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LUE NOTES

作者:p_bird_cyx



I.GRAVITY


弥赛亚和安魂曲爆炸的火光辉映着消失之后,那架暗红色的机体完好无损地返回了我所在的Eternal。那个人和他叫做Kira什么的朋友一起出现在舰桥门口,我不知为什么突然开始手足无措,头脑空白,就只愣愣地追着他移动的路径,盯着他径直朝我所在的方向飘来,扶着座椅的靠背站定,然后露出那种一贯的疲惫的微笑:

“你姐姐平安无事,放心吧。”
“啊,谢谢。”
“不,没什……对不起。”

再之后,我就跟着他们到了月球基地,乘上大天使号,去了Orb。

出发时PLANT的环状漏斗刚好挂在玻璃舷窗正对着的宇宙,根据后来米丽的描述,我当时对着那个方向默默地站了很久很久。在自己的印象里,我不过就是在窗口发了一会儿呆而已,因为我想起Minerva上的Ann,军校里大我一级的学姐,一直很要好的女孩儿,似乎就来自December,也不知道她的家人怎么样了。发呆结束我猛的转身,冷不防一双翠绿的眼睛,正盯着和我刚才一模一样的方向,于是视线就刚好对个正着,吓了我好大一跳。我觉得我的脸有点热。

那个人好像也是有一些窘,慌慌张张地垂下了视线。
“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本来应该送你回去的,但是,现在这种状况……抱歉,只能先回去Orb再做打算了,暂时还要委屈你了。”

回去么……我也不知道那个PLANT是不是还算一个我能回去的地方了。但是Orb呢,那个国家又是什么时候成了我可以“回去”的地方了?这个人的用词有点混乱,到底什么地方才是应该“回去”的?不过,至少Orb会是一个有他在的地方吧,至于其他的,现在管不了的,就让它以后再说。

“没什么……”
我对他微笑。脸上的热度好像又升高了。

这是我平生第二次降下大气层。上一次,我在舰桥,那个人乘着舰上最简陋的一台MS,生死不明,Minerva上一片措手不及的慌乱和担忧,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已见到了地球上独有的蔚蓝海水;这一次,我在机师休息室,那个人坐在我身旁的座位上,安安静静。摩擦产生的灼热将整个视野涂成恐怖的暗红色,我清晰地感到重力一点点上升,刚开始只是缓缓的,很快就骤然增强,好像要把人强行拉进一个不见底的深渊。按照教科书上的理论,真正穿过大气层的过程不过几十秒钟,可我却觉得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进入平稳飞行之后,他解开安全带起身。在这个我连舰桥上人名都还认不全的陌生大天使里,就只有那个人,周身笼着一圈熟悉的气息,所以也只有以他为圆心的狭小半径里,才能稍许减轻不安和惶恐。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身跟去,却被还没完全适应的重力拉了一个趔趄。那个人转身,扶住我,我想起了卡潘塔里亚的雨夜里他护着我的胸膛和对我伸出的手臂,就好像重力的另一个名字——万有引力。

在你还没来得及适应的时候,就已经无可挽回的,被那个力吸引着了。




THE BLUE NOTES

作者:p_bird_cyx



II.MEMORY


他的朋友Kira和Lacus小姐好像正在等他。

这两个人的关系,只有傻子才会看不出,那一纸全PLANT闻名的婚约就好像一个笑话。不过既然婚约的另一个当事人都默认了这种关系,我也不能开口问什么。记得那次在Minerva上争吵的时候,他管Orb的首相叫Cagali,晚餐时姐姐信誓旦旦地说,那两个人的关系,只有傻子才会看不出。这根本就是拐着弯说我是傻子么,我不服气,反问那婚约怎么解释。突然诺威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叫着说不定这就是他改名换姓留在Orb的理由。旁边的Shinn用鼻子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声音非常大,我们都不敢再讨论,低头吃饭。只有诺威还揉着脑袋小声嘀咕,说什么那女人太凶了这人品味真奇怪。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丰富了我们晚餐闲聊的话题,直到那个人换上一身红衣,戴着那个半片翅膀一样的领徽回来。

他们谈论起刚刚结束的那场混战。Kira告诉他弥赛亚就是议长最后的葬身之处,那人只是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有说。Kira又说在一起的还有Legend的机师,他侧头看我,我刚好也下意识地在看他,两个人仍是什么都没有说。

