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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Hundred Years of Solitude
百年孤寂-下

作者:Lydian


·六之 上 殇豫


早晨醒来的时候,阿斯兰发现昨晚几乎要杀掉自己的胃痛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原本疼痛的位置只剩下沉沉的下坠感,但意识却仍旧残留着稀薄的酒意,不过,就算是在这种半混沌的状态中,他还是能够清楚的回想起昨晚发生事情。

所以酒这种东西,果然是用来害人害己的利器呐——他这么想着,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面去,隐隐觉得一阵沮丧,毕竟无论如何,居然在那种情况下让自己和迪亚哥陷入那种没有办法的境地,怎么说都是自己的责任,但是……不,不对,就算是那个人,也还没有真的神通广大到知道自己会被紧急的电话招走的地步,因为昨天那个拥抱,是真的想要留下来陪着自己呢。

不过果然是笨蛋啊,自己。胃痛是中年人或者酒鬼的毛病,这么说过的卡嘉丽,现在已经和当年被她嘲弄过的巴鲁特费尔德一起,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但是阿斯兰的第一次胃痛,却既不是因为自己是中年人,也不是因为他是个酒鬼——他当上那个人的“机要秘书兼军事顾问团成员”是在第一周,结果带着一身的伤痛跟着那个人满PLANT跑的他,第二周就开始遭受胃痛的折磨,而等到他终于因为无法忍受疼痛和营养不良而倒下去的时候,已经是他跟着那个人一个月左右的事情了。

比起思想来,居然是胃更纤细呢——那个时候他是充满自嘲的这么想着的,但是被医生诊断出病因,于是承认自己已经胃痛好几个星期的他,却出乎意料的被那个人痛骂了。

“逞强也要有个限度!既然选择了活下去,就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否则对于死去的那些人来说,不是太失礼了吗?”

沉着脸这么说的男人,并没有用多大的音量,但是那种语气却让阿斯兰在一瞬间有了被帕特立克·萨拉责备时的心虚感,于是连这个责骂他的人就是让他这么辛苦的罪魁祸首的事实都忘记了,而一开始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就感觉到的那种暧昧感觉,那一刻也终于迎刃而解了:啊啊,这个人原来是像父亲大人啊——那一瞬间他这么想着,就算接下来是被吉尔伯特轻抚着脸颊,然后给予爱怜的亲吻,这种想法也没有改变。

不过,吉尔伯特和帕特立克是完全不同的,这一点阿斯兰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记忆中的帕特里克是个冷漠的男人,就算是现在已经了解到,他只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父亲,但是几乎从未被温柔对待的记忆,以及虽然强迫自己淡忘却仍旧存在于深处的、对于温暖的渴望,却从来没有消失过,所以……他才对吉尔伯特没有办法。

算是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吧?那个时候的自己。但是吉尔伯特却把像个被抛弃的破碎布娃娃似的他捡了回来,用尽一切的呵护和宠溺着,身体也好,内心也好,都用温柔却又不失强硬的方法,一点一点的想要治愈他,所以那个时候,尽管确实是因为过去的一切而努力的挣扎,但也是不肯承认的软弱了,而已经什么都无所谓的自己,的确是因为那个男人,才重新去感觉自己的存在,重新去接受自己的存在,这却是他绝对没有办法否认的事实。

所以对于已经被确认阵亡却又奇迹般的重新回来的雷伊,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心结的啊……而那个克鲁泽队长的克隆体——不,应该说是和克鲁泽队长同为克隆体的雷伊君,对于自己的心结,则是又加倍了吧?

于是理所当然的请求从那个人身边调离,以参选的名义。不过在那个人身边被用从来没有过的方式对待的自己,至少学会了一点,那就是尝试去看到对方所想所思的东西,所以他成了萨拉议员,也成了PLANT最高评议会的“逆针”,而这一切……那个人都是知道的,却还是默默的容忍了他第一次的狡猾。

不过……还是到了极限吧?派迪亚哥来什么的。但是为什么非要是迪亚哥呢?真的要找个人扶着自己,还有比迪亚哥更好的人选,就算是除了这个还要算上为了雷伊的那一重,那么……那么如果有了伊扎克的话,那个人又打算把“吉尔”放到哪里呢?

