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
作者:shiya


1、
我第一次在非作战情况下见到Kira.Yamato是在第二次大战结束后。
地球联合和Plant很没创意地再次达成共识。在Orb签定了和解协议。
而作为Orb一方代表的他很自然地出席了会议。

转悠完了大半个会场。议长终于体恤到我这个护卫的艰辛。吩咐我自由行动后。拖着一帮子人到角落谈话。
我识趣地退到一边。没有即刻离去地紧盯着正谈得不亦乐乎的议长和Athurun。

先前还一直忙着把妹妹地Dearka忽然冒出来。凑到我耳边道。
“那个就是Strike。Freedom。和Strike Freedom的驾驶。Kira.Yamato。”
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后知后觉地看到Athurun身旁的棕发青年。
“就是那个身高比Athurun.Zala还矮。手腕比Athurun.Zala还细。脸长得比Athurun.Zala还像女人的家伙?”
不但在第一次大战时砍伤了我。寡了Kluze队长。在第二次大战时更是秒速灭掉我们半打红衣精英。
怎么可能。我难以置信。

“拜托你不要总是拿Athurun作标准好不好。”
Dearka撇嘴咕哝。
“你不信也没用。不但如此。他还两次成功地诱拐了你永远的敌人Athurun.Zala。骗走了我们Plant的至宝Lacus.Cline。”
他促狭地道。话锋随即一转。
“啊。啊。不过要是我也有这种青梅竹马的话。我也一定会…………呜呜呜呜…………”
话尾被吃痛的喉音打发掉。Dearka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开始哀号。

我满意地收回手肘。复抬了头。就看到Athurun不知说了什么。几个人低了头。一阵窃窃地笑。
然后。棕发青年侧眼看过来。视线与我相交。
我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发现他的眼是与Athurun截然不同的神秘紫。除此之外。找不出其他吸引眼球的惑人之处。

斜眼注意到他身旁的Athurun恶作剧的对我笑。被戏弄的恶感袭上心头。
我低咒一声。无视棕发青年友好的点头致意。拖着Dearka离开会场。

走出了几步。却又不争气地回身看。
Athurun一手搭了身边人的肩。肆意地笑。尽是多年未见的神采飞扬。
棕发青年敛眉垂眼。嘴角浅笑和煦如风。眸子流光溢彩。

这一幕给我太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很多年后。想到他们两个。脑海里最先浮现的总是这个场面。
而到那一刻为止。我一直认为。我和Kira.Yamato绝不会超出点头之交的关系。

2、
战争结束后。Athurun留在了Orb。
这很自然。对他来说。值得珍惜的东西都在那里。
而我回去了Plant。日复一日给议长当苦力的痛苦生活。
虽然经常拐弯抹角地从谍报部门那里探询他的消息。可不算短的四年里却是未见过一面。
再次见到。已然是在他的婚礼上。

我原本编了千万种原由拒绝参加这种无聊的应酬活动。却因为议长的心血来潮被迫全程跟随保护。
新娘是Orb的公主兼首相。婚礼极尽奢华。排场盛大。
伴郎伴娘顺理成章地是他的青梅竹马和红颜知己。
四个人一字排开站在教堂的圣坛前确是赏心悦目的一幅画面。
我却隐约地感觉到不协调。从那一张张愉悦到虚伪的笑颜上。

晚餐宴设在豪华的私人别墅。几百名宾客挤在上千平米的大厅里。到处都是人声鼎沸的杂沓景象。
作为新郎的Athurun。几乎是马不停蹄地穿梭在形形色色的客人之间。
宴会开始时过来问候了议长后。就再也和他搭不上话。甚至没给我机会说一些诸如“恭喜你终于有人肯嫁给你了”之类满含酸葡萄心理的祝福话。

我多少有些窝火。喝了一堆鸡尾酒后。更是烦躁难耐。干脆躲去了露台。
出了落地窗。才发现已有人先我一步。
是Kira。本该在这个时刻忙着帮Athurun那个蠢蛋挡酒的Kira.Yamato。

他侧着身体倚在围栏上。回过来的眼与我的视线交汇。一瞬的惊讶后回复平淡。
如上次见到时一般对我点了头致意。
我胡乱地抬了抬下巴算是回了礼。
立即转身离开的话。未免唐突。我装作随意地靠过去。
抓松了领结。摸出袋里的烟。点燃了之后。才无赖地问。
“不介意吧。”
他仍只是点头。似是不想说话。
我颇感没趣地闷头抽烟。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刚想开溜。他忽然开口道。
“能给我一支吗。”
我楞了楞。手上的烟已递了过去。

看着他不甚熟练地点烟。无章法地猛吸了一口。就开始不住地咳。
“ばか。不会的话逞什么能啊。”
我骂。受不了地想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他却一手挡开我难得一见的好心。自虐般地直咳了个天昏地暗。
好不容易缓过劲。轻抬手中夹着的烟。用已是咳哑了的嗓音说道。
“凡事总要有个习惯的过程的吧。这个也是一样。”

3、
可他最终还是没再吸一口。
只是愣神地看着那大半截烟荧荧地烧。灰纷纷地落。

那是很奇妙的一刻。时间在夜色中灰灰地游走。
他看手上的烟。而我看他。
多么了不得的组合。我和他。

大厅里突然尖锐而起的喧哗分割了微妙的平衡。
我不悦地皱了眉。透过窗玻璃。不困难地看到。被人群簇拥着的Athurun局促着表情。身旁盛装华衣的新娘羞赧着笑颜。“亲下去亲下去”的喝彩此起彼伏。

真是无聊。
我啐了一口。不屑看这种闹剧地别过眼。也因此。看到了身旁青年的脸上显出的奇景。
并非唯一的姐姐就要嫁人的哀寂。而是远胜于悲伤的木然。
我忽然就在想。在很多年前的战场上。当他扣动扳机砍杀敌人时。是否也是带着这样的表情。
情非得已。欲死犹生。

Athurun最后有没有响应大众的期望亲吻了新娘我不得而知。
当起哄暂歇。只剩促狭的嘘声时。我已开始吻身旁的人。
吻着Kira。

我想这多少是夹杂着同病相怜的迁怒了。却无法停不下来。
因为他没有抗拒。亦不迎合。只是任由着我为所欲为。
奇怪的家伙。我想。
正盘算着该怎样结束。我在他的嘴里尝到苦涩的咸。
下意识地松了手。看到他流了满脸的泪。苍紫的眼模糊一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捂着嘴。哽咽地说着意义不明的歉语。缓缓地后退着逃离露台。
我目送着他踉跄的背影混进人群。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大厅里再一次炸开锅。Athurun搂抱着新婚的妻子。在旁人欣羡的注视下为下一轮的狂欢开舞。
“KUSO。”
我恼火地咒骂。愤恨地只想要砍他。
这个到处留情的混蛋。又让我摊到了怎样的麻烦。

4、
本以为第二天见面的时候。一定会很尴尬。
可不知真是无所谓。还是粉饰太平。Kira很镇定。
如果不是他双眼明显的红肿。我定要以为昨晚的经历其实只是我的幻觉。

Athurun和Cagalli一大早就已经离开了Orb。善后的工作全交给了Lacus和Kira。
Lacus亲自送了我们到航空站。
我转个身去办了个出境手续回来。就听到先前还在闲聊着的议长和Lacus已经将话题转到了政治问题上。
在议长的竭力盛请下。Lacus口头答应了回一趟Plant。
我这才明白过来。议长之所以会百忙之中抽了时间过来参加Athurun的婚礼。原来是抱着如此曲折的目的。
不愧是政客。永远利益至上。

回到Plant后。 一切复又平静。那一夜的荒唐经历也被我当作南柯一梦。扔到脑海深处发霉。
我仍是时不时地打听Orb那里的情况。奇怪的是。却不再局限于Athurun一人。

接近年末的时候。Lacus遵守了和议长的约定。回来了Plant。
一时间万人空巷争相目睹尊容。航空站附近的交通一度瘫痪。让负责安全事项的我非常恼火。
临时调派了大量人手镇压住了激动的民众。又被告知穿梭机误点。
从日上三竿等到夕阳西下。姗姗来迟的Lacus.Cline终于出现。却不见那个总是如影随形的棕发青年。

我很纳闷。却没机会问。
人群很快地开始失控。拥挤着向前推挤。
我在其他保全人员的掩护下。护着Lacus从内部员工通道离开。
才将她塞上车。又一大群人蜂拥而上敲打窗玻璃。追着车子跑了好几百米才犹有不甘地望车兴叹。
我不禁感慨。难怪议长不遗余力地要挖她回来。这个弱不禁风的柔美女子确实有左右Plant的能力。

5、
从航空站出来后。直接就去了国会议事厅。Lacus预定出席半小时后在那里举行的能源开发动员会议。
紧接而上的是大量的亲善访问。满满当当地活动被强行压缩成两天的行程。
她几乎不眠不休辗转各地。转移的途中还要见缝插针地接受各类采访。
所以。虽然我每天几乎寸步不离她。可说的话却不超过三句。而且还是“你好”。“谢谢”。“对不起”。之类的没营养的客套话。

直到最后一天她要回Orb了。在送她去搭穿梭机的车上。才终于得了空。
酝酿了两天。却是以俗套的“最近还好吧”开头。我差点要咬自己的舌头。
她简单地答了个“还好”。没有如我期望的延伸下去。
我踯躅着要不要开门见山。她却不搭调地说道。
“我大概会回来Plant吧。议长也这么希望。”
我吓了一跳。冲口而出。
“那Orb怎么办。”
准确来说。我刚才想说的是。那个Kira怎么办。
我并不认为他会扔下亲姐姐和Athurun过来Plant。

她被我吼得一怔。目光扫过来。我心虚地涨红了脸。
Lacus静静审视我片刻。还是回答道。
“不知道。我不会干涉他的选择。”
平直的语调。让人琢磨不出这句不知道是全然的放弃还是自信。
转而笑起来。不自然地岔开了话题。
“ね。Yzak。以后我们要好好相处噢。”
“は?”
我不解地看她。
“说不定。我会成为你的上司呢。”
她眨眨眼。万般慧黠。
看来已经下定了决心。

到达目的地后。她坚持只让我送她到大厅。
分别的时候。我和其他送行的人齐齐地行Zaft的军礼。
她亦挺直了脊背。唰地立正。回礼。

“じゃ。まだ。”(那么。再见。)
微笑着道完别。转过身。
我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看着她如来时般优雅地走出海关。

6、
Lacus最终没能如她意愿般地回来Plant。因为。她根本没能离开。
刚进到站台上。她就被化装成站务人员的激进派反政府组织的杀手射杀。等我接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消息传开。Plant。乃至全星系为之震惊。
这名活跃于两次大战的传奇女性的突然死亡为刚从战争中平定下来的宇宙注入了新的不安定因素。
各国口诛笔伐源源不断。外交部工作人员接电话接到手软。民众集合在军部办公大楼外示威谴责。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她的事迹。打开电视就见她的影象。电台轮番播放她的歌曲。各种纪念吊唁活动层出不穷。
苦心酝酿的诱拐计划还没实施就悉数泡汤。还引出烂摊子一大堆需要扫尾。议长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这种混乱时期。Kira.Yamato悄悄地飞抵Plant。

成为议长头号炮灰的我正被勒令在家闭门思过。却因为人手不够再次被踢上台面充当接待人员。
议长发了狠话 。要是再敢出一点闪失。立即滚回家吃自己。
我诚惶诚恐。
接机那天。处于半封锁状态的航空站冷冷清清。暗杀的调查仍在进行。能看得到的也都是政府工作人员。
因此。当一身便衣的Kira出现在海关的时候。异常地醒目。

我看他没一个陪同地独自前来。非常讶异。
“就你一个人。”
我问。
“不够吗。”
他尖利的反问我让我一下子没了言语。

7、
他订的是往返票。预备第二天一早就返回Orb。
为了配合他的时间。没有先送他到酒店。而是去了殡仪馆。

在议长的授意下。Lacus的遗体没有解剖。保存得非常完好。
被袅袅冰冷雾气围绕着的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凝神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他道。
“化了吧。”
无一丝恋恋不舍地断然。

他旁观了整个火化过程。神色肃然。目不转睛。
熊熊火焰刹那吞噬所有。
无论生前是辉煌还是落拓。最后却都是殊途同归。

结束后。他坚持要亲自装殓。
我看着他颤抖着手指。一点点撮起那一小堆骨灰。连同着一些没有被烧尽的细碎白骨装进玻璃瓷瓶。
小心翼翼地盖严了瓶口。他对我说道。
“能帮我一个忙吗。…………我想把她葬在Plant。”

基于多方面的考虑。议长也倾向于这样的做法。所以当Kira一开口。立即二话不说的答应了。
落葬地点按照Kira的请求。选在了Lacus生前的故居。那里现在为政府所有。
在第一次大战时被破坏的庭院已经修复。花园里重新植满Lacus最爱的花。房屋内的摆设也原封不动。从中不难看出议长的用心。

我们到达时。议长派去的人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虽然我一向认为他势力。但这时也不得不承认。他在某些方面确实细心周到。

将装有骨灰的瓷瓶轻放入已挖好的坑内。Kira走回到我身旁。
第一铲土覆上瓷瓶时。他说道。
“我这也算是完成了她的心愿了吧。…………她。本就属于这里。”
说着。抬起眼透过交织在半空中稀稀密密的枝叶。佯装仰望天空。眼睫却是不住地眨。

“想哭的话就哭出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看不下去地斥道。
“…………和她说好了。…………不能哭。”
他回答。自始至终仰着头。

8、
掩好土。立好碑。暂时封锁了那处房子。
准备开车送他回去酒店。他却拒绝。
“我自己一个人可以。你们不用管我。”
转了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走。

我本来就闲麻烦。想把他甩给别人。翘头落跑。却在他说了那句话后。忽然就生出罪恶感。觉得不能放任他不管。
就算是卖个面子给Lacus。我试图说服自己。
让随行的同事先行回军部复命。独自跟着他在Plant晃。
从城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再从那一头走到这一头。
他漫无目的地。似乎只为了发泄精力。
夜色渐沉。仍是没有罢手的意思。我却已是累得快撑不住。
火大地上前拽住他。不客气地吼。
“KUSO。你够了没有。要闹情绪也不是这么个闹法。”
他奇怪地看我。好像意外我会一直跟他到现在。

任由了我塞他进出租车。直到回到酒店前。他都一言不发。
要下车时。仍是没有动静。我俯过去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本能永远领先于意识。
想到若不是我跟着。他现在必定躺在不知哪条大马路上被人踩。我肝火噌噌噌地往上冒。

粗鲁地把他架出车。半扛半抱着上楼。甩了他上床。
他似被震醒的睁开眼。直瞪瞪地盯着我。
因为来不及开灯。一片黑暗中就看到他浮着水光的眼。
我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惊觉到此刻的处境竟和Athurun婚礼那一晚相同的诡异。
慌乱着急欲离开。他忽然瑟缩起身体。一个劲地喊“好冷…………”

此时是炎热的七月天。房间里连空调也没开。
我狐疑地稍探过身。发现他的眼里并没有明确的焦距。
是无意识的梦呓。
想替他拉过一边的凉被。他的手已先一步的扯过来。
一拉一拽间。我跌靠到床上。
险险撑住了身体。在看到他大睁着的眼尾滑落的泪之后。咒骂终结在喉口。
然后。不假思索地。我吻上他的眼。
动机原本单纯。只是想抹去他的泪。却是一发不可收拾。辗转缠绵。如狂风暴雨。
上次尚能用醉酒愚行来解释。可现在的我。除了脚痛之外。每个细胞都清醒到亢奋。根本就是。不想停不下来。
而他起初无动于衷。渐渐青涩地迎合我。手臂颤抖着环上我的脖颈。
他在我的怀里始终冰冷。像蛇一般凉滑。
稍纵即逝的欢愉后。我感到近乎于死的窒息。犹如身困雪山般地深眠。

将近黎明时刻。唏唏嗦嗦的轻响惊醒了我。
朦胧的视界中。他光裸着身体下床。背对着我。动作缓慢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青白的背脊浸在晨韵的清光里。模糊地提醒我。他即将搭早上的穿梭机离开Plant。

意识到我在看他。他回过身。那一刹那。我错觉他的眼中闪过求救的意味。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拽住他的手腕。说道。
“你不要走。”

9、
他没有回去Orb。
我不知道是否在冥冥之中。我的举动应了他的意愿。
我只知道必须有人拉他一把。在那个非常时刻。

议长对突发的情况非常的感兴趣。似乎很满意由Kira来替补Lacus的空位。
不过他好像忘了一点。现在已不是战争时期。
“说难听点。现在只会惹麻烦的他简直跟废物没两样。”
我以苛刻的言辞否决掉了议长想让Kira在军部任职的提议。

我不怕他不相信。无论谁。只要和那个Kira相处上一段时间。
都不会把他和战场上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狂战士联系在一起。

就此躲开了军部的耳目。我替他另外找了住处。
基本上我不干涉他的生活。但每个星期我必定会抽时间去看他。
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变得亲密。这多少是因为我和他的相性实在算不上好。
他不像Dearka那样饶舌。也不像Athurun那样喜欢和我针锋相对。
和他相处的大部分时间几乎都不怎么说话。
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有耐性的时光。

