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作者:p_bird_cyx


这是二月里很平凡的一天。

地球上但凡有人类文明存在的地方,每一丝空气都飘着甜腻的香气和粉红色泡泡,店面橱窗被精美繁复的鲜花巧克力装点,年轻的情侣人手一支玫瑰,旁若无人地拥抱、亲吻,连幼儿园小朋友都开始象征性地互送心型小卡片,俨然一场战争创伤后的报复性集体狂欢。

所以露天酒吧这一对衣着清爽面容姣好,手上却只有一人一杯咖啡的年轻男女就显得与大环境相当格格不入了。

一份级别不高的情报交接,地点位于繁华商业区,原本是美玲足以独自胜任的任务。可窗外空气明媚阳光正好,提前结束上一份工作的阿斯兰抱着休闲的心情一道跟了出来。

然而直到“击退”了半小时中第五波推销玫瑰香水巧克力的小商贩之后,阿斯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跟随其实在某种意义上增加了任务难度。

“哎呀这位先生,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怎么能不给您身边的美丽女士送一支玫瑰呢?”

第六拨来犯的“敌军”口才伶俐意志坚韧,对阿斯兰几次三番的回绝充耳不闻,不屈不挠地继续发动攻势:

“我的玫瑰是经过基因调整的特殊品种,有各种细微的颜色变化。哎您看这支,这个花瓣的光泽,跟这位女士的发色一模一样呢。鲜花配美人,买一支吧,这么美好的节日。”

阿斯兰一向不擅长与这种伶牙俐齿死缠烂打的类型打交道,对付一支全副武装的MS小队他还觉得更有把握一点。

要不就买一束?阿斯兰认命地想,这样下去会干扰情报交接的。可是情侣间才送玫瑰花呢,上一次送玫瑰的对象还是6年前的拉克丝,这对美玲似乎不太公平?但是,等等,万一她其实也想要花呢?当众拒绝这么多次会不会让女孩子感觉很没面子?

阿斯兰条缕分明的大脑罕见地进入了内存溢出状态,在他短暂的卡壳中美玲一推桌子站了起来,“好啦,都说了不要不要了,我们不过节”,说着便作势要把小贩推开。

精明的商人从来都是针对男性的微妙心理推销货品,见女士发话表态,自知讨不到好处便从善如流地放弃离开了。

“阿斯兰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美玲小声说着,很快消失在了商圈如织的人流中,不一会儿抱着一束巨大的玫瑰回到了酒吧。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美玲鼓着嘴的把花束按在桌上,又从随身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放在旁边,“做戏做全套,这样世界就清净了”。她长舒一口气,坐下抿了口咖啡又嘀咕了一句,“地球上的情人节也太夸张了。”

“是啊,实在没想到会这样。”终于被解救的阿斯兰暗暗松了口气,“我不该跟来的,抱歉。”

“什么嘛,阿斯兰你又来了,不需要什么都道歉的。”美玲随意摆弄着肆意怒放的花瓣,眯起眼睛轻轻闻了闻,突然想起什么瞪大眼睛认真道:“说起来,今天的花简直贵的离谱,抢劫啊!回去一定要给我签字报销,这可是工作支出!”

“啊?”阿斯兰心想原来这才是你在意的点么,随即失笑,“没问题,工作支出,报销!”

微风轻拂,阳光正好。人潮涌动中,地球上经历两次战争幸存下来的人们,正在粉红色的空气中肆意挥洒劫后余生的喜悦和爱意。露天酒吧旁的广场大屏幕滚动播放着实时新闻,Plant的议会和军方高层正在纪念碑前举行纪念仪式,镜头扫过纯白的花束和表情肃穆的人群,是与屏幕外截然不同的风景。

屏幕角落里阿斯兰撇见人群中一闪而过的银发,微微垂下眼眸。有人曾经答应过,每年的这一天,会代自己在母亲墓前放一束永生花。


END
2024.2.
Sunday, March 17, 2024 21:36:22 PM p_bird_cyx PERMALINK COM(0)
左眼跳财右眼跳?
作者:p_bird_cyx


“果然眼皮跳不是什么好兆头,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我从前线叫回去!”

驻守月面基地的玖尔队长收到即刻赶回首都进行“监视护卫”的任务后当场爆发。

“这个局势随时都会开战,监视护卫是什么鬼?评议会那群坐办公室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左眼跳财右眼跳……跳什么来着?”

全队唯一敢在队长发飙时进入低气压风眼半径三米内的副官挠了挠自己的金发,“右眼啊,右眼跳……”。

迪亚卡心里有个词,但迪亚卡不想说,这种时候就不要火上浇油了,毕竟自己也要随同前往呢。而且通常会引发伊扎克眼皮跳魔咒的那人现在离的很远,让人家无辜背锅不太厚道。

……

眼见自家队长气鼓鼓地离开基地,不多日又气鼓鼓地返程,诗和明智地把八卦任务内容的小心思藏进肚里,小心翼翼朝队长身后半步的副官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队长他,还好吗?后者打出一个okay的手势:日常魔咒又应验了而已,不用担心,安全。

啊,艾鲁斯曼队长是怎么做到在常年低气压的队长身边存活至今还淡然自若的,你真是我们的偶像。诗和回了个大拇指。

……

没过两天又接到新命令,来自本土的最新MS机体停靠基地进行修整补给,玖尔队予以支持配合。这种事本来不需要指挥官亲自操办的,可玖尔队长那日常被指挥官身份束缚在舰桥的机师灵魂见着“MS”俩字就蠢蠢欲动地燃烧起来。

三台最新高达被抢,军研部门元气大伤,这种时候投入的最新机体,那必然是把压箱底儿的宝贝都亮出来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伊扎克点开了刚录入系统还新鲜热乎的机体资料。

“Savior……红色,可变,MA?”

银发指挥官右眼皮又开始不由自主的狂跳。

同色的ZAFT精英制服象征着绝对实力,曾经是每个军校生的终极目标,但在经历过一战的老兵特别是机师当中,却流传着“珍爱生命,远离红色机”的说法。

日常讲段子打发无聊的年轻士兵并非人人了解这个梗的来由,伊扎克却知晓ZAFT此前正式在编的红色专属MS没有一台得以善终。所以这年头儿是什么样的勇士敢开红色机,总不会是……迪亚哥说左眼跳财右眼跳什么来着?

仿佛心电感应一般,队长的私人终端上收到来自机师的通讯请求。几天前才刚见过的一张脸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哟,伊扎克。”

啊我就知道!迪亚卡说的果然没错,左眼跳财右眼跳阿斯兰!

“果然是你这个家伙!”

“呐,之前太匆忙了来不及联系。如你所愿,我归队了。”

熟悉的MS驾驶舱背景,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红衣。

红衣,很好,脱队又归队能回复原职已经便宜这家伙了。等等,领口那个半拉翅膀一样的标志是什么?不会吧,这个民间人摇身一变直接成了Faith?

“又是国防部直属?”伊扎克皱眉,干嘛要说又。

“恩,补给完毕马上出发降下地球。”

啊好的好的,知道知道,直属特务部队,目标任务作战内容统统是机密不可说啊不可说,那还有啥能说的?

“……”

“那么我出发了。祝你好运,玖尔队长!”

屏幕里的人微笑,敬礼。伊扎克下意识is立正,挺直身板回礼。彼此都是谙熟于骨血之中的肌肉记忆,一如往昔。

…………

温馨和谐了没两天的玖尔队当晚再度进入低气压力场。面对诗和绝望求助的眼神,迪亚卡指指自己右眼皮,无奈摊手。

“叫什么队长啊,可恶!Faith的权限明明比我高好吧!那家伙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的!!”


END
2024.3.


Sunday, March 17, 2024 21:35:43 PM p_bird_cyx PERMALINK COM(0)
Plant国家音乐学院交响乐团
作者:p_bird_cyx


乐团的资助人迪兰达尔先生,虽是艺术家出身,却有着不逊于商人的精明打算。他乐于把机会提供给有准备的头脑。一个小小的点拨、推荐,便造就了今日的米娅。

第一次声乐课、第一次试音,第一首单曲、第一张海报。从初出茅庐的新人,到一呼百应的当红歌手,天生的才能伴着勤奋的汗水,随着时间的流逝孕育、累积。到今天,第一场个人演唱会,水到渠成。

淡粉色的请柬正摆在阿斯兰面前,签名的末尾笔画轻巧地向上挑成一个弧度,一如邀请者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喂,初次演唱会,要给面子的啊!”被忙到不可开交的米娅拖来当邮差的海涅,用半是好笑半是揶揄的神色望着眼前一脸严肃的少年。“这么多年了,该过去的就让它……”

“恩,知道,我会去的。”

被抢白的人眯了眯金绿的眼,笑笑,不再说话。

距离开场还有一个小时。后台,阿斯兰犹豫了一下,推开化妆室的门。

“哦呀,阿斯兰!”

