭起来。

身体被抬高后伊扎克立刻发觉自己已经对目前的状况改变不能。
阿斯兰个该死的一连串动作比他做一个动作还要快并且标的物准确无比。
于是当伊扎克找到落口点时,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最终也只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意识凄惨的飘离前伊扎克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自尽……算了……

-----------

醒来的房间里没有窗。
阿斯兰呆呆的躺了一会儿,想起了伊扎克。
怀里隐约还有他留下的淡定气味和温度。
只是实体已经不知去向。
阿斯兰起身穿上制服,追出房间。

伊扎克没有离开太远。
阿斯兰很轻易的在休息室的巨大落地窗前看到了他。
远远的抓着栏杆浮在半空中。
他安静的飘过去,在对方身边停下来。

“…………”从玻璃倒影中见到阿斯兰,伊扎克平静的脸孔没有一丝波澜,只是稍稍让了点位置,“……醒了么。”
“嗯……”阿斯兰稳住身体,点点头。
“从这里望去,总是一片黑暗啊……”几秒后伊扎克再次开口,意无所指的样子很飘忽。
“是啊。”阿斯兰朝着他盯住的方向看去,绵延无际的暗涩夹杂着几千、也许是几万光年以外的星光,透着令人窒息的沉静。

“伊扎克?”
“什么。”
“他会没事的……”
“……是的。”

手指别扭的轻探着,找到对方的温度后,紧紧的交织。

而窗外的那片黑暗,也许永远也无法褪尽。


- END -



后记:
放鞭炮=V=(劈里啪啦~~~~~~)本人有史以来尺度最宽的一篇文,终于、终于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圆满了TOT
看起来前半段好像太过压抑,后半段又脱不了EG的影子……修改= =有空会修改。
以上=V=

2006-03-23

Saturday, December 03, 2022 22:25:32 PM 深水蓝蓝 PERMALINK COM(0)
无题

作者:深水蓝蓝



仅仅是被望着而已。
Athrun从来都以为,自己不会再动摇。
在被面前的这个人如此盯着之前。

他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那好吧……就照你说的做。”然后他看到对方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不过——”啊啊,又紧张起来的样子。
“你再罗嗦,就绑起来丢到禁闭室去!”
“不过,我不下船。”
“唉?”
Athrun盯着那双眼睛看了很久,确定无误其中包含的言语:“跟着你就行。”
“我身边不带伤员!!!”
“是叛徒啊……” Athrun轻声的纠正着。
压抑的沉默渐渐扩散开来。
狭小的单人间里悄无声息了一阵子。
“好吧……跟我来。”
Athrun想抬头,却被对方扣了一样东西下来:“唔……”
摸摸,竟然是军帽。
“去我房间,没有命令的话,不可能有人擅自进去。”
“但是……”
“还是你想去禁闭室?”
Athrun笑了,单手扶了扶扣歪的帽子。

出门的时候撞上了Dearka,扒在滑门边上一副快倒地的样子。
Athrun皱皱眉,前面的人却大声吼出来。
嚷了些警告性的语句,然后拉近努力憋笑的某人低声交待了些什么。
脸立刻就严肃下来——Athrun看到这样的Dearka,直觉明白,这两个人,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哟Athrun~~~~快点跟着去吧,换房间是好事啊。” Dearka转过脸的时候,再度满面春风。
狗腿的拍拍Athrun的背,在另外一个人准备扯嗓门前,快速的蹬着地板飘开:“有空再聊吧。”

行进的中途,不断有人对着前面的人恭敬的行军礼,其后却飞快的对自己投来莫明甚至厌恶的目光。
Athrun偏头苦笑,知道会招至这种目光并不是因为自己身着红服却不合时宜的戴着白色军帽的缘故。
而是自己已经再没有资格穿着这身鲜艳的制服。
至于FAITH徽章,则只是加剧事态情形严重性的小道具。

“喂——你掉队了!”
Athrun被那个元气的声音揪回思绪,发觉自己扶着过道的墙壁,不进不退。
“啧……伤口疼么?”
前面的人转过身体,半边眉挑的老高:“我可不会抱着你走的!”
听到这样的话,原来不再过度疼痛的伤口就像是被用力压迫着一般,泛泛的无力感在身体里爆发开来——当然,这只是主人正在压制闷笑的副产物。