几乎是悚然一惊,阿斯兰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但是就算是被突然涌上来的血气冲得头晕目眩,那种毛骨悚然的预感却还是没有消散,他下意识的用右手抚上了左侧锁骨的位置,可就在指尖碰触到那个印迹的时候,却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更加乱了心绪,他怔怔的坐在床上,听着迪亚哥接了电话,模糊不清地答着什么,但是直到他尽职尽责的新任秘书官开了门进来,他用指尖抚着那个伤痕的姿势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诶……醒了啊。胃还痛吗?”

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好不到哪儿去,而迪亚哥呢,可能是被他的表情吓着了,这句话居然问得无比温和,早就没有昨晚的气势了,但是他怔了半晌,最后也只是钝钝的摇了摇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径自把脸埋进手掌里,心乱如麻,连嘴唇都在颤抖着。

“……我说你啊,难道是酒精中毒吗?怎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算是刚刚没有被吓着,这次也是一定被吓着了,迪亚哥几乎是慌慌张张的坐到床边上, 用手掌推着他的肩膀,但是他虽然听到对方在问着“到底怎么了”,却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结果直到被迪亚哥拉开双手,然后用手掌重重的拍在两边脸颊上的时候,才终于找回乱了节奏的呼吸。

“你这家伙,给我清醒一点!现在可不是乱的时候啊!”紫色的眼眸里面是少有的认真,迪亚哥双手捧着他的脸,说的万分严肃,“不管是什么事,现在都没有分心的时间了,刚刚是反对派罗萨莱斯议员的电话,说是昨晚一同遇刺的两个反对派议员,一个已经救不回来了,另一个现在也是等时间的情景,所以让你早做准备。”

所谓乱上加乱,就是这么个情景吧?所以那一瞬间,连诧异的力气都没有了,阿斯兰虽然本能的睁大了眼睛,但是马上就放松了全身力气,重重的倒在床上,然后在思前想后地把事情滤过一遍之后,干脆把眼睛闭了,就这么躺着,无声的笑了起来。

早做准备。早做准备什么的,现在能够让他去准备的还能有什么?本来就是一张张堪堪数着票数的危险事情,他不是超人,也不会催眠术,难道那些人还指望他有什么能够变出新的反对派议员的神灯来吗?他这么想着,就笑得更加厉害,险些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但是一想到昨晚交给那个人的东西,如今已经成了一堆废纸,胸口就痛的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所以他一直笑着,无声,直到最后,终于被忍不住的迪亚哥用手捂着他的眼睛,听着对方深深地叹气。

“我说你啊,到底要把自己勉强到什么地步?不是还没有提交上去嘛,稍微缓缓也不是不可以吧?重整旗鼓再来过就好了,不要一副玩完了的表情好不好!”

稍微缓一缓啊……稍微缓一缓,那个人的军队合并计划一定就会出台了,接下来就会是各种剥夺联合主权,合并领土的决策,而到了那个时候,他这个“逆针”又要放到什么地方去?或者说,到了那个时候,那个没有他再拦在前面的男人,会把他自己和PLANT带到什么地方去?