他在Plant没有什么朋友。认识的人一个手就数得过来。
平日里喜欢一个人在Plant到处走。借此消磨时间。
甚至可以在外面逛上一整天。然后或是因为迷路。或是因为走不动。打了手机叫我去接他。
这时候。我会感觉到他与我渐渐地亲近。莫名地窝心。
嘴上却是不依不挠地训他。命令他以后十点之前必须给我回家。
他虚心接受屡教不改。有次居然在外面晃到凌晨十分。等到我去接他的时候。已经累得趴在路边的长椅上睡着了。

搀了他上车。帮他系上安全带。我发动引擎。
开车间隙瞄到他筋疲力尽的脸。没好气地说道。
“你啊。不要老是像个傻子一样在街上乱晃。”
“Yzak担心我吗。”
他瘫在座位上。半嗑着眼。似睡非睡。如慵懒的猫。
会这么回答。说明他的心情不错。
虽非刻意地。他有时会流露出些微的本性。喜欢撒娇。任意妄为。盲目地倚赖别人。
难怪Athurun那个冷情的家伙会放不下他。

“ばか。我是怕你出了什么事。Orb那里又要吵翻天…………”
才说一半。倒视镜里的表情瞬间僵住。
我立即意识到说错了话地刹住。
为时已晚。他似受打击地陷入了沉默。

我一向不善应付这种局面。只能专注于于开车。
到了一处红灯的地方。他才缓过神来。幽幽地道。
“Yzak总是口不对心呢。”
突兀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单薄的身体愈发地蜷缩进座椅。

他在我面前绝口不提Orb的事。虽然他说有知会过Cagalli。可他逗留Plant近一年。居然连一通电话一封信函都没有。有点脑子的都听得出他话里含的水分。
只是我一直不点破。如此而已。

10、
纸终归包不住火。
当Kira在Plant迎来第二个春天时。Athurun借着公干的名义回来了Plant。

议长特地放了我假。
“怎么说都是老朋友。老战友。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他的双眼发亮。意图明显。
我觉得好笑。真是想挖人想疯了。
如果他真的能回来。何必要等到现在。

我当然知道他此次Plant之行的目的。虽然不情愿。却没立场阻止他和Kira见面。
充当着奇怪的角色。我帮他们安排好了时间地点。留下他们单独相处。
在外面焦躁地磨了半个小时回来。就看到两人皆没有好脸色的沉默。
见了我。Athurun的眉间凶狠地一个褶子。什么也没说的摔门而去。
我看一眼心神恍惚的Kira。不用问。也知道两个人谈了些什么。

稍晚的时候接到议长的电话。劈头盖脸地责怪我不懂人情世故办事不利。
“他说后天一早就回Orb。你去劝他。”
议长是真急了。把话挑得明明白白。
可惜的是他找错了人。
在局面混乱成一锅粥的现在。我又能怎么办。
去给他下跪吗。
别说打死我也做不出。就算我真做了。他也未必会答应。

半是军命难为。半是出于私心。第二天。我还是一大早就候在宾馆门口。
借口带他到Plant转转。想敷衍掉议长的苦差事。
他面无表情地接受了我的邀约。我以为他必定会问些什么。却自始自终不愿搭理我的径自沉默。

时间果然是奇妙的东西。它可以是催化剂。也可以是过滤器。
我和他之间已经找不到当年虽不对路却无嫌隙的感觉。甚至连吵架的气氛也酝酿不起来。
当连厌恶感也消失的时候。就真的是对一个人死了心。

几乎没怎么交谈地消耗掉大半天。尽了东道主最后的义务把他送回了宾馆。
临下车时。他终下了决心地开口问我。
“Yzak。你和Kira他…………”
故意未尽的话语。等待我的反应。

我没有接话。只是道。
“明天上午9点的飞机。会有人来接你。不要迟到了。不然Orb那里会担心。”
这是恶意的提醒。带着报复的快感。
我挑衅地笑。看见他双手愤怒地握拳又慢慢地松开。
最后。克制着已然变调的声音。道。
“わかった。”(我明白了。)
头也不回地下车。

Athurun.Zala始终是Athurun.Zala。我料定他不会出手。
没有大度地说出“那么Kira就拜托你了”。说明他是有了长进。
感情毕竟不是棋局。这已是他的极限。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走出了几步开外。又顿住。没头没脑地一句“すまない。Yzak。”(对不起。Yzak。)

11、
我平生第一次落荒而逃。
没有回家。我开着车在Plant狂飙。
像是呼应我的沉郁般。雨忽然落了下来。
梅雨季节的雨。洋洋洒洒。一下就可以是大半夜。
我停了车。发神经地站在瓢泼大雨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满脑子那句暧昧莫明的“すまない”。
“KUSO。KUSO。KUSO。KUSO。KUSO。”
我一拳砸在车玻璃上。惊天动地吼。

本想看人笑话。却反被将一军。真是丢人现眼。
原以为过了那么多年。自己早就看开。
可事到如今。为了他的一句“すまない”。却还是会感到情何以勘的悲哀。
就如同结了疤的陈年旧伤。不会再钻心的痛。仍是会难堪的痒。
而痛和痒的转渡。永远只有一步之遥。

12、
接下来全是无意识的行为。
无意识地上车。无意识地踩离合器。无意识地操纵方向盘。
这场大雨洗去了我太多的精力。已没有余力思考。

等到我在冷风中一个寒噤的惊醒。已是停在一幢大楼前。
我惊愕。潜意识真是可怕。
顺理成章地上楼。进门后。房间里黑漆漆地没有开灯。借着窗外亮光。我察觉房间的主人伏在沙发上昏睡着。
他的发半湿地贴在头皮上。显然是刚回来不久。

我粗鲁地摇他。拍他的脸。把他弄醒。
在看到他睁眼的那一刻。脱口而出。
“Athurun.Zala明天早上走。”
我并没有打算这么说。却仍是说了出来。好像跑这一趟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个。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在期待什么。只是觉得愤怒。
他不应该是这样平静的表情。他应该哭泣。他应该难过的。
是的。是的。难过的应该是他。不是我。不是我。

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我扒拉着前发。手忙脚乱地翻衣袋找烟。
这个时候。他的手突然绕了过来。勾过我的脖颈。挨近我。
他第一次主动递上的唇柔软而干涩。微微透着夜雨的凉。
片刻的怔楞后。我强势的回应。扳回主导权。
我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用力地拥紧他。
甚至能依稀听见他的骨头碎裂似地咔咔作响。

做到一半的时候。我狠命地咬他。掐他的脖子。
他紧闭着眼。不吭一声。下唇倔拗地咬出血。
我无法控制地煽他耳光。叫。
“睁开眼睛。看着我。看着我。”
他的脸上立即浮现清晰的掌印。顺从着睁开的眼里分明地映着我的狂态。
我一凛。身上浮起淋漓冷汗。施暴的右手悬在半空。颤抖不止。

…………我在做什么呢。我到底。在做什么。…………

“KUSO。”
我狠狠咒骂。一拳砸在床沿上。
抽身坐起来。在地上胡乱地找了烟。手哆嗦了半天才点着。

房间里只剩下我吞云吐雾的声音和他虚弱的喘息声。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落在窗玻璃上。我凝神听着雨声。感到空乏地虚脱。一支烟抽完。才觉得活了过来。
他纹丝未动的瘫软在身后。到我点第二支烟的时候。才奄奄一息地开口道。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每个人都在跟我道歉。我已经可怜到要人同情的地步了吗。

“你干嘛要对我说对不起。”
我厌恶地喝阻他。语气里虽无先前的狂戾。仍是冷酷。
“我不是Lacus。更不是Cagalli。你根本没欠我什么。”
他不说话了。
我清楚地知道我在伤害他。但我已经顾不得了。
如果这脱轨的一切是由我起头的话。也就应该由我来结束。在我还没有彻底疯掉之前。

摁熄了烟。我迅速地穿上衣服。
我不敢看他。怕一旦看了。下了的决心又会动摇。
离开之前。我站在玄关问他。
“刚才…………为什么要吻我。”
他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模糊地在黑暗中震荡。
“…………因为总觉得。Yzak是在哭…………”

门在身后合上。我靠在门板上。不可抑制地笑。
“…………果然。是这样呢。…………”
我果然是个傻瓜。和他一样。

13、
人之间的相处就好像西洋棋。进一步变作一种关系。退一步又变作另一种关系。
下错了一步。就再也回不到原点上。一如我和Kira。
自那晚后。我开始刻意地疏远他。就算去看他。也是呆不到十分钟就走。
我没有逼他离开Plant的意图。但也不想成为他逃避Orb的借口。
他应该有意识到我的改变。却也不挑明。态度一如既往。

就这样度过了郁闷的雨季和炎热的夏季。初秋的时候。传来了Athurun的死讯。
消息来得突然。前后毫无预兆。
所有的凭据只有Orb当地一份报纸上刊登的一篇100字不到的讣告。
以至于自视甚高的Zaft谍报部门怎么也不相信的打了好几通电话进行求证。

“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保密工作真的做得相当彻底呢。”
从Orb的外交部得到明确答复后。议长这么评价。
器重的人才无一例外地失之交臂。议长难掩痛心之色。
反观我。除了刚知道时的错愕之外竟没有一丝心痛。
可见我真是个薄情之人。还是说。已经被死亡磨得麻木不仁。

对着报纸复件反复了大半天。还是去了Kira那里。
孰料他看到消息时的惊讶还没我想象的一半多。
我指着讣告上葬礼的日期问他。
“怎么样。要过去吗。”
他静静地看着我。没有回答。

14、
翌日一早。我在议长的默许下陪同Kira回去了Orb。
来接我们的是驻扎在Orb的Shinn.Asuka和Rei.Za.Burrel。
那个Shinn是众所周知的直性子。不满的神色清清楚楚刻在脸上。
碍于我在场。又有Rei看着。才不甘不愿地道声好。就窝到一旁。眼神却是毒辣地紧跟在身后。
到了墓地才知道。骨灰已经下葬。正式的葬礼也已经举行过。等待我们的就只是一块大理石墓碑。

“…………听说怎么也查不出病因。害怕是传染病所以马上就火化了。…………我们也是从Plant那里得到了消息才调查到的。”
Rei向我们解释。
我火大的要命。这算什么意思。
要不是偶然看到了那份报纸。大概到了明年的周年祭。我们还不知道Athurun.Zala已经死了。

Kira什么也没问。干脆地闭了眼。双手合十。我只好随大溜地噤声。
看着只简单铭刻了名字连遗照也没一张的碑石。想起在Plant。Lacus落葬的时候。Kira曾经说过。她是属于那里的。
那Athurun呢。他又属于哪里。
那个一生摇摆不定。总是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立场的Athurun.Zala。即使到死。也摆脱不了被人左右的命运。

Shinn和Rei退在后边悄声细语。
唧唧咕咕地。我只听到一句。
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连最后一面都不来见。还真是狠心。

什么新欢。什么旧爱。谁是谁的新欢。谁是谁的旧爱。
我眉头一拧当下就要发作。
身旁的Kira拽住我的手臂。
我撇眼看他。平静无波的冷然。心头怒火生生压下。
虽然知道其中必有曲直。但他显然不想深究。

15、
在Orb逗留了两天。一直没见到Cagalli。
打了电话去元首府。也都是副官拿工作忙挡驾。
工作忙。忙到连见亲弟弟的时间也抽不出。分明是找借口。
我冷笑。

而那个Shinn虽然奉了议长的命令接待我们。却完全不把我这个长官放在眼里的冷言冷语。
我积攒了满肚子火。办完了正事。就心急火燎地去订机票准备回Plant。
预约了时间航班。那头的女声问我。要订几张。
几张??
我一怔。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接待小姐好脾气地重复一遍。您是一个人还是和别人一起。
呆了几秒。最后还是答。两张。
搁下电话。我去他的房间找他。

他正坐在窗沿上。抵着窗玻璃盯着白茫茫地天空愣神。
自踏上这片土地以来。他就不怎么说话地经常发呆。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Kira.Yamato在善于隐忍这点上和Athurun.Zala出奇的相似。也同样地让我厌恶。
尽管不擅长应付。我还是情愿他能哭出来。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要我想破了脑袋来揣测他的想法。

我敲了敲墙壁引了他的注意。问。
“要回去吗。”
连自己也觉得奇怪的小心翼翼。

他这次倒是明确地点了头。视线调回到窗外。看不到表情。
“我不喜欢Orb。…………我在这里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他说道。身影笼在午后的白光里。说不出的寂寥。

16、
拒绝再看Shinn的拽样。我告诉Rei不用送行。自行搭了出租车去了航空站。
正要出海关时。却被一个男人叫住。
听Kira和他交谈了几句。才知道他是Cagalli的护卫官。Kisaka。
他似有难言之隐。递了个盒子给Kira。说是Athurun要他转交的。就行色匆匆地离开。

上到站台。时间尚早。
坐在一旁的长椅上。Kira打开那个盒子。
翡翠绿的机械鸟。无声无息地躺在其中。
我依稀记得那是Athurun送给他的东西。曾和他形影不离。

眯了眼。我问。
“坏掉了吗。”
他轻轻地摆弄。回答。
“啊。大概再也修不好了吧。”
“那就扔掉。没用的东西积一大堆干什么。”
我别扭起来。连自己都能觉察到。
幸好他垂了眼。只低声应道。
“也是。”

上了穿梭机。他瑟缩着身体窝在座位的角落里。一路无语。
快着陆。却缓缓歪了过来。额头点上我的颈窝。
我低了头。看见他闭了眼。呼吸均匀。已然沉睡。
揽过他的肩。我无声叹息。
人类无论进化到哪个阶段。脆弱时想要依靠别人的本能都不会退化。

17、
从Orb回到Plant后。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起初症状不明显。只是我每次去看他。他都是一副刚睡醒的蔫样。
料定他是在外面闲晃到体力不支。我并没有太在意。
直到一天。我派去跟他的下属忽然打了电话过来。说他突然在街上跌倒。流了很多血。却死也不肯去医院。
我立即扔下手上工作。过去他家。

看到他时。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却是睡了。
下属如实报告。说上去扶他的时候就一副困顿的样子。满脸的血还一劲念着不要去医院。死撑到家里后就开始睡。听得我直暴青筋。
打发走了战战兢兢的下属。我拉了把椅子坐到一旁。
等到花儿也谢了。太阳也下山了。他才勉强地掀了掀眼皮。

睁眼见了我。微微地讶异后。他轻描淡写地招呼道。
“や。Yzak…………”
尽管我早就对他的没神经习以为常。此刻也不禁咬牙切齿。
“や你个头。你知道你已经睡几个小时了吗。”
“…………我没事…………就是突然很想睡…………”
他半坐起身。有点犯晕的靠在床沿上。
“…………总比睡不着要好。连安眠药也可以省了。…………”
他刚醒。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前言不搭后语。

我听他无意识地嘀咕。敏锐地领悟到某些曾被遗漏的事实。
难道说。以往他没日没夜地在Plant晃。就只因为睡不着。
我犹自错愕。他已爬下了床。吃痛地捂着额头。一手撑着墙壁往厨房挪动。
“…………你来了很久了吧。…………我去帮你泡茶。红茶不要加糖对不对…………”

我一把拽过他的手腕。沉声道。
“够了。我带你去看医生。现在。马上。”
我非常生气。气他的无所谓。气自己的草率。
我自负地以为已经照顾到了他的一切。哪知全是置身事外地隔岸观火。

他紧盯着我的眼睛。眼神灵犀。固执地和我较力。想甩开我的钳制。
两方僵持。我恨不得敲昏他地和他干瞪眼。
最后还是他先让了步。乖乖跟我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X光。胸透。CT等等等等。一路拍过来。该做的一项不漏。
检查的最后结果显示。身体各个系统的机能出现明显的老化。至少提早了三十年。
主治医生建议先留院观察。原以为又有一场持久战要打。这次却他很干脆地同意了。

我办好手续。回头去病房看他。
他坐在病床上。一连串的检查做下来。有些有气无力。
话没说几句。就垂了眼。道。
“对不起。”
我已经没心思跟他计较。随口回道。
“要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快点好起来。少给我添麻烦。”
再交代了几句。就准备离开。
我是翘了班跑出来的。总得回去收拾残局。

手沾上门把。他在身后问我。
“Yzak。我是不是。又伤害到你了。”
我皱眉。他又在瞎想些什么。
“我看起来是那种会被你打击到的人吗。不要胡思乱想。”
我关上门。笔直地穿过长长的甬道。没来由地痛。

到了这般地步。他的心里仍是溢满歉疚。
可既不是圣人。哪有可能不伤害任何人而生存的。我们都是如此。

18、
虽然住了院。他的情况却没有好转的迹象。
医院召集专家会诊得出的结论是。战争时期驾驶Gundam留下的后遗症。

我气得差点翻桌子。阴森森地开口质问。
“驾驶Gundam的人成千上万。你面前就站着一个。我怎么就没事。”
主治医生作老僧入定状。丝毫不为我的狰狞所动。
“同样是Gundam。性能也可能不一样。毕竟已经有过先例。”
他指的是Athurun。突然病倒。一个月内就撒手人寰。死因不明的Athurun.Zala。
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气势消掉大半。
战争是如此的慑人。即使在业已和平的现在。它残存的影响力依然强大。