转过头来的少女,浓浓地描着精致的眉眼面颊。音乐学院的礼堂后台,简陋的化妆间,一摸一样浓浓描画着的眉眼面颊,也曾经这样转身,温柔地叫他,阿斯兰。少女美丽的脸庞,在化妆镜对立的镜面中映射出千千百百个形象,亦真亦幻。

“拉……克……”

“米娅啦。米娅·坎贝尔。”
“不过一年多没见而已吧,怎么连人家名字都不记得了!”

“呃……真抱歉,失礼了。”

阿斯兰把自己从瞬间的幻象中拉回现实,轻轻把怀中的花束递向前,“预祝你演出成功,米娅。”

橙黄的非洲菊,朴素却热烈地绽放。

“好漂亮的花,谢谢。”细细的微笑挂满眼角眉梢。“你刚才说的那个拉克什么的……?”

“不,没什么。”阿斯兰不自觉的低头,躲过少女略带询问的视线,“只是以前的……好朋友罢了。”

“阿斯兰的朋友啊,代我问她好,也来听米娅唱歌吗?”

“不,没有。”少女严重一闪而过的失望神色让阿斯兰产生了莫名的罪恶感,“那是因为……她,已经不在了……”脱口而出的话语,让阿斯兰自己也有些许的惊愕。

“哎呀,这个,真抱歉呢……”

米娅无意识地拉扯自己的衣角,阿斯兰面无表情的呆呆站立。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尴尬地忘记了流通,就只静静的下沉。

“那么,告辞了,米娅。”阿斯兰用这种全天下最笨拙的方式,打破了沉默。

“啊,对了,等等!”米娅起身,正欲转身的少年,遗留在身后的那只手,被少女急急的牵住。
“有一首歌,刚好作为特别的礼物,送给你的朋友。”
句尾的声调顽皮地上扬,“所以,要专心看到最后,不许睡着或者中途退场哦!”

“……呃……恩。”

彩灯闪烁,乐声响起,今夜的舞台,是狂欢的盛宴。

Stage lights flashing,
The feeling's smashing.
My heart and soul belong to you.

迷彩的光影,飘舞的衣裙,纷飞的长发。

And I'm here now, singing.
All bells are ringing.
My dream has finally come true.

视线的焦点,掌声的喧嚣,灯光的炽热。
身处于舞台最中心处的享受。

Stage fright, go away,
This is my big day.
This is my time to be a star!

仿佛顺势而下的水流,与生俱来的熟悉。
天生的,就该站在聚光灯下最耀眼的那一处。

And the thrill that I feel
Is really unreal.
I can't believe I've come this far!
This is my time to be a star!
This is my time to be a star!

狂热的喜爱、追逐、仰慕的期待、迷恋,从此,属于她的生命、她的歌。

节目单上最后一曲终了,米娅挥挥手消失在幕后。空荡的舞台,歌迷意犹未尽的喧闹,一波一波潮水般的回响。

“Bravo~~~~~~~~~~”

并没有太长时间的等待,换上一身素白色衣裙的米娅重新登台。
喧嚣与掌声渐渐沉息,饱满的热情在寂静的期待之下暗暗蠢动。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她深深的鞠躬。
“在今天的最后,我想献给大家一支不同风格的歌。”
“同时,这也是一份礼物,送给一位谋面次数不多的朋友。”
“祝愿大家,每一个人,都获得幸福。”

米娅朝身后轻轻的点头,担任现场伴唱的三位少女从聚光灯照不到的阴影下走出,站到米娅身侧,光鲜亮丽的舞台最前端。四身白裙柔软的衣角,随着步子轻轻地飘。

四人交换了视线,米娅抬起左手,纤细的手指打出清脆的声响,统一了四个人的节奏。

“哒、哒、哒、哒……”

和声响起。哼鸣的前奏,稳稳的和着,托出细线一般的主旋。甜美而不失张力的嗓音,在高音区清亮的飘摇。

Would you know my n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

Barbershop风格的演唱。没有器乐伴奏的喧嚣,主旋之下就只有人声轻轻地和。不同音高的单音,汇聚在一处,就如同魔法赐予的力量,奇妙地交融着重叠出异样温暖的旋律。高高低低的音符,河川入海般浑然一体的流,柔和而宁静,却又借由和弦中细小的变音,呈现出斑斓的色彩。

I must be strong
And carry on,
'Cause I know I don't belong
Here in heaven.

Here in heaven.

弱音的三度和旋,完美的帖合着走向淡淡的结尾。片刻的寂静,留给余音缓缓缭绕。之后,掌声于尖叫瞬间爆发,充斥了会场的每一点空间。台下的歌迷,疯狂地呼喊着她的名字,“米娅!!!!!!!!!!”。

——“Would you know my n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
——“米娅,米娅·坎贝尔。”

舞台上的少女一再鞠躬谢幕,手臂被大捧花束堆得不堪重负。阿斯兰朝灯光聚焦处那细小的身影定定地望了一会,转身走出了会场。




注释:
1. MY TIME TO BE STAR,这是太空堡垒(也就是英文版的MACROSS)里面明美的出道曲。一首非常轻快的曲子,节奏和歌词都非常适合米娅,我就擅自借来安在这里了。
2. BARBERSHOP,技术上说,是指一种由三人伴唱一人主唱的无伴奏和声形式。一般来说主唱演唱主旋律,另外三个人分高中低声部配和声。后来BARBERSHOP风格就用来泛指这种形式的四人组无伴奏合唱了。
3. TEARS IN HEAVEN,是歌手ERIC CLAPTON为死去的儿子写下的悼念挽歌,传唱多年的经典,大概用不着我多说了。值得一提的是,我曾听过女声组合演唱改编成BARBERSHOP风格的TEARS IN HEAVEN,非常的动听但。


后记:
没见过我这样的,为了自己写番外,催文加逼原作者改结局,结果原文还没完我的番外倒先出来了。多亏原文的设定,我们让米娅和拉克斯彻底的身份倒转,活着的是米娅,成为明星的也是米娅。然而也是心酸,我们在同人里补偿的越多,就说明她在TV中得到的越少,一切也不过是我们一厢情愿的自我满足罢了。TEARS IN HEAVEN,这么伤感的歌适不适合作为音乐会的返场曲目,我也懒得去追究了。这首歌,让文中的米娅送给拉克斯,而实际上,是作者我想把它送给TV中的米娅而已。

天生的美貌、自主的努力,然后成功。这样的命运,是我们所能够赋予米娅的,最最美好的人生。“我的名字是米娅”,这也是我给予TV中那个已逝的女子,最深切的缅怀。

最后,被原文作者要求不要太AL。我也没想太AL的。某人出现幻觉叫错人,因为M和L本来就长的像,再一化上妆,简直就一摸一样了,如此而已。


2005-09-15
Saturday, December 03, 2022 18:25:44 PM p_bird_cyx PERMALINK COM(0)
COUNTRY ROAD

作者:p_bird_cyx



I.