Athrun是被人重重推到床上的。
粗暴的动作对伤员没有任何好处,不过在某人的认知里,呆子并不具备正常人的触感和思维。
“混蛋,好好待着!”
“知道了。”Athrun垂着头乖乖的回答,摘下帽子轻轻的推出去。
“如果有人敲门就装睡。”
“会有人来么。”
“只是交待一下!”
Athrun半眯起眼观望着对方微微嘟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原状的双唇,身体快意识一步的碰触着床沿,自然而然的往前飘去。
恰到好处的荡到忤在床边用手掂着帽沿的人面前。
握住他的手,让自己停下来。
“什……什么事……”
“不,只不过……”Athrun认真的盯着对方的眼睛,一点一点的凑上前。

船体突然剧烈的震动,警报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
瞬间被推开的Athrun望着已经转向门口的背影,担心却又说不出口。
“……我让人送药来,在我回来前,不准你出去!!”停滞了两秒后,白服消失在自动滑门外。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船身仍在摇晃,走道上的警报声在Athrun的感觉里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遭遇战?
Athrun在心里默默的思考着。
联邦?还是……
大天使?
不管怎么样……你都应付的来吧。
他把头贴在冰冷却柔软的枕头上,不知该哭还是笑。
如果遇上了大天使号,如果……

门外传来响声,Athrun撑起身,发现已经有人打开密码锁飘进来。
“ZALA前辈。”对方有着非常好听且十分女性化的声音,棕色的长发在身后荡开,“队长让我给您送药。”
“啊……麻烦你了。”接过小小的密封药瓶,Athrun抱歉的笑笑, “……全部喝掉么?”
“嗯。”棕发女孩踏上地板,点点头。
“镇定类的?”
“是的。”
“这个时候,合适么?”Athrun脱口而出,在看到女孩惊讶的表情后,才想起这个担心多么多余——总之,就算是这里,也不可能宽容到允许一个刚刚被抓住的叛徒出击吧。
他无奈的叹气,将瓶里的液体全数服下。
“那么,我该走了。”棕发女孩本想行礼的手停在半空,突兀而生硬的收回后,向满脸苦涩的Athrun投来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请好好休息——这是队长的命令。”
船身猛然间再次激烈的颤动起来,Athrun目送着红服迅速窜向门口,挫败的跌回床里。

药性逐渐发挥作用。
Athrun感觉像是坐进了在海里癫簸的小船上一般,头晕目眩的令他难过。
“到底是什么药啊……”喃喃的低语着,半清醒的听觉还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警报突然像是提高到临界点似的,在耳边无限扩大的轰鸣着。
有人从走道奔过,嚷着些听不清的话。
惊慌的声调,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反正……”
也没有自己管得到的地方。
Athrun把手腕压在额头上,想借此缓解头部神经的阵痛。

贴合着床板的身体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抖动。
经验告诉Athrun,船体正在发生爆炸。
“…………”有个名字几乎就要冲口而出,意识却不争气的涣散。
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什么也做不了……
真的要这样么……
Athrun拼着全力,从床上费劲的爬起来,借着推力移向门边。

船内一片混乱,从船弦的窗口放眼望去,更是一片惨烈。
火光、不断的爆炸、弹道、交织的火线网。

你在哪里……
Athrun抱着唯一的念头,扶住墙壁,朝舰桥移动。
一路顺利无比,不断有人从他身边闪过却没有人阻止他更没有上前盘问的队员。
“事态到底有多严重……”从电梯上升到舰桥的Athrun只从正中的大屏幕上看到了大天使号的船型。
在密集火线的领域中滑行着。
CIC的叫喊已经等同于尖叫。
Athrun努力的分辨,终于听出那个穿着绿色制服的女孩正一遍又一遍,不断呼唤着『队长』——这两个字。

自从出了房间整艘舰船就没停止过震荡,Athrun隐约在屏幕的角落里发现了联邦的船体。
三方相遇的话,会混乱到什么样的程度?
他迫切的想让头脑保持最后的清醒,转身退回电梯。
去往机库的途中还是不时有人擦身而过,同样没有对他的出现发出该有的问询和质疑,甚至还有人揪住他的领子,叫着“快点去帮手!”
然后指着通道的前方。
Athrun知道那是哪里,自己也是从那被收容接着押解进来的。
他点点头,看着对方放开自己,飘向医务室的方向。

