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OST WING
作者:kleinmuer
(4)
伊扎克的担心终究是落空了。
阿莫利万军火库意外遭袭,三台新锐机体被抢,密涅瓦在混乱之中经历初阵,然后便是议长阴差阳错的御驾亲征。每一个消息传来,都如激石入水,将军部和最高评议会搅得天翻地覆。
于是伊扎克也不再发愁所谓“送走的新兵,泼出去的水”,在如此的轰轰烈烈中,他继续关注那艘“意义特殊,命运坎坷”的名舰,和某位有着金色长发的少年。
然而他与Rey的再次相遇,却是联合作业中匆匆的擦肩而过。
碎石的烟尘中,Rey白色的机体仍旧显眼。队长专用机的明亮颜色,划着动人弧线,最终从伊扎克的视野消失。一同落下的庞大墓碑的阴影,给密涅瓦张开翅膀的优美飞行染上了不详的味道。视频没有开启,伊扎克仍旧抬起了右手臂,给了Rey祝福。然后他提升机体,向着相反的方向返航。
卢梭号的高级休息室里,伊扎克再次见到了那位永远处于话题中心的贵客。
杜兰达尔金色的眼中是专注温和的神采,他注视着伊扎克修长的身形出现在滑动门后,颔首微笑。
“玖尔队长,辛苦了。”
“议长言重。”伊扎克行过礼,在杜兰达尔的示意下,坐在对面的位置。
“密涅瓦号此次的表现,玖尔队长以为如何?”
伊扎克停顿了半晌,之后的回答,却仍旧压抑不住苦涩的讽刺味道,“勇气可嘉,令人钦佩。假以时日,必为我军栋梁。”即便事态紧迫,载着一船的新兵去冒险,也非明智之举。是为了立下战功赢得声誉,还是说,密涅瓦的实力本就是如此?
“我对那艘船有信心。”杜兰达尔道出伊扎克心中的疑问。“虽然是第一次实战,但是她的实力,在粉碎作业中,玖尔队长大概也有所了解。”
伊扎克没有回答。太多的教训告诉他,很多时候,只有实力是远远不够的;然而运气,却永远可遇而不可求。
“Rey的初阵也得到了好评,沉稳,冷静。他现在已经成为库拉提丝舰长重要的助力,这样的进步,与玖尔队长的栽培,实在是密不可分的。”
伊扎克的眼神黯淡下去了。
Rey是一块珍宝,任何人都能发现他的光芒。而自己对于Rey的喜爱,有些部分却是无来由的。那孩子平静却又不平静的眼,常常会牵动伊扎克心底某个最脆弱的部分。这样的感觉比起与阿斯兰的重逢,更令他感觉惆怅。Rey的身上,有一种令人亲切的回忆味道,覆盖在那下面的,是充满了伤痛与失去的旧日时光。于是每次注视Rey的眼睛,心底就会涌起阵阵揪紧似的疼,也许是为了他们,也许是为了自己。
杜兰达尔没有等待伊扎克的回答,他站起身来走到舷窗前,注视着窗外无边的黑暗与稀冷的星河。令他满意的,不仅是Rey沉稳的初阵,还有他对密涅瓦的尽职尽责。但即便冒如此大的风险,今次事态的严重性,恐怕也无法改变。
思及未来,杜兰达尔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又要忙起来了吧。”
语尾,是混杂了淡淡兴奋的叹息。
* * *
如果说密涅瓦的顺利降下是运气使然,那么它的成功返航,则不得不被认为是神之奇迹了。
多少次凶险的围追堵截,多少次几乎绝望的弹尽粮绝。密涅瓦返航的足印,踩出的是一条血路。
杜兰达尔看着手中密涅瓦的战斗报告,深沉如他,也不禁动容。惊叹之余,却是小小的欣慰。
塔莉亚.库拉提丝,在他的眼中,首先是军人,然后才是女人。曾经认为他本末倒置肤浅从事的那些人,手中的这份报告,终于让他们闭上了嘴。
开战近两个月,地球联合与PLANT双方的势力范围和战果,在互有得失之中僵持着。直布罗陀与卡潘塔利亚在重重包围之中,并没有让敌人占到多少便宜。反倒是PLANT本土,成为军部高层们愁眉不展的原因。第一波核攻击带来的震惊和恐惧情绪,历时一月,仍余波未退;地球军月面基地重兵进驻的消息,却不断传来。甚至密涅瓦,也没能突破最后的这道火力。
再威猛的英雄,也会因为寡不敌众而品尝末路的滋味。
既然密涅瓦没有辱没了FAITH的光辉,那么此时伸出援手,也在情理之中。
合上了报告,杜兰达尔没有再犹豫,执起了电话。
“我是杜兰达尔。接军部。”
* * *
难以计数的飞行器,携带着印有不详标记的核弹,如同一枝枝阴险的暗箭,飞向仍旧闪烁无辜光泽的PLANT群星。
再次目睹那样的场面,再次经历那样的无力,他的眼角,终于被愤怒与绝望逼出了滚烫的泪。这是身为军人的幸与不幸。欣慰着自己可以为保护国土尽力时,却不得不面对战争中最残忍的事实。然而凭着“我军大捷”的消息便可继续生活下去的平凡人们,谁又能说他们便是幸运?