Merlin走了之后,日子似乎并没有怎么变的不一样。

在首相府邸的豪华别墅里独享一间宽敞的卧室,每天用过早餐之后送首相大人去办公厅上班,下班的时候再接她回家。首相大人加班他便加班,首相大人休假他便休假,陪着她访问各种各样的地点,出席无穷无尽的会议。虽然摘下了那副大的夸张的墨镜,虽然已经用回了本就属于他的姓氏和名字,但身处的位置却好像凝固了一般,无论她迈出怎样的步伐,他都可以不多不少地刚好落在她身后半步,完全不用费心去思量步幅和频率。因为已经太过习惯,或者,自以为太过习惯。

如果人的一生是一个轮回,细细品来必是酸甜苦辣各般滋味;但如果短短的一生中反反覆覆经历着类似的轮转,那其中的滋味,想来也会觉得有些单调。又一次的战争,又一次的和平,然后又一次的重操旧业,顺理成章到用不着浪费脑细胞去思考其中的理由,于是对于那单调的轮回便也懒得去品尝它究竟是哪一种味道,而任由命运之神躲在云端睨视着她的“宠儿”们,满足而冰冷地笑。

然而,日子其实还是变得有些不一样。

海滨的Orb,拥有长长的夏日午后。Merlin还在的时候,好多的午后就消磨在了和她有意无意的闲聊里。Athrun从来没有做过有关聊天话题的构成性分析这种研究,但他最近确实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Merlin之间的话题似乎从来没有超出过那挂在天边的一圈漏斗状物体。这个结论,Athrun是在因为没有了闲聊而显得愈发无聊漫长的午后得出的。对于此种现象的原因,他将其归结为闲聊参与乘员的身份构成性问题。这就好比,跟Cagali的对话不是Orb政务就是晚餐菜谱,跟Kira的话题不是月球学校就是MS技术,而跟Lacus,最好是什么都别说,一块儿逗逗小孩子就算了。

记忆这种东西,从来不会对陌生人敞开欢迎的大门,而只能与共同经历过的人分享。

大约连续两次大战让人们真的开始厌倦了战争,也许蓝色波斯菊和LOGOS的倒台真的铲除了罪恶根源,总之PLANT和Orb的外交关系正如春天茁壮的幼苗般长势喜人。近来的电视屏幕上时不时闪过熟悉的容貌身影,长辈同辈、紫服红服、金发银发。Athrun有时会想,PLANT大概是没人了,不然为什么翻来覆去总是这么几张没完没了的脸,让人看了头晕。

头晕的后果是有时会出现幻觉。比如有一天大街上擦肩而过了一个橙色的蘑菇状脑袋,Athrun惊得突然一口气没提上来而且好像心脏也拒绝跳动了。Cagali奇怪的问,Orb这么多协调人橙色头发一点不奇怪啊。Athrun笑笑什么也没说。然后旁边音像店很不配合地放了一段钢琴曲,惹得Athrun又对着路边阳光下温暖的嫩绿色草地发起呆来。Cagali这回更加奇怪了,伸手摸着他的额头问,你不是一向对古典音乐没兴趣么,今天这是怎么撞到鬼了?Athrun继续笑笑说没事,心里想你还真说对了。

明明白白地知道,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间与空间的人物,但熟悉的发色熟悉的背影,却不留丝毫余地,直指心底最深处掩埋着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他们都还在,多好。




COUNTRY ROAD

作者:p_bird_cyx



II.


PLANT大选在即,呼声最高的就是那位有着一头闪亮银发的漂亮女性,她那拥有同样漂亮银发的儿子也时不时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据说是为了制造亲民形象以提高支持率。母亲对儿子的关爱之情溢于言表当然不是假装的,倒是儿子看起来有那么一点木木的,完全不像平时对着部下大吼大叫时那般神采飞扬。这是Orb的那位看了竞选演说后做出的中肯评论。

据说那做儿子的每次在摄像机镜头前和母亲做亲密状都会脸红,从耳朵一直到脖子根,淡淡的红晕泛在白皙的皮肤上非常漂亮,惹得摄像师们想笑又不敢笑,活活憋到背过气去。这种小道消息自然不是从电视上看到,而是在午后闲聊里从Merlin嘴里听来的。Merlin的消息来源毫无疑问是她姐姐,而这位姐姐已经脱下军装,所以她也毫无疑问是从她红眼睛Faith男朋友那里听来的消息。Merlin当时笑着说这渠道还真是辗转,结果呢,就是在她回了PLANT之后很久,Athrun还是会在看到竞选演说时回想起这辗转的消息,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牵,嘴巴抿成一条细线,怎么忍都忍不住。

想念,就这样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肆无忌惮地滋生、蔓延,静悄悄爬的满山遍野。

在午后闲聊因为Merlin的离开而变成午后无聊之后,Athrun有时会开车出去兜风,地点总是Orb首都的郊外。大约只有那样偏僻无人的地方,才能满足这种把跑车当MS开的速度和气势。大片大片的田野,乡间的路向远处无穷无尽地延伸。油门踩到极限,却不知道一路狂奔而去的是哪一方土地;就好像那沉甸甸的想念,竟也忘了要以何处作为倾注的对象。月面都市度过的童年,PLANT度过的短暂少年,然后在这个撒满阳光的岛国渐渐变成青年。究竟哪一个地方,可以称之为归属。

故乡,是出生的土地,是同样的种族血脉共同栖息的土地;故乡,也是曾经发誓用生命去捍卫,并为之抛洒了血与泪的土地;然而故乡,也恰恰是曾经两次背叛的土地,是用枪口对准过的土地,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于是那也就成了一片回不去的土地。这是如今一贯隐忍沉默戾气尽退的青年身上,仅存的一丝还属于少年时代的傲慢。

曾经的生活、曾经的自己、曾经鲜活的记忆,就毅然决然地被真空隔绝在了那个飘荡着的天体上。满载的回忆,不再有人分享,只好打包丢在角落,和如今的日子再无相关。虽然舍弃记忆也许更为幸福,但却很少能有人那样活下去。偶尔回想起过去的日子,是半个零碎的灵魂,在宇宙的这一边望着那一遍,拼尽全力去追怀另外半个。那种心情,好似一个死去的肉体,灵魂被领到望乡台上去看他的亲人一样怅然无奈。

落在右肩上的那道枪伤,因为太过急于拆去绷带从事诸如驾驶MS一类严重有损于伤口愈合的活动,曾经落下每逢阴雨天气就隐隐作痛的毛病。在Orb这种天生适合老人看海的国家几年待下来,这毛病竟渐渐有了不药自愈的趋势。连那道曾经触目的伤痕,也渐渐由深褐色退却成近似肤色的淡粉。对此Cagali一直拼命否认是协调人基因的优越所致,而坚持声称是Orb海风的功效。而其实,该感谢的也许只是时间这种东西。

两次大战,落在身上与心上的伤痕,无论深浅,总在淡淡地消退。却惟独只有一道,你无法指望伟大的时间魔法师去抚平。

因为想家的味道,是溶于骨血中的酒。老而愈香,久而弥醇。




COUNTRY ROAD

作者:p_bird_cyx



III.


PLANT的大选结果刚刚揭晓,大街小巷的电视屏幕上,都充斥着协调人第一位女性议长温柔与干练并存的形象。PLANT与Orb之间通航、开放私人旅游、允许Orb的协调人公民在PLANT免签居留等等,一系列协商议案陆续摆到了首相大人的办公桌前。美丽的橄榄枝下,昭然若揭的是笼络人才的野心,所以近来Cagali时常感到焦头烂额。Athrun很少对Cagali的工作发表指导性意见,而这一次更是缄口不言,他觉得他貌似应该避嫌。

议案表决的前一天,粉红色头发的美丽歌姬开口邀请,硬是让首相大人挤出了绝无仅有的空闲时间,和她的保镖先生一起坐在了海边小木屋的晚餐桌前。上一次这样仅有四人的聚会,大家好像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晚餐结束,Lacus叫住企图赶回办公厅开会的Cagali,说有事要宣布。Kira于是很自然地握住她放在餐桌上的那只手,云淡风清地一句,“我们决定结婚了”。两人对视,然后满足地欣赏着餐桌对面两位凝固在脸上来不及遮掩的惊讶神色。Athrun较早回过神来,忙像老朋友道恭喜,Cagali赶紧跟着附和。紧握的十指中,一轮银白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一旁女子的脸上,是Athrun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觉得读不懂的,清纯却莫测的笑容。

同样的无名指上,Cagali曾经带上又摘下一枚戒指许多次,上一次摘下是在Arc Angel出发之前,在那之后戒指便没有在同样的位置上出现过,虽然它不过是中间穿了一根绳子转移到首相颈下胸前的位置。只是,送出戒指的人已然清楚的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可以任性地把它套在她无名指上的那个从前;就好像收下戒指的人更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向百废待兴中的国民解释一个连身份姓名都不便公开的秘密情人。

没有勇气说爱,却也没有勇气说再见,于是3年的时光就在原地踏步中悄然流逝,直到两人在今晚同时意识到,漫长的逃避总归需要一个终结,就好像再浪漫的爱情故事总需要一个真实的结局。

在把Cagali送回办公厅之后,Athrun又习惯性地开车来到了常去的郊外。油门一如既往地踩到极限,这一次倒要看看这仿佛无尽的乡间路会把自己带到哪一方土地。笔直的路,连方向都用不着费心去照顾,任思绪游走。就在Athrun觉得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成一片宁静的海水。凭着机师的敏捷反应一脚狠狠踩在刹车上,额头渗出了几丝细细的汗珠。夜的海,泛着宝石一般最深邃的蓝,星斗们眨着眼睛,和夜的苍穹一起把人紧紧包裹。仰着头,Athrun觉得其中一串闪亮的眼睛,让他觉得很温暖。