他是为了那个男人自身都恐惧的部分而存在的,所以一旦失守,他们就再也没有反攻之日,这一点,他清楚万分,而那个男人也全然心知肚明。

但是不能说啊,这些话是不能说的。所以只能紧握着拳头,任由指甲陷进手心的刺痛一阵阵传过来,好让已经几乎要被预感的恐惧冻结的脑子维持着继续的运转,结果等到他终于能够开口说话的时候,握紧的掌心,已经开始渗出点点殷红了。

“打电话给雷伊参政官,就说我,阿斯兰·萨拉议员,有要事,想和他面谈。”

出口的话语一字一顿,明澈清晰,结果终于接到了上任以来第一个命令的秘书官大人,就这么怔怔的看着阿斯兰苍白的就像大理石一样的脸色,感觉心脏的位置被紧紧的攥了起来。


·六之 下 哀盟


作为仅有的两名“PLANT国防委员会高阶参政指挥官”之一,除了在自己的舰船“佛罗伦萨”号上有着指挥座,雷伊·泽·巴雷路也在Aprilius的评议会大厦拥有自己的办公室,但是对于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才进入评议会大厦的某二人来说,为了达到目标而不得不进行的艰苦跋涉却是危险重重的。

“まったく,什么只有现在有时间的,那个死小孩根本就是故意的吧……如果碰到伊扎克的话,还没等我们进入他的办公室就会被杀了。”

这么抱怨着的是阿斯兰?萨拉的机要秘书兼随身SP,ZAFT的迪亚哥·艾尔斯曼指挥官,对于莫名其妙被从爽朗的军人中间突然扔进政治漩涡的他来说,抱怨是无可厚非的行为,只是现在的这个抱怨之中,其实却有着完全属于私人角度的因素,而这一点,走在他身边的顶头上司,阿斯兰·萨拉君,实际上是非常清楚的。

“要去……说服那个雷伊吗?不要开玩笑啊,阿斯兰!那个小子和伊扎克虽然都是中立派,不过你也知道的吧,他和那只狐狸的关系,更不要说现在他和伊扎克……”

他和伊扎克什么呢?话语到此就嘎然而止了。迪亚哥并没有说出来,或者说,是在突然被迫面对这种情况的状态下,虽然失口了,但是一些至今连自己都不愿意接受的东西,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说出来的,而阿斯兰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对于因为突然涌上来的强烈情绪而少有的收敛了戏谑的态度,偏过头用阴郁的表情握紧拳头的迪亚哥,从床上站起来的他,在走过对方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用手臂揽住了对方的肩膀。

“ごめんね,迪亚哥。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会……但是已经——”

已经没有办法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会去把伊扎克卷进来——这些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迪亚哥却完全能够了解,而对于阿斯兰这样逼迫自己的理由,虽然还不是很清楚,却也能够模糊的感觉出来,所以在那个时候,并不是出于心甘情愿的自身意志,而是因为环着他的手臂上传来的细微的颤抖,或者说,因为那个虽然颤抖着手臂,却挺直了脊背的阿斯兰,因为对方那种对于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姿态,还有从他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侧面的决然表情,让他选择了沉默的服从,然后去拨那通电话。

如果是阿斯兰的话,说不定会从一开始就被对方拒绝吧?但是如果拨电话的是自己,那么会面就一定会被接受,而且不用担心那个他和阿斯兰都没有办法的人——对于这一点,迪亚哥是完全明了的,所以尽管抱怨着,不过在经过位于雷伊办公室旁边属于伊扎克的办公室时,无论是他还是阿斯兰,对于那间房子的空空如也,都完全不意外。

所以只是在用虚假的语言来安慰自己么?还是说自己的确存在着某些如果确认就会被自己都嘲笑的希望呢?——无可避免的这么想着,一瞬间,迪亚哥觉得让自己维持平日的微笑似乎成了一件辛苦的事情,而对于这种辛苦,他一向是最讨厌的。

“呀咧呀咧,我也快要变成老头子了呀——”对于站在挂着“雷伊·泽·巴雷路参政官”铜牌的门前,虽然抬起了手却迟迟没有敲下去的阿斯兰,他半是苦笑的喃喃说着,然后用一只手握住了阿斯兰的肩膀,另一只手越过对方身边,沉稳的敲响了那扇门。

“进来。”