“那治疗方法呢。”
我问出重点。
在我焦急地注视下。老头悠然地喝口茶。擦掉溢到嘴角的茶水。将茶杯回归原位。才慢条斯理地道。
“待考。”

这次我不但真的翻了桌子。还赏了那庸医一拳头。
“全都是些废物。”
跨出狼籍一片的办公室。我怒骂。

19、
自Kira住院。我差了Dearka每天致电去Orb。得到的回复却总是抽不出空再等一段时间。
从最初的咆哮办公室到之后的习以为常。我对那个女人已经全然没有想法。
我可以等你。但他不能。
执着于已消逝的死人。而枉顾亲弟弟的性命。她究竟是愚蠢。还是残忍。

Kira昏睡的时间愈来愈长。有时甚至一天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他都是闭着眼的。
醒来的时间也不固定。有时白天。有时晚上。却总是和我凑不到一起。
趟趟扑空。我面色愈发不善。Dearka忍不住嘲笑。你们还真是没缘分。不幸地成为我发泄怨念的标靶。

终于发了狠。下决心定要守得云开见月明。
挑了一天。大清早就跑到医院蹲点。守在他床边寸步不离。
虽与之有过极亲密的关系。却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的睡颜。
未长开的孩儿面。与年龄不称的天真无邪。微蹙的眉头敛着忧伤。竟移不了视线。

半趴在他身旁。错觉又回到他刚来到Plant的那段日子。
如此地让人眷念。不说话亦可知对方所想。
合了眼。尝试和他的呼吸同一步调。不自觉地打起瞌睡。

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脸上有冰凉的触感。
抬起眼帘。已是日落黄昏。
我姿势未变地调整视线。夕阳的余韵中。就看到紫色的瞳闪着不可思议的光。
这是暌违了多久的再次面对面。我感慨。恍若隔世。

他的指尖触着我的面颊。顺着眉心到左眼。轻柔地游移。
“你做什么。”
没有制止他奇怪的举动。我哑着声音问。
他停了动作。眨了好一会儿眼确定我是醒了。才吃力地道。
“…………有疤。”
“是被你砍的吧。”
抓过他不规矩的手。我说道。并没有责难的意思。
虽然已做过修复。但是仔细看的话。仍能看到极淡的伤痕。蜿蜒在眼下。
“…………我以为…………能完全消掉的呢。…………”
“就算医术再发达。也不可能做到那种程度。”
他的神情里夹杂了深刻的自责。沉默了很久。又忽然像是释怀般地笑起来。
“…………也好。…………这么一来。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眼见着他再次闭了眼。沉入另一波的睡梦中。不再言语。有一刻。我感到眼眶的氤氲。却终没有说出口。
即使没有这条疤。我也不会忘记你。永远。

20、
这之后。他再没有清醒过来。
医生除了摇头还是摇头。我火大得简直想炸掉医院。
我请了长假。整宿整宿地陪着他。
我不是神论者。却是万分虔诚地向诸神祷告。希望他能醒来。
他却深陷于梦魇中。间或痛苦地呓语。断断续续地Orb。Cagalli。Lacus。却始终是不肯喊出那个名字。
我握着他颤抖的手。想借着体温告诉他。他并非孤单一人。

熬了一个月。还是拖不过去。医生全身戒备胆战心惊地通知我准备后事。我却已经释然。
对于这个外表光鲜。内里却是千疮百孔的温和青年。能早一点脱离这个荒诞不经的世界。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最后几天。他开始呼吸困难。必须依靠氧气罩呼吸。身上插满大大小小的管子。
弥留之际。他似回光返照般地清醒了过来。
努力张大着眼。牢牢紧盯着我。蠕动着嘴唇。
我帮他摘了氧气罩。凑近他。听到他极细声的唤我的名字。一字一顿地道。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反握我的手。哆嗦着唇。想对我安抚地笑。嘴角却怎么也弯不上去。

我柔声道。
“这样就好。”
笑不出来的话就不要笑。不要勉强自己。
至少在这最后的时刻。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再勉强自己。

他终是缓缓瞌了眼。呼吸渐止。手指软在我手掌中。心电图平滑成直线。
我亲吻他皴裂的唇。握牢他的手直至冰冷。
我以为我会哭。但眼际依然干涩。
我终于明白。Athurun死的时候。为什么他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
哀伤至此。已不需要流泪。

21、
直到尸体火化。Cagalli仍是没有出现。
我送Kira的骨灰回去了Orb。连同那只我在他遗物中找到的本该丢弃的机械鸟。
有些东西是永无法舍弃的。尽管我们极力想要否认。千方百计地逃避。

坐在穿梭机上。旁边的座位空置着。
想起不算遥远的上一次Orb之行。那个偎在我怀里的温润青年现在却变成尘土一箱。
我不免讽刺地笑。世事果然难料。

到了Orb。我气势万钧地直冲元首府。
正在开会的Cagalli面对我这个不速之客相当的意外。
在看到我怀里抱着的骨灰盒后。满面愠色化作不信的置疑。
将骨灰郑重地放到她办公桌上。我只说一句话。
“如果你还当他是你弟弟的话。就把他和他葬在一起。”
说完。转身就走。

踏出门口。意料中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慠哭。
我想。我没有办法恨他。就如同他没有办法恨她一样。
在日益蜕化成圆滑世故的政客的同时。她始终是一个女人。
渴望被爱的。会嫉妒的。容易后悔的。女人。

从元首府出来。没有做任何停留地。我立即返回航空站。等待搭下一班的穿梭机回Plant。
叼着烟。伫立在站台上。偌大一个航空站此刻却只有我孤寂一人。
袅袅烟雾迷离视界中。仿佛两个平行世界的交错婵媛。到处都是他的残影。

[Yzak总是口不对心呢。]
你又何尝不是。

[我不喜欢Orb。…………我在这里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可是最终想回去的仍是这里。

“所以。我帮你做了决定。…………你要怎么谢我呢。”
我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22、
接连几天的彻夜不眠。我睡了一路。回到Plant。
一边盘算着怎么向议长解释这两天的无故旷工。昏昏沉沉地走出航空站。就看到Dearka斜倚在一辆拉风的跑车旁对我眨眼睛。
“议长叫我过来的。怕你一时想不开。跑去殉情。…………”
不等他说完。我就迅捷地一个直拳。正中他面门。
Dearka蹲到地上呼天喊地。又不是我说的。真是好心没好报。

他会好心。天恐怕要下红雨。
我不领情地冷哼一声。坐到车上。
难怪这两天右眼皮狂跳。敢情这两天的放任自由全都有所目的。看来接下来几天逃脱不了做牛做马的境地。

发动引擎。拉下手闸。Dearka趁着掉转方向。回头问我。
“没关系吗。”
他指的是骨灰的归属。
我拢起被风吹乱的头发。淡淡地回答。
“没所谓。”
反正。我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许多东西。

23、
Kira死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和他。究竟算是什么关系呢。
朋友。亲人。恋人。还是。什么都不是。
我想不明白。

我唯一清楚的是。他爱的不是我。我爱的也一度不是他。
尽管如此。我们却仍是相互依附着。共同走过了那么些虚妄的岁月。




全文完。




Sunday, December 11, 2022 17:48:23 PM shiya PERMALINK COM(0)
旋舞
作者:shiya


回忆。是又一种重逢。

——语自纪伯伦《沙与沫》

旋舞

0、
旋转。悠扬舞曲。
旋转。细碎舞步。
转不出这舞台。
转不开这牵绊。
即便如此。
仍要牵你的手。
在上帝的掌中。
共跳一曲。
旋舞。

1、
收到Cagalli的结婚请柬时。我多少有些吃惊。
并不是因为新郎那栏里陌生的名字。而是时间上的仓促。
虽然。先前也透过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各种渠道得知她有了新的恋情。但那也只是3个月前。

放下请柬。电话接踵而至。是Cagalli。

“收到了吗。请柬。”
“啊。刚刚。”
“你一定要来啊。这一次。…………要堂堂正正的。”
最后一句话是急忙地补上去的。大概是想起了我当年疯狂的行径吧。
我感到好笑。应道。
“如果对方称得上你。我是不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的。”
“…………他是很好的人。…………你见了就知道了。”
面对我曲折地询问。她只留下耐人寻味的话语。
传达了主旨。没有任何多余的客套。挂断了电话。

Cagalli比以前沉稳了许多。不再是当年那个有些暴躁的天真小女孩。
多年的政治生涯磨掉了她的棱角。使她变得圆滑世故。
这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但既然是她所选的路。她就势必得走下去。

我轻轻地叹息。无意识地望向窗外。
周围的事物瞬息万变。经年不改的大概只剩下这片海。这片天。
它们才是上帝的杰作。整出戏无二的幕布。
而我们。只是被操控的牵线木偶。
无论怎样的竭尽全力。也只是在上帝的手掌上跳舞。
人类面对命运的愚弄。所能做出的最大反抗无非是坚持自己的意愿。仅此而已。

2、
我起先觉得Cagalli既寄了请柬又打电话的举动多少有些多余。
但事后想想。也确有她的道理。

战争结束后。她再三的要求我回Orb居住。都被我拒绝。
而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于她花样百出的各种邀请也是能避则避。

我知道她是在担心孤身一人的我。但。其实根本没有必要。
我从来都是懦弱的人。摆脱不了过去的束缚。也因此。还没有坚强到可以任意地舍弃自己的性命。

我不止一次地感慨造物主的恶劣。
人身上的每一个部件都可以调换。除了承载了太多记忆的人脑之外。
它并不是空白带。录坏了一次。可以擦掉重来。
它是丝织的绢。渲染了颜色。时间的宏流可以冲淡一切。却抹杀不了原有的存在。

所以。即使过了那么多年。我仍能记得往日的点滴。
在每一个安静的瞬间。如古老的留声机中流泻而出的曲。虽细碎却清晰。在我脑海里浮现。
而这种近乎自虐的缅怀过去。总是以他最后留给我的微笑。和那已成永久谜题的半截“不用担心”终结。
引来心潮新一波的浪涛汹涌。

他从来就不是成功的预言家。
无论是第一次。还是最后一次。都以幻灭告终。
他叫我不用担心。可是他知不知道。从得知他不可能再回来的那一刻开始。我高悬的心就再没有放下过。

我不止一次地懊悔。如果。那个时候。我有和他一起的话。或许。结局就不会是现在这般的凄凉。

3、
最后一次出击前。我去找他。
他似乎刚和Cagalli谈完话。
但当我走近的时候。只看到仓促离去的金发人影。

“Cagalli………她怎么了。”
我问他。
“………没什么。”
他略显疲态的笑笑。示意我坐下。
“你怎么样。Kira。到处跑没有关系吗。”

我点头。右手下意识地抚上半边肩膀上的的绷带。
在之前的战役中。我受了很重的伤。从肩部斜劈到腹部。
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战场是肯定上不了了。这让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懊丧。

“抱歉。Athurun。恐怕这次…………”
“没关系。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他打断我的话。手按住我的肩。
“不用担心。Kira。”
他这么对我说。眼里闪着似曾相识的光。让人怀念。
不单单是安抚那么简单。更像是一种誓言。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笑着看我。饶有深意地残留了另一半话语。

他想说什么呢。我不甚明了。也没有追问。
我知道。只要他愿意。终有一天谜底会揭晓。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我是忘了的。终有一天的前提条件。是他能活着回来。
而在很多时候。我们的意愿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只有在上帝没有临幸我们的时候。它才派得上用场。

4、
战争结束后。他没有回来。
看到长长的失踪者名单中那个熟悉到扎眼的名字时。我一度以为自己眼花。

“是自爆。Gundam四分五裂。连尸体也找不到。…………他还真是爆上瘾了。”
确认了消息的可靠性。Cagalli的话语中带着玩笑般的戏谑。眼里却蓄满泪水。
低掩着脸。抖着肩。忍了很久。最终还是扑到我怀里哭了起来。

我揽着她。向上挑着眼。
我没有办法安慰她。能想到的所有话语已在看到名册的那一刻于自身上用尽。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而这并不是Lacus。不在我身边的缘故。

我知道。那些早已存在却被我刻意无视的情感正在破水而出。
而随着这些隐秘的清晰浮现。另一些事物也终将改变。

所以。当3天后。从前沿战线归来的Lacus对我说。“Kira。Plant需要我。我得回去时。”我没有一丝的惊讶。

5、
我送Lacus去的航空站。
站在人群熙攘大厅里。望着面前即使身处再险峻的环境。也始终挺直背脊的美丽女子。我第一次意识到。她就要离开我了。

其实。我知道。只要我一句话。她就会留下。这次。可能就是一生一世地不离不弃。
可是。这次又要用什么样的名目。
已经没有任何的理由了。于我。于她。都是如此。
认识到自己的真心之后。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而以这样的一种局面告别彼此。是否对于我们两人来说会更好。

我模糊地感到眼眶的潮湿。
原来。倒流回去的泪水并不会消失。它只是回到身体的深处。泛滥了心房。汪出丝丝嫣红。血淋淋。

还是……哭出来的好吧。在这名女子面前。最后一次的哭泣。却不是为了她。

凝视我良久。她双手环上我的肩。轻吻我的脸颊。带颤音的低语。
“不要这样。Kira。…………我会…………舍不得…………”
最后一次无嫌隙的拥抱。分开后。她回我微笑。
我读出她的深意。
“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也要善待自己。”

看着她渐远的身影。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我欠她太多。伤她太深。
她给我安抚。予我怀抱。现在她就要离开。我却一句挽留的话也说不出。
那些孤寂的日子。她所借我的温暖。我又要。怎么偿还。

那些竭尽所能爱着我的人们。我无一例外地伤害了他们。
或是无心。或是刻意。在他们心上划下一道道慢性的伤口。
貌似温和的我。实则。是这样的残酷。

6、
我在婚礼的前一天抵达Orb。来接机的不是Cagalli。而是Lacus。

虽很久未见。默契却尚在。
我们很自然地打招呼。相视微笑。

看她身边没有任何应有的陪同保护。我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
“没关系吗。”
她挽着我的臂。心领神会地回答。
“没有关系。这次只是私访。”
说着。拉我上了车。

我无暇观赏窗外Orb宜人的街景。悄悄地观察一旁地她。

我始终对她有所愧疚。在很多方面。
所以当我看到岁月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的印记。我稍稍地松了口气。
这是老天对她的厚爱。还是心境使然。
我叹。

似是察觉到我的不自在。她覆上我的手。说道。
“你不用那么拘束。Kira。就当作是几个老朋友的聚会好了。”
我楞了楞。笑起来。为了她如外貌般未曾改变的善解人意。

“Lacus见过Cagalli的恋人了吗。”
我状似无意地扯开话题。
“是啊。”
“是怎么样的人呢。”
“这个么…………”
她想了想。回道。
“感觉是驯兽师那一级的人物吧。”

她的话让我很是讶异。疑惑Cagalli怎么会选那种五大三粗的人作为自己的终身伴侣。
但当我在Orb元首府见到这名未来的姐夫时。不得不佩服Lacus一针见血的见解。

并不似我先前的想象。那是一个有着高瘦体形看来相当沉稳的年轻男子。
对于Cagalli的任性。他不会任意姑息。该斥责的时候。就会严厉斥责。根本不把她是一国公主。Orb的元首当回事。这点倒是和他完全不同。
Cagalli每每被他辩得直跳脚。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这在旁人看来确像马戏团中常出现的戏码。
虽然这样的比喻很对不起Cagalli。

四个人很随意地吃过了稍嫌晚的午饭后。Lacus就因为公事出了门。
她虽是打着私访的名号。但似乎仍有不少的亲善访问工作要做。
而拜那个能干的准老公所赐。Cagalli很闲。
我行李刚整理了一半。她就来敲我的门。要我陪她出外散步。

“你老公呢。”
“去接几个客人。”
“客人?”
如果我没记错。这次的婚礼应该只是私人性质的小型宴会。
“几个熟人。你也认识的。…………明天见了就知道了。”
她狡黠地眨眨眼。故作神秘地。
“这样啊。”
我随口应着。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前一后地在植满了参天樱树的街道上闲逛。

远处的灯光明灭闪烁。霓虹色彩斑斓。
而眼前落樱纷飞。婉转流散。有那么一刻。恍若时光交错。岁月倒流。

我停住脚步。问出了自接到请柬开始。就淤积于心的疑问。
“Cagalli。你幸福吗。”
她回过身。昏暗的天色中。我依稀看到她的睫毛轻轻一颤。
“当然。Kira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只是想确认一下。…………作为你唯一的亲人。”
“我要嫁人了。Kira舍不得了吗。”
“…………有一点吧。”
她笑起来。笑声穿过层叠交错的枝桠。不真切的遥远。

配合我的脚步。她反剪着手。向后倒退了一大步。歪着脑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地问道。
“那个。Kira。你为什么会和Lacus在一起。又为什么会分开呢。”

这个问题让我措手不及。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老实地回答。
“…………寂寞…………吧。”
因为独自一人而感到的寂寞。即使两个人一起也无法消融的寂寞。

“这样啊。…………那么跟我和Athurun是一样的了。”
尘封已久的名轻易地从她口中吐出。我浑身一僵。
“一样?”
我反问。些微的黯然。
怎么可能一样。如果我有和他一起作战的话。他或许就不会死。而如果他没有死的话。那么现在。陪伴在Cagalli身边的就不会是我。而明天接受众人祝福的应该是他。