Rey一向沉默寡言,也不怎么笑,同学几年我好像都没有和他说过什么话,倒是姐姐总围着Rey和Shinn两个人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和那个人一起逃走的时候,Rey的话打破了最后一丝侥幸,让我彻彻底底的绝望,以为自己死定了,但之后却并没怎么想起去恨他。现在,他死了,心里终究还是,很悲伤。

“还有……”叫做Kira的又开口了。我真是有点恼火这个家伙,他的“还有”对我来说,一定不会意味着什么好消息,这一回又是……“库拉提丝舰长。”

我愣住了。我身旁的那个人发出了一声微弱的质疑,“怎么会?”

“是在最后匆忙赶去的,她说那个男人的灵魂要由她带走。”

想起在Minerva上第一次全舰训话之后,我还跟姐姐叹气说,如果我们的舰长是个英俊的白服帅哥多好。姐姐敲着我的头叫我小花痴,说要是来个络腮胡子大叔我们就惨了还不如现在的美女看着顺眼。后来慢慢发现,舰长其实是非常温柔而亲切的人,虽然下达命令的时候丝毫不留情面,但其实心中总是很替我们着想,即使偶尔严厉起来,语气也从不让人觉得害怕。

我曾在舰长休息室见过她和家人的合影,照片里那个抱着儿子的少妇,笑得满脸幸福,完全不像平日里坐在舰桥正中的那个军官。这么亲切而温柔的人,也死去了。拼命想要忍住的泪水,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那个人看着我哭,只是默默地说,“对不起”。
为什么又是对不起。真奇怪,从那个雨夜开始,每次和他说话,我都只是哭,而他都只是那么一句,对不起。

回到Orb,安顿下来,已经有一封电子邮件在信箱里张牙舞爪地等着我了。姐姐发来的。你怎么回事,背叛是怎么回事,入侵系统是怎么回事,窃取情报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就跟着那个人跑了,你为什么跑到Orb去了,你为什么又跑到Eternal上去了,你怎么竟然帮着敌人说话,战场上有没有受伤,那些人怎么对待你的,你现在在哪,你好不好,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我都伤心死了你知不知道,你明明还活着怎么也不吱一声……劈头盖脸一堆的问号和惊叹号砸过来,看的人眼睛都累。姐姐一贯话多,说的还快,这封邮件倒完全符合她的风格,看着文字语气就能想象出她叉腰皱眉伸着手指数落人的模样。不过看来还很精神,也省了我的担心。

回复姐姐的邮件是一项艰巨的工程,她那长串的问题让我想起了以前军校的理论考试,咬着铅笔绞尽脑汁,对着问题下面大片空白的卷面,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填一些字数上去的心情。算了,又不是真的在答题。我只简单的告诉她,我现在人在Orb,大家对我都很亲切,那个人也很照顾我,叫她放心。至于以前的事,既然战争都结束了,所谓派别啊分歧啊理念的对错什么的也没有讨论价值了,就算了吧。

我并不是敷衍姐姐,但那时候的事,问我理由,我自己也说不清。最初,我是无法看着他去送死;然后,变成了我自己无法留下来等死。于是事情就变成了今天这样,一个环扣着另一个环。从来也没有考虑过理念和对错,从来也不是我想要选择,只是没有别的选择,只是被什么力量推着在走。

做出的行动并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但是深思熟虑了之后呢?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我想我确实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去送死。



THE BLUE NOTES

作者:p_bird_cyx



III.INFATUATION


这是一个以自然人与协调人和平共处为理念的国家,所以我不算太困难地在这里按部就班开始了新的生活。

姐姐回复的邮件来了,她在信里叫我“蠢丫头”,说我的念头是“不切实际的少女式迷恋”,让我快快从其中“醒过来”。喂,有没有搞错啊!当初是谁迫不及待地把我扯出舰桥咬着耳朵说Orb首相管她的保镖叫那个名字,是谁霸占着寝室的电脑搜索那个人的履历,是谁无论何时何地一看到那个人独处就立刻跑去搭讪,是谁整整一个星期都八卦着金色头发的首相和粉色头发的未婚妻他到底喜欢哪一个,是谁半夜不让人睡觉非要拖着我讨论那人穿上ZAFT红服是不是比最初的那身绿衣服更帅!?现在她有了Shinn,便转过来教训我应当从“不切实际的少女式迷恋”中“醒过来”?哈,如果是嫉妒的话就直说嘛!