通澈清雅的声音,却让人无比熟悉,所以那一刻,迪亚哥竟然分不清从手掌中感受到那个震动,究竟是来自阿斯兰,还是来自他自己了——啊,或者是两者都有吧?但是昨日已为昨日而去,现在让他们站在这里的,却是为了今日乃至于明日,因此这扇门扉,他开的沉稳无比。

“失礼了,参政官阁下。”

摆出了越俎代庖的架势,推着阿斯兰大大咧咧的走进门的迪亚哥,满脸都是笑容可掬,但是这份灿烂却全然摆给了空气——办公室的主人此刻正坐在高高的皮椅上,对着身后的落地窗观赏PLANT的模拟日落,而对于本来应该让他起身敬礼的两位客人,俨然是被当作了空气。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这个狂妄的小子揪起来教训一顿啊——那一刻自己的脸上一定是这种表情吧?但是本来已经打算付诸实行的迪亚哥,在看到抬起眼睛看着自己的阿斯兰,脸上居然带着那种内疚得不得了的表情时,他就感觉自己满头黑线了,所以干脆推着阿斯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给自足倒了两杯咖啡,递给阿斯兰一杯,然后自得其乐的窝在另一只椅子里,等着。

于是寂静依旧,只有咖啡的香味淡淡的氤氲,结果等到残阳落尽,已经是差不多二十分钟以后的事情了,而终于转过身来的雷伊,所看到的就是端端正正墩在自己办公桌上的咖啡壶,以及为了努力让那只壶变得空空如也而至今仍捧着杯子的二人。

“……”那一瞬间,的确是要笑出来了呢,那个著名的“巴雷路指挥官的无邪气笑”,但是本来已经浮上唇边的笑容,却在微微荡漾了半刻之后,沉沉的落了下去,变成一声轻微的叹息,年轻的白服指挥官自然的交叠着双腿,用撑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支撑着脸颊,从微垂的眼睫下投来的目光全然难以捉摸,而本来一直沉默等待着的二人,这一次是谁都逃避不了的,想起了故人,所以无论是淡定的表情,还是好整以暇的笑容,那一刻,竟是全都挂不住了。

“我就不说欢迎了,二位——鉴于你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于公也好,于私也好,我想我都没有什么理由要改变自己的立场呢。”

终于开口的对方,笑容平和,却仍是难以捉摸,只是这种说话的方法,却和表情不同,是与另一个人相似了——这么想着的阿斯兰用手覆上迪亚哥的手掌,暗示自己的秘书官不要说话,而他看着雷伊的眼神却恢复了初时的淡定。

“我来见你,是因为于公于私都有理由让我这么做。这一点既然你肯见我——或者说,既然你肯为了那个人而见我,那么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不过是来等你的答案罢了。”

既然都清楚对方的底牌,那么与其迂回,不如破竹——教会两个人这一点的,应该是同一个老师呢,所以把难以捉摸的笑容扩大了的金发指挥官,在凝视了阿斯兰片刻之后,终于把身体靠上椅背,微微垂下了双肩,而原本难以捉摸的微笑,终于染上了忧伤的味道。

“可以的话,于公于私,我都是不想见你的,阿斯兰君。只是你没有给我说不的选择——对于你以及事情本身来说,都是这样呢。”

这句话里所包含的苦涩,对于双方来说,都是非常清楚的,因为让阿斯兰在这里的那个人,或者说,也就是让雷伊·泽·巴雷路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的那个人,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既是公,也是私,所以其实他们两个人,尽管知道这一步你退我进必然会带来一身的伤口,但是却也都已经没有选择,都一样……苦涩难当。

但是对于迪亚哥来说,在那一刻,比起这种苦涩,原本覆在自己的手背上,此刻却突然攥紧他的手指的那只冰冷的手所带来的疼痛,却是更加清晰可辨的,所以,被这种疼痛驱使着,他凝视着阿斯兰仿佛冻结了表情一般的侧脸,终于翻转了手掌,把自己温暖的手指和对方的扣在了一起。