“密涅瓦坐标固定,光学影像确认。”
伊扎克回神抬眼望向屏幕,记忆里有着优雅身姿的密涅瓦,如今触目所及的,只有舰体上的累累伤痕。
“开始合流。”命令下过,他没有再停留,“迪亚哥,我们走。”
密涅瓦号舰桥上,塔莉亚.库拉提丝敬礼的手臂,微微地颤抖。
这是一次太过漫长的旅程。
沿途的凶险,似乎没有尽头的战斗,早令密涅瓦上的众人精疲力尽。地球军月面基地的这道防线,竟然一个星期也没有攻破。阿莫力万近在咫尺,却又如此遥不可及。将追兵引向PLANT本土,显然不是明智的做法。然而日趋下降的战斗力和捉襟见肘的能源补给,早已令这位女性舰长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所以,终于看到卢梭和伏尔泰庞大沉稳的舰体时,她竟然有些哽咽了。
* * *
受损严重的不仅是密涅瓦的舰体,所有的船员,从整备班到舰桥,全部是一脸疲惫之色。
而前来迎接的Rey也不例外。
跨出穿梭机的舱门,伊扎克的目光,便立刻捕捉到了Rey金色的长发。他的脸上尽是连续战斗过后的疲倦,深蓝色的眼睛却依旧动人。
“舰长在等您,请随我来。”
然而伊扎克没有动。他紧紧盯住Rey的脸,并不掩饰自己的关切与欣赏。
“你很守约,我果然没有白费时间。”
Rey眼中闪过的一丝激动,以比出现时更快的速度逝去了。他垂下视线,“得到勋章的是Shinn,我不过是保住了命而已。”
“Shinn?”伊扎克皱起眉,在脑中搜索了一遍,也没有结果。他不耐烦地挥手,“管别人做什么,他就算得到十块勋章,也没人能否认你的实力。”
伊扎克丢下这句话便向前走去,转身却看见Rey仍立在原地,微微张着嘴,脸上是自己不曾见过的复杂神情。
“Rey!你要我自己摸去舰长室么?”
Rey的脸上掠过窘迫的红,因为自己的失态。他紧走两步,赶在伊扎克与迪亚哥前面带路。伊扎克的肯定,一路回响在Rey的脑海。再平直不过的一句话,不是刻意赞美,也不是软语安慰,就那样,毫无防备地,冲进他的心里。
在那个人面前,他从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任性。既然那个人已经做出了选择,自己能做的,就是吞下所有的情绪。无法为他做的更多,也不愿成为他的负累。然而疲倦,就在不知不觉中滋生积累,逐渐无法招架。
现在,久缚于身上的桎梏,因为那银发青年的无心之语,悄然松动,落下,终不见了痕迹。
舰长室门外,塔莉亚已经在等候。她向Rey点点头,将伊扎克二人引入室内。
进门之前,伊扎克忽然回过头来,专注而直接地看着Rey,“那个约定是没有期限的,明白么?”
Rey举起手臂给出了无声的回答,就那样保持着标准的角度,直至伊扎克的身形隐没在滑动门之后,也没有移动。
* * *
以密涅瓦为首的三艘大型战舰开进阿莫力万时,得到的却是“原地修整待命”的最新军令。
密涅瓦需要修整无可质疑,然而玖尔队,竟也没有被召回。
一切的猜测疑虑,都在议长亲笔签署的命令公文上,得到了最终的答案。
“由密涅瓦号,卢梭号,伏尔泰号编成联合舰队,于L2 — L4宙域中,进行游击式战斗,牵制地球联合月面精锐部队,配合军部TRUE-LIGHT对月作战。”
前来颁发命令的军部高层,眼神虽然还是一样公事化的严肃犀利,脸上,却浮现隐隐的难色。虽然战斗是军人的天职,但让一艘连续战斗近两月的战舰在修整不足一周后再次出航,怎样看,都有违人情。
“这次的计划,是由议长直接向军部提议。上星期贵舰与玖尔队联合击破地球军伏击成功返航的一战,实是大快人心。最高评议会与军部,都对这次的作战寄予厚望,期待能够一举成功。也希望各位能够为战局尽力,再立新功。”
塔莉亚沉默着接过命令公文。
命令的内容已经知晓,其余冗长的说明无法引起她的兴趣。直至最后签署的名字。
那是她熟悉的笔法。无懈可击的花体,和末尾斜斜的上挑,最终隐没的笔迹,与那个人的心思一样,让人无处捉摸。
曾经攻击他任人唯亲的人,只能说实在不了解杜兰达尔。那是深谙布局规则的男人,无用的棋子,开始就不会得到重视。如果杜兰达尔身边的人只能分成有用和无能两种,那么她应该兴庆自己还属于前者。
也许,有一个例外,但那绝对不是她。
塔莉亚伸出手,静静抚摸军服上银色的徽章,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一直到心底。