因为有着想要追求的东西,所以一定要舍弃些什么,就好比等价交换的法则一样天经地义。原以为可以坚强洒脱,无需回头,只是在离开了太久之后才发现,原来所谓的离开只是为了确定,舍弃在身后的东西,对自己,有多么的重要。

再度从办公厅接回散会后的首相,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时分。没有外人的时候,Cagali通常会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和他的保镖兼司机说说闲话。今天两人间的气氛异样的沉默。曾经,那颗包裹了层层防壁的心,洒下过属于阳光特质的温柔,它明亮、任性、有点粗暴,却不容拒绝。只是直线传播的阳光始终有它洒播不到的角落,那角落却偏偏是他魂系梦牵的另一半世界。

“Cagali,我们……”

她突然地抓住他的肩膀,头靠在上面低低地啜泣。两个人就保持着一样的姿势静止了很久很久,寂静的夜里只有断断续续的哽咽渐渐连成了悠长的哭泣与叹息。

谁也没有再开口,谁也没有再挽留。


COUNTRY ROAD

作者:p_bird_cyx



IV.


PLANT提出的议案终究还是通过了,从此持有Orb护照的协调人可以不用任何手续在PLANT免签居留半年;如果在PLANT找到愿意接收的工作单位可以立即办理工作签证,工作两年后允许申请技术移民。从消息发布的第二天起,机票定购电话就几乎24小时处于占线状态。在一天内第57次按下重播键后,Athrun终于得以对着听筒开口说,要一张Orb到PLANT的机票。

电话那头传来了职业化的温柔音色,先生您是要单程机票么其实往返票有更多折扣优惠您如果返回时间不确定的话我们可以给您open,另外您打算停留多久酒店服务需要么……Athrun拿着听筒觉得有点好笑,他礼貌地等待这一通滔滔不绝的推销结束,淡淡地说,只是要一张Orb到PLANT的单程机票。

于是,第二次大战结束3年零7个月之后,Athrun Zala的双脚再一次踏上了PLANT的土地。也许是为了迎接第一批Orb游客的光临,机场大厅里正放着一首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古董级乡村小调。

COUNTRY ROAD
TAKE ME HOME
TO THE PLACE
I BELONG
…………


全文完
2005.12.24.



Wednesday, November 09, 2022 22:01:20 PM p_bird_cyx PERMALINK COM(0)
THE BLUE NOTES

作者:p_bird_cyx



I.GRAVITY


弥赛亚和安魂曲爆炸的火光辉映着消失之后,那架暗红色的机体完好无损地返回了我所在的Eternal。那个人和他叫做Kira什么的朋友一起出现在舰桥门口,我不知为什么突然开始手足无措,头脑空白,就只愣愣地追着他移动的路径,盯着他径直朝我所在的方向飘来,扶着座椅的靠背站定,然后露出那种一贯的疲惫的微笑:

“你姐姐平安无事,放心吧。”
“啊,谢谢。”
“不,没什……对不起。”

再之后,我就跟着他们到了月球基地,乘上大天使号,去了Orb。

出发时PLANT的环状漏斗刚好挂在玻璃舷窗正对着的宇宙,根据后来米丽的描述,我当时对着那个方向默默地站了很久很久。在自己的印象里,我不过就是在窗口发了一会儿呆而已,因为我想起Minerva上的Ann,军校里大我一级的学姐,一直很要好的女孩儿,似乎就来自December,也不知道她的家人怎么样了。发呆结束我猛的转身,冷不防一双翠绿的眼睛,正盯着和我刚才一模一样的方向,于是视线就刚好对个正着,吓了我好大一跳。我觉得我的脸有点热。

那个人好像也是有一些窘,慌慌张张地垂下了视线。
“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本来应该送你回去的,但是,现在这种状况……抱歉,只能先回去Orb再做打算了,暂时还要委屈你了。”

回去么……我也不知道那个PLANT是不是还算一个我能回去的地方了。但是Orb呢,那个国家又是什么时候成了我可以“回去”的地方了?这个人的用词有点混乱,到底什么地方才是应该“回去”的?不过,至少Orb会是一个有他在的地方吧,至于其他的,现在管不了的,就让它以后再说。

“没什么……”
我对他微笑。脸上的热度好像又升高了。

这是我平生第二次降下大气层。上一次,我在舰桥,那个人乘着舰上最简陋的一台MS,生死不明,Minerva上一片措手不及的慌乱和担忧,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已见到了地球上独有的蔚蓝海水;这一次,我在机师休息室,那个人坐在我身旁的座位上,安安静静。摩擦产生的灼热将整个视野涂成恐怖的暗红色,我清晰地感到重力一点点上升,刚开始只是缓缓的,很快就骤然增强,好像要把人强行拉进一个不见底的深渊。按照教科书上的理论,真正穿过大气层的过程不过几十秒钟,可我却觉得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进入平稳飞行之后,他解开安全带起身。在这个我连舰桥上人名都还认不全的陌生大天使里,就只有那个人,周身笼着一圈熟悉的气息,所以也只有以他为圆心的狭小半径里,才能稍许减轻不安和惶恐。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身跟去,却被还没完全适应的重力拉了一个趔趄。那个人转身,扶住我,我想起了卡潘塔里亚的雨夜里他护着我的胸膛和对我伸出的手臂,就好像重力的另一个名字——万有引力。

在你还没来得及适应的时候,就已经无可挽回的,被那个力吸引着了。




THE BLUE NOTES

作者:p_bird_cyx



II.MEMORY


他的朋友Kira和Lacus小姐好像正在等他。

这两个人的关系,只有傻子才会看不出,那一纸全PLANT闻名的婚约就好像一个笑话。不过既然婚约的另一个当事人都默认了这种关系,我也不能开口问什么。记得那次在Minerva上争吵的时候,他管Orb的首相叫Cagali,晚餐时姐姐信誓旦旦地说,那两个人的关系,只有傻子才会看不出。这根本就是拐着弯说我是傻子么,我不服气,反问那婚约怎么解释。突然诺威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叫着说不定这就是他改名换姓留在Orb的理由。旁边的Shinn用鼻子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声音非常大,我们都不敢再讨论,低头吃饭。只有诺威还揉着脑袋小声嘀咕,说什么那女人太凶了这人品味真奇怪。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丰富了我们晚餐闲聊的话题,直到那个人换上一身红衣,戴着那个半片翅膀一样的领徽回来。

他们谈论起刚刚结束的那场混战。Kira告诉他弥赛亚就是议长最后的葬身之处,那人只是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有说。Kira又说在一起的还有Legend的机师,他侧头看我,我刚好也下意识地在看他,两个人仍是什么都没有说。

Rey一向沉默寡言,也不怎么笑,同学几年我好像都没有和他说过什么话,倒是姐姐总围着Rey和Shinn两个人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和那个人一起逃走的时候,Rey的话打破了最后一丝侥幸,让我彻彻底底的绝望,以为自己死定了,但之后却并没怎么想起去恨他。现在,他死了,心里终究还是,很悲伤。

“还有……”叫做Kira的又开口了。我真是有点恼火这个家伙,他的“还有”对我来说,一定不会意味着什么好消息,这一回又是……“库拉提丝舰长。”

我愣住了。我身旁的那个人发出了一声微弱的质疑,“怎么会?”