一样的。大概只是我的境地。不变的尴尬。

Cagalli并没有接下我的话。只是似是而非地笑。意味深长地说道。
“都结束了呢。”
然后留下一脸愕然的我。轻快地向前飞跑。在长长的甬道上转圈。不知名的舞步。华丽而优雅。
金色的发飞扬。宛若调皮的精灵。脚跟轻踢路面。溅起花瓣无数。

她仰脸承接花儿的爱抚。感慨。
“即使在傍晚看来。也很美呢。樱花。”
“是啊。不过马上就会谢的吧。”
“可是还会再开啊。就算不是同一季。也一定还能开得这样的美丽的吧。…………结束并不意味着灭亡。也可以是重生噢。…………是他跟我说的。”
从她甜蜜的语气中。我明白过来。她口中的“他”并不是当年那个忧郁的蓝发青年。

漫天樱花雨中。她的脸孔飘摇不定。目光却是灼灼。让我无法移开视线。
恍然中。我听到她对我说道。

“Kira。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我嫁了人。甚至是死了。我也一样是你的姐姐。…………要知道。这个世上。有些事物永远都不会改变。比如说。亲情。还有。…………爱…………”

7、
在和Cagalli进行了那样一场寓意无限的谈话后。等待我的是一个无眠之夜。
无形的沉寂隐在清醒的黑暗中。
零散的记忆从脑海深处四面八方汇聚。拼凑。成形。

我忆起第一次与他分别时。在月球。他对我说“不用担心。Kira。不会发生战争的。…………”与他最后对我说的“不用担心”竟是如此的相似。
最终都没有兑现。却都是出自他的真心实意。我了解他的个性。他从不会骗我。

我一直都很清楚。我和他的关系从来都是。已经结束。又远未结束。
如四季轮回不止。江河川流不息。变作自然的存在。沉淀于心。

不断地别离与重逢。心的距离未曾拉远。懦弱却迅速膨胀。
“回复不到过去”潜意识作祟。使我和他渐行渐远。
一次次犹豫地错手。造成了现时永远的失之交臂。

我苛责他从不把话说清。可是我又何尝不是用模棱两可的态度面对他。
其实。我长年的自我怨恨并不是因为。最后的战役中没有和他共赴战场。而是。由于愚蠢的矜持放弃了那么多与他相处的机会。

我和他曾经共同拥有过那么多。那么多…………
却都在不经意当中失去了。

Cagalli说。结束并不意味着灭亡。而是重生。
可是。世间的感情因人而异。毕竟不是樱花。
我感情的花季已经过去了。伴随着他的离开。大概穷其一生都不会再开出艳丽的花来。

这次是永久的凋零。真正的结束。
不切实际的重逢只能存在于。虚妄的回忆当中了吧。

8、
确如Cagalli先前所说的。婚礼只是私人性质的小型派对。一切从简。连教堂也没去。只请了一个牧师。在元首府后的花园举行。
客人不多。男方的几个亲友。几个Orb的主要领导人。几个Cagalli要好的女伴。其余的也就是我。Lacus。还有似乎是被强拉来的Dearka和Yzak。
后者明显的十分不爽。在和身边人窃窃私语长达十几分钟之后。脸色才缓和下来。甚至是带了一些兴奋了的。
我和他们并不算熟。礼节性地点头致意后。我站到花园的一角。

仪式仍是照俗礼进行。牧师祝词后。新郎新娘宣誓。交换戒指。
新郎吻新娘的那一个瞬间。我看到Cagalli脸上的红晕。不完全是羞窘的。
我想。昨天。她应该是没有骗我的了。

站在前面的Dearka鼓噪起来。大声笑着“再来一次”。惹来Yzak强烈不满的怒喝。
身为伴娘的Lacus若无其事地微笑。也不劝阻。
我看着笑闹成一团的人群。因困倦而略显萎靡的精神也似受到感染而振奋起来。

有些话。Cagalli说得很对。某些事物永远都不会改变。
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我并没有失去一个亲人。而是又得到一个。一段新的关系的开始。
人的一生就是在重复着相识。别离。再会。
有笑。有喜。也有泪。有悲。
正因为不确定。所以。才值得万分地期待。

随着Cagalli几个女伴尖声的笑叫。前方乱哄哄的一阵骚动。
我还未及反应。一道白光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落入我的手中。
用钻石百合编结而成的锦簇花环——是新娘的捧花。

我好笑地抬眼。怀疑是否是他们故意的调侃。
却发现一大群人全用看好戏的眼光看着自己。除了Yzak之外。张合的口形示意着。
“後ろを見って。(看后面。)”

我感到空气微妙地流动。熟悉地气压环绕。
慢动作地回身。一瞬间地。一切喧嚣屏蔽于外。

绚染了灿金的盎然绿意中。有莹蓝的光直射眼际。
我哑然地睁大了眼。想要确认咫尺的人影是昙花一现的海市蜃楼。还是。真实的存在。

晃眼的明亮中。我看到。他身上烙刻着明显的沧海桑田。眼底的绿却是不变的淡泊柔软。
他向我伸出完好的右手。无声地邀约。

踌躇片刻。我缓慢地动作。轻触他的指尖。传来的温暖刹那融化冰雪。

他轻轻勾起嘴角。无须言语。我已猜出当年那道谜题的解。
用力握紧他的手。抬头仰望浩瀚无垠的苍穹。我笑出眼泪。

在这上帝所设计的舞台上。他义无返顾地伸出手。为了我。续写了未尽的誓言。




「不用担心。Kira。…………我会回来。为了你。而回来。」

“…………お帰り。(欢迎回来。)…………Athurun。”




END




后记。
先感谢一下能看到结尾的各位大人们。
然后是赔罪。因为shiya的任性。可能破坏了不少大人心目当中的AK了。在这里向各位大人说声对不起了。
不过确是写出了shiya对AK的看法了。永不会结束的关系。这个样子。

这个是喜剧结尾。硬生生的喜剧啊。很唐突没错。但是在《幸福》里我已经杀了很多人了。这个文里就很下不去手。结果一个也没死。尤其是那个A。都自爆了。还让他活过来。Shiya真是对他太好了。不像对其他人。眼都不眨一下的。
这个文也算是《幸福》的姐妹篇了吧。一个A视角。一个K视角。四个葬礼和一个婚礼。^_^
但是。自我感觉没《幸福》好。果然还是因为结局生硬的关系吧。

最后。A虽然回来了。多少还是有点变化的。什么变化嘛。应该是除了那张脸。都有可能的吧。文里也有提到噢。至于他是怎么死里逃生的。保密。保密。就像雁纷飞大人在《还真》的后记里所说的。每一个故事多多少少都要有个谜存在。否则就没意思了。不是吗。(天音:其实是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这次就到这里了。


2005-02-26
Sunday, December 11, 2022 17:43:39 PM shiya PERMALINK COM(0)
天堂鸟 篇外


Conspiracy———阴谋


1、
得知Shinn的死讯是通过报纸。
巴掌大的一小块报道。仍是让Kira惊得跌碎了手上的牛奶杯。

人类真是很奇怪的生物。
有些认识了一辈子。见了面却可以形同陌路。
有些只不过认识几天。就可以为对方赴汤蹈火。

Kira和Shinn就可以算作后者。认识不到半年。感情却好得胜似亲人。
而因为两人张得极像。不知底细的人或许还真会以为他们是兄弟。

第一次见到Shinn是在我从月球出差两个月回到Plant的时候。
他给我的感觉极其激烈。和Kira的温和截然相反。

本以为有几个月不见。Kira必是欢迎亲热一番。不料。却把我冷落一旁。
和Shinn两人憋着劲在房间里笑闹。引起了我强烈的不满。

“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啊。Shinn。”
等到所谓的客人走了。才似想起我这个恋人似地。窝在我怀里。问道。
“你这是在变相地称赞自己吗。”
还未从怒火中恢复过来。我冷着声音。
“哎呀呀。你还在生气啊。放心好了。人家Shinn已经名花有主了。是金发的美男子噢。不会对你构成威胁的啦。”
说完。还拿出Shinn和那个美男子的照片让我鉴赏。啧啧的艳羡声立即气飞了我。当下就准备把客厅变作卧室。

Kira大笑着推拒。在我怀里磨蹭。他看起来很开心。我想这不单单是因为我回来了的缘故。
不善交际。总是在我不在的时候。流露出寂寞之色的Kira。一定是因为有了可以交心的朋友。所以才显得那样幸福的吧。

因为工作很忙。我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Kira。
他的交际圈子也不大。数来数去那么些人。
认识Shinn之后。两人经常腻在一起。Kira的笑容渐增。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无缘无故地发脾气。
我对他们的交往很放任。不太参与他们的活动。
但Kira经常和我谈论他们做过的事。
一起逛街。买东西。看电影。策划着怎样戏弄自己的恋人。等等等等。

“你知道吗。Shinn今天对着那个性骚扰他的混蛋就是一巴掌。把那个家伙打得落荒而逃。真是勇猛。”
像这样的感叹。每天都要来上一遍。
“你要是有他一半就好了。我也不会太担心你。”
而每次我都这么回应他。
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其实那个时候。我是很乐意Kira和那样的Shinn交往的。
但是世事往往难以预料。

2、
Kira和Shinn交往快半年的时候。有一天晚上。Kira突然问我。如果他要和别人结婚了。我还会不会和他在一起。
我脑子里马上闪过Shinn的面孔。
“你移情别恋了。”
我叫。
他拍我的头。
“没有啦。你发什么神经。我都说了是如果好不好。”
“那你干嘛这么问。”
我还是无法释怀。
他踌躇了一下。说道。
“是Shinn啦。他的恋人好像准备要结婚了。”
“要和他分手吗。”
“真是这样还好办。…………是对方不肯分手。”
“噢。想脚踏两条船。”
我冷笑。
“他爱的是Shinn。但是…………”
“但是家里以命相逼。”
想起父亲曾经用过的招数。我接过话头。
“是掐断一切经济来源。对方的家里似乎很有背景的样子。”
“再有背景也不过如此。我们还不是照样熬过来了。”
“可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他低叹。
“那你现在还是先把全副心思放在我们家。你说说看。为了陪Shinn。你都冷落我几天了。”
我作出恶狼扑食之势压倒Kira。将他的忧虑和叹息终结在唇舌之间。
被我软磨得几乎笑叫出来。Kira稍稍放了心。瘫软在我怀里。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我和Kira都想得太过单纯。

3、
我再次见到Shinn的时候。外面正下着大雨。而屋里则在下小雨。
Shinn在半夜来敲我们家门。浑身湿嗒嗒地。头发粘连在脸上。
水滴顺着面颊落在长毛地毯上。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他的泪了。

我已顾不得发火。跟着Kira团团转的为他张罗衣服吃食。
他的表情呆滞。眼里激烈的火焰熄了大半。
像是一抹游魂般。对于Kira和我的问话充耳不闻。只是机械般地任由我们处置。
Kira帮他换下湿透的衣服时。我瞥见他的胸口浮满清晰的红印。手臂上也留着青紫的淤痕。

这是怎样的暴行。被Kira赶出房间。我坐在客厅里愤恨地想。
房间内片刻的静默后。传出凄厉的哭叫声。
我吓了一跳。跑过去看。

Shinn抱着Kira失声痛哭。
“没事了。没事了。Shinn。”
Kira拍着他的背。安慰道。
“如果不行的话。就离开他吧。我和Athurun都会帮你的。…………你不用担心。别看Athurun那个样子。他很有办法的。”
Shinn胡乱地点头。紧抓住Kira的手不肯放开。

这一晚。因为不放心。Kira执意要陪着Shinn睡。我抗议无效只好屈就在客房。却是无法入眠。
将近拂晓的时候。我爬起来。想到客厅抽支烟。却意外地撞到Shinn。

他穿着已经烘干的来时的衣服。蹑手蹑脚。
看到我。先是一惊。随即不自然着表情。涩涩地说道。
“抱歉。我没有打扰到你吧。…………呃。Kira他还在睡。”
“你已经打扰了我一晚上了。我不介意你继续打扰下去。还是说。你现在就要回那个家伙身边。”

被我猜透了心思。他显得有些局促。眨巴了好一会儿眼睛。才似镇定了下来。
“你有办法离开Kira。无论他做了怎样伤害你的事。你有办法离开他吗。”
他问我。
我噤了声。
“这点我们是一样的呢。”
他幽幽地道。
我吸了口烟。烦躁起来。
“那你打算怎么做。苟延残喘地留在他身边吗。”
“我虽然爱他。但也绝对不容许他践踏我的自尊。”
他说。然后。深深地鞠躬。
“给你和Kira添了那么多麻烦。真是抱歉。替我向Kira道谢。就说我非常高兴能够认识他这样一个朋友。”
开了门。他扬着头往外走。
我看见他眼里的火焰复燃。竟没有意识到这是孤注一掷地挣扎。

我对着他的背影喊。有问题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他没有回头。轻轻地一句。谢谢。

这是我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此后的三天。Kira用了所有的方法都联系不到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在第四天。报纸上刊登出了Shinn自杀身亡的消息。

4、
深感没有尽到开导Shinn的责任。Kira很消极。郁郁寡欢。
在我的劝说下还是带着花束去参加了Shinn的出殡仪式。

和Shinn的亲友不熟。我们也没有事先知会对方。因此误了下葬的时间。
到墓地的时候。就看见一大帮人拉拉扯扯。叫骂声此起彼伏。
以金发女子为首的。似乎是Shinn的亲朋好友一大群人。围着另一个金发的男人。厉声责难。

那个金发的男子有着极罕见的俊美面容。和我曾看过的照片中的主人公如出一辙。
原来是他。这也难怪要群起激愤了。
我暗想。
身旁的Kira忽然瑟缩了一下。仓皇地依进我怀里。
“怎么了。Kira。”
“不。不。我不想见到他。我不想。”
微弱地说着奇怪的话语。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却对先前发生的事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后面的几天。Kira的情况也一直不乐观。
老是做噩梦。丢三落四。经常的发呆。问他在想些什么。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不觉地就…………。”
他这么对我说。
眼下的黑影确是愈来愈深。
我知道因为Shinn的死会给他心情带来负面的影响。却也没料到会这么严重。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某天晚上。从噩梦中惊醒的Kira流了满脸的泪。哭着央求我。
“Athurun。我们帮帮Shinn。好不好。好不好。”
从他的眼里我看到的是和Shinn一样的红色的火焰。
我明白过来他所说的帮究竟是指怎么一回事。

我看着面前哭得心力憔悴的Kira。想起最后所见的Shinn寂寥的背影以及曾对他说过的话语。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由。我都只有答应。

5、
事情其实很简单。只要有钱有人的话。什么都能办到。
原本想叫Yzak找几个杀手。即省时又省力。Kira却是抵死不从。
“这样就没有意义了。”
他说。

无奈。我采取了Nicol的意见。用药。
“XGED5287。又名‘幻迹’。是刚研发出来的迷幻药。能将人们内心的潜意识表露出来。药效不强。且作用发挥较慢。但若结合催眠术和暗示的话。是绝对一流的暗杀武器。无色无味。即使DNA检查也无法检验的出。”
Nicol解释给我听。
“虽然较费事。但是绝对的安全。你也不想让Kira成为谋杀案唆使犯吧。”
我苦笑。算是接受了的点头。

本想把整个计划交给Yzak和Nicol处理。趁着这段时间带Kira散散心。Kira却不领情地硬要参与。劝阻无果。再加上Nicol的建议。我只能投降。

Nicol根据调查到的详细资料和Kira的要求。拟订了初步的方案。
叫了人每天将洒有迷幻药的郁金香送到目标家门口。害怕会暴露来源。干脆就从Lacus家里取现成的。而为了掩盖行踪。他煞费苦心。
这是第一个布局。

然后。就是历史性的再次相会。
因为药效要全部发挥出来必须施加稍许的精神压力。Nicol建议由Kira假扮Shinn。我的反对再次无效。

那个夜晚。我站在不远处。看见那个金发男子追着Kira跑出酒吧。
Kira被捉后的景况在脑中预演。我感觉心脏差点停跳。
“再没有下次了。”
我紧抱着归来的Kira。忿忿地说道。
“我知道。谢谢你。Athurun。”
他回抱我。轻声地道谢。

此后的一切进展顺利。
目标像无头苍蝇般在城市里团团转。他是相信了。

这个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目标被其本家招了回去。
心爱的恋人在婚礼当天自杀。他抛下新娘和宾客毅然弃婚。本以为他家里会和他断绝关系。没料到还会出这么一手。

我和Nicol跟踪而至。看着守备森严地豪华巨宅。Nicol问道。
“怎么办。那个家族可不好惹。就算你是Zala家的人。”
的确。要是被那个家族保护起来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我思忖着。

想着回去后再商量对策。正欲开车离开。事情却出现戏剧性的变化。
目标不顾重重的拦阻。迅猛地冲出了本宅。
我立即发动引擎跟上。直到了地铁站。却发现。他张皇着眼。对着对面无人的站台喃喃自语。

Nicol拉住我。
“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药力生效了。”
他说。
如他所说般。不消时。目标大叫着Shinn的名字昏了过去。
我和Nicol冲上前。装作他的旧识。将他架离。