THE LOST WING
作者:kleinmuer
(5)
“Rey机,Lunamaria机,收容完毕。”
银白色的ZAKU停稳后,Rey没有如往常一样,打开驾驶舱,抓住升降绳降下去。因为之后要由整备人员来检修,所以各种仪表监测仪器都还在工作,发出幽幽的光。
他靠进了驾驶座位,后背被符合人体工学的流线椅背稳稳托住。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安心的感觉,只有坐进驾驶舱的那一刻,才能够获得。
那个时候,他说了慌。对吉尔,第一次。
身体并没有什么反常,但也不是绝对的正常。
“定期检查的日期就快到了,这个时候让你去,我不是个合格的监护人呢。”
吉尔的视线垂下了,Rey却仍旧捕捉到金色瞳仁中掠过的黯淡。
一直在努力着,为了不被抛下。军校的同学,战斗的队友,现在的密涅瓦号。
还有,吉尔。
为着这样的原因出征,该愧疚的人,应该是自己吧。
Rey用手摸到左侧仪表盘下部隐秘的地方,那里因为按键仪表的组合,留下了一格小小的空隙,狭窄得只容下两根手指。Rey伸进手去,找到了从再次出航开始,便藏在那里的胶囊。
两粒红色,一粒蓝色。
用来预防的药,不知何时就会用到。也许是明年,也许就是明天。这样小小的东西,却承载着他的未来与生命。
把药放回去,Rey深吸了口气,然后打开了舱门。
* * *
密涅瓦号舰桥上,气氛紧张得仿佛凝固了。
迪亚哥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军校的往昔岁月,伊扎克与阿斯兰曾有过多少次这样针锋相对的争吵。那个时候,他们冲突的内容是谁该收拾棋盘,谁在组队演习中扯了后腿。而现在,令他们互不相让的,是担负在肩膀上的,自己与别人的生命。这样太过沉重严肃的话题,甚至让迪亚哥连观战的兴趣也失去了。
“我从来不知道这是你的风格呢,阿斯兰!”伊扎克的声调高挑着,冰蓝色的眼睛也已危险地眯起。“任务是吸引地球军主力,不是像胆小鬼一样躲在这里!”
“我没有说要一直躲在这里,侦察报告回来后再拟定出击计划才比较妥当,这也是作为指挥官应有的考量。否则就是冒进,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如果还是‘暂无情况,有待观察’,难道你还想在这里庆祝新年?”
迪亚哥观察着伊扎克忍耐的表情,阿斯兰的冷静,果然不意外地再次成为了“助燃物”。组成联合舰队两个星期以来,他们与地球军对战了数次,两天前因为临时修整进入这个废弃卫星,之后地球军就一直按兵不动。埋伏的意图是明显的,但如果因为这样而不出击,那么调开敌人主力的目的也就无法达到。
“玖尔队长,”沉默许久的塔莉亚终于开口,她清楚自己处在如何尴尬的位置,任何言语失妥都会带来指挥与合作上的麻烦与隔阂,“我个人也认为出击是必要的,否则等到那支舰队失去了兴趣返回月面,本土防线又会再次吃紧。但是萨拉队长的考量也不无道理,Rey马上就会来报告,我们不妨听过再做决定。”
伊扎克不再说话。即便是不服气,和女性争执这样的事情,恐怕也做不来。迪亚哥正感觉好笑,Rey和Luna已经喊了报告进来。
“全角度宙域侦察进行完毕,无敌军活动迹象,但不排除埋伏的可能。”Rey报告的内容依旧。他的眼睛掠过面前的众人,在看到伊扎克脸上明显的怒气时,微微吃了一惊。
“果然还是这样么……”塔莉亚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摩挲着下巴,然后抬起头来,用眼神征求那两个人的意见。
阿斯兰明白是自己该表态的时候了。伊扎克的眼神锐利得好像要在自己脸上钻出洞来,他正双手不耐烦地抱臂,等待着阿斯兰的开口。
“这样的话,我也赞成出击。”阿斯兰这样回答着塔莉亚,眉头却依然紧皱。“不过伊扎克,我要提醒你,作为指挥官,要以全局指挥为先,不要总是出击到第一线去。”
迪亚哥在心里叫了一声“糟”,紧接着便是一声“笨蛋”。
“多谢赐教了呢,阿斯兰!”——“银焰”终于被点燃了。伊扎克大步走向电梯,却在开门的一瞬间转身,“不过你也不要忘记了,我就是以出击在第一线的战斗方式,活到今天的!”