说起姐姐和Shinn,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姐姐一直声称她喜欢的是成熟稳重型,Minerva首航之后她又在后面多加了一个举例说明,比如那个人那种。Shinn的脾气和她的口味根本完全颠倒,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又或者,这其中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理由吧。

后来我和姐姐之间你来我往的通信变成了半是拌嘴半是闲话家常的邮件大战。我说姐姐你是嫉妒吧,她说那人是ZAFT叛徒我有什么好嫉妒的;我说那我也一样是所谓“叛徒”刚好凑成一对儿,她说小丫头你胡说什么呢还不赶紧想办法回来。

紧接着的一封邮件姐姐就推翻了她自己的论调。她说战后PLANT局势一直非常混乱,保守派和激进派轮番夺权却也争不出一个所以然。由于是Durandal前议长的亲信部队,Minerva的乘员身份都变得异常敏感,所以,教我暂时还是不要回去,先等待局势稳定下来。最后她说只要知道我平安活着,见不见面其实不那么重要。不知道她的最后一句是不是为安慰我而说的,但我,确实从她的消息里得到了一丝安慰,虽然并非她所希望的方式。

我很害怕那个人跟我提起“回去”的字眼。但事实是,他非常热心并且急切地想要帮我实现这个字眼。他一定也和姐姐一样,以为我是同样急切地想要回去的吧。每次谈起这个话题,我就只能支吾不言,因为我不知道,用怎样的理由怎样的表达,才能传达我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期望回去这个事实。更糟的是,我的支吾似乎反倒印证了他的猜测,于是他愈发热心并且急切地奔走。看着他的努力,我总是无比的悲伤,因为他正拼命想赶走一个并不期望离开他身边的人,并且还以为着,是在为了她好。

姐姐的信给我提供了最恰当的理由,顺理成章地留在Orb,留在他身边,甚至连他对我那分经久不息的感激和愧疚,也完好地保留下来。小时候偷吃到罐子里的糖又没被妈妈发现的时候,军校考试瞥见Rey的答案匆忙涂抹在自己考卷上的时候,大概就是这般的心情。

他为我在Orb长住的事情来过很多次,其中一次带了许多的资料,郑重地问我想要继续上学还是工作。我翻着资料,反问他现在做什么,他淡淡的笑,说也没什么。我猜还是和他刚到Minerva时同样的工作,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算是吧。后来话题就转移到了Minerva,我们说起舰长、说起姐姐、说起Rey和Shinn,那一个下午的时光于是就飞逝而过。

他告诉我,最后的战场上,是他用Justice的飞行背包摧毁了Minerva的推进器,正式结束了那艘战舰的征战生涯。我们到阳台上去吹风,窗外的夕阳正把海与天染成一色血样的赤红。

“对不起。”

果然又是这一句万年不变的对不起。他的眼没有在看我,而是朝向海的方向,他的蓝发在风里轻轻地飘。我心里暖洋洋的,满是自豪。我知道这句话并不是对我说的,但,在他身边的人群中,这三个字却只有我能听得见,听得懂。

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他看着表急匆匆走了,临走我告诉他我的决定,想要工作。很快我就有了新的职位,在Orb一家通讯公司,无非做些资料分类处理的工作,坐坐办公室,接接电话,非常轻闲倒也不至于寂寞。上班一周之后他又来看我,问我新工作是不是还满意。他解释说考虑到将来回去的问题,尽量把我安排在了远离政府和军队的单位。于是话题又一次转移到了军队,我们说起PLANT,说起ZAFT,说起军校,说起那个不苟言笑的弗雷德教官,那一下午的时光就又飞逝而过了。

我和姐姐的邮件联系仍在继续,其中每一点关于昔日战友或者ZAFT现状的信息都被我小心地收集,我甚至开始假装不经意地询问,借此获得更加丰富的消息。要知道情报搜集和处理我最拿手。之后那个人每次来访,话题就总是有意无意地拉扯到我们昔日的祖国上,而一个又一个的下午,就在那人微微上翘的嘴角和闪闪发亮的碧眸的陪伴下,飞逝而过。姐姐以为我是想家,总把她能获得的消息尽量详细地讲给我听,这让我不时感到罪恶。可这种罪恶感,总是轻易地在那个人注视着我的眼角眉梢下,消散在黄昏的风里。