“还真是给我们逮到好机会。”
Nicol感叹。
他所说的机会是指施加催眠术和暗示的机会。
本来还在犹豫要在什么时候实行。现在确是天赐良机。

催眠术花了不少的时间。为了避免引起怀疑。Nicol联系了自家的医院。将目标转了过去。
由我假扮医生。将暗示用的信封转交给他之后。第二个布局就正式完成。
接下来就是关键的7月7日。Shinn的忌日。

6、
那一天。我和Kira一早就到了Shinn的墓地。算准了为了避免与Shinn的亲友冲突。目标必是要晚些时间再来。
待到祭拜的人纷纷离去。我们才将一大束的郁金香放置到Shinn的墓前。
Kira双手合十地祷告。
“不管你会怎样看我。我都要把这件计划进行下去。请你原谅我。Shinn。”

见着目标靠近。我拉了他躲到一边。
在目标见到郁金香的刹那。最后的暗示完成。
如预计的一样。目标像是见着鬼一般匆匆离开了墓地。甚至来不及扔下手中的花束。
我开车载着Kira来到那幢大楼的附近。静静地等待。

久久。碧蓝的苍穹一瞬间的黯淡。
要下雨了吗。我叼着烟。自语。
侧眼看见Kira缩在车椅里。昏昏欲睡。
是太累了吧。这几天。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在承受着莫大的折磨。

就快结束了呢。Kira。
这么想着。我轻吻他的额头。

下一秒。重物坠落的声音传来。夹杂尖利的女人的惊叫。
Kira猛地坐起。想要下车。
我按住他的手。摇头。
示意他不可草率行事。毕竟事关性命。

人头渐渐攒聚。救护车喇叭声。警笛声由远及近。
雨终是落了下来。淅淅沥沥。
雨水纠结着暗沉的红。游离四散。地面上除了已覆盖了白色床单的尸体外。遍地已显凋败的黄色郁金香。

“那是Shinn最喜欢的花。”
隔着层层的人群。Kira神情复杂地说。

某个电视台的女主持人不顾风雨。对着摄象机。扯着喉咙报导。
“今日下午2时许。一青年男子从本市某大楼坠落身亡。警方初步断定为自杀。而在去年的同一天。亦有一青年男子在这幢大楼自杀。警方正在就两案的相关性进行调查…………”

正在对目击者进行笔录一高级警官的大嗓门盖过了她的滔滔不绝。。
“你说他掉下来的时候有说什么。”
“对。对。我有听到他说话。虽然很轻。但是我绝对是听见了。好像是在叫什么人的样子。让我想想。…………是Jinn。…………不对。不对。…………嗯。是San。Sin。Sum。…………啊。是Shinn。对了。他叫的是Shinn。我敢肯定。”

人群骚动起来。
高声叫嚷着要封锁现场。再次勘察。警员开始拦阻向前观望的人群。进行疏散。

搂过身旁不住颤抖地Kira。我回转身。退离是非地。
低了头。看见他的手紧紧抱着我的手腕。有透明的液体滴落其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是那样爱着对方。为什么…………Shinn。…………Shinn他会原谅我吗。他会高兴我这么做吗。…………”
我用没有打伞地左手握紧他的肩。安抚地轻语。
“…………没事的。…………已经结束了呢。全部结束了。…………Kira。…………”

猜想着他是否正在遥远的另一端观望。我抬头看向已有收晴之势的沉红天色。哀叹。

爱从来都是自私而又残忍的呢。
你说得对。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不能完全的拥有的话。宁愿毁灭。
这样一来。至少能在对方的心中流下永难磨灭的伤痕。永远都。无法将你忘记。
如此残酷的爱情。是否已遂了你的心愿呢。Shinn。

7、
这天以后。Kira的精神慢慢恢复过来。
虽然仍会时不时的沮丧。但至少不会再让我担心。
而那起案件最终被判定为自杀。我多少松了口气。

事情过去一个月后。我在餐厅碰见Nicol。
一番高谈阔论后。不经意地谈到那件事。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用了那个药以后。”
我问。
“一些潜意识的东西。”
“譬如说。”
“譬如说。他最想看的景象。最想要的东西。最想做的事情。还有。最心爱的人。”
搅拌着咖啡。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END


再次后记。

第一篇纯粹的RS。所以。拒绝殴打!!!
即使要打也不要打脸啊。哀哭。

小小声地问。有没有看到暴走的大人啊。呵呵呵呵。我写得很变态吧。
不过。我不承认是Kira他们杀死了Rei啊。他们只是帮助他死而已。(这什么说法啊~~~~~)
其实这篇文里最任性的应该是Shinn吧。就像文末Athurun说的那样。残酷的爱情啊。
较详细的文章注解请看第14楼的回复。

手边想写的RS题材不少。结果正式动笔的却是这篇。
哎呀。shiya果然是玩文字游戏玩上瘾了。才会写出这么篇古怪的东西来。大人们不要见怪。
另外就是和最近有些郁闷有关吧。前天又突闻盗文事件。我自己还后知后觉地。哎。

最近看松冈夏树的《海盗风云》看得痴笑连连。我家的杰夫利啊。(——怎么又变成你家的了。——怒。只要是我认识的。喜欢的。都是我家的。)感觉和Rei很像啊。(除了都是金发之外。哪里像了啊。)笑。
这次就先到这里。忍受着shiya怨念看完全文的大人们。我爱你们~~~~~


2005-07-17

Sunday, December 11, 2022 17:13:08 PM shiya PERMALINK COM(0)
妄忧
作者:shiya


1、
他捡回一个孩子。
黑色的发。殷红的眼。十五六岁。名副其实的孩子。

2、
开门的一刹那。卡嘉利的声音传来。
“你回来了。阿斯兰……”
欣喜的表情在看到男子身后的少年后僵化。
只是一刹那。眼瞳中闪过诧异。

“路上遇到的……没有地方可去……先让他住下来吧。”
他简单的说明情况。
温和的语气。却不容人拒绝。

3、
他捡回一个孩子。
在每晚必经的小巷。
褴褛的衣衫。凌乱的发。还有。受伤的表情。

他从来不是个有同情心的人。
而他此生仅有的那一点点感情也似乎在那个人身上消耗殆尽了。

只是。
在接触到那少年的眼时。他的心中掠过不可名状的颤抖。

殷红的犹如血液般的浓烈。
却依稀与记忆中的纯粹相叠。

“你叫什么名字?”
“……“

突兀的问话。
理所当然的沉默。
却是一遍又一遍。
不厌其烦。

“你叫什么名字?”
“……”
“你叫什么名字?”
“……”
“你叫什么名字?”
“……”
“你叫什么名字?”
终于。少年的脸上显出不奈。
“……真……我叫真……”
接续的咒骂却在看到面前的年轻男子露出的眩惑笑容后噤声。

“要跟我走吗?”
鬼使神差般地。他对他伸出手。
鬼使神差般地。他握住了那只手。

4、
记得拉克丝以前曾经说过。失去的同时你也得到。
或许真的如此。在推开房门后。他这么想道。

应声回过身来的少年脸色出气地平静。眼神却是茫然。忽悠悠地没有焦距。
夕阳在他身上镀上了一片明亮的金黄。他的发在阳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棕。

现实与梦境的交汇。

他笑起来。一如从前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对着那样恍然若失的眼。温柔地……笑。

“为什么不擦干头发呢。会着凉噢。”
他走过去。捞起大大的浴巾替少年擦拭半干的发。

少年的眼一眨不眨地盯视他。满脸的疑惑。

他忍不住揶揄。
“你真是奇怪的孩子啊。我可能是坏人啊。为什么会跟我回来呢?”

殷红的眼一窒。转了开去。许久。却是撇嘴反问。
“那你呢。为什么要带我回来?”

他一怔。沉默了。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5、
从捡到真的那天起。他又开始做梦。
同样的梦境。同样的人。说着同样的话语。漾着同样的笑容。

可是。一旦醒来。却是烟消云散。物事人非。

映入眼帘的只有卡嘉利蜷缩在床角微微抖动的背影。间歇。响起不真实的抽噎。

6、
真住下来之后。卡嘉利看他的目光里多了以往不曾有过的东西。时间长了。他才知道。那是恐惧。以及。怨恨。

卡嘉利不喜欢真。虽然她并不表露出来。

“他什么时候回家去呢?”
“他想回去的时候。自然就会回去。”
“我们还是联络一下他的家人比较好吧。他毕竟还未成年啊。”
“过一阵子再说吧。”
他敷衍道。
这所谓的一阵子便是一个月。
而只要他不想。这一阵子可以更长。一年。十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

他感受到内心深处的渴望。叫嚣着。

把真留下来。
把真留下来。

卡嘉利从不会忤逆他。即使再不情愿。
可他毕竟是料错了。
纵使再逆来顺受的人。也有失控的时候。何况是那曾经那么神采飞扬的卡嘉利。

7、
“不要对着我笑——”

尖锐的嘶叫。应和着跌落的瓷器所发出的四散的脆响。
卡嘉利的声音颤抖。痛苦而扭曲的脸庞。美丽不再。

“拜托……不要那个样子对着我笑……”
瘫软滑落的躯体。掩面的双手轻颤。压抑许久的哭泣。

真的笑容僵在脸上。惊慌失措。

他一脸冷凝。仍是坐在原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声色。
女人真是奇特的生物。一有风吹草动。就有如惊弓之鸟。

真转过头。求救般地望着他。

瞬间。冷硬的神色软化。

为什么呢。为什么。
他总是沦陷在这样的眼神当中。犹死却甘之如饴。

无论什么样的愿望都会为你实现……
只要你……
只要你再对我……微笑……
即使……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他轻轻闭上眼。
用力地呼吸。妄图制止回忆的肆意流窜。
再次睁眼时。已是回复漠然。

起身越过真。蹲下。在卡嘉利无措张皇的泪眼注视下。一手绕过她的脖颈。拥住。

“不要哭啊。我不是在这里嘛。”
如水般温柔的呓语。
“我在这里啊。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与回忆中一样的誓言。却是异样地讽刺。

他轻轻地抚着卡嘉利的背脊。双眼盯着不知名的某处。无声地笑了。

8、
我在这里啊。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保证。
我保证。
我保证。

可即使是这样的誓言。仍是没有留住那个人。

我想要卡嘉利。幸福。
你说过的吧。无论我有什么愿望。你都会替我实现。
是吧。阿斯兰。
阿斯兰。
阿斯兰。
阿斯兰。
阿斯兰。
………………………
………………………
………………………
………………………
……基……拉………
………………………
………………………
………………………
………………………


9、
他从梦中惊醒。
浑身冷汗。

他崩直了身体。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小心地重新躺下。
他并不想吵醒卡嘉利。

忽然在这空洞的黑暗中响起音乐声。

这是……
他一惊。望向门口。

这是如此熟悉的曲调。
在逝去的那千万个日子里。曾经反复聆听。
与那个人一起。

他翻身下床。循着曲声。
他的呼吸急促。甚至无暇打开伸手可及的壁灯。
双眼尚不能适应黑暗。以至于他近乎跌撞地来到那飘出乐曲声的房门前。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晕黄的灯光下。惨白的身影。

“……基……”
他的声音哽在咽喉。
那尚未唤出的另一半名却在少年回身的霎那支离破碎。

殷红的双眼在昏暗的灯光折射出无机制的冰冷。

真。
是真……
一脸哑然的真。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吗。我睡不着。所以就找了张CD来听……你没事吧?”

他虚弱地笑笑。伸手制止欲上前的真。

“我没事。没事。只是有些……寂寞而已……”

10、
我没事。没事。只是有些……寂寞而已……
所以。所以。能不能请你每一晚都放一遍这首曲子呢。

此后的每一晚。真的房间总会飘荡出同一首曲子。

沉静。哀伤。委婉。

他不再做梦了。因为他无法睡着。
每一晚。每一晚。他只是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回忆。
渐渐地。晚上他清醒的时间要比昏睡的时间多出整整一倍。

11、
“乒——”
今天第4个宣布阵亡的瓷器。

卡嘉利手脚麻利地扫拢碎片。回到厨房。重新拿了一套餐具。招呼道。

“吃饭吧。”

她形容憔悴。
因为失眠的缘故。

被记忆所折磨的并不只是他一人。

在他举筷夹菜的时候。她忽地说道。
“今天做的是南瓜味噌汤。阿斯兰喜欢这个吧。还有偏甜的煎蛋卷。烟熏鲑鱼。昆布茶炖红萝卜……”

他和真都不明所以的抬眼看她。惊讶与她的多话。
卡嘉利向来不是聒噪的女人。

“十几岁的时候总是幻想着有一天能够想现在这样煮上一大桌菜。等着阿斯兰回来。两个人一起幸福地吃饭。所以拼命地学习烹饪。……为了这个还经常被基拉取笑。”

他的手一抖。筷子掉到了地上。
这是两人结婚3年来卡嘉利第1次主动提起那个被默认为禁忌的名字。

卡嘉利神色如常地笑笑。将自己面前未用的那一双递过来。

“谢谢。”
他呢喃着接过。末了补上一句。
“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吃饭了吗。”

她静静地看她。半晌垂下眼。
“是啊。是在一起吃饭。”
她猛地抬头。
“可是为什么却感觉不到幸福呢。”
颤动的睫毛下晶莹的泪滑落。
“够了。已经够了。虚幻的梦想即使只能实现一半也是美好的不是吗。”


12、
我真的很恨你。阿斯兰。
因为你连一点做梦的权利都没有留给我。
你知道的吧。你知道是我去求基拉把你让给我。
我知道基拉不会拒绝。就像你不会拒绝基拉一样。
谁让我是他唯一的姐姐呢。……
可是这些都没有用。你忘不了他。
你知道吗。基拉走后你从没正眼看过我。甚至不叫我的名字。
可是你每一晚都喊着他的名字。每一晚。在我的身边。
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
我从未在你面前提过一个字。我不愿承认。否则。我大概就活不下去了吧。
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你会忘了基拉。……
可是。你却把真带了回来。……
这就是所谓的冤孽吧。
不是我的东西。终究不是我的。……
回去吧。阿斯兰。回地球去。
去找基拉。在他能原谅你也能原谅我之前。去找他吧。

13、
满室的昏暗。死一般的沉寂。

他缓缓地眨眼。仰躺的姿势已经维持了将近30分钟。

“你还好吧?”
从上俯视着他的少年递过一杯咖啡。

他沉默地接过。无声地啜饮。

卡嘉利在30分钟前的一阵歇斯底里后。冲进了卧室。
他并不担心她会做出什么越轨的行为。因为她是卡嘉利。基拉的姐姐。

他们在一起是因为基拉。他们分手也是因为基拉。
即使他现在已经离开。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和她一起生活了。

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那一缕线已被她生生扯断。

有些东西并不是刻意不去理会他就真的不存在的。

“喂。你会捡我回来是因为那个叫基拉的吗。我和他长得很像吗?”
少年清亮的声音无预兆地响起。
他半撑起身。对上少年认真的眼。他轻轻地笑起来。复又躺下。

“啊。很像啊。不是外貌上的。是眼神。动作。神情。笑的样子。统统……都很像。”
说到最后话语里竟带着连他自己也无法明白的浓重鼻音。
“……你后悔了吗。离开他。”
沉默。然后是近乎暗哑的低叹。
“……是啊。是啊。在他离开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后悔。……我明知道是卡嘉利求他那么做的。求他和拉克丝结婚……我只是生气而已。只是想着不能原谅他……为什么为了卡嘉利。他什么都肯做呢。即使是要牺牲掉我……哈。哈。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是在嫉妒吧。愚蠢的嫉妒……”

就因为这种愚蠢的嫉妒而使得他放弃了一旦失去便活不下去的东西。

少年支着下颚。作出了中肯的评断。
“血缘的羁绊是任何关系都无法超越的啊。可是他既然会那么做。可能也是因为他相信无论他做出怎样荒谬的行为。你都一定会在他身边支持他的吧。”

14、
我在这里啊。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保证。
不用那么严肃吧。阿斯兰说的话。我总是相信的。
我总是相信的。
我总是相信的。
我总是相信的。

15、
他的身体陡地一震。半晌。遮挡着眼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是啊……是啊。是我先违背了誓言。我明明说过会永远在他身边的。……结果真正伤害到他的人不是卡嘉利。不是任何人。却是我……是我……”
他眼眶发热。先前一直隐忍着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的落下。

无法忍受他近乎自虐的苛责。真欺身拥住他。
“没关系了。已经没关系了。还来得及啊。你可以去找他的啊。”
“……基拉……他会原谅我吗?”
他攀着少年的背。想借此给自己带来一些勇气。

少年不出声地笑起来。
与记忆中相同的笑容瞬间鼓惑了他。

“会的。会的。因为你也已经原谅了他不是吗。”

16、
他又梦见从前了。

蔚蓝的天空下。
基拉灿烂的笑颜。

不用那么严肃吧。阿斯兰说的话。我总是相信的。
不管我去到哪里。阿斯兰一定是那个站在我身边的人。
我一直是那么相信的噢。
一直。
所以。阿斯兰。你也要相信我啊。

17、
清晨醒来。匿大的屋子只剩下他一人。
原是狼籍一片的餐桌上摆着新鲜的早餐。以及淡蓝色的纸笺。

“阿斯兰·萨拉先生 展
我回我应该回去的地方了。
看您睡得很熟所以没有叫醒您。
这几天来多谢您的照顾了。
卡嘉利夫人是和我一起走的。说想要出门散散心。她看上去很平静。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早餐是我做的算是了表一点我的心意吧。
P.S. 关于你把我捡回来的原因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我好象还欠你一个解释。如果有缘再见的话。定当奉告。