“是在最后匆忙赶去的,她说那个男人的灵魂要由她带走。”

想起在Minerva上第一次全舰训话之后,我还跟姐姐叹气说,如果我们的舰长是个英俊的白服帅哥多好。姐姐敲着我的头叫我小花痴,说要是来个络腮胡子大叔我们就惨了还不如现在的美女看着顺眼。后来慢慢发现,舰长其实是非常温柔而亲切的人,虽然下达命令的时候丝毫不留情面,但其实心中总是很替我们着想,即使偶尔严厉起来,语气也从不让人觉得害怕。

我曾在舰长休息室见过她和家人的合影,照片里那个抱着儿子的少妇,笑得满脸幸福,完全不像平日里坐在舰桥正中的那个军官。这么亲切而温柔的人,也死去了。拼命想要忍住的泪水,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那个人看着我哭,只是默默地说,“对不起”。
为什么又是对不起。真奇怪,从那个雨夜开始,每次和他说话,我都只是哭,而他都只是那么一句,对不起。

回到Orb,安顿下来,已经有一封电子邮件在信箱里张牙舞爪地等着我了。姐姐发来的。你怎么回事,背叛是怎么回事,入侵系统是怎么回事,窃取情报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就跟着那个人跑了,你为什么跑到Orb去了,你为什么又跑到Eternal上去了,你怎么竟然帮着敌人说话,战场上有没有受伤,那些人怎么对待你的,你现在在哪,你好不好,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我都伤心死了你知不知道,你明明还活着怎么也不吱一声……劈头盖脸一堆的问号和惊叹号砸过来,看的人眼睛都累。姐姐一贯话多,说的还快,这封邮件倒完全符合她的风格,看着文字语气就能想象出她叉腰皱眉伸着手指数落人的模样。不过看来还很精神,也省了我的担心。

回复姐姐的邮件是一项艰巨的工程,她那长串的问题让我想起了以前军校的理论考试,咬着铅笔绞尽脑汁,对着问题下面大片空白的卷面,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填一些字数上去的心情。算了,又不是真的在答题。我只简单的告诉她,我现在人在Orb,大家对我都很亲切,那个人也很照顾我,叫她放心。至于以前的事,既然战争都结束了,所谓派别啊分歧啊理念的对错什么的也没有讨论价值了,就算了吧。

我并不是敷衍姐姐,但那时候的事,问我理由,我自己也说不清。最初,我是无法看着他去送死;然后,变成了我自己无法留下来等死。于是事情就变成了今天这样,一个环扣着另一个环。从来也没有考虑过理念和对错,从来也不是我想要选择,只是没有别的选择,只是被什么力量推着在走。

做出的行动并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但是深思熟虑了之后呢?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我想我确实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去送死。



THE BLUE NOTES

作者:p_bird_cyx



III.INFATUATION


这是一个以自然人与协调人和平共处为理念的国家,所以我不算太困难地在这里按部就班开始了新的生活。

姐姐回复的邮件来了,她在信里叫我“蠢丫头”,说我的念头是“不切实际的少女式迷恋”,让我快快从其中“醒过来”。喂,有没有搞错啊!当初是谁迫不及待地把我扯出舰桥咬着耳朵说Orb首相管她的保镖叫那个名字,是谁霸占着寝室的电脑搜索那个人的履历,是谁无论何时何地一看到那个人独处就立刻跑去搭讪,是谁整整一个星期都八卦着金色头发的首相和粉色头发的未婚妻他到底喜欢哪一个,是谁半夜不让人睡觉非要拖着我讨论那人穿上ZAFT红服是不是比最初的那身绿衣服更帅!?现在她有了Shinn,便转过来教训我应当从“不切实际的少女式迷恋”中“醒过来”?哈,如果是嫉妒的话就直说嘛!

说起姐姐和Shinn,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姐姐一直声称她喜欢的是成熟稳重型,Minerva首航之后她又在后面多加了一个举例说明,比如那个人那种。Shinn的脾气和她的口味根本完全颠倒,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又或者,这其中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理由吧。

后来我和姐姐之间你来我往的通信变成了半是拌嘴半是闲话家常的邮件大战。我说姐姐你是嫉妒吧,她说那人是ZAFT叛徒我有什么好嫉妒的;我说那我也一样是所谓“叛徒”刚好凑成一对儿,她说小丫头你胡说什么呢还不赶紧想办法回来。

紧接着的一封邮件姐姐就推翻了她自己的论调。她说战后PLANT局势一直非常混乱,保守派和激进派轮番夺权却也争不出一个所以然。由于是Durandal前议长的亲信部队,Minerva的乘员身份都变得异常敏感,所以,教我暂时还是不要回去,先等待局势稳定下来。最后她说只要知道我平安活着,见不见面其实不那么重要。不知道她的最后一句是不是为安慰我而说的,但我,确实从她的消息里得到了一丝安慰,虽然并非她所希望的方式。

我很害怕那个人跟我提起“回去”的字眼。但事实是,他非常热心并且急切地想要帮我实现这个字眼。他一定也和姐姐一样,以为我是同样急切地想要回去的吧。每次谈起这个话题,我就只能支吾不言,因为我不知道,用怎样的理由怎样的表达,才能传达我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期望回去这个事实。更糟的是,我的支吾似乎反倒印证了他的猜测,于是他愈发热心并且急切地奔走。看着他的努力,我总是无比的悲伤,因为他正拼命想赶走一个并不期望离开他身边的人,并且还以为着,是在为了她好。

姐姐的信给我提供了最恰当的理由,顺理成章地留在Orb,留在他身边,甚至连他对我那分经久不息的感激和愧疚,也完好地保留下来。小时候偷吃到罐子里的糖又没被妈妈发现的时候,军校考试瞥见Rey的答案匆忙涂抹在自己考卷上的时候,大概就是这般的心情。

他为我在Orb长住的事情来过很多次,其中一次带了许多的资料,郑重地问我想要继续上学还是工作。我翻着资料,反问他现在做什么,他淡淡的笑,说也没什么。我猜还是和他刚到Minerva时同样的工作,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算是吧。后来话题就转移到了Minerva,我们说起舰长、说起姐姐、说起Rey和Shinn,那一个下午的时光于是就飞逝而过。

他告诉我,最后的战场上,是他用Justice的飞行背包摧毁了Minerva的推进器,正式结束了那艘战舰的征战生涯。我们到阳台上去吹风,窗外的夕阳正把海与天染成一色血样的赤红。

“对不起。”

果然又是这一句万年不变的对不起。他的眼没有在看我,而是朝向海的方向,他的蓝发在风里轻轻地飘。我心里暖洋洋的,满是自豪。我知道这句话并不是对我说的,但,在他身边的人群中,这三个字却只有我能听得见,听得懂。

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他看着表急匆匆走了,临走我告诉他我的决定,想要工作。很快我就有了新的职位,在Orb一家通讯公司,无非做些资料分类处理的工作,坐坐办公室,接接电话,非常轻闲倒也不至于寂寞。上班一周之后他又来看我,问我新工作是不是还满意。他解释说考虑到将来回去的问题,尽量把我安排在了远离政府和军队的单位。于是话题又一次转移到了军队,我们说起PLANT,说起ZAFT,说起军校,说起那个不苟言笑的弗雷德教官,那一下午的时光就又飞逝而过了。

我和姐姐的邮件联系仍在继续,其中每一点关于昔日战友或者ZAFT现状的信息都被我小心地收集,我甚至开始假装不经意地询问,借此获得更加丰富的消息。要知道情报搜集和处理我最拿手。之后那个人每次来访,话题就总是有意无意地拉扯到我们昔日的祖国上,而一个又一个的下午,就在那人微微上翘的嘴角和闪闪发亮的碧眸的陪伴下,飞逝而过。姐姐以为我是想家,总把她能获得的消息尽量详细地讲给我听,这让我不时感到罪恶。可这种罪恶感,总是轻易地在那个人注视着我的眼角眉梢下,消散在黄昏的风里。

有一次我突然想起Ann,于是问姐姐她的家人是否平安。姐姐回信的口气难得的严肃,她告诉我Minerva虽然整体上平安无事,但最终战时主推进器严重受损,当时舰尾的大爆炸也造成了一定的伤亡,可怜的Ann已经是阵亡名单上打头的名字了。

很多事情,糊涂者总是幸福的。从初见的时候开始,他的眼光他的背影就自然而然地扯着我的视线,却也沉甸甸地坠着人的心。湖水般的眼里,总是悲伤漫溢,偶尔的笑容,也带着疲惫的倦意。这悲伤我每次看了就头晕,就窒息,就觉得好像要溺死在那样的湖水里。我喜欢看那绿眸清澈的闪闪发亮,却见不得上面弥漫着那层雾气。我不要再看那样的悲伤,所以,这条消息,我一定会让它烂在心底。

有一天我终于明白,其实姐姐对我最初的评价就是无比准确的,如果去掉前面“不切实际的少女式”这个修饰的话。




THE BLUE NOTES

作者:p_bird_cyx



IV.JEALOUSY


生活有规律的重复,一日又一日,一周又一周。难得的,假日里,大家会集体出去散心。这个“大家”,指的是Kira,Lacus,他,还有我。Kira时常会问,“Cagali不来么”,他也总是回答,“政府里的事情太忙”,然后自言自语般的加上一句,“我也帮不上她什么”。