而在那一瞬间,他感到阿斯兰轻轻的松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一瞬间,在苍发掩映下的那张脸,看起来带着一丝泫然欲泣的味道,所以虽然在站起来的时候放开了对方的手指,但是当厚重的门扉在身后被关上之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径自拉着因为他的动作而愣住的阿斯兰,朝着电梯走了过去。

无关感情,只是照顾人这种事情,时间久了,就成了习惯。

所以就算对象换了,习惯,却已经成了自然。



One Hundred Years of Solitude
百年孤寂

作者:Lydian






·之上 食物


走出最高评议会大厅的门口时,阿斯兰与其说是如释重负,倒不如说是已经直接把这个阶段跳了过去,进入昏昏欲睡的境界了,结果跟在他后面的迪亚哥,虽然已经担心的不得不亦步亦随的紧紧跟着,但是顾及到现今的场合,到底也还是没有按照近日才养成的习惯,干脆牵着对方的手臂以免抢救不及。

不过这个家伙,果然是那种虽然顶着一张英明神武的脸,实际上却是迷糊劲比聪明劲大的人呐——从议案提交到今天表决结束,这段时间已经彻底成为阿斯兰背后灵的迪亚哥,终于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同时也就更加深刻的明白了那只宇宙无敌黑狐狸把自己一脚踢到阿斯兰身边的真意——为了让自己心爱的阿斯兰议员不至于活活饿死下楼摔死胃痛痛死营养失调晕死或者心情不好郁闷死。

不过啊不过,就算是这样,难道自己就真的是个保姆命么?其实对于这一点已经有了理性上的结论,但感情却怎么也无法接受的迪亚哥,不知道是第几次,又想起了这个让他沮丧无比的问题,但是为了克制自己想要痛敲墙壁顺便虐待自己的冲动,因此而停下脚步的他,却得到了察觉到身后可以当作卡农副旋律来听的脚步声消失而转过身来的阿斯兰关怀的目光。

“迪亚哥?”

单纯真挚的目光,其中的关心简直可以具现化了,而对于“原来阿斯兰·萨拉其实是个非常容易就会被食物或者关心收买而变得对人极为亲近的家伙”这个事实已经有了惨痛体会的迪亚哥,一时之间简直要被复杂的感情击败了,所以怎么克制也没克制住的他,到底还是忍耐不了的把手指插进自己的金发里,发出了一阵意义不明的呻吟。

“迪亚哥?你没事吧?”

这一次关心的程度显然是加重了,虽然自己迷糊着,但却还是脚步漂浮的靠了过来,然后用手掌摸了摸迪亚哥的额头好测温度,看到这样子的阿斯兰,金发的某人就觉得自己愈加无力了,他沮丧的把自己额头上的小爪子扒拉下来,然后喃喃的说着“我没事”,但是“生病论”被推翻的阿斯兰,在用手支着下巴考虑了差不多三十秒之后,终于得出了结论。

“我知道了,你是不想做饭吧?那我们出去吃好了,就算是议案通过的庆祝。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奥布料亭诶。”

碧玺般的眼睛闪闪发亮,一脸豁然开朗的表情让人简直忍不住要为他高兴,苍发的青年用那么理所当然的口气说着让迪亚哥忍不住想要哀号的话,于是在额头上爆出一堆青筋之后,迪亚哥终于还是忍不住,朝那颗苍蓝色的脑袋顶上狠狠的敲了一拳头。

“あのね,ZAFT或者PLANT的哪一条法律规定了秘书官——”

ZAFT或者PLANT的哪一条法律,规定了秘书官必须要给你这个家伙做饭啊——原本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罪魁祸首的琅琅申斥,突然之间,就像被刀一砍两段了似的,停的干脆利落,结果原本低头好藏起自己满脸窃笑的阿斯兰,抬起头来时候,就恰好被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瞪了个正着。