真 笔”

他从真留下的信上收回视线。
微眯着眼环视着四周。
刺眼却让人感到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直射进来。
与昨夜的黑暗完全不同的灿亮笼罩了整个房间。

啊。啊。今天的天气很好。是去地球的好日子啊。

END

2004-11-15


Sunday, December 11, 2022 17:12:39 PM shiya PERMALINK COM(0)
天堂鸟
作者:shiya

0、
那只鸟儿用尖利地啼鸣。呼喊着奄奄一息的自由。
它扑棱着翅膀。撞击。撞击。
曾经以为是安全塔的金丝笼退化了它的翅膀。
已经再没有力气飞翔了。
在冲破牢门的那一刻。随着破碎的心跌落的。是纷飞的羽翼。

他斜倚在长沙发上。低声吟诵。
这是什么。儿歌吗。他问。
是寓言啊。他信手翻过一页。
人生的寓言啊。
浅浅地。寓意无限地。笑。

1、
在Shinn离开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Rei都很害怕一个人独处。
在每一个安静的瞬间。他的眼前总会恍然浮现离别时Shinn的泪颜。

他每一天。每一晚。做着同样的梦。
以两人的相遇为开始。以他最后的微笑为终结。
场景总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会从梦中惊醒。微笑之后的一切烟消云散。

是了。是梦。
是梦。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的话。该有。多好。
他对着身侧的空寂虚浮地笑。

幽沉的黑暗。无形的压力。让他感到了死亡般的窒息。
和往常一样。再也无法睡着。
干脆穿了衣服下床。出门。
腕表显示凌晨3点。这个时刻。似乎也只有那里会欢迎自己。

坐在人声鼎沸的酒吧里。喧杂的音似乎也变作天籁。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变得憎恨安静。
那只会时刻提醒着。他是孤独一人。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那个有着嫣红眼眸。总是笑得飞扬跋扈的少年。

他半醉地俯倒在吧台上。却仍是不肯离开。
百无聊赖地和闲散着的酒保聊天。多是酒保喋喋不休。他无意识地附和。
待到他几近醉死过去。酒保忽地转了话题。抛来一句。
那个是不是你朋友啊。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你看。
他胡乱地点着头。有听没有懂。
好漂亮的红色眼睛。在Plant也能算是少见的珍奇呢。
酒保感叹着。

他一惊。红色的眼睛。
身体已比思维快一步地跳起。
顺着酒保的指点看过去。
无人的角落。

酒保的惊疑声中。涣散的眼梭巡四周。对上门口正欲离去的身影。
黯淡灯光下墨黑的发湛湛流光。
心脏激烈地鼓动。似要跃出胸口。

玻璃门哐啷地推开。然后合上。
踉跄着脚步。他追出酒吧。却已是失了踪影。
晃荡着身形。他呼呼地笑自己的愚蠢。

怎么可能还会再见。怎么可能。
那样痛恨着自己的他。怎么可能。还会再来见他。

上涌的欲呕感。他蹲在路边。吐得毫无形象可言。
再次抬头。隔着如水的车流。醉眼朦胧地。他就看到一如往昔的嫣红眼眸。璀璨笑颜。
他睁大了眼。看见对方张合着的唇。巧笑倩兮地吐出“我回来了。Rei。你忘记我了吗”。

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世。

依稀地。他听见重物掉落的巨响。满目的红。
抬眼望天。天旋地转。
不。不。他咿呀着喉咙。想说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任由着身体本能地后仰。栽倒在地。
眼皮沉重。思维模糊。
最后的意识紧追微笑着的少年脱离视界。
他在心底默默地祷告。

如果这是梦的话。那么。请让他不要醒来。

2、
他和Shinn的初次相遇是在某个夏日的午后。

隔了很远。他就看见一个单薄的少年伫立在艳阳下的中心广场。凝望着飞满了整片天空的雪白信鸽。怔怔出神。
听到他靠近而回过的眼里。分明起了薄薄地雾。却是没有泪。脸孔上浮现浅浅的哀伤。

面对问着“出了什么事的”的Rei。他有些尴尬地笑笑。轻声道。
“只是有些感叹。为什么自己不能像鸟儿们一样飞翔呢。这样的话。就能离天堂近一点了吧。”
他的眼极之纯粹。并非无病呻吟地痴狂。
“因为那里有重要的人在吗。”
Rei问。
“啊。因为那里有重要的人在。”
右手按着飞扬的发。仰望天空的眼神。热烈而辽远。

没来由地。Rei就感觉眼前少年并非属于这个世界。
恍惚错觉。他会如《天鹅湖》中的公主般幻成鸟儿消失于眼际。
他下意识地去拉他的手。第一次产生想要束缚一个人的念头。
少年有一瞬间的讶异。却没有拒绝地回给他微笑。反手紧握住他的手。

孽缘的开始。

3、
他从幽沉的黑暗中醒来时。时针已快指向12点。
昏沉的大脑僵滞着。揉乱一头金发。他拖拉着脚步。去到盥洗室。
化装镜中映出的苍白容颜。憔悴到连额上的青筋也隐隐浮起。
不知情的人或许真会以为他是被鬼上身了吧。
他自嘲地笑。

简单地漱洗。听见时钟敲响12下。
眼皮激烈地抽动。
甩下毛巾。他冲到玄关。猛地拉开大门。

大束的黄色郁金香。包装华丽。静静地躺在门口。如此前的每一天。
走廊上并无陌生人走动的迹象。
他拾起花束。对着空气怪异地笑。低语。
“ありがと(谢谢)。”

自“他”离开后的第八个星期开始。每一天。他的房门口总会出现一束金黄的郁金香。
“他”最爱的花。

[你怎么老是买郁金香。换别的不好吗。]
[我喜欢啊。金色的郁金香。美丽又高贵。总觉得和Rei很像呢。]
他的睫毛忽闪忽闪。像是振翅的蝶。敛着幽雅而神秘的光。

他曾经千方百计地调查。连续几天的监视。
那花束却是来得神出鬼没。毫无头绪可言。
即使他搬家无数次。也会如影随形。跟随而至。

就这样。没有署名的郁金香每一天都会插满整个房间的玻璃瓶。仿佛彰显着他从未离开。
他最爱的花。

他曾从某本书里看到过。古老的中国有一种传说。死去的人如果对尘世怀有执念。在七七四十九天的时候。就会还魂。
比起是无聊人士的恶作剧这种猜想。他更喜欢这种说法。在那晚奇妙的再遇之后。

4、
自那诡异的一晚后。他每天去那家酒吧报道。在揪心的等待中喝得酩酊大醉。却再未有相同的经历。
心知必是酒醉后的错眼。却仍是抱着可笑的执念。
他在偌大的城市里四处游荡。希冀着再一次地奇遇。
他甚至跑去他过去的住所。被他的室友指着鼻子骂。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以为有钱就了不起既然不是出于真心一开始就不要去招惹他搞到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有脸跑过来存心找打是吧。
如此云云。责骂的人。劝驾的人。皆有志一同的对他恶声厉行。
即使不是第一次遭受这样的非难。却是再次让他品尝到了深刻的负疚。

回到公寓。并不稀奇地遭遇了Runa的来访。
两人皆心知肚明地虚假客套后。
Runa开始不着边际地闲扯。无非是家里如何如何地惦记。希望他能回去。如此这般。
他捺着性子应和。心思已飘得老远老远。

作为Runa来访的后续。三天后。他接到了来自本家的电话。
坐在熟悉的豪华书房里。面对着办公桌后紫发男子的灼灼盯视。
有一刹那的。Rei觉得回到了过去。远未遇见Shinn的过去。

“你应该已经颓废够了吧。你还想为那个人守丧多久啊。是时候回到我这里来了吧。”
男子说道。
低垂着头。他抖着声音。嗫嚅着。
“…………不。我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在这个男人的面前。他总会觉得自己矮了一大截。纵使想反抗。也很无力。

“不能什么。别告诉我。你还在执着于那件事。当初是你自己点头同意。我可并没有强迫你。”
男子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单手捏起他的下颚。迫使他与其对视。
“你在结婚当天毁弃誓约。抛下Miya。让我在近百名宾客前出丑。这些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回来。Rei。”
“…………你不要逼我。…………”
“我没有逼你。Rei。你知道。我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爱你。”
男子放柔了声音。像抚弄猫儿般轻轻摩挲他的脖颈。

“…………是啊。是啊。你比任何人都要爱我。…………可是我受够了。你没有办法做你想做的。所以连我的自由也要剥夺。我只能按照你的想法生活。只要有些微的出轨。你就会不顾一切地抹杀掉。…………你的爱。太自私了。”
“自私是爱的本质。我以前就跟你说过。”
“不。我不是你的玩偶。不是你想要就要想扔就扔的玩偶…………。”
随着无意识地诉说。他的脸上掠过惊恐。似是不明了自己在说些什么地瞪着眼。
“是的。是的。你并不是玩偶啊。你是我的宝贝呢。Rei。我是不会放你走的。只要你肯回来。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男子勾紧了他的肩背。唇暧昧地在他发上流连。
“来。说说看。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呢。Rei。”
他的眼缓缓张大。与此刻情境交叠的记忆残片滑过脑际。


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Shinn。


“不。”
他尖锐地大吼。
甩脱男子的桎梏。尚来不及平复喘息。就如被生禽兽猛兽追赶般逃离。

5、
纠缠的人影。
染血的床单。
散乱的黑发。
嘶哑地叫喊。
幽怨地瞪视。

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呢。Shinn。
放我自由。我只要自由。
不行。只有这个。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你不能给我我所想要的。就没有权利束缚我。
我不会放你走的。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你是属于我的。永远。永远。
我不是你的玩偶。我不是。你太自私了。你太自私了。Rei。

6、
他拼了命地跑。直到用尽所有的力气。
站在地铁站台上。他大口地喘气。无视旁人置疑地视线。
还要再持续多久呢。这种煎熬。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还是说。永无止境。

列车的轰鸣声传来。不真切的遥远。
机械的广播音回响站台。列车即将进站。
他摇晃着支起身体。渐渐攒聚的人群。推挤着他向前挪动。

蓦然感到周身异样电流流窜。他回头。
定住对面站台上伫立着的白色人影。
没有像上次那样手足无措。却仍是无法移动身体。只能呆看着。

少年眯着红色的眼。微笑起来。
“我好寂寞啊。Rei。你忘记我了吗。”
“不。我没有。我没有。…………”
他喃喃。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我一直一直一直在等你啊。”
“…………我会去找你的。会去的。…………”
他无意识地应。眼神呆滞。
“那么。我等你。你一定。要来啊。”
留下如魔咒般的邀约。少年折过身。

他挤开人群。发疯似地想往对面冲。
列车风驰电掣地驶来。他被工作人员强拉着后退。
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再一次地消失在他面前。
他狂叫出声。
“Shinn——”
瘫软在地。昏死了过去。

7、
如果能像鸟一样在天空中飞翔那该有多好啊。
他不止一次地感叹。
你怎么老是在想这种问题。就那么想离开我。
他佯装发怒的样子。瞪他。
他笑着依过来。环住他的脖颈。
呵呵呵呵。不要生气嘛。这只是我的梦想而已。况且。就算我真的变作鸟。我也会为了你。放弃整片天空的。
真的?
他握住他的手。挑着眼。问。

场景却忽然转换。
身后的温度骤然消失。代之晃眼的阳光。以及。张扬的风。吹得他脸生生的疼。
他的视线前移。发现他站在不远处。凄哀地笑。

真的。
真的。
因为我。已经没有可以飞翔的翅膀了。

张开着臂。他甩乱了一头黑发。决绝地回头。

“不——”
他大叫着。猛地坐起。
死沉的空气流动提示他此刻正身处于室内的事实。
他揩了满手的冷汗。胸膛激烈地起伏。
是梦。是梦啊。

“你醒了啊。没事吧。”
清亮的男声飘过来。他抬脸。对上冰绿色的眼。
一身白衣的男子。

“这里是哪里。”
“医院。你在地铁站昏倒。被送到这来。”
他点头。旋即又问。
“我睡了多久。”
“三天。下个星期的今天就是七夕了。”

…………七夕。吗。
已经将近一年了吗。
他苦笑着。暗叹岁月的流逝总比人意识到的要快。
就好像他这么一昏。居然就昏了三天。感觉上却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我已经为你做了全身检查。并无大碍。应该是太过疲劳所以导致昏睡。回去后要好好休息。”
医生公式化地嘱咐。将病历交给他。
他点头。动作迟缓地爬下床。走到门口时。那个医生叫住他。
“差点忘记交给你了。这个。”
从文件下抽出一个信封。递过来。上面写着“Rei.Za.Burrel先生亲启”。
“刚才一个黑色头发的少年叫我转交给你的。”
他一楞。手痉挛似地颤抖。竟不敢去接。
踯躅了很久。才一把抓了过来。大步冲出了病房。

回到了公寓。才找了裁纸刀。小心翼翼地拆开。
雪白的信纸上。熟悉地笔迹。

[不要忘记约定噢。我等你。]

紧紧攥了那封信。他颓然地倒进沙发里。
凝望茶几上插满黄色郁金香的玻璃瓶许久。他用力闭眼。
是时候了呢。还有一个星期。还有。一个星期。

8、
他断了和外界所有的联系。等待着那一天的来临。
他有预感地。只要到了那一天。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七夕的那天。天空意外地晴朗。
他起得很早。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故意错开了时间。到达墓地的时候已近晌午。

抱了满怀的郁金香。他一阶阶地上行。
距离目的地十几米开外。他看见了他想见的人。

站在他自己的墓碑前。捧着他最爱的花。笑着看他。
如此诡异的一幕。

“你究竟是人。还是幽魂。”
他问。
“你希望我是什么呢。Rei。”
他回答。
“你还活着的。是吧。Shinn。上一次。…………上一次。你是在骗我。是吧。”
“是怎样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我一直在等你啊。在那个地方等着你。”

“Shinn。”
害怕他再次消失。他叫。急欲上前。脚下却一磕。险些栽倒在地。
站稳后。眼前已没有了人影。
错愕。却有熟悉地声音唤他的名。
他回头。少年不知何时已移至他身后。飘忽着后移。

他拼命地跑起来。追着那袅袅冉冉地身影。疏疏浅浅的笑声。
心底某处凄厉地叫喊。不能停下来。因为。不想再一次地。承受失去。
无论眼前晃悠着的白影只是他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幽灵。

汽车尖利鸣叫。自身边呼啸而过。司机大声地叫骂“你没有长眼睛啊这里是大马路”。
他猛地惊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在一幢公寓楼前。
这是留有他太多的记忆地方啊。美好幸福的。惨不忍睹的。
而在失去Shinn之后。却让他憎恶到只要靠近半径1公里之外就会呕吐的地步。

他慢动作地抬头仰望似达天边的20层大楼。
四面高楼的钢化玻璃反射。玲珑剔透。如万花筒。
眼花缭乱中。他不甚明白地。自己为什么又会回到这里。

玻璃门无声地滑开。走出一对母女。
小女孩握着母亲的手。一边走。一边一字一顿。咬字极重地朗诵道。

那只鸟儿用尖利地啼鸣。呼喊着奄奄一息的自由。
它扑棱着翅膀。撞击。撞击。
曾经以为是安全塔的金丝笼退化了它的翅膀。
已经再没有力气飞翔了。
在冲破牢门的那一刻。随着破碎的心跌落的。是纷飞的羽翼。”

“那是什么。老师教的儿歌吗。”
母亲问她。
“是寓言噢。老师说了。是人生的寓言。”
女孩对着母亲呵呵地笑。两人环抱着和他擦身而过。

他呆立在当场。接续着童稚的声音的是不知何方传来呼唤声。
呼唤着他。
Rei。Rei。
一声紧接一声。皆是寂寞的呐喊。
是了。是了。他是来履行约定的。
履行和他的。约定。

攥紧了手中的郁金香花束。他走进公寓楼。
如最后一次踏足这里时一样。没有搭乘电梯。而是沿着楼梯缓缓上行。
像是在追寻昨日的足迹般。他的心中奇异地清澄一片。

推开金属门的时候。他的手像是失了力气般地抖个不停。
直逼眼际的明艳阳光照射过来。
眯缝着眼。他意料中地看见倚靠在天台边缘的少年。泪眼婆娑地回头。
用着和记忆中相同的姿势。扬着和记忆中相同的微笑。说着和记忆中相同的话语。

“さよなら(再见)。Rei。”

他清晰地听见记忆闸门松动的轻响。时间咕噜着倒流。
眼前的景象与去年的现时今日交相重叠。

9、
突然响起的手机。
哭叫的新娘。
盛怒的Gill。
乱做一团的宾客。
向后飞驰的街景。
以及。最后交换的。只言片语。

Shinn。你不要乱来。你听我说。…………
我已经厌倦了。…………我受不了。…………所以。放过我好吗。放过我。Rei。…………
你知道这不可能。…………你不要胡思乱想。一切都会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我不能忍受。你和别人结了婚却仍是和我一起。我没有办法忍受。…………这不公平。对你。对我。对她。都不公平。…………
…………Shinn。相信我。我不会离开你的。…………
…………不行了。我不行了。…………我已经没有可以飞翔的翅膀了。哪里也去不了。也无法留在这里。…………已经。不行了的。…………
…………Shinn…………
…………只要这么做。我就可以解脱了。你也可以。…………

