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eparted Youth
作者:arctic
和平后的第一个除夕夜,人们在庆典上乐得忘乎所以。
* * *
在不停战就可能全军覆没的威胁下,地球联邦无奈接受了米涅瓦自作主张提出的和谈要求。此时PLANT正因为杜兰达议长的神秘死亡而动荡不安,议会也匆忙中通过了这项和谈提案。
于是,和平就这样来了。
伴随着两张死亡确定通知,露娜决定离开军队,转入政府部门做一些文职工作。
有人说,人的一切烦恼皆源于自己的心。
于是她慌忙收拾起碎了一地的心情,决定投入新的生活。
世上没有注定的缘分,很多人,很多事,不会因遇不见而遗憾顿足,也就没必要为分离扼腕叹息。她努力像以前一样开朗,遇见陌生的同事便会主动跑上去结识。她要让新的朋友尽快填补内心空虚的黑洞。
只是有的时候,听到旁人又咳又喘的声音便会莫名的心痛,
因为朋友盯着手机时专注的神情而烦躁不安,
发现穿着红色制服的人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瞥见新年绚丽的烟花时禁不住停下脚步。
幽幽前路,每个难忘的时刻都伴着灿烂的苍白的花火,
像一盏盏明灯挂在记忆的转角处,寥寥勾勒出往事的曲折。
* * *
于是她抬起拳头,重重地敲上他的门。
没有惊奇,也看不出喜悦,门后的他永远都是那幅没有表情的表情。
她曾经怀疑,就算是看到门口站着一只狮子,他也顶多会说一句你找错人了。
他请她到阳台来坐,说可以看到新年的烟花表演。露娜随手拿起了桌子上那杯淡茶色的酒,又在阿斯兰严厉的表情中乖乖放了回去。
他随后取出一瓶红酒,倒了两杯。
露娜趴在桌子上,双手捧着酒杯,透过瑰丽的液体看他优雅举杯的身姿,
他的沉静仿佛是一座雕塑,用心琢磨丝丝细腻的文理,就能读出那颗至今飘飘遥遥靠不了岸的心。
她对他,那时年少的憧憬,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沉淀,冷却,凝结成一个缺少答案的谜。也许是因为共同经历了一段沉重,找不回当年轻浮的悸动,相处起来反倒平静自然。于是她也逐渐看清,他那隐藏在耀眼的光芒下,并不平和的性格和决不平凡的悲哀。
他的思想的轨迹,好像传说中的夜麒麟,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能看清其轮廓。他不能容忍自己自私地祈祷他人的不幸,于是刻意远离人群,拼命压抑对理解的渴望。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美玲呢?”
“人家是特意来看你的嘛!”
“那是什么?”她指着地上一些散落的机械零件,
“啊,一些没用的东西,损坏的零件。”
“是机械玩具吗?”
“嗯,机械鸟。”他淡淡地笑了一下。
一只装了又拆的机械鸟。
真正可悲的不是没有祝福你的人,而是没有值得你祝福的人。
你怀揣着一份精心包装的温暖,却找不到可以送出的人,捧在手心也只能任由他慢慢变冷,然后丢进废物箱。
他四处张望,庆幸没有人发现他的自作多情。
“今天来了一个新同事,很可爱的女孩,就坐在我对面。”
“哦?”
“好漂亮的金发,让人想起那个人。”
如果……我们的路终会重逢。
走过来的路不同,纵然重逢,还是得走向不同的终点。
误会虽然解除,造成的伤害却无从挽回。
他们最终在重逢的那一刻,选择分离,告别曾经的挚友和两位未婚妻,感叹婚礼好似遥遥无期。
有时在电视上看到她,再一次选择了奥布,如今却陷在政治的泥潭里步履维艰。想她当年的坚毅,恍如隔世。
“还有蓝色的眼睛!我忍不住问她有没有兄弟,可惜她说没有。” 露娜兀自调皮地抓弄着自己的头发。
——即使有,也不可能是他。
“这种需要动脑筋的工作实在是累死人啦!我大概只适合那种体力劳动,战场上碰运气就好了,就好像玩轮盘。啊,队长,你玩过轮盘吗?”
“嗯,每次都输。”
“哈哈,是你运气太差了吧。”
“一次都没赢过的话,就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为什么总是看走了眼。”
命运本身就是一个轮盘,
那场疯狂的战争中,得与失不知疲倦的轮回,你慌乱中压下感情的筹码,在游戏结束时才发现已经身无分文。
——无论是紫眸里清澈的纯洁,还是血色中任性的挚诚。
他输得措手不及,于是躲在失去的富足中,找不回自己。
和谈结束才九个月,PLANT就开始为掩饰野心而感到腻烦了。
“军方准备重新组建特务部队派往地球。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维护和平,其实不过是想在开战时抢占先机。”露娜舀起一大勺冰激凌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话巧妙地隐藏起语气中不安的分子。
“你应该属于被召回的范围吧。”
勺子掉落回碗里,激起清亮的响声。他果然看穿了她的心事。
“要去么?”
“不知道。”她瘫坐到沙发上,手指埋进樱红的发。“我们历尽千辛争来的和平,难道是为了更好的准备下一次战争吗?倘若没有人珍惜,那我们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刚得到消息时,她抑制不住兴奋热血沸腾。战争是她惨烈痛苦的记忆,也是她今生无药可救的军人情结。可她怎么能轻易重归战场,打碎他们豁出性命换来的安宁?
她求救似的望了望默不作声的阿斯兰,抓起沙发靠垫抱在怀里,脸上露出难得的缺乏活力的表情。
“如果是队长你,会去吗?”
她对他的仰望,渐渐转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依赖。
可是,执著地追寻他的脚步,就踏不出属于自己的轻快节拍。
他不能看着她沉溺,拖她进自己的深渊。
“露娜,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以看得比我更远。
我决定踏上找寻和平的路,是因为不想再经历失去。可是我太固执于所谓的和平,竟然渐渐忽略了那时的初衷,等到达目的地时才发现,原来和平并不是终点,而我已经失去了太多。”
曾经把付出当作责任,现在和平来了。
于是每逢假期,便意味着孤独,没有什么比空荡荡的家更让人心寒,看壁炉前恍惚的火焰映着形单影只的自己。
你看欢庆着和平的人们,一舞癫狂一醉方休,你只有在深夜斟一杯苦酒,清冷独酌,
偶尔走在街上会有人喊出你的名字,再苦再累也得挤出笑容,逢迎那份虚无的荣耀,
然后另一个自己会躲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无情的嘲笑此时的懦弱。
曾几何时的坚定拼不过寂寞的侵蚀,幻化作流沙,
他承认自己的狭隘,
和平,是PLANT和地球的理想,是协调者和自然人的理想,然终究不是他的。
身畔少了同行的人,再和谐美丽的风景也没有意义。
“——也许我只能到这儿了,可你,还可以继续走下去。”
* * *
一个月后,露娜以Zaft特务部队成员的身份登上了前往地球的穿梭机,临行前收到阿斯兰队长赠送的礼物,一只有着血红色的眼睛的机械鸟。
“Shinn,就叫Shinn吧。”
脱口而出的熟悉,是烙印在身体里的习惯。
同年四月,PLANT本土,
强硬的主战派发动武装政变,罢免最高评议会会长,并向地球联邦宣战。
六个月后,
露娜玛丽亚·霍克凭借其出色的指挥能力屡立战功,成为Zaft历史上最年轻的女性白服军官。
* * *
既然不能执著于逝去的青春,又何必,让那时年少的天真束缚了手脚。
完
2005.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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