有一次我突然想起Ann,于是问姐姐她的家人是否平安。姐姐回信的口气难得的严肃,她告诉我Minerva虽然整体上平安无事,但最终战时主推进器严重受损,当时舰尾的大爆炸也造成了一定的伤亡,可怜的Ann已经是阵亡名单上打头的名字了。

很多事情,糊涂者总是幸福的。从初见的时候开始,他的眼光他的背影就自然而然地扯着我的视线,却也沉甸甸地坠着人的心。湖水般的眼里,总是悲伤漫溢,偶尔的笑容,也带着疲惫的倦意。这悲伤我每次看了就头晕,就窒息,就觉得好像要溺死在那样的湖水里。我喜欢看那绿眸清澈的闪闪发亮,却见不得上面弥漫着那层雾气。我不要再看那样的悲伤,所以,这条消息,我一定会让它烂在心底。

有一天我终于明白,其实姐姐对我最初的评价就是无比准确的,如果去掉前面“不切实际的少女式”这个修饰的话。




THE BLUE NOTES

作者:p_bird_cyx



IV.JEALOUSY


生活有规律的重复,一日又一日,一周又一周。难得的,假日里,大家会集体出去散心。这个“大家”,指的是Kira,Lacus,他,还有我。Kira时常会问,“Cagali不来么”,他也总是回答,“政府里的事情太忙”,然后自言自语般的加上一句,“我也帮不上她什么”。

去的最多的地方,是海边一幢小木屋,一位总是记不住叫什么的盲眼导师和一群孩子。小木屋附近的海岸线很长,很美。大大的弧线蜿蜒着直到视线尽头,浪花翻卷着点缀着一道细小的白色花边。第一次见到海是随Minerva降下之后,我记得打开舱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又腥又咸的气味,害的我狠狠打了几个大喷嚏。现在,即使我光脚跑着去踩浪花,也不会有什么不适应的感觉,空气中的咸味,也早已经闻不到。

那一次他和他的朋友在海边站了很久。那两个人很少面对面说话,他们总是肩并肩,脸朝向同一个方向,也不看对方,就那么自顾地说着,好像很确定自己的声音一定能传达。那两个人的肩膀并的很紧,中间狭小的缝隙,仿佛任何东西都容不下。我脑子里冒出这个奇怪念头的时候,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Lacus小姐,她注视着那二人的目光意味深长,不知是不是和我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小孩子们吵闹着跑过来了,Lacus小姐招呼着他们在海边玩耍。那两个人中断了谈话朝孩子们那边望着,Kira走了过去,而他没有动。夕阳下,那个人默默地注视着海边的一群。小孩子愉快的喧闹声里,混着不时响起的“TORI,TORI”,“HALO,HALO”,旁边还有粉色头发的歌姬,挽着他的朋友的手,发出清脆的笑声。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仿佛时光静止了一般的宁静笑容,难得的没有疲倦和悲伤,难得的带着欣慰和满足。但他自己一定没有注意到,夕阳为他拖下的颀长身影,是如何的孤单寂寥,至少,在我的眼里。

有他在的夕阳,美丽的让人心都痛。我走过去站在他身旁,这样,他的影子大概就不显得那么孤单了吧。

听见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和刹车的声响,身后有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叫着那个人的名字,我知道这是Orb金发首相特有的声线。我们同时转身,“Cagali”,他微笑着迎上她奔跑的脚步。他们两人朝海边的那群人走去,路过我身边的时候,金发首相礼节性地对我微笑点头。看的出她的笑容十分勉强,就如同我不能用百分之百的微笑回应她一样。女性之间,在这种问题上的敏感,倒是异常的默契。

下一次集体散心的时候,金发首相风尘仆仆地在出发前最后一秒钟出现了。那个人笑着打趣,

“Cagali,怎么从办公室逃出来了?”
“喂喂,什么叫逃出来啊,我昨天加班把文件都处理完了啊。你看,黑眼圈!”
“恩……Kira,你妹妹看起来很精神嘛。”
“你你,姐姐啊,是姐姐啊!”
“好好,姐姐大人,今天怎么有空出来?”
“不要说的好像我是多余分子一样,首相也是要有休假的吧!”