猛然断掉的手机音。
疯狂按着电梯键的手指。
曲折蜿蜒的楼梯。没有尽头。没有尽头。

Shinn。
Shinn。等我。等我。
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Shinn。

咬着牙冲上顶楼。轰然洞开的大门。晃眼的阳光。张扬的风。
身着白衣。站在护栏外的Shinn。回过来的眼里如第一次相遇时般起了雾。这次却是流了满脸的泪。
满足的最后一眼。他扬起笑容。在阳光的映射下研然百媚。

“さよなら(再见)。Rei。”

张开着臂。甩乱一头黑发。他决绝地回头。纵身下跃。
他飞扑过去。跌靠在围栏上。残片一角在他手掌中擦过。
大惊失色地。他看到他的白衣在风中如蝶翅般鼓动。张开的双手有如巨鸟的翼。
一瞬的静止后。下落。
仰望天空的哀伤神情。他听到他宛如调笑般的轻声细语。

直到最后。我都没有办法像鸟儿一样飞翔呢。

然后。是重物掉落的巨响。满目的红。映衬着白衣如雪。

那只鸟儿用尖利地啼鸣。呼喊着奄奄一息的自由。
它扑棱着翅膀。撞击。撞击。
曾经以为是安全塔的金丝笼退化了它的翅膀。
已经再没有力气飞翔了。
在冲破牢门的那一刻。随着破碎的心跌落的。是纷飞的羽翼。

是。纷飞的。羽翼。

这是什么。儿歌吗。
是寓言啊。人生的寓言。

失去了所有的鸟儿。只有。坠落的命运。


“不…………不要啊。Shinn——”
他撕心裂肺地叫声响彻天际。

10、
关合的铁门在身后发出沉重的声响。
他回过神。

空旷的天台。晃眼的阳光。张扬的风。
却只有雪白的床单迎风飞扬。
没有人。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

这是理所当然地。
Shinn已经不在了。已经。不在了。
那个他爱着的也爱着他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在去年的今天。在这个地方。在自己的眼前。消逝了。永远的。消逝了。

他笑起来。肆意张狂地。笑声长久地在虚空中回荡。
然后。他的嘴角下扬。回归于沉默。

阳光渐渐隐去。云层笼罩天空。
眼尚不及反应地眯起来。那个人的身影在阴霾中淡淡浮现。笑着递过右手。

…………Shinn…………

Shinn。
你一定。很恨我吧。束缚了你的自由。却从来不曾给过你想要的东西。最后。甚至连你的自尊也要一并地夺去。
你一定很恨这样的我吧。
但是。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即使我的想法如此的自私。我也从来都不曾想要骗你。
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永远地。在一起。
所以。我一定会。遵守我对你的约定。

他呢喃着。追着伸向他的那只手前移。
幻影也好。鬼魂也罢。只是不想再一次地失之交臂。

虚幻与真实刹那交叠。双手重合的那一刻。他跌出高高的围栏。
破空的音响起。漫天金黄的郁金香。无情地散落。
他最爱的。花。
周遭的景物飞逝过眼尾。愉悦地笑声虚渺地环绕耳际。


ね。ね。Rei。下次我们两个人一起飞啊。
你又在搞什么花样。是不是要我包专机环游世界啊。
才不是要坐飞机。铁包皮的。一点情调也没有。我们乘滑翔翼啊。可以飞得很高的那种。
太危险了吧。摔下来怎么办。
那就一起殉情嘛。如果是和Rei的话。我心甘情愿噢。


我也是。
如果。是和你一起的话。

他合上眼。异常安详地。

0、
开始下起雨来了。原本还是万里无云的天空黑压压一片。
公寓楼前围满了凑热闹的人。警笛声救护车的鸣声竞相争鸣。

某个电视台的女主持人不顾风雨。对着摄象机。扯着喉咙报导。
“今日下午2时许。一青年男子从本市某大楼坠落身亡。警方初步断定为自杀。而在去年的同一天。亦有一青年男子在这幢大楼自杀。警方正在就两案的相关性进行调查…………”

正在对目击者进行笔录一高级警官的大嗓门盖过了她的滔滔不绝。。
“你说他掉下来的时候有说什么。”
“对。对。我有听到他说话。虽然很轻。但是我绝对是听见了。好像是在叫什么人的样子。让我想想。…………是Jinn。…………不对。不对。…………嗯。是San。Sin。Sum。…………啊。是Shinn。对了。他叫的是Shinn。我敢肯定。”

人群骚动起来。
高声叫嚷着要封锁现场。再次勘察。警员开始拦阻向前观望的人群。进行疏散。

搂过身旁不住颤抖地棕发青年。绿眼男子回转身。退离是非地。
低了头。看见恋人的手紧紧抱着他的手腕。有透明的液体滴落其上。。
他用没有打伞地左手握紧他的肩。安抚地轻语。
“没事的。…………已经结束了呢。全部结束了。…………Kira。…………”



END

黄色郁金香 花语:爱的绝望。

后记。

先声明。shiya不是怪力乱神的人噢。
这篇文章绝对是有内情的。至于是什么吗。请看篇外和再次的后记。
本来想设限的。似乎不行。要么就是我不会用。汗。只好作罢。哎~~~~~~
虽然希望落空。还是恳请大人们能给予我回应啊。泪。



Sunday, December 11, 2022 17:12:08 PM shiya PERMALINK COM(0)
而已
作者:shiya


好吧。好吧。看来他最好遵循上帝的旨意。
收紧抱花的臂弯。抬眼。正视前方。目标。中心医院。

到了住院部。向前台护士询问了“Kira”的病房所在。
站在病房门前。先前在医院门口的胶着为难感又重新袭来。

那个Kira究竟会是长什么样。真的和他长得很像吗。
该跟他说些什么。自己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探望他的呢。Athurun的现任情人。还是普通朋友。
该不该趁人之危。来个情敌宣言呢。

正在Shinn胡思乱想天马行空之际。从身后搭上他肩的手。让他惊得跳起来。
回身一看。是个年轻的护士。一脸的抱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只是看你站在这里半天没有动静。”
“没。没关系。”

人吓人。吓死人啊。小姐。
Shinn在心里将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是笑得阳光灿烂。
和Athurun处得久了连带着他也变得有些伪起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护士小姐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原本惊疑的眼光转为了悟。

“那个。你是来看Kira的吗。”
“啊。是。是的。”
“他现在不在病房。这个时候通常都是在中庭散步。”
“中庭?”
“啊。你不知道在哪儿吗。那我带你过去找他好了。”

说完。没有给Shinn任何反口机会的推了他就往楼梯口走。

可怜的Shinn咿咿呀呀了半天。也找不到开脱的借口。只好硬着头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此刻正是下午探病的高峰时段。中庭里到处都是由家人陪同着散步的病人。晃得Shinn眼花。
但是在这一大群穿着同款白色病衣的人之间。Shinn仍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所要找寻的目标。
当然。这无疑要归功于那人的长相。
虽然在第一次见面时。Shinn就已经从Athurun那里听说过两人长得很像。
但是。真的面对面见到仍是让他大吃一惊。
除了头发和眼睛颜色之外。有着和自己九成相似的面孔的人独自一人坐在中庭正中的一棵枫树下。

Shinn还来不及稍作喘息。细嚼个中的深意。紧接着另一波的冲撞又将他震得天旋地转。

远看的话。两人的轮廓和五官真的很相似。但是。凑近了看。确是天差地别。
大概是因为病魔缠身。他的眼睛毫无神采。眼眶下映着浓重的阴影。说不出的憔悴。过长的细软棕色发丝垂在额上。愈加彰显脸色的苍白。
健康与病态之间的差异。
如果两人并立而行。绝对不会有人将神采飞扬的Shinn和眼前虚浮萎靡的青年相提并论。

“Kira。“
走在Shinn前方的护士出声招呼。
“Malia San。”
“你怎么又穿这么少就跑出来啊。小心被医生骂。”
护士嗔道。
理解了护士小姐暗藏的关心。他轻轻地颔首。笑着说道。
“谢谢。”
毕竟是少女怀春中的年轻女孩子。抵抗不了俊美男子微笑的杀伤力。红了脸。慌了手脚。结巴着转过身。拉过呆立一旁的真。
“啊。啊啦。Kira。有人来看你了。”

青年的视线飘了过来。随即惊讶地睁大了眼。

“这位是?”

为他的问话顿感不解的年轻护士的热辣辣地盯视让Shinn感到非常狼狈。
再加上先前受到的种种冲击。让他把原本考虑的完美无缺的措辞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近距离地看着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孔。大脑一片空白之下。不作任何思考地。稀里糊涂地就脱口而出。

“呃。那个。是Athurun………”
接续的话语在看到Kira眼中的荡漾开来的震惊和让人不甚理解的后怕后断开。

“A…thu…run……”
他的语气是不确定的。隐隐地含着和表情不协调的某种期待。

“呃。是的。”
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再改口的话反而显得生硬。Shinn就势接了下去。
并将怀中的花束递给Kira。

“这个是?”

接过包裹得异常华丽的百合。Kira抬眼问道。
“Athurun说要我带给你的。”

这样说比较好吧。
怎么说也是曾经的情人。收到他送的花。应该会高兴的吧。

Kira的眼顿了顿。垂首看着花束好一会儿。喃喃道。

“百合啊。真不像他的作风呢。”

他的手抚着花瓣。透过比花儿更显苍白的皮肤。Shinn清晰地看见青色的经脉细微地跳动。

“Athurun……。他现在和你在一起吧。………他。好吗。”

拨弄着枝叶的手不自然地颤动。没有正视Shinn的眼。像是在躲避他一般。问出口的话也是吞吞吐吐。犹犹豫豫。
想问。但是却不想得到回答。这种感觉。

对于前一个问题。Shinn没有办法回答。无论是Athurun那一方面。还是Kira这一方面。
所以他只能避重就轻地答道。

“啊。他很好。”

却不知这样的回答。也是可以让人浮想联翩。

清脆地折断声。半截百合的枝叶掉落地面。剧烈抖动的手指藏到衣袍后。
和身体行为不搭调的是满含着笑意的脸。眼神却是黯淡。
“そうか。我猜也是。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安心了。”

他从长椅上站起来。宽大的白色病衣罩着他瘦弱的身躯。瘦骨嶙峋的。给人一种不应景的秋天的萧索感。
配合着他唇边勉强勾起的弧度。一刹那的。Shinn只能想到。用凄凉一词来形容。

“很高兴。今天你能来看我。失礼了。”

稍稍欠身。算是致谢。然后。转向一边从头至尾都瞠目结舌看着的护士。
“Malia San。快到检查时间了吧。你能陪我过去吗。”
话音刚落。就拽着还搞不清状况的护士往医院主楼走去。头也不回地。

留下Shinn一人。沉浸在这短暂会面的冲击余波中。如先前折断地面的花朵般。蔫了神。甚至连道别的客套话都来不及酝酿。

耳际飘过的远去两人的对话。让Shinn握紧了双拳。

“那个。Kira。他不是你的亲戚吗。”
“啊。”
“可是。你们长得。真的很像啊……”

3、内心的挣扎
从医院出来后。Shinn一直处在游魂状态。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下午。回到Athurun家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一进门。黑暗一片中。Shinn发现玄关处电话的答录灯闪个不停。

Athurun吗。

Shinn的七魂六魄回归本体。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冰冷冷的身体逐渐温暖起来。
现在的他热切的渴望听到Athurun的声音。给他带来一些肯定。

冲了过去。按下再生键。顿时。机械化的女声流泻整个房间。

「您有3通留言。」

「………14:43。」

「Athurun。我是Cagalli。为什么不回我电话。事情很严重。否则。我是不会找你的。听到留言就立刻回电话给我。」

「………15:55。」

「Athurun。是Lacus。………Kira他………住院了。你最好能过来看看他。………我也有些事。想跟你谈谈。………你不用回电话给我了。就这样。」

「………18:21。」

「喂。Athurun。我是Dearka。呃。你的电话号码是Lacus给我的……」
「くそ!你跟他罗嗦个什么。我来说。」
「Yzak。你不要抢。这是电话留言。谁说都一样吧。你先去收拾行李。」
「くそ!くそ!くそ!くそ!くそ!くそ!くそ!くそ!———————」
「好了。继续。刚才我说到………啊。Kira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吧。虽然你们的事我不应该多问。但是。怎么说……Yzak。不要把菜刀装进行李啊。把枪拿出来。那个过不了海关的。…………还有不要再踢衣柜了。那个很贵的。…………啊。啊。抱歉。我要说的是。Athurun。去看看Kira吧。就算是作为朋友也好。明天我和Yzak也会过去。希望到时候……Yzak。快放下来。那个是——嘟嘟嘟嘟——」

「再生结束。如需要重复。请按#键。………」

Shinn啪地摁掉播放键。手指在删除键上游移了好一会儿。低咒了一声。“可恶。”猛地握拳。
抽开手。噔噔噔地大步走进客厅。一屁股窝进沙发。

Kira。Kira。Kira。
为什么。他愈是不想记起的就愈有那么多人来提醒自己啊。
他做人太失败了吗。

向后仰倒。无力感顿生。
而只要一闭上眼。Kira最后的背影就在脑中定格。挥之不去。

独立寒冬刺骨寒风中的枯木般的削瘦。恍若长久离世之人般的孤寂。
虽是。一脸病容。却仍是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是的。Shinn感受到了他的魅力。
从他虽无神但仍是澄净的紫色眼眸。从他对着年轻护士的轻扯唇角随和的笑。从他带着高贵的清冷却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音质。
他的气质非常好。和煦如风的感觉。虽然冷淡。却未有丝毫的做作。周身闪耀着洁净的光辉。空灵而又虚渺。
如果。如果。他没有得病的话。一定是那种让人忍不住想要倾全力保护的精灵。

不同的。他们两人是不同的。
第一眼或许会为两人的神似迷惑。但是。相处下来。就会发现个中的曲折奥妙。

要是Shinn把自己比作红玫瑰的话。那Kira就是空谷幽兰。
论姿色。自是互不相让。各有特色。
但是。前者低廉大众。而后者。珍异难觅。

当时Kira所带给他的无形的压力。无关乎立场的。让Shinn第一次有了“我不如眼前这个人”的劣等感。以及“我在伤害这个人”的负疚感。
Shinn开始觉得不确定与没自信。
长久以来Athurun对自己的关爱温柔。只是在自己身上窥见了那名青年的影子吗。

Athurun。Athurun一定很爱他吧。

当时Shinn的脑中忽地闪过这么个想法。然后就被这个想法打击得一蹶不振。

“啊啊啊啊啊啊————”
他大叫出声。
讨厌。非常的讨厌。为什么他要这么自暴自弃啊。可恨。

从兜里摸出手机。Shinn打电话骚扰专用灭火器。

电话接通后。传来的是Shinn所熟悉的震耳欲聋的嘈杂声。激烈的爵士乐曲和着男男女女的调笑。
Shinn将手机拿离耳际。心里的怨气猛升。

搞什么啊。那个死人Rei。唱摇滚哪。可恶。

正想咆哮。
对方先声夺人的一声娇吟。是个女人。Shinn所不认识的女人的声音。

“谁啊?”
明显的被搅了某种“好事”的不悦。
基于前车之鉴。Shinn再三确认自己没有拨错电话号码后。按耐着勃发的怒火。回道。

“我找的是Rei。你又是谁啊。”
似是听出了Shinn的敌意。女人想也没想。挑衅般地甩过来一句。
“我嘛。我是Rei的老婆。”
“你是他老婆?那我还是他姘头呢。”
Shinn吼。

死八婆。比粗俗谁不会啊。以为是女人就怕你不成。本少爷现在正不爽呢。有本事咱们对吼啊。
Shinn一手捏着手机。另一只手的关节握得咔啦咔啦直响。大有以瞬间转移大法飙回Plant。把那不识趣的女人给海扁一顿的冲动。

估计对方还想回敬他点什么。却被旁边的人给打了岔。
一阵唏唏嗦嗦后。成功换手。
“Shinn吗。”
听见久违了的Rei的声音。原想迁怒于人的Shinn被硬生生地掐断了已经燃着了的导火线。心头立时浮上另一种模糊的委屈来。
“你还记得起我啊。”
他没好气地说。
“陪女人陪得不亦乐乎啊。”
“只是客人。她喝醉了。你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我怎么会和她一般计较呢。她可是你重要的客人哪。是吧。像我这种不起眼的小鬼怎么有资格和她一般见识。#·%—*%+#%¥……………”

叽里呱啦一阵尖酸刻薄的竹筒倒豆子。Shinn说得嘴皮子发麻。对方却是一言不发地任他骂。
被人无视的想法严重打击Shinn的自尊。他大叫。
“喂。你死掉啦。有没有听我说话啦。”
他听见那头的Rei无奈地叹气。
“………Shinn。你在生气吗。出什么事了。你和那个Athurun·Zala怎么啦。”
“没有啦。”
Shinn很顺地说道。
“还说没有。那你无端打电话给我干嘛。”
“向你抱个平安。不行啊。”
很干脆地吼回去。
“你都去那里快1个星期了。才想到要打电话抱平安啊。小没良心的。”