* * *
机库中终于想起了刺耳的警报时,是在出航十五分钟后。
Rey白色的机体喷着火焰冲出发射台,雷达屏幕上,是梯形排开的地球军舰队。Shinn的机体在右侧跟上来,左侧,却是蓝色的扎古幻影-斩。
“来得还真不少呢!”视频上的伊扎克,一脸孩子气的兴奋,与刚才判若两人。“如果还是畏首畏尾,就太对不起这些专程来领教的家伙了!”
Rey不禁微笑了,真的是个不安分的指挥官,或是说,在前线战斗更适合他?那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睛,此刻才散发出最迷人的神采。
这个人是一名真正的战士。纯粹,果断,高洁。他知道如何战斗,也从不畏惧强敌。
教授给自己的技巧与经验,仿佛烙印,每次出击,都会感受到留下的痕迹;然而联合作战以来,一次一次触动Rey的,却是伊扎克的战斗方式,即便与自己所习惯的冷静沉稳不同,却无法不被吸引。
好像拥有自由双翼的飞鸟,振臂挥出的,是生的渴望,与战斗的勇气。
曾经看过他与前克鲁泽队那两个人的联手。无懈可击的配合,来往于不服输的口角之间,击坠的数字,已令人望尘莫及。那个时候,Rey感觉那是他永远也无法介入的世界。
直到能与他并肩战斗的今天。
地球军的MS群已经进入攻击的范围,“让你们久等了!”视频中再次传来伊扎克的声音,“Rey,我们上!”
话音落下,蓝色机体猛地喷射出大量火焰,瞬间绝尘而去。
远处宙域已接连爆出白色光团,Rey望着伊扎克机体留下的烟尘,无法解释心中这种名为激动的心情从何而来,也没有时间再去思考。凭本能推上加速器,望着前方的蓝色机体,他追随了上去。
从此,义无反顾。
* * *
塔莉亚.库拉提丝的手指紧紧握住指挥官座椅扶手,不寻常的力道令指节开始泛白。
面前屏幕上,熟悉的铁灰色战舰再度出现,舰尾蓝色波斯菊的标志,妖冶地盛开。
从宇宙到地球,从地球到宇宙,仿佛无法逃脱的梦魇。
在对方身份底牌早已亮岀的现在,密涅瓦号的船员,仍旧习惯称它作“BOGEY ONE”。
半个小时的战斗过后,双方的气势都已失了锐利。而铁灰色的战舰,却挑选了这个时间,从地球军被打散的梯队阵型中,显身出现。
“在战场上,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军校第一堂课上教官的第一句训话,此时响起在塔莉亚的脑海,似乎在无情地讽刺她现在所处的境地。一丝苦笑慢慢爬上她的嘴角,远远地瞥了一眼数据屏幕上不断上升的己方伤亡数字,她突然怀念起PLANT的新年烟火。
“敌军MS接近,热纹校对,CHAOS,GAIA,ABYSS!”
握住扶手的手再度收紧,塔莉亚的额上泌岀细汗。出航前已向军总部发出了信号,『TRUE LIGHT』作战应该在是月球方面主力大量出动的时候开始,如果还没完成任务就做了炮灰,损失的恐怕就不只是己方三艘精锐舰船……
“开什么玩笑!”军服包裹下的柔软女性身躯中,骨子里流淌的坚韧与锐利再次爆发。“PLANT的新年烟火我可是一次都没落下过!”年轻的舰长绷紧了上身,发出了命令。“致电战斗宙域我军全体战斗人员,二十分钟之内,绝不能后退一步!”
* * *
看到通讯屏幕上“TEXT ONLY”的通告时,伊扎克的嘴角浮起不屑的笑。
“别说是二十分钟,就算是二十个小时,我也奉陪到底!”话音落处,蓝色扎古已挥动激光斧,将冲到面前的一架DAGGER劈为两截。围攻过来的MS数量之多,早将伊扎克与Rey的配合阵型打散,远处的迪亚哥等人也分落在各处。在不断升腾而起的爆炸的浓烟中,三架熟悉的机体率领着MS队,黑压压地从烟雾中显现岀了身影。
“真是烦人的小偷!”伊扎克心头一阵火起,迅速解决掉身边的两架机体,再看过去时,MS群已欺近卢梭号的右舷。密涅瓦,卢梭与伏尔泰号的三角形排列,是利于进攻而弱于防守的阵型,如果一边的舰船被攻破,其余两只就会落入腹背受敌的境地。然而敌众我寡的力量悬殊,不可能做到每边防守均衡,极大程度上要依靠各舰自身的防御体系。在战斗中因躲避敌袭而与其他两艘舰船拉开距离的卢梭号,此时成为了地球军进攻的突破口。
“该死!”伊扎克猛地掉转了机身,驾着蓝色扎古横截过去,直接冲进了地球军的MS群,将原来的阵型搅得散乱。片刻之后,三架GUNDAM逐渐令伊扎克应接不暇,而卢梭号的右舷,此时已冒出了阵阵浓烟。“该死的!你们给我差不多一点!”伊扎克大声吼着,却依然无法摆脱三机的纠缠。余光看去,迪亚哥等人仍在远处宙域拼杀,无法脱身增援。伊扎克咬紧牙,侧身躲过GAIA的攻击光束,执起激光斧,拼尽全力逼近ABYSS,终于一斧贯穿。爆炸的浓烟还来不及散去,另外两机就已疯狂地反扑过来。
CHAOS微粒子炮的红光中,白色的ZAKU倾身飞至,挥出的斧子划着弧线,正中CHAOS驾驶舱。动作,是伊扎克难以置信的快。而巨大的爆炸,就发生在眼前。
“玖尔队长!”屏幕上的Rey有些气喘。伊扎克张着嘴巴看着那张年轻的面孔,想说什么,脱口的却是:“跟我去收拾掉他们!”