啊啦啊啦,哎呀,啊啦啊啦。

一瞬间脑袋里面全是这种无意义音节的萨拉议员,本能的对PLANT国防委员会高阶参政指挥官之一的伊扎克·玖尔,摆出了无数年如一日的阿斯兰招牌微笑,但是……本来期待着的“KISAMA”却没有如期出现。

冰蓝色的双眼水波不兴,平静的眼光从阿斯兰身上滑向迪亚哥,然后又稳稳的调了回来,结果为了这份水波不兴而再也笑不出来的阿斯兰,看到突然伸到眼前的白皙手掌,一时之间居然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祝贺您了,萨拉议员。”

简短的几个词,说的沉稳,却让阿斯兰皱紧了眉头,结果等到他终于伸出来的手掌被伊扎克稳稳握住的时候,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那一头耀眼的银发在对方转身的时候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一步一步,走离。

要是这个时候狠狠的打他一下,说不定他就会哭出来了吧——那一瞬间,迪亚哥的确是发自内心的这么想着,在走廊的灯光下,银发显得太耀眼了,耀眼到他根本就不敢去看的地步,所以他只能一直看着阿斯兰的脸,看着那个苍发的青年,怎样从那副故意作出的笑脸,变成了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是要去吃奥布料理吗?先说好,你可是要请客的。”

终于说出口的话语,居然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温柔的语气,所以那一瞬间,迪亚哥对自己无比满意,但是这份满意也就维持了那么短短几秒罢了。

“伊扎克!”

从身旁跑过去的少年——不,应该是青年——有着比银发还要耀眼的璨金发色,而比银发还要长了许多的发丝随着脚步在空气中浮动的姿态却是同样优雅,那个和伊扎克同样身为PLANT国防委员会高阶参政指挥官的青年军官,在这一刻完全把幼校时期就学到的“不许在走廊上奔跑”的规定扔到异次元去了,迪亚哥看着他快步追上了那个已经快要走到走廊拐角处的银发身影,然后,看着那个猛然转过身来的人,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方才的镇定淡然。

线条优美的眉毛差不多快要立起来了,冰蓝色眼睛也瞪的大大的,但是那个咬着嘴唇准备咆哮的表情,在看到刚刚对阿斯兰的议案投了赞同票的金发青年的脸时,却突然凝住了。在迪亚哥位置,只能看到那个金发青年的背影,但是当那个已经比伊扎克高出半头的身影微微低下头去说了什么之后,他却能够清楚地看到伊扎克脸上的表情——愤怒,不甘,但是在对方低下头来的那个瞬间,却突然变成了清清楚楚的委屈。

是委屈呢。

就像是不甘心似的,银发的青年伸出手,拉着对方脸颊旁金色的发丝,很是用力地往下拉了几下,然后抬高了下巴转身就走,结果看着那个金发的背影捂着额头紧紧地跟了过去的迪亚哥,一瞬之间,就忍耐不住地苦笑出来了。

啊,啊,现在我的表情该不会也是那种快要哭出来的吧——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抓着头发,结果另一只空着的手,却突然被一只虽然体温偏低,却非常稳定的手握住了。

“走吧。我饿了。”

需要别人好好养着才会长肉的议员大人,头也不回的拉着自己秘书官的手,堂而皇之的横穿了整个议会大厅,结果一边深刻的体会着狐狸的言传身教有多么可怕,一边对周围的眼神感到非常有趣的迪亚哥,就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被这么拉出去了。

几千年前的古人说过: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所以,啊,食物真是个好东西。


·之中 苹果


看到迪亚哥买回来的饭后水果就皱着眉头的阿斯兰,一本正经的说他讨厌苹果的理由是因为每次吃起来都要削皮,于是从那天起,迪亚哥就每天一个的把那盘苹果削好了,切成块,然后再端给阿斯兰,完全没提过“你可以连皮吃”那档子事儿。

所以其实那天出那种事,有一半算是阿斯兰的责任——事后迪亚哥就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么想完之后,却又反手给自己的脑袋来了一巴掌——为了自己居然也这么懦弱起来的缘故。