去的最多的地方,是海边一幢小木屋,一位总是记不住叫什么的盲眼导师和一群孩子。小木屋附近的海岸线很长,很美。大大的弧线蜿蜒着直到视线尽头,浪花翻卷着点缀着一道细小的白色花边。第一次见到海是随Minerva降下之后,我记得打开舱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又腥又咸的气味,害的我狠狠打了几个大喷嚏。现在,即使我光脚跑着去踩浪花,也不会有什么不适应的感觉,空气中的咸味,也早已经闻不到。

那一次他和他的朋友在海边站了很久。那两个人很少面对面说话,他们总是肩并肩,脸朝向同一个方向,也不看对方,就那么自顾地说着,好像很确定自己的声音一定能传达。那两个人的肩膀并的很紧,中间狭小的缝隙,仿佛任何东西都容不下。我脑子里冒出这个奇怪念头的时候,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Lacus小姐,她注视着那二人的目光意味深长,不知是不是和我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小孩子们吵闹着跑过来了,Lacus小姐招呼着他们在海边玩耍。那两个人中断了谈话朝孩子们那边望着,Kira走了过去,而他没有动。夕阳下,那个人默默地注视着海边的一群。小孩子愉快的喧闹声里,混着不时响起的“TORI,TORI”,“HALO,HALO”,旁边还有粉色头发的歌姬,挽着他的朋友的手,发出清脆的笑声。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仿佛时光静止了一般的宁静笑容,难得的没有疲倦和悲伤,难得的带着欣慰和满足。但他自己一定没有注意到,夕阳为他拖下的颀长身影,是如何的孤单寂寥,至少,在我的眼里。

有他在的夕阳,美丽的让人心都痛。我走过去站在他身旁,这样,他的影子大概就不显得那么孤单了吧。

听见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和刹车的声响,身后有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叫着那个人的名字,我知道这是Orb金发首相特有的声线。我们同时转身,“Cagali”,他微笑着迎上她奔跑的脚步。他们两人朝海边的那群人走去,路过我身边的时候,金发首相礼节性地对我微笑点头。看的出她的笑容十分勉强,就如同我不能用百分之百的微笑回应她一样。女性之间,在这种问题上的敏感,倒是异常的默契。

下一次集体散心的时候,金发首相风尘仆仆地在出发前最后一秒钟出现了。那个人笑着打趣,

“Cagali,怎么从办公室逃出来了?”
“喂喂,什么叫逃出来啊,我昨天加班把文件都处理完了啊。你看,黑眼圈!”
“恩……Kira,你妹妹看起来很精神嘛。”
“你你,姐姐啊,是姐姐啊!”
“好好,姐姐大人,今天怎么有空出来?”
“不要说的好像我是多余分子一样,首相也是要有休假的吧!”

于是大家出发。恋人、朋友、手足、前未婚夫妻……那四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好像两次大战的内幕一般,是一个讳莫如深的话题。没有人愿意谈起,没有人能够插足,但这种表面上的和谐,却也居然长久而坚固地维持着。由于最后一秒钟首相大人的出现,四个人变成了五个,那个一个多余分子,当仁不让地成了我。

“那个人,一直以来照顾着他,谢谢,辛苦你了。”

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首相大人对我说出了这样的话。我无意接收这样的感激,就好像她也完全不是真心的感激。她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我,我也没有看她,两个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不远处那个人的背影上。我想我们两个此时的眼神肯定一模一样。想起那次出发前,金发的首相把那个人拜托给我时,眼底闪动的盈盈泪光,和语气中强装的洒脱。若不是情势所迫,没有人愿意洒脱,也没有人能够洒脱。

那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只有傻子才会看不出呢。
姐姐又说对了,那个傻子果然就是我。




THE BLUE NOTES

作者:p_bird_cyx



V.FRACTION


再次出行的时候,五个人变成了六个,新的加入者是米丽,在大天使上见过的女孩子,应该说和我算同行。双数人出行,刚好可以两个两个的凑成对,不再有多余的那一个,这也不知道是谁善意的安排。我和米丽竟然很快的熟起来,有时下班后会一块儿去逛街。和那四个人一起的久了,好像传染了他们压抑忧郁的情绪,只有在DOWNTOWN五光十色的橱窗间穿行,才会让我感觉自己清晰地活着。米丽的活泼亲切,时常让我想起姐姐,想起她每次对着满货架的护肤品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的模样。后来又有一个叫塞的男孩儿出现。在我看来他和米丽简直是天造地设般和衬的一对儿,奇怪的是两个人总有意无意地躲闪,好像在他们之间隔着空气做的墙,让人瞧着着急。看着眼前的两人,又想起差不多的另外四个,两个看似甜蜜却相敬如宾,两个牵肠挂肚又若即若离,不知道是不是两次战争的后遗症使然。不过至少,和米丽他们出去玩,我从不觉得自己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有一天三个人正在喝咖啡,米丽的手机响了,听了许久,她淡淡的说了这家咖啡厅的名字,挂了电话,告诉我们有一个朋友要来。一会儿进来了个子高高的金发帅哥,皮肤是小麦色,衬着发色就好像阳光下的田野。跟我和塞简单招呼过之后,他转而看着米丽,后者好像故意低着头。他笑了,笑容很爽朗。

“出公差来Orb,正好顺便来看看你。”

那天的米丽和平常不同,有点沉默。我一面猜着或许这就是她跟塞相互躲闪的理由,一面又觉得那金发的高个子有点面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同样的身影第二天又出现在那个人的身旁,我听到他用一种难以置信地口吻叫着“Dearka”,终于恍然大悟。Dearka Elthman,就是那总不离Jule队长身后半步的副官。说起来,那个人和Jule队长从军校时代开始就是ZAFT士兵心目中的传奇,以至于第一次在屏幕上见到那一头闪亮银发的时候,我和姐姐都面面相觑地感叹,原来这个传奇的长相和传说中的脾气如此南辕北辙。

另一个传奇,现在有时会和我坐着一起喝下午茶,想来真是不可思议。我并不想偷听那两人谈话,在一边和米丽、Lacus小姐一起陪着孩子们踩浪花。只是无意之中抬头,瞥见那个人的脸,胸口仿佛被针扎了一样,尖锐地痛。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他的碧眸闪闪发亮,那曾被我以为是专著地注视着我的神情,此刻正完美地重现在他脸上。

他的温柔,不是对我;他的想念,不是对我;那一个又一个时光飞逝而过的午后,对他而言,不过是献给那一片久违了的国土的祭奠。

那天晚上睡不着觉,对着夜空发呆的时候,一个在心中旋转许久的念头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个人的世界,是由支离破碎的片断拼接成的,就好像他墙上那块贴满照片的图板。一边,有Orb首相阳光一样的金发,有年少时的他搭着另一个少年的肩膀露出天真的笑颜;另一边,是一张挤满了人的毕业合照,最前排有几个红色制服的身影,像极了我自己珍藏的那一张。图版的中央,是一道空白,醒目地隔开了左右两边,就如同他那支离破碎的世界里,碎片之间清晰的界线。

天上的月亮正圆,白茫茫的月光,让我想起了姐姐。战争的时候好像掰着指头数日子,而和平的岁月却水一般不经意地流去。算起来,竟然已经有三年多没见。这三年的日子,过的平淡宁静,不能说不快乐,但我却好像已经不是我自己。我的世界,从始至终都是那夜空中悬挂着的漏斗状天体,只是这三年,我把它微缩在了那个人破碎世界其中的一小块碎片里。

那一夜我哭的肝肠寸断,就像小的时候,一觉醒来却还留恋着美梦中沁入心脾的丝丝甜蜜。

PLANT的局势早已稳定,所以从我做出决定到最后成行,只花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临走的时候我去向他辞行,他笑的有点落寞。

“明天就要回去了啊。”
“是的,这三年来,多谢你的照顾了。”
“哪里,说感谢的应该是我。”

他对我的温柔,就和他的悲伤一样,始终的泛滥着;他对我的歉意,就和那我并不需要的感激一样,经久不衰地持续着。他那支离破碎的世界里,碎片和碎片之间鲜有交集。这三年里,我独享了他一块碎片中的世界,沉溺于他赋予那块碎片的温存,但却终究无法拥有他全部的世界,就如同他身边另一个碎片中的人们,窥探不到这个属于我的碎片中的秘密。

“你……不想回去么?”