然后,他率先发动了机体,冲向围攻卢梭号的MS群,GAIA也已逃到了那里。Rey无暇多想,跟着伊扎克冲过去,脑中却突然袭过一阵电击般的疼痛。虽然微小,却异常锐利。
是他!
Rey有些惊恐地转头看去,果然,那架熟悉的MA,速度快的惊人,已接近身侧,毫无疑问目的是增援,而他的目标……Rey看见不远处全心对战GAIA的伊扎克,身体深处涌出了足以冻结心脏的寒冷——因为知道Rey会跟上来,蓝色的扎古幻影—斩,正用后背对着迅速接近的MA!而浮游炮,已经射出!
Rey的脑中一片空白,他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冲过去拦截,如何看着伊扎克的机体躲过了第一次攻击而被第二只浮游炮轰掉了左臂及头部,也忘记了自己如何挡在了扎古幻影的前面,如何在仪表盘上红色“POWER”的不断闪烁中,接下了之后的攻击……
一切尘埃落定后,Rey发现自己还活着,在摇摇欲坠的ZAKU中,看着地球军的方向,明亮刺眼的信号灯光中,地球军的散兵游勇们,撤退的残像。
然后一个意识击中了他,他开启了视频,慌乱中,几乎按错了键。
一阵嘈杂过后,熟悉的声音传来。Rey紧紧地握住了操纵杆,眼眶,竟然有些不争气地湿了。
“这帮混蛋!居然连视频也打坏了!Rey,你不许告诉阿斯兰那小子,听见没有?Rey?!”
* * *
卢梭号的医务室里,正在为银发的年轻队长包扎的中年医生,手有点抖。
伤不算重,左臂骨折,肋骨一根,外加头部擦伤。
不过那铁青的脸……中年医生决定保留意见。
一旁的Rey也包扎完毕,安静地站立着。
不断有新的伤员抬进来,包扎好伤口的伊扎克皱紧眉头,了解自己在这里纯属占用空间,便起身出门,只在经过Rey的时候低声甩岀一句:“跟我来!”
玖尔队长不是温柔的人,然而他独特的霸道,却从不让人讨厌。Rey跟着伊扎克进了队长室,立刻对上一张铁青的脸与蓝色眼睛中冰封般的寒气。他开始考虑之前对这位银发前辈的评价要不要做个修正。
伊扎克先是盯了他半晌,然后猛地走开,坐进办公桌后的椅子里,之后站起,大步踱到窗前,复又转身,走到Rey面前,嘴巴张开又合上,再张开,再合上。然后他再次坐下,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
Rey可以确定伊扎克是在生气,而罪魁祸首,似乎就是自己。但是原因呢?
有些难堪的沉默中,空气的流动似乎都停滞了,Rey受伤的手臂隐隐作痛,长时间战斗的疲劳也让他开始头痛。
“我说,你是傻瓜么?还是被炮轰坏了脑壳?”伊扎克的声音终于响起,听上去心情不是“太好”。
Rey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猜测着伊扎克生气的原因。伊扎克.玖尔并非看到后辈进步而眼红的小心眼,然而他高傲的自尊心,却全军闻名。
“为了救人自己跑去做盾,我有这样教过你么?!你到底在想什么?!”伊扎克现在的音量,大概密涅瓦号也听得到。
“什么都没想。”
“……!”伊扎克语结了,为什么他遇上的人都是这样的一根筋外加该死的坦白?
然而比伊扎克更困惑的人,是Rey自己。
以往的战斗中,无论情况如何险恶,他也从不曾失去理性。战场上的原则,无论何时,都是先自保,再救人。现在的他,拥有了可以向伊扎克.玖尔伸出援手的能力,然而这能力背后隐藏的心意,此时回想起来,却强大得令他自己也无法相信和接受。
身体忠实于意志,而意志,又忠实于谁呢?多年前的某个时刻起,他的意志就不再属于自己。那个人的意志便是他的意志,那个人的愿望便是他的愿望;那个人所喜悦的,他也喜悦,那个人所悲伤的,他也悲伤。这么多年来,这是他唯一知道的生存方式,现在,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Rey不愿再想,头痛似乎有加剧的趋势,他想起了自己保存的药。
“如果玖尔队长允许,我想回密涅瓦号汇报战况。”Rey敬了礼,看着伊扎克向他走过来。
“你的脸色不好,我送你回去。”
“医生交待过,短时期内,玖尔队长不宜再驾驶战斗机体。”
“医生都是些爱夸张的家伙!”