于是大家出发。恋人、朋友、手足、前未婚夫妻……那四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好像两次大战的内幕一般,是一个讳莫如深的话题。没有人愿意谈起,没有人能够插足,但这种表面上的和谐,却也居然长久而坚固地维持着。由于最后一秒钟首相大人的出现,四个人变成了五个,那个一个多余分子,当仁不让地成了我。

“那个人,一直以来照顾着他,谢谢,辛苦你了。”

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首相大人对我说出了这样的话。我无意接收这样的感激,就好像她也完全不是真心的感激。她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我,我也没有看她,两个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不远处那个人的背影上。我想我们两个此时的眼神肯定一模一样。想起那次出发前,金发的首相把那个人拜托给我时,眼底闪动的盈盈泪光,和语气中强装的洒脱。若不是情势所迫,没有人愿意洒脱,也没有人能够洒脱。

那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只有傻子才会看不出呢。
姐姐又说对了,那个傻子果然就是我。




THE BLUE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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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FRACTION


再次出行的时候,五个人变成了六个,新的加入者是米丽,在大天使上见过的女孩子,应该说和我算同行。双数人出行,刚好可以两个两个的凑成对,不再有多余的那一个,这也不知道是谁善意的安排。我和米丽竟然很快的熟起来,有时下班后会一块儿去逛街。和那四个人一起的久了,好像传染了他们压抑忧郁的情绪,只有在DOWNTOWN五光十色的橱窗间穿行,才会让我感觉自己清晰地活着。米丽的活泼亲切,时常让我想起姐姐,想起她每次对着满货架的护肤品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的模样。后来又有一个叫塞的男孩儿出现。在我看来他和米丽简直是天造地设般和衬的一对儿,奇怪的是两个人总有意无意地躲闪,好像在他们之间隔着空气做的墙,让人瞧着着急。看着眼前的两人,又想起差不多的另外四个,两个看似甜蜜却相敬如宾,两个牵肠挂肚又若即若离,不知道是不是两次战争的后遗症使然。不过至少,和米丽他们出去玩,我从不觉得自己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有一天三个人正在喝咖啡,米丽的手机响了,听了许久,她淡淡的说了这家咖啡厅的名字,挂了电话,告诉我们有一个朋友要来。一会儿进来了个子高高的金发帅哥,皮肤是小麦色,衬着发色就好像阳光下的田野。跟我和塞简单招呼过之后,他转而看着米丽,后者好像故意低着头。他笑了,笑容很爽朗。

“出公差来Orb,正好顺便来看看你。”

那天的米丽和平常不同,有点沉默。我一面猜着或许这就是她跟塞相互躲闪的理由,一面又觉得那金发的高个子有点面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同样的身影第二天又出现在那个人的身旁,我听到他用一种难以置信地口吻叫着“Dearka”,终于恍然大悟。Dearka Elthman,就是那总不离Jule队长身后半步的副官。说起来,那个人和Jule队长从军校时代开始就是ZAFT士兵心目中的传奇,以至于第一次在屏幕上见到那一头闪亮银发的时候,我和姐姐都面面相觑地感叹,原来这个传奇的长相和传说中的脾气如此南辕北辙。

另一个传奇,现在有时会和我坐着一起喝下午茶,想来真是不可思议。我并不想偷听那两人谈话,在一边和米丽、Lacus小姐一起陪着孩子们踩浪花。只是无意之中抬头,瞥见那个人的脸,胸口仿佛被针扎了一样,尖锐地痛。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他的碧眸闪闪发亮,那曾被我以为是专著地注视着我的神情,此刻正完美地重现在他脸上。

他的温柔,不是对我;他的想念,不是对我;那一个又一个时光飞逝而过的午后,对他而言,不过是献给那一片久违了的国土的祭奠。

那天晚上睡不着觉,对着夜空发呆的时候,一个在心中旋转许久的念头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个人的世界,是由支离破碎的片断拼接成的,就好像他墙上那块贴满照片的图板。一边,有Orb首相阳光一样的金发,有年少时的他搭着另一个少年的肩膀露出天真的笑颜;另一边,是一张挤满了人的毕业合照,最前排有几个红色制服的身影,像极了我自己珍藏的那一张。图版的中央,是一道空白,醒目地隔开了左右两边,就如同他那支离破碎的世界里,碎片之间清晰的界线。