很怕伤害到他,但这一句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冲口而出。他的眼神很清澈,宁静的水面下有什么东西在荡漾,但是谢天谢地,并不是那层我最怕见到的悲伤的雾气,我总算不至于又一次头晕加窒息。

“很想啊。”

这个回答让我意外,我原以为他是不会承认的。是不能对除我之外的人承认,还是我又一次的自作多情?

“但是,那里还是我可以回去的地方吗?”

我说也许等局势更加稳定,他摇头笑而不语,眼底蒸腾起薄薄的雾气。我看我到底还是逃不掉头晕加窒息。但是很快,水面下的东西驱散了雾气,碧绿的湖面清澈见底,那其中荡漾着的高傲与矜持,让我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知道那里的世界也是和平着的,就足够了。”

我想起姐姐有一次来信说的,只要知道我还平安的活着,见不见面其实并不那么重要。他的微笑又让我觉得头晕,但我却清晰的知道,这微笑不是假装。如果守住全部的碎片注定只是奢望,那么紧紧握住其中一块,对你而言是否就已经足够?可是我不像你,我还有我完整的世界,无法满足于一块碎片上寄存的温暖,所以我要离开,请原谅我的残忍,我的贪心。我独享了三年的那块碎片,请允许我随身带去,并且幻想着有一天,这属于你世界的骨血相连的一部分,终究还是能够牵引你。

穿梭机呼啸着冲入云霄,加速度的重力让我真的感觉到窒息。我知道,这痛苦,是人们为了摆脱万有引力所必然付出的代价。

所以,我会忍耐,我会等待,但不变的是,我会想念你。


全文完
2005.10.29.


THE BLUE NOTES

作者:p_bird_cyx



后记:


解释一下标题,BLUE NOTES,BLUE就是BLUE的意思,NOTES也就是NOTES的意思,和爵士、蓝调无关。我只是很执着的想用BLUE这个词而已——他的发色、他的名字、他的气质。除此之外,整篇就再没有出现这个人的名字了。

空调妹妹远没有我写的这样细腻而多愁善感,对此我只能解释成,恋爱中的女人都会跟平时不太一样吧,而且三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一个人成长。借这个被我彻底扭曲了的空调妹妹的形象,想写那样一种迷恋着、宠爱着、维护着A的心情。用第一人称写文真的很容易陷入笔下人物的情绪里去,但陷入不等同于代入,我是A控没错,但绝对不是这么个控法的。她的这种感情就是最单纯的迷恋,无关身份背景,所以不会像一部分A控有那么多要求和期望。我刻薄话儿说了那么久,嚷嚷了毕业那么久,到了生日贺礼,竟然最终还是写出这种无条件的宠溺,倒也真是切了征文的题。如果写个副标题的话,大概可以叫做——一个吵吵着毕业的刻薄A控的逆袭。

动笔之前我是真的想让A幸福的,写完之后发现原来一点都不幸福。对此我郁闷了,但是也没辙了。这个背景这个CP,我能给他的幸福,也就只有这样了。其实很早以前就已明白,对于幸福,A本人和A控的定义之间,有别天渊。


Wednesday, November 09, 2022 21:59:58 PM p_bird_cyx PERMALINK COM(0)
THE SOLE

作者:p_bird_cyx



狭小的单人房间,半开的行李和零碎的生活用品堆的地面几没了踪影。对着满屋子的杂乱无章,Luna无奈地抓了抓头发,知道在约定会面的时间之前把房间整理出个人样的奢望已经成了天方夜谈里的故事,她心烦意乱地从一地狼藉中捡起那个罪魁祸首的小物件,装进口袋,锁上房门,步出公寓楼。

PLANT的天空,正泛着淡淡的水色。与同样饱受战争摧残的地球母亲不同,蓝天在PLANT从不是什么奢侈品。即使在战火最为激烈的时期,人造天幕上映出的色彩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奢侈的,只是人们享受蓝天的闲暇心情,因为对于悬挂在宇宙中的漏斗状天体而言,失去这天幕,便意味着失去家园与生命。好像是许多年来的第一次,Luna对着室外骤然洒落的光线微微眯起了眼睛,伸出手在额头上搭了一个凉棚,细细地凝视着水兰色天幕和丝丝缕缕的云,深深的吸了口气。

和平的空气。

根据人类自身生物钟的习性,PLANT的人造天幕会以约12小时为周期褪去光亮的外表,将宇宙空间亘古不变的漆黑作为夜色忠实的传达。卫星上的夜,倒是从来都不需要修饰和伪装。November,远离PLANT的政治中心Aprilius。一贯平静而默默无闻的这个卫星,不到一个月之前,曾以分毫之差的角度逃过了安魂曲携来的灭顶之灾,但其中的居民,却仍是逃不掉噩梦的缠绕。仰望这里的夜幕,你见不到星斗闪烁的眼睛,只有December残破身躯的骸骨,触目惊心地飘移。

经历过两次大战的消耗,PLANT上不要说“人才”,只是“人力资源”这种东西,都已经处于捉襟见肘的难堪境地。和谈、重建、医疗救护、物资生产……有限的人力,全部优先调度到了事关国力与民生的关键部门,至于残骸清理、垃圾回收这种事情,在处理列队上的优先级别无疑是最低的。于是November上的居民,有点小地位的,或有些小资产的,都想方设法搬离了这令人窒息的噩梦见证地。而Luna,却绝无仅有地把家搬到了这里。原因,只是想离那个人近一些。

淡淡的阳光,刺在眼上无法直视,落在皮肤上却并不怎么温暖。人工的温度与湿度,恰到好处地调节到地球上称之为秋天的那种季节。攥着一张小纸片,Luna匆匆地读着上面手抄的地址名称,加紧了脚步。

* * *

和平的到来,几乎与战争一样,让人促不及防。距离上一场惨烈却混乱的大战至今,不过是一月不到的光景。

最后的战场,号称“天使”介入的第三方并未对局势带来根本性的影响,对于ZAFT的士兵来说,仅仅是与他们为敌的战舰又多了一艘的区别。四架集合了双方尖端科技和精英机师的MS在战局的一隅激烈地拼杀。赌上性命拼死较量同时,也进行着理念和争夺人心的较量。

无法认真的下手,所以被后辈的昔日队友打到频频招架,即使如此,Athrun也始终没有放弃相信Shinn与自己和Kira期望的是同一个世界。

“住手,Shinn!!”
猛拉操纵杆,红色的机体侧身躲过连串的光束。

“快别傻了!”
后续的光束紧接着到了眼前,来不及再闪,用光盾勉强挡下。

“你被议长利用了!”
两只光束回旋标旋转着逼近,挥出自己的飞标远远的打开。

“对Orb发射安魂曲,这就是你期望的么?Shinn!!”

瞬间的错愕,犹豫。只是这短短的停歇,战场另一侧的图景让二人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STRIKE FREEDOM的光束剑从正中贯穿了LENGEND的机舱,与此同时,LENGEND漆黑的机体使尽了最后的力量,紧紧卡住对手的机身,数十支浮游炮的尖端聚焦于驾驶舱的一点,齐射。

“Rey!!!”

残破的通讯器,不知能把呼喊中的声嘶力竭传达几分,但至少,它把金发少年最后的言语带到了目的地——

“Shinn……为了梦想的和平世界,需要你的力量……”

断断续续的句子,终止于生命消逝的那一刻,句末虚弱的余音,却被爆炸妖艳的火光放大成头脑中缭绕不去的轰鸣。

Shinn, 梦想的和平的世界!
Shinn,期望的世界!

Shinn……
Shinn!

为什么总是逼我。
为什么总是让我选择。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要怎样选择?
要怎样,才可以不选择?