“玖尔队长自己也说过,会休息的士兵才会战斗。”
“……”
看着伊扎克被自己说过的话塞得脸红耳赤的样子,Rey感觉很有趣。
“那么,我告辞了。”
Rey再次敬礼,然后转身。
巨大的疼痛,毫无预兆地在脑中迸裂开来,排山倒海般地迅速占据了整个身心,甚至连喊叫的力量也剥夺了。
“Rey!Rey!”
Rey能感觉托住自己身体的伊扎克的手臂,也能听见他焦急的呼喊,但却无法回答。他蜷缩成一团,早已无力抵挡疼痛的再次侵袭,只有冷汗,不断地从脊背滑下来。最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微弱而清晰,只有两个音节:
“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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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他做了一个不祥的梦。
梦中是小小的Rey独自哭泣的身影。
他走过去,轻轻抚摸孩子柔软的金发,柔声安慰着。如他千百次做过的一样。
“Rey,出了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么?”他望着Rey含着泪水的眼睛和被手背擦得红红的小脸,心生怜惜。
“我不想呆在这里可不可以?吉尔,我怕。”孩子海蓝的眼睛里都是无助,一颗泪珠又滚落下来。
他有些无奈地望着那张纯净无辜的脸,“Rey一直都很乖,如果有人欺负了你,我去替你狠狠揍他。”
孩子拼命摇头,“不要,我不要吉尔揍人。也没有人欺负我。”孩子低下头,犹豫着,然后怯生生地抬起头来,“吉尔,你有生日么?”
他楞住了。
孩子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在电视里看到的,过生日要吹蜡烛,吃蛋糕。可是我从来没有过生日,从来没吹过蜡烛。”孩子抽泣起来,“我听到他们说,我是从玻璃瓶里出生的,所以没有生日。”
他的心搅结成一团。他知道有一天Rey会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但决不应该是这么早。
“他们是骗你的,”他编造着温柔的谎言,“生日谁都可以有,喜欢哪天就是哪天。”
“真的?”孩子的眼睛微微发亮,笑容绽开的时候,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我也可以么?”
他温和地笑,声音低沉温柔,“可以,只要Rey喜欢。”
“那我要和吉尔同一天,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吃蛋糕,一起吹蜡烛!”孩子活泼起来,如春天雀跃的小鹿。“那样我们就可以永远都在一起。”孩子满意着自己的这个决定,扑进他的怀里,把小脸贴在他的胸口。
他抱紧了那小小的柔软的身躯,再睁眼看时,却已消失无踪。
“Rey?Rey?!”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惊坐起来,喘息着,在现实与梦境的夹缝中寻找平衡点。
铃声仍在持续,他平静了呼吸,执起话筒。
“我是杜兰达尔。”
* * *
如黑夜般无止境的疼痛过后,迎接Rey的是幽暗的光线和全身各处涌上来的酸痛无力。
他躺着没有动,努力适应着身边的环境。制式床铺,手臂上的输液针头,和从不知名的某处传来的轻微的“嘀嘀”声。
是监测器吧。
Rey如是想着,渴望着知道现在的时间。寻找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计时工具。视线,终于落在床边的小桌上。
趴在那里的人,似乎睡得正熟,银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大半边脸。
Rey慢慢起身,带动了输液瓶,叮当作响。
桌上的人猛地抬头,脸上还留着一块红印,军服的领口也随意地敞开着,蓝眼睛,却是异常的明亮。
“Rey!”伊扎克快步走到床前,“你醒了么?!”
“是,”Rey望着伊扎克的手臂抬起来,却收回了触摸的动作。“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在他的眼里,现在的自己大概就好像磁娃娃一样脆弱吧。
伊扎克皱在一起的双眉,并没因为Rey的话而舒展开。他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仿佛在做某种确认。
Rey感觉有些不自在。“我躺了很久么?”
伊扎克看过远处墙上的钟,“现在是12月28日4点38分。你昏迷了两天。”
Rey望着手臂上的针头,不再看伊扎克的眼睛,“给玖尔队长添麻烦了。”
伊扎克握住他的肩膀,“我们胜了。Rey,‘TURE LIGHT’作战已经结束,我们胜了,所以,我不许你这么说。我们现在正返航。库拉提丝舰长来过了……”
语尾隐没了,Rey不敢抬头,静静地等待着。
“吉尔……是议长的名字吧?”