天上的月亮正圆,白茫茫的月光,让我想起了姐姐。战争的时候好像掰着指头数日子,而和平的岁月却水一般不经意地流去。算起来,竟然已经有三年多没见。这三年的日子,过的平淡宁静,不能说不快乐,但我却好像已经不是我自己。我的世界,从始至终都是那夜空中悬挂着的漏斗状天体,只是这三年,我把它微缩在了那个人破碎世界其中的一小块碎片里。

那一夜我哭的肝肠寸断,就像小的时候,一觉醒来却还留恋着美梦中沁入心脾的丝丝甜蜜。

PLANT的局势早已稳定,所以从我做出决定到最后成行,只花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临走的时候我去向他辞行,他笑的有点落寞。

“明天就要回去了啊。”
“是的,这三年来,多谢你的照顾了。”
“哪里,说感谢的应该是我。”

他对我的温柔,就和他的悲伤一样,始终的泛滥着;他对我的歉意,就和那我并不需要的感激一样,经久不衰地持续着。他那支离破碎的世界里,碎片和碎片之间鲜有交集。这三年里,我独享了他一块碎片中的世界,沉溺于他赋予那块碎片的温存,但却终究无法拥有他全部的世界,就如同他身边另一个碎片中的人们,窥探不到这个属于我的碎片中的秘密。

“你……不想回去么?”

很怕伤害到他,但这一句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冲口而出。他的眼神很清澈,宁静的水面下有什么东西在荡漾,但是谢天谢地,并不是那层我最怕见到的悲伤的雾气,我总算不至于又一次头晕加窒息。

“很想啊。”

这个回答让我意外,我原以为他是不会承认的。是不能对除我之外的人承认,还是我又一次的自作多情?

“但是,那里还是我可以回去的地方吗?”

我说也许等局势更加稳定,他摇头笑而不语,眼底蒸腾起薄薄的雾气。我看我到底还是逃不掉头晕加窒息。但是很快,水面下的东西驱散了雾气,碧绿的湖面清澈见底,那其中荡漾着的高傲与矜持,让我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知道那里的世界也是和平着的,就足够了。”

我想起姐姐有一次来信说的,只要知道我还平安的活着,见不见面其实并不那么重要。他的微笑又让我觉得头晕,但我却清晰的知道,这微笑不是假装。如果守住全部的碎片注定只是奢望,那么紧紧握住其中一块,对你而言是否就已经足够?可是我不像你,我还有我完整的世界,无法满足于一块碎片上寄存的温暖,所以我要离开,请原谅我的残忍,我的贪心。我独享了三年的那块碎片,请允许我随身带去,并且幻想着有一天,这属于你世界的骨血相连的一部分,终究还是能够牵引你。

穿梭机呼啸着冲入云霄,加速度的重力让我真的感觉到窒息。我知道,这痛苦,是人们为了摆脱万有引力所必然付出的代价。

所以,我会忍耐,我会等待,但不变的是,我会想念你。


全文完
2005.10.29.


THE BLUE NOTES

作者:p_bird_cyx



后记:


解释一下标题,BLUE NOTES,BLUE就是BLUE的意思,NOTES也就是NOTES的意思,和爵士、蓝调无关。我只是很执着的想用BLUE这个词而已——他的发色、他的名字、他的气质。除此之外,整篇就再没有出现这个人的名字了。

空调妹妹远没有我写的这样细腻而多愁善感,对此我只能解释成,恋爱中的女人都会跟平时不太一样吧,而且三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一个人成长。借这个被我彻底扭曲了的空调妹妹的形象,想写那样一种迷恋着、宠爱着、维护着A的心情。用第一人称写文真的很容易陷入笔下人物的情绪里去,但陷入不等同于代入,我是A控没错,但绝对不是这么个控法的。她的这种感情就是最单纯的迷恋,无关身份背景,所以不会像一部分A控有那么多要求和期望。我刻薄话儿说了那么久,嚷嚷了毕业那么久,到了生日贺礼,竟然最终还是写出这种无条件的宠溺,倒也真是切了征文的题。如果写个副标题的话,大概可以叫做——一个吵吵着毕业的刻薄A控的逆袭。

动笔之前我是真的想让A幸福的,写完之后发现原来一点都不幸福。对此我郁闷了,但是也没辙了。这个背景这个CP,我能给他的幸福,也就只有这样了。其实很早以前就已明白,对于幸福,A本人和A控的定义之间,有别天渊。


Wednesday, November 09, 2022 21:59:58 PM p_bird_cyx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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