赤色的颗粒,骤然碎裂溅出满目血色,阴霾笼上一色的瞳仁,泛出冷冷的果决,但,清澈不再。DESTINY舒展着巨大的光翼,挥舞着利剑直直地刺入了INFINITE JUSTICE暗红的身躯,这一次,驾驶舱的位置,不偏不倚。前一秒钟还对着吞噬了STRIKE FREEDOM、LENGEND两机的火球呆呆发怔的兰发青年,口中刚喃喃吐出“Ki”一个音节,接下来的“ra”就随着比之前更为绚烂瑰丽的火光一起,在宇宙空间苍茫无际的黑暗中消弭。从此,无影无形,无踪无息。

混战的结果,无所谓胜败。只到双方耗尽了彼此的兵力,无兵可战,便因此再无可战。和平,就这样再次在仇视的种族间找到了脆弱的支点,撑起天平两端颤巍巍的平衡。其实或许,在天平其中一端拥有压倒性重量优势的时候,保持静态的可能性依旧存在。只是,梦想着这种不同寻常和平的黑发男子,政治家也好、野心家也好、梦想家也罢,没能成为那场混战中的胜利者。

* * *

Luna刚刚步入的建筑是一排有着温柔乳白色外墙的半高楼。除去必要的医生与护理人员,这里收容的是清一色ZAFT军人,但与一般医院不同,这座建筑中罕见生离死别,因为送到这里的,大都不是生命垂危的伤员,而是在战火洗礼中保全了性命却永远失去了什么的一些人。失去的,或许是身体的一部分,也或许不是。但被名为“战争”的火焰燎出的伤痕,无论有形与无形,都将成为他们终生磨灭不去的伴随。

约定好的2769房间,Luna走进去的时候,屋里白大褂的医生正将一张X光片挂在白亮的灯箱上,旁边一排早已挂好的投影片,黑洞洞地映着雪白的墙壁。来意早已在预约的时候说明,无需解释寒暄。医生听到脚步声转过身,请Luna坐下,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直接切入正题。

“我们进行了非常详细的检查,结果是,”医生边说边用手指着一张黑色底片上白亮的影子,“器官上,并不存在任何实质性的损伤。换句话说,身体状况是完好的,现在这种情况,并不是由于物理伤害造成的。”

Luna的视线并没有聚焦在医生手指的方位,她只是微垂着头,如同法庭上等待宣判的被告,静静地坐着,默默地听。

“但是,DNA检测的结果发现”,医生将一张杂志大小的薄薄电子病例递到Luna手上,“他的基因中存在天生的缺陷。”

“基因缺陷!?”

“恩,很抱歉,不过,事实就是这样。很可能是出生前基因调整的失误造成的。他在以前有没有表现出精神不稳定的状态?比如说,特别容易兴奋,或者沮丧?”

Luna摇摇头,“只是有时出奇的冷静而已吧”,说完自己都不禁摇头轻笑。回想起来,确实有那么几次,那个人从MS通讯器上传来的声音,沉稳得陌生,他所驾驶的机体,亦是在那些时候敏捷的惊人。虽然事后不是没有过隐隐的疑虑,但每次,都被冲出重围的庆幸或大战告捷的喜悦轻易冲淡。小小的怀疑,就这样在记忆的长河中缓缓沉入水底。如今想来,原来记忆碎片之间的联系,远不是简单的“巧合”一词所能承载得起。

“冷静?也不是没有可能吧。”医生思索着停顿了几秒,然后继续,“不管表现是什么,精神状态的巨大波动,本身就是伤害性的。他的这种缺陷其实并不特别严重,但如果受损的神经以同一种方式反复受到冲击,就可能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现在这样,其实还不算最坏的情况。”

“恢复的可能性?”

“可能性呢,并不是绝对没有,但需要多少时间,说不好。我们Coordinator,从产生到现在才不过几十年光景,我们对于自身的了解,实在是有限的很啊……”叹了叹气,医生把话题重又缩小到眼前的病例上,“更何况,他自己愿不愿恢复,也是个问题。战场上的幸存者,出现类似精神障碍的,我见过不少,一多半都是由不愿面对现实的自我封闭造成的。那孩子,一定也在战场上有过惨痛的经历吧。当然了,像他这样本身就存在基因缺陷的案例,情况就更加复杂……”

耳边种种艰深的医学名词渐渐淡去,Luna的意识中逐渐清晰起谈论对象的轮廓。黑发的少年,在出击前一如既往给予了满满的拥抱。生涩的吻和守护的誓言,一同落在唇上,也印在心上。Luna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她只记得两道凝重的红色交错地撕裂了暗的宇宙,先后成为两次大战传奇的Arc Angel和Minerva,就此溶入刺目的白光。真空的包裹之下,听不到火光喧哗,只听见不断冲击着耳膜的心跳声,似有半刻停歇。

Luna记得自己绝望的视线转向4架MS混战的空间时,血与火已然停止了燃烧,只有Destiny一架机体孤零零的悬浮,完好无损,却杳无声息。登上随后赶来的收容舰,完全没了形象手脚并用地撬开Destiny的驾驶舱,Luna看到的是一张婴儿般安详的睡脸。她惊恐地摇着他的肩膀,“Shinn!Shinn!!”没费多大力气,被呼唤的少年就缓缓睁开了眼睛。惊恐的潮水刚刚退去,暖暖的安心还来不及蔓延,Luna就被翻涌而来的新的惊恐淹没到几乎窒息——张开的瞳仁中,覆盖着满目阴霾,找不到焦点。

“星星,有星星,我看到很大很亮的星星啊……”

Luna记得自己僵在他肩上的手被不耐烦地拂去,看见了星星的少年向四周转动着茫然的视线像在寻找什么。很快,急急赶来的救护班把他们的大战英雄七手八脚不由分说地抬走,Luna就那么的愣在Destiny的驾驶舱入口,怔怔地,连流泪的心情都找不回。半饷,视线中飘移过粉红色的物件,Luna下意识地抓在手里,是那个少年一向不离身的,妹妹的手机。“妹妹”一词,如同导火线,爆炸、火光、消逝在火光中的人们……血色的记忆瞬间引燃,骤然的膨胀让 Luna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下,她于是就那么瘫软在残留着体温的驾驶座上,任眼眶中的液体倾泻而出,肆意奔流。

“Hawk小姐。”
“Hawk小姐!!”
“Hawk小姐?你还好吧……?”

陌生的称呼,遥远地回荡在意识的岸边,难以唤回沉浸在悲伤之海的思绪。咸味的晶莹液体,静悄悄的滑落,打在手中病例的照片上。照片上那个略带稚气的面孔的主人,从不叫她的姓氏或者全名,而总是唤她做,Luna。

* * *

楼群的背后,是精心修饰过的大片绿树草地。在每分空间都被充分利用着的卫星,如此待遇算的上军队的特权,何况享受这一特权的都是那些为PLANT的守护付出了终生代价的人。在医生善意的指点下,Luna已经远远辨认出了那个树下轮椅上的小白点,但脚下的步子,却是既急促,又忐忑。

医院配发的统一白色制服,并不怎么配的上他头发和眼睛的颜色,Luna有些孩子气地想,还是ZAFT的红衣军服最衬Shinn的气质,而那也正是他们情感与生命共同的见证。终于在少年的面前站定,Luna颤抖着伸出手,试探性地抚上他的面颊。熟悉的体温,瞬间温暖了冰冷的手指,她于是微笑,“Shinn,我来看你了。”

轮椅上的少年漠然地抬头,视线就随着对上Luna泪痕未干的脸孔,却聚焦在她身后空间中的虚无。Luna,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硬邦邦冷冰冰的粉色物件,塞进少年的手里。

“你最宝贝的手机,给你带来了。你看,你看看,你看一眼啊。”Luna攥着Shinn的手举到眼前,“你看,妹妹的手机。妹妹,玛尤啊,还记得吗?”

没有回答。黯淡的血色阴霾依旧笼罩,仿佛一面墙重重堵在心灵的窗上,隔绝了窗外的一切。战友、至爱、好友、亲人,甚至连自我都失去,如今的世界,还有什么能替他打开那扇紧闭的窗?

“Shinn……”

Luna俯下身,伸出双臂,像他曾经给予过她的一样,用一个满满的拥抱,把眼前的少年整个环入怀中,就如同,拥住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纵然这颤抖的拥抱从始至终都不曾具有真实的温度,但,已然是二者的唯一。



2005.09.12.


后记:
一直就觉得Shinn和Z里的卡缪从性格都命运都非常相似,因此把卡缪的结局安给Shinn,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也许旁观者看的痛苦,但自私的讲,对当事人来说这或许是最幸福的一种结局。SL的配对是我一直喜欢的。什么都失去了的两个人,只有彼此的体温可以取暖,所以,只能紧紧拥抱,这也就是标题的含义。虽然是虚伪的情感,但却是白烂TV肥皂剧中难得一笔真实细腻的感性描写。

这里的A请自动忽视。写文的本意就是SL,A只是顺带的出场。基本说来,我写了一个忠实原著的自己很讨厌的A,然后三下五除二,把他砍了,如此而已。砍的我异常辛苦,砍完了还满肚子不爽,是我自找。


Wednesday, November 09, 2022 21:58:49 PM p_bird_cyx PERMALINK COM(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