* * *
翻动数据的手指停下了,金色的眸子聚焦于档案的某一点上,不再移动。
“在支援玖尔队的作战中,手臂受伤。其后发生DNA排斥性反应,原因不明。”
虽然只是原始报告,塔莉亚的苦心也可见一斑。
不是支援玖尔队,而是支援玖尔;排斥反应的原因,也心知肚明。
“那孩子已经到达极限了,他撑得很辛苦,你也明白的吧。”
电话里塔莉亚的声音犹有怨气。看来狠心这个帽子,他是摘不掉了。
作战如愿告捷,军中的势力威信初步确立。一切似乎都已达成既定目标。却百密一疏。
Rey会受伤,是因为伊扎克.玖尔;会与那个人再度交战,同样是因为伊扎克.玖尔。
积累的脑部刺激是发病的原因。Rey不会不明白这点。而明白这点的Rey还是做了也许会累及生命的傻事。
Rey的眼睛里,有了第二个人;他注视的,不再只是议长,不再只是……吉尔。
杜兰达尔起身到窗前,雪已经停了。他想起Rey第一次看见降雪时的惊讶与欣喜。
“吉尔!来看啊!啊~~~~好凉哦!”
孩子因为兴奋而蒙上红晕的小脸在雪景中更显明媚可爱,他试探地伸出手去,触摸那莹白的结晶。冰凉的触感令他惊喜地叫岀声来。
那一刻的笑容,杜兰达尔无法忘记。也许那就是被人们称之为“幸福”的东西吧。
然而雪终有消融的一天。
他望向远处高耸的青峰,虽被雪覆盖了大半,顶处,却已显露峥嵘。
* * *
室内一片沉寂。
Rey静静凝视伊扎克思考中的侧面,皱紧的眉头下,冰蓝色的眼睛此时仿佛升起了一层迷雾,不再澄澈。
人们总是一味要求获知真相的权利,却从来不去审视自身承受真相的能力。
将全部的事情告诉伊扎克,是Rey自己也感觉惊讶的决定。但是望着那样的一双眼睛,他无法用沉默或是谎言来敷衍。
说出来之后,Rey反而轻松了许多,仿佛那是一个无关自己的荒诞的玩笑。但可悲的是,无论怎样荒诞,那却是事实。如果因此而被特别看待甚至是讨厌,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像吉尔那样。对一直以来无私地关怀着自己的伊扎克,Rey莫名地期望着。然而这样的期望,却在后者的沉默中,慢慢地沉没。
久久的静默中,伊扎克的声音终于响起。“第一次见你时,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连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的好感,伊扎克明白那不仅仅是因为Rey的出色,他的沉静与优雅,都让伊扎克想起阿斯兰。也许是对年少单纯岁月的怀念,让他无意中在Rey身上寻找旧日伙伴的影子。然而他不曾想过,这样熟悉的感觉,这样存在的真实,并非幻影。某种意义上来说,Rey是真正的故人。
这样的问话让Rey不知该怎样回答,“也许是吧。”
“那么,这次的发作也是因为这个么?”伊扎克终于转过头来注视Rey,看到Rey默默地点了头。
“议长他……”伊扎克激动地站起身来,银发随着身体的动作,剧烈地摆动着,“议长他不是专家么?为什么不治好你?!”
Rey为着伊扎克的问话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目光迅速黯淡下来。他侧过头,以某种无法察觉的悲伤而怀念的声音,静静地做出了辩护。“如果没有议长,现在我恐怕也不会在这里了吧。”
流露岀感情的Rey让伊扎克感到有些陌生。Rey的眼中有眷恋,这样孩子般的神情,在以往的相处中,伊扎克从不曾见过。
“就像操作系统有漏洞的机体,无论功能如何优秀,也还是无法正常地发挥功效吧。”Rey平淡诉说着的事实,在伊扎克听来,是如此的无奈和凄凉。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必定会打开一扇窗。然而即便有打开的窗子,身后的门,也还是紧紧地闭合着。
“Rey,来玖尔队吧!”
荧蓝的灯光下,伊扎克的眼睛闪烁着,Rey看到蓝色瞳孔中惊讶的自己。
“玖尔队长明白吧?我是会带来麻烦的人。”
“明明才逞英雄救了人。”伊扎克小声嘟囔着,之后迅速抬起头来,厉声道:“不过以后不许那样了,我可不是在表扬你!”
矛盾的话语让Rey轻笑起来,那笑容,却在想到什么之后,迅速地消逝了。
“玖尔队长因为这个过意不去么?”深蓝眼眸深处,悸动于平静中隐没。
“哎?”伊扎克刚舒展开的眉毛又拧在一起,“我可不是那么念旧情的人,也不会天真到弄个碍手碍脚的笨蛋在队里!”