当船体出现倾斜的时候,Athrun还在通道上慢速的移动着。
身体沉重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他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听话的喝下所有的药液。
后方飘来淡淡的血腥味,刚才揪住自己的人带着身着白色医师上衣的女性朝机库的方向前进。
“你怎么还在这里??”那个人靠近Athrun,在他背上重重推了一把,“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么!!快点去帮忙!!”
他身旁满身血污的女性盯了Athrun一眼,淡淡的一句:“伤员?”
“啊……不过……可以帮忙的。” Athrun咬咬牙,轻轻甩了甩头。

他还在外面……
所以自己无论如何在这种时候,也不可以倒下。

“到时候,能救的就赶紧处理一下,抬进去,不能救的……移到角落里。”女医师站在机库门口,近乎冷血的发号施令,表情复杂。
Athrun跟在后面,亲眼目睹大门内侧的惨象。
被从残破不堪的机体里拖出来的驾驶员像货物一般被堆到一小块空地上,甚至没有人上前去确定一下个中的生死。
接连不断回到收容库的机体让技师们乱了阵脚。
Athrun抬起头,不远处跑道外还有不少准备回航的机体被不知来自何方的火线狙击拦载。
剧烈的爆炸几近漫延至母舰跑道。

“别光站着!!”有人从后面敲敲Athrun的肩,指着右侧被两个人合力从驾驶舱内拉出来的人。
Athrun回头,看到了满手血迹的女医师。
对方这次吼了出来:“想帮忙就快点!这个拿去——现在你在这里把刚出来的驾驶员全部检查一遍,能救的在肩上画个圈,不能救的画个叉——其它的交给我们来处理!”
“可是……怎么样算是『不能救』……” Athrun面露难色,自己并不是医生,难道就能这样随便决定别人的生死么。
“你好歹是个军人,基本的常识总该有吧!”女医师甩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奔开。
Athrun捏住手中接到的油性笔,狠狠心走到已经平躺到地面的驾驶员面前。
“说的出哪里受伤么?” Athrun细心的解下对方的头盔,意外的看到一头棕色的长发,“……是你……”
少女脸上没有惊讶的表情,唇色苍白,只是伸出手紧紧揪住他的袖口;“……”
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会没事的……”知道这个时候什么也问不出来,Athrun打消了探听那个人下落的想法。
少女先前急促的呼吸突然放慢,Athrun拉出她领口滑出的军牌:“……诗河,你叫诗河是么——医生很快就来,你要保持清醒。”
有外伤就先止血,Athrun知道这是先期最重要的。他小心翼翼的想要帮面前的人脱下气密服。
“要听我说话,眼睛也不要闭。”对方揪着他袖口的手指僵硬的收拢,然后骤然松开。
Athrun愣了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他闭上眼无奈的摇头。最后确定了对方已经扩散的瞳孔和不再跳动的颈动脉后,抽出笔在红色气密服的肩部,轻轻打了一个『X』 。

4个圈,37个叉。
Athrun抓着笔,在不断回航的ZAKU中间来回穿行。
努力的记下每一个记号,以此强撑住越发沉重的身体。
连二连三从跑道跌回收容库的机体渐渐增多,往往还等不及Athrun上前确定驾驶员的伤况,另一边就招呼着他赶紧过去处理又一台机体里生死未卜的队员。
Athrun生平头一次,有了一种『疲于奔命』的感觉。
但是如果能够出去的话……
他眨眨眼,希望能从混乱的机库里找到仍然可以使用的机体。
好歹——自己也是个ACE。
就这样看着同伴们一个个死去,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同伴?…………” Athrun咬咬牙,朝不远处一个刚被抬出来就被放在地上无人有闲暇搭理的驾驶员奔去。
“喂!!!不要过去!!!”中途Athrun听到身后传来这样的叫喊,似乎是对着自己。
他调转原本就不稳妥的脚步,回头望过去。
“快点回来!!!”对方果然指着他,然后又指指他后方,一脸焦急,“别磨蹭快回来!!!”
Athrun疑惑的顺着那个人指的方向偏过头,一架被火光包围的ZAKU撞到跑道侧缘,两次腾起爆炸后,朝机库滚落。
几乎就在他刚刚想要查看的驾驶员的上方。
躺在地上的人似乎觉察到危险,动动手想要爬起来,却力不从心的跌回地面。
“不行……” 那个人,还活着!Athrun丢掉手上的笔,勉强拉开脚步,踉跄的小跑步冲上去。
身后的叫声开始歇斯底里,嚷着“笨蛋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和“你救不了他的快点回来”——等等。
ZAKU在Athrun到达的前一秒终于坠地。
火光冲天的同时,Athrun发现自己已经倒地。
身体不知名的地方泛出阵阵痛疼。
他想要抑起头,却再没有一丝力气。
周身被灼热的温度包围。
眼底尽是一片橘金色。