自知理亏。Shinn被赌了个哑口无言。张了口又闭口。想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这种不合逻辑的行为。
Rei却是没有继续嘲弄他的意思。像是让他能考虑个够本般地长时间地沉默着。
他该称赞他的善解人意吗。

Shinn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滑稽。和Rei比起来。太幼稚。小孩子气十足。
压下自我厌恶与浮躁。Shinn决定还是先谈正事。毕竟对方已经放下身段来。他也没必要为了一些小事就跟他抬杠。

“………Rei。你还记得你送我到航空站的时候。问过我。如果Athurun还爱着他以前的恋人该怎么办吗。我啊。现在就在为这个问题烦恼呢。”
“你是说。Athurun·Zala还爱着他以前的恋人?”
“……我不知道。应该说。是不能确定。我总不能冲过去问他。喂。你是不是还爱着那个Kira啊。太没策略。外加没品。”
“那你干嘛那么认为呢。”

Shinn向上挑着大眼。回想起下午与Kira见面时的情景。
“………我今天………我今天见过他以前的那个恋人了。………总觉得。总觉得………”
他思索着恰当的词汇来形容当时的感觉。却发现无论怎么说都很伤他的自尊。
这时。Rei很“好心”地接过了话头。
“总觉得自己比不上人家。是吗。”
“你不要说得那么白啊!!”
Shinn没来由地红了脸。叫道。

“是你自己那么想的吧。”
“………事实如此啊。”
Shinn的语气委顿下来。现实就是。你不想正视也必须接受。
“而且。他应该还是喜欢着Athurun的………”
Shinn的声音愈来愈低。
“你不会因为这么些毛糙的问题就打电话来骚扰我吧。是谁说了有必胜的信念的啊。”
“有很多枝节问题啦。好麻烦的。”
“那就说重点。”

Shinn歪着脑袋。想了想。简单地如实以告。
“……重点是。他现在生了病。很想见Athurun一面。………”
“而你在犹豫是不是应该让他们见面。怕他们见面后死灰复燃。是吧。”
没等他说完。Rei就猜中了重点中的重点。

“知我者莫若你也。”
Shinn感慨着。
“少拍马屁。”
Rei斥道。即使看不到他的人。也能猜出现在他脸上一定是凝重严肃的表情。
“Shinn。做人呢。有时候不能太自私。你懂吗。既然你也说了。他们俩已经分了手。而你又有绝对的信心不输给那个人。就不要老是婆婆妈妈的。真像个女人。”
“但是………”
“但是什么。你其实也是想让他们见面的吧。否则也不会打电话过来啦。真是。要命的爱钻牛角尖。和悲观主义作祟啊。”
“是。是。”
被他辩得无回嘴之力的Shinn只好附和着。

“你应该多相信一点Athurun·Zala。还有。虽然你的鼻子已经长到头顶上去了。但是。Shinn。我真的希望。你能再多有一点自信。来。大声喊3次。‘我是霹雳无敌美少年。Shinn·Asuka。’”

Shinn黑线。
“………很丢脸哎。”
“你以前洗澡的时候。不是经常这么喊的吗。”
“你好无耻。Rei。居然偷听人家洗澡。”
“这有什么。少假仙了。你全身上下不都已经被我看了个遍啦。不稀奇啦。”
Shinn语塞。
两人隔着电话线。大眼瞪小眼。随即。哈哈大笑。

Shinn呼呼喘着气。笑道。
“能和Rei通个电话。真好。”
“你是好。害得我每次都要接收你的牢骚。还得罪了不少客人。”
“是女客人。你才会那么紧张吧。告诉你。我不在。你少在外面拈花惹草。我等会儿打电话回去查勤。要是你不在家。或是。让我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动静的话。哼哼哼。你就等我回来收拾你吧。”
“はい。はい。谨遵Shinn大人的吩咐。你也一样。晚上早点睡。别想七想八的。会长皱纹。”
“啊。那么。我挂电话了。”
道了一声“晚安”。刚欲切断手机。Rei突然叫道。
“等一下。Shinn。”
“什么?”
“我是想说。无论发生什么事。Plant。Silver eyes。还有我。永远欢迎你回来。所以。尽管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吧。”
诚恳而又包容的语气。Shinn知道Rei是在为貌似清高实则缺乏自信的自己打气。
即使没有前路。也都可以回头。重新再来。

“谢谢你。Rei。”
心中漫溢着感动。他轻声地道谢。

摁掉通话键。与Rei讲电话时暂时消失的烦躁无助感又萦绕了开来。

自信啊。
真是看人挑担不累。说得简单啊。

闭了闭眼。Shinn重重地叹着气。
将手机甩到一旁。正想去冲个澡。让自己冷静冷静。玄关处的电话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Shinn大张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在黑暗中忽闪忽闪地来电指示灯。
蓦地想到先前接听的数通电话留言。Shinn的腿就像被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开步去接。
这是心理上的逃避。他知道。但是。他去接了电话又能怎样。
对于那些只关心着Kira的人来说。他Shinn·Asuka本就是不应存在的人物。而骄傲如他。也一点也不想接受他们怨怼的指控。

电话不放弃地响了数十声。“哔”地一声。开启了答录功能。

「您好。我是Athurun·Zala。现在不在家。如有要事。请在‘哔’声后留下口讯。我会尽快回复。」

正在Shinn松了口气。感叹着Athurun的声音即使是机械化十足。也是那么好听时。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本尊特有的低音。

“Shinn。是我。Athurun……”

Shinn腾地从沙发上跃起。一个箭步冲到玄关处。抄起听筒。心急地叫。

“喂喂喂。Athurun。Athurun——”
“………我在听。Shinn。你不要那么激动。我耳朵都要给你震聋了。”
“呃。对不起。”
Shinn微红了脸。嗫嚅道。
“我是怕你挂掉电话啦。谁叫你去了那么多天才跟我联系啦。”
“抱歉。因为公事太多。都抽不出空来。你刚回家吗。”
“啊。刚进家门。就听到电话铃声。”
Shinn的手指绞着电话线。毫不困难地说着善意的谎言。
“这样啊。………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发生吗。”
Shinn僵了身体。扑哧扑哧地猛眨着眼。心里的算盘打了九九八十一遍。最后。生硬地回话。

“没。没什么事啦。”
“是吗。那就好。啊。对了。我明天就回Orb了。早上第一班航班。”
“哎。真的吗。”
“是啊。为了遵守和你的约定啊。”
“说得好听。你是怕我把你的宝贝都给变卖了吧。”
“是。是。我怕着呢。…………你这几天在做些什么。有没有按时睡觉。按时吃饭。有没有喝酒。熬夜。逛夜店啊。”
“…………Athurun。你愈来愈像中年保姆了。”
嘴上这么抱怨着。却是笑得无比地满足。

单脚支撑着。靠在墙上。Shinn望着对面装饰镜里映出的自己的影。
姣好的面容。完美比例的身材。散发着幸福的光芒。流光溢彩。

他想起先前Rei充满调笑意味的话语。
「你应该多相信一点Athurun·Zala。还有。虽然你的鼻子已经长到头顶上去了。但是。Shinn。我真的希望。你能再多有一点自信。来。大声喊3次。‘我是霹雳无敌美少年。Shinn·飞鸟。’」

是啊。Athurun是自己所认定的人。他应该多相信他一点。才对。
而且。
“我可是霹雳无敌美少年。Shinn·Asuka啊。我是霹雳无敌美少年。Shinn·Asuka。我是霹雳无敌美少年。Shinn·Asuka。我是霹雳无敌美少年。Shinn·Asuka。”
他无意识地喃喃低语。引来Athurun疑惑的询问。
“你在说什么啊。Shinn。”
“啊。没。没什么啦。”
反应过来的Shinn涨红了脸。机敏地转过话题。
“那个。Athurun。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吧。然后。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Athurun似是楞了楞神。推拒着。说是用不着太麻烦。他自己认得路。在Shinn的软硬兼施下。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Shinn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半天。
然后。“啊”地一声尖叫。直叫到声嘶力竭。飞速地冲进了房间。扑到床上。
闭上眼。奔波了一整天的体力消耗和精神疲惫很快地催眠了。他进入梦乡前的最后念头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考虑吧。

4、恍若隔世
Shinn很少见的一觉到天亮。草草梳洗了一下。出门直奔航空站。

老远就看见身穿黑色长风衣的Athurun伫立在大厅里。Shinn二话不说上前拽了他就上了出租车。
报了地址给司机。回给一头雾水的Athurun一句“去医院看个朋友。”后就不再说话。
他很紧张。而一紧张就很容易说错话。所以还是沉默的好。

因为医院附近规定要保持宁静。出租车不能开得离医院过近。正好停在昨天买花的那家花店门前。

下了车。Shinn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花店。
昨日接待过他的老妇人立即迎了上来。
“啊拉。这不是昨天的那位年轻人吗。又来探望朋友了吗。”
Shinn点头。
“啊。想买束花。就和昨天一样好了。”
老妇人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
“啊呀。真是不巧。香水百合今天还没进货。您要不选其他的?”
“没有进货?但是。昨天明明有很多的嘛………”
“Shinn。鲜花最艳丽的姿态只能保持一天啊。为了给顾客最好的质量保证。大部分的花店都只提供当天新鲜的花卉。是吧。老婆婆。”
Athurun打断了Shinn的埋怨。微笑着。
“而且。哪有人探病送百合的。那是上坟用的吧。”

“哎。哎。哎。真的吗。”

Athurun白了他一眼。明确地表示着“这是常识”。

“帮我选一束延命菊。好吗。”
稍稍地欠身。彬彬有礼的请求道。
美丽的东西总是老少通杀的。为面前英挺无匹的样貌。优雅眩惑的笑颜微微红了脸。老妇人高兴得是花枝乱颤。笑着称赞道。
“这位客人真是有眼光。”

Shinn那个怒啊。忍不住就想唾弃她。
真是商人本色啊。见风使舵的本领高超。
昨天见着他不合常理的行为也不加指点。害得他出了大糗。
Shinn磨着牙。忽地一个机灵。

………等一等。昨天在这儿买的花是送给………

啊呀呀!!!
Shinn在心里大叫。难怪昨天那个Kira收到花时的表情那么古怪。敢情是知道不是Athurun送的了吗。
他是不是做了多此一举的事了啊。真是糟糕。

Shinn冲出花店。狠命地跺脚。
紧接而出的Athurun疑惑地拉住几欲仰天长啸的他。
“怎么了。Shinn。我选的花不好吗。你那个朋友一定是要百合的吗。”

看来是误解了啊。
Shinn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在心里扇了自己好几巴掌。Shinn摆摆手。无力地叹道。
“没有的事。只是觉得自己有时候真是蠢得要命。还喜欢故作高明…………”
“你还蛮有自知之明的吗。”
Athurun笑道。

Athurun的笑容总是有着奇妙的治愈能力。本来还在懊恼着自己大摆乌龙的Shinn立即振作起来。
“我是不像某人那么厚脸皮。”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顶回Athurun的嘲弄。夺过Athurun手中的花束。拽过他的手臂。向医院走去。

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后悔也来不及了啊。而且说不定。只是自己的胡乱臆测。Rei说得对。悲观主义作祟。

进了医院。因为还是大清早。人不多。只有少数医务人员四处走动。忙碌着。

驾轻就熟地来到Kira的病房前。不被身后的Athurun发现地深呼吸了好几次。Shinn推开门。
房里空无一人。床上的被褥凌乱地堆叠着。

“不在啊。”
Shinn自语。
时间还早。从房间内的陈设来看。应该不是出院了。
Shinn回想起昨日的际遇。
难道是?

“你朋友不在吗。”
草草环视了病房。Athurun问道。
“……你怎么了。Shinn。”

没有回答。Shinn把花放在置物柜上。将Athurun拉出病房。往中庭赶。

不若昨天下午的人头攒动。初春冰凉的庭院中几乎看不到人影。
清晨特有的雾气尚未褪去。朦朦胧胧的一片中。Shinn张大了眼。四处张望着搜寻。

Athurun忽然停住了脚步。反握住Shinn的手。

Shinn诧异地回身看他。
平日稍显冷凝的狭长双眼此刻却是睁得浑圆。
脸上是惊疑地木然。混杂着难以置信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发出的却是倒抽着气的噎语。模糊而浑浊。

Shinn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层层雾霭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就坐在几步开外的木制长椅上。

他穿得很单薄。大概是因为寒冷吧。隐约地。身体微微地颤抖。
苍白的脸上无一丝血色。在初升朝阳的照射下。呈现不自然的透明。
他的身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仿佛要消失的幽魂一般。

他长时间地仰望着广袤的天空。
可Shinn却清晰地发现他的眼中什么也没有。无焦距的空濛。
他到底在看些什么。或者说。在他沉浸于另一世界的时候。他看到了什么。
Shinn不知道。他想。即使是Athurun。也一定是不知道的。

Athurun的眼眯了起来。带着点滴的心痛。却仍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即使是很会察言观色的Shinn。也猜不透他的想法。像是一个永久的谜题。
他只是凝望着。似是要把面前的一切都烙刻进眼底。一生一世。
几步的距离却是隔开了两个世界。咫尺与天涯。

Shinn觉得自己很多余。几千几百瓦的电灯泡般的碍眼。
Athurun的手牢牢地抓着他的。不让他逃离这尴尬的境地。
但是。他究竟是想给予自己安抚呢。还是在希冀着他的支持。

内里如火山喷涌般地揪心。却是动弹不得。
在这只有几分钟却仿佛一个世纪的对望中。
青年的神色安详静谧。如宗教传说中的圣人。
迷离的眼像是累了。半瞌着。
然后。他的唇微启。流泻出破碎的片语。半哭泣地震颤着。

“A……thu……ru……n……”

“Athu………ru……n……”

“……Athu……run……”

一遍遍地。极轻。在Shinn听来却是撞击灵魂般地响彻天际。

Shinn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知何时交握的双手已经分开。
Athurun扭曲了脸。冰筑的假面具碎裂一地。
眼里的绿波荡漾。幻化成似水柔情。泛滥了眼眶。潮湿了眼睫。嘴角抽动着断断续续地挤出那个人的名。

“……Ki……ra………”

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浓烈地。炽热地。融解一切。

只消看着他。就已经心潮澎湃。情难自禁。

Shinn恍然顿悟。仓皇着。
先前自己的认定被满盘推翻。
他成为最佳的人证。目睹了这样一场凡是良知之人都会肝肠寸断的隔世再会。

似是感到周身不寻常的气韵流动。
Kira的视线忽悠悠地飘过来。定定地锁住不远处的Shinn和Athurun。
他的眼里终究是有了些东西。并不是完全的欣喜。而是Shinn先前也曾窥见过的恐惧。
眼见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难堪。让他铁青了脸。哆嗦着身体。像是立马会碎成一片片的瓷器似的。

Athurun正想上前。他却以与身体状况不成正比的速度跳将起来。转身就逃。
长久静坐。突然激烈行动所带来的不灵便。他一个踉跄跌撞上椅角。吃痛地跪坐到地上。却仍是未有任何松懈的奋力爬行。宛若追在身后的并不是Athurun。而是生禽猛兽。

“Kira!”
在他跌倒的一刹那。Athurun就已心急如焚。大步冲了过去。
想要拉起他。却被甩开了手。

“走开!你走开!!————”
坐在地上。Kira嘶哑着声音。无法接受眼前事实般狂乱地摇头。躲避Athurun伸来的援手。
“不要靠近我————”
他厉声地尖叫。双手用力捶打欺身抱紧他的Athurun。
“Kira!”
Athurun显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只能拢着眉头。无措地紧紧拥住Kira。

Shinn咬了咬唇。上前帮忙。
“Athurun。先把他抱起来。”
但是。疯狂中人的气势非比寻常。Shinn再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团团转地慌了手脚。

“冷静一点。Kira。………我是Athurun啊。………我在这里。你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Athurun轻抚着Kira散乱的发丝。柔着声音。试图抚慰。
晶莹液体满溢出紫色的瞳。濡湿了Kira的脸。

鼻音浓重。凄厉的叫声渐歇。代之的是刺痛人心的哽咽。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求求……你。…………不要看我的脸。…………不要……靠近我。……不要……不要……再来……见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再来……见我…………为什么…………”
如垂死之人无助的呓语。隐没在剧烈的干咳中。

Athurun松开了怀抱。焦心地看着弓起身。捂着前胸。掩嘴不住地咳嗽着的Kira。

“Kira。Kira。你怎么了。Kira。你哪里不舒服。”
抚着他的背。想帮他顺气。

Kira的胸膛起伏。咳声虽渐止。喘息却不停。
然后。Shinn看见几许鲜艳的红自Kira的指缝间滴落。

时间静止。
三个人。三种表情。惊异的。麻木的。抽心的。
全都注视着Kira摊开手掌中的刺目血迹。

“Ki……ra……”
Athurun颤着声音。眸中碧样的绿为不祥的阴影覆盖。感觉凛凛的恶寒环抱周身。
Kira抖着手。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最后吐出一大口鲜血。昏死在Athurun的怀抱里。

TBC


2005-02-16

Sunday, December 04, 2022 11:30:53 AM shiya PERMALINK COM(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