Rey望着技巧笨拙地解说的伊扎克。对自己来说,无论是温柔的抚慰,还是嘴硬心软的关怀,都无法撼动那个令人绝望颓丧的事实,但这样温暖的感觉,仍会刻在心底,不再磨灭。
* * *
以密涅瓦为首的联合舰队最终归航的时候,是C. E 73年的最后一天。
对月作战胜利的最终成果是休战。乱世中的短暂宁静,将新年的气氛酝酿得格外浓烈。
官方并不隐瞒实质上的胜利,却也没有大肆渲染。
“胜利属于参战的将士,更属于PLANT的人民。而他们希望的,不仅是一个和平的新年,还有未来许许多多和平的日子。”
黑发的男人这样说。只不过刚刚因为月球一役而确立了威信,选择这个时候泼上冷水冷静头脑,即便是睿智的人,也少有勇气做到吧。
塔莉亚进入办公室后,看到的是杜兰达尔议长临窗而立的背影。男人转过身,温暖的金色眼睛里含着笑意。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欢迎回家,塔莉亚。”
有一瞬间,塔莉亚无法将面前的男人与路上大屏幕中那个发表新年贺辞的人重叠起来。想让人依靠的感觉没有变,然而那以PLANT的夜空为背景的身姿,却让人感觉孤独。
“议长也……辛苦了。”
放下行礼的手臂,塔莉亚看着杜兰达尔向他走过来。因为交接过舰船就向这里赶来,塔莉亚连便服都没有时间换。
杜兰达尔伸出手,抚摸衣领处翅膀形状的徽章。
“这个,你一定怪我了吧,自做了主张。”他抬起头,对上塔莉亚的眼睛,“不过,我没有后悔呢。”
“我也没有后悔呢,接受了这个。”
私人感情的温馨是短暂的。与塔莉亚对视了片刻,杜兰达尔侧开了身,开始了正题。
“Rey的事,你怎么看?”
塔莉亚的视线越过身侧的人,停留在办公桌上的红色公文。
“已经交上来了么?”
对于她声音中的惊讶,杜兰达尔只是苦笑了一下。“玖尔队长的急性子,还真的让人为难啊。”
“玖尔队长大概是真的中意那孩子吧。”议长在想什么,塔莉亚很明白,即使明白,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而说出来的,似乎更糟。
“不过再怎样,也还要看Rey的意思。”
杜兰达尔从塔莉亚身边走开。
玖尔队长想调我去玖尔队。Rey在之前的电话中这样说着。几乎和调令同时到达的电话。从来不曾在私人电话中提及到的别人的事,即便涉及到了自己,也会交给吉尔处理,没有多余。Rey的电话,已将在意表露无疑。
“那孩子会听从你的安排的。”
杜兰达尔没有转身。以前的Rey,是会听从他的安排的。现在的Rey,同样也会,不是听从吉尔的话,而是议长的命令吧。
塔莉亚在沉默中暗自伤感。从何时起,她已习惯从背影揣摩这个男人的心思。现在的这个背影,令她无法忍受地移开了视线。
她望向红色的公文。目光一路直下,会签下“杜兰达尔”这个名字的地方,却被一张白纸覆盖住了。
塔莉亚的脸上烧起尴尬的红。
沉默无声却又最坚决冷漠的拒绝。
无论眼前的人曾对她如何温柔地微笑过,都无法冲散这样的拒绝带给她的悲哀。
宁静的夜空忽然被绚烂的色彩映照得透明。那是PLANT新年的烟火。
杜兰达尔凝望着那零落散下的焰尘,“我都忘记了呢,”他转过身,“烟火已经开始了,去看吧,塔莉亚。”
回答他的是塔莉亚的微笑,“既然已经开始了,在这里和议长一起看,也是一样的。”
“这样我不是又做了坏人?”杜兰达尔唇边的笑意依旧,眼神,却没沾染半分。
“去看吧,占你到这么晚,对不住了。”
温柔的逐客不留余地。
“请议长也好好观赏。”
“是的呢,这么美丽的烟火。”杜兰达尔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塔莉亚凝望了那背影片刻,静静退出了房间。合上房门的瞬间,她垂下了眼,没有像以往那样,再去看那个似乎永远也无法触及的背影。
* * *
房间又回复了安静。杜兰达尔立在窗前,默默欣赏夜空中的绚丽。
“旧年的事拖到新年,可不是好的开端啊。”喃喃的自语,伴随的却是果断的转身。
依旧是优雅得无懈可击的花体。吉尔波特.杜兰达尔。死板的红色公文,此时看去,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他冷漠地审视自己的名字。久久,嘴角荡起一丝笑意。“就快是新年了呢,庆祝一下吧。”
倒入杯中的红酒是绝对的极品。而他也只欣赏优秀的东西。
窗外的烟花仍在继续。高潮的绚烂过后,是更加沉寂的黑暗。
他看到窗影上的自己。那样孤独的面容,仿佛是另一个人。
也许舍弃与被舍弃并无区别,所以更可怜的,也许不是被舍弃的Rey,而是舍弃Rey的自己。
他的视线一直都在高远的地方,现在那个地方,是PLANT没有星光的夜空,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零点的钟声准时响起。在最后升腾的花火中,他向着自己的影子举杯。
“敬你。”
未尽的残酒,沿着杯壁,一路破碎地滑下,仿若一道泪痕。
全文完
2005.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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