“喂!!!!”——Athrun隐约听到这样一个声音。
『喂你这个混蛋!!』
『不是说好了,在我回来前不准走出房间吗!!!』
“对不起……” Athrun动动僵硬的手指,想要确定说话的人准确的位置。

他最终也只摸到滚烫的地板,和锋利的碎片。

“真是……对不起………………”


再次醒来的时候四周很亮。
Athrun很清楚,自己至少已经在昏睡和清醒之间接连徘徊了三、四天。
不计次数的清醒,最终却又重新失去意识。
战势到底如何了,以及,那个人在哪里——现在他无疑最最关心这个。
可是如今就连自己身在哪里都无法探明。
Athrun深吸一口气,慢慢睁开双眼。

这里跟上一次醒来时看到的场景已经完全不一样。
四周突然嘈杂起来,Athrun转头,看到邻床躺着一个头部包着绷带的人。
转向另一边,同样是个伤员一样的人安静的捧着本书。
他撑起上身,这次看到的是对面一排整齐的铺位。
“…………是哪里……” Athrun喃喃的念着,迷惑不已。
“你醒啦。”一旁的人放下手里的书,坐起身朝Athrun打招呼,“昨天你才刚才进来的,感觉还好吧。”
“这是哪里?” Athrun翻过身面对着说话的人,“我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医院,军用医院。”
“医院???”
“啊,医院。”那个人挥挥手里的书。
“那么……我在PLANT?”
“是的。”
“……伏尔泰……伏尔泰怎么样了??” Athrun几乎想要滚下床,冲上前去揪住那人的领子。
“什么……?”对方把重新打的书再次合上,“……你还不知道吧——战争已经结束了。”

太久没有活动的缘故,Athrun感到手脚明显的听不使唤。
他穿着苍白的病员服,光着脚在军医院的走廊上摸索着。
『如果能够找到认识的队员……也许就能知道他的下落……』
每一间病房,Athrun都楔而不舍的找遍所有角落。
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喂,你这家伙。”看着Athrun撞出门去后另一侧的伤员抬头不解的盯着再次目不转睛专注看书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伏尔泰已经沉没了呢?”
深灰色的眼睛转了转,黯淡了下去:“看他那个样就知道肯定是从伏尔泰上下来的——母舰沉没,谁会不难过。”
“反正早晚也会知道的吧?”
“所以不如让他自己去证实。”书被翻的哗哗响,然后嘣的一声被扣上,“我说的话,你认为他会信么?”

医院大厅里护士们有条不紊的推着手推车来来回回。
没有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人。
Athrun失神的盯着大厅一侧那台巨大的液晶屏,里面正播放着战后的各种报道。
乏味的政治表演。

一名年轻的护士轻轻走上前,弯下腰来:“你还是伤员,应该回床上休息。”
Athrun看看她,默默的点头又摇摇头。
“是想要什么东西?还是要找什么人?”护士温柔的笑起来。
“不……只是……”他低下头,很快又抬起来,“能不能告诉我,在哪里可以知道……战时同伴的……生死……?”
“战时的?”护士敛去笑容,直起身时脸上写满同情,“那边——”她指着大门入口处一旁的电脑,“那里可以查到……最新整理的阵亡名单。”

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人在Athrun之前到达电脑前。
他撑直身体,拉出键盘缓缓的连名带姓键入一长串字母。
半晌,从一连串名单中跳出一个对话框。
确定被搜索者存在于名单之中。
后面跟着一长条死者简历。
给家属和朋友们做最后的确定。
中年人长叹了一口气,蹒跚的走开。

Athrun目送着对方走远,这才转而面对着电脑,将被推回去的键盘抽出。
伏尔泰号上,那个棕色长发的少女临死前的脸孔突然清晰的浮现在他脑海里。
死亡……
Athrun犹豫了两秒,还是轻轻的键入了一个名字。

『Yzak Jule』

闭上眼等待结果的过程恍如经过了几十个光年。

Athrun无声的苦笑。
在听到电脑清脆的提示音之后。

眼里有暖暖的湿意。

『可是,你还能看得到么?』



2005.11.23.


Wednesday, November 09, 2022 23:32:10 PM 深水蓝蓝 PERMALINK COM(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