那天的苹果是一盘苹果里面唯一一只半青的,从左边中间下来的一半都是青翠的好看的颜色,上面却红的火烧云一般,结果在他觉得很漂亮下不了手的时候,抱着抱枕蜷在沙发那一头的阿斯兰就扭来扭去的靠过来,然后皱着眉头问道:“这种青苹果能不能吃啊?”于是他一气之下就狠狠的削了第一刀下去,但是这时候阿斯兰那家伙却又“啊”了一声埋怨他,说是这么好看你怎么下得了手,所以……他就气死了。

气死归气死,对着这个蓝脑袋的迷糊蛋无辜的眼神,你苹果还是要照削的——所以迪亚哥就一边咬牙切齿又自欺欺人的在心里安慰自己说“反正这家伙不是心疼苹果好看么,那我就削给你看,让你心疼死”,一边无视旁边投来的谴责目光,恶狠狠的削着苹果,结果就是因为力气实在是太恶狠狠了,所以手机的蜂鸣声猛地吱哩哇啦的大唱起来的时候,他那在自己一惊之下落得和苹果一个下场的可怜手指头,就让他疼得猛然惨叫了一声。

“迪亚哥?不要紧吧?”

听到迪亚哥惨叫就抬头看过来的阿斯兰,本来已经把手机抓到手里了,现在却又慌慌张张的扔回茶几上,然后在那个金属块发出的砰声巨响声里扑到了迪亚哥个身边,而那一瞬间,迪亚哥确实是觉得那个飞扑的动作让他想起这个蓝脑袋的迷糊蛋当年的红衣英姿来了,所以怔忡之下就没防备的被对方把苹果刀子一并夺了去,然后把自己那根英勇受伤的手指头含进了嘴里。

说起来可能会被打吧?但是那一瞬间,已经被那个包围着自己手指的柔软嘴唇弄得大脑发晕的迪亚哥,想起的居然是自己去世多年的母亲。他隐约记得小时候自己割破了手指,把那个伤口就像旗帜似的举着,号啕大哭着扑进母亲怀里的时候,带着爱怜的表情把他抱起来的母亲,就是这样把自己受伤的手指头含进嘴里好帮他止血的,所以他盯着那个伏在他膝前的苍蓝色脑袋,那句“这样不卫生也没作用你还是给我一个OK绷吧”就愣是又被哽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我说……那个电话,你不接吗?”

所以作为替代,他就改说了别的话。他知道阿斯兰的手机只用了两种铃声,一种是普通呼入用,另一种是某个黑光闪闪的家伙专用,而现在响起的铃声,就是当时把睡得半傻的他吓得半死那一个,所以他就这么说了。

而听到他那么说的阿斯兰,虽然在用仍旧含着他的手指的姿态抬起眼睛瞄了他一眼之后,就放开了他的手指,但是看到自己的嘴唇离开之后他的手指上的伤口又马上渗出血来,原本要站起来的姿态就顿住了。结果看着那颗苍蓝色的脑袋顿了一顿却又俯了下来,然后自己伤口上刚凝成的血珠就被薄红色的柔软舌尖舔去了的迪亚哥,至少在那一刹那,确实感到自己的脑浆成了活火山了。

“我去给你拿OK绷。”

应该是确实察觉到他的僵硬了,所以这一次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如梦初醒,但是要说接下来的行动是有预谋或是本能反应迪亚哥都愿意认了,因为当他用ZAFT基础教程里面最基础的自我防卫技巧把这个昔日总是在格斗场上把他和伊扎克摔出去的前红衣绊倒在自己怀里的时候,这些事情就都不重要了。

所以人类,果然是感情动物——对着阿斯兰微微润泽的嘴唇吻下去的时候,迪亚哥脑子里全是这个念头。

于是那只银白色的金属手机就歪歪扭扭的躺在茶几上,整整响了一分钟,而等到它停下来的时候,迪亚哥感到怀里的人在一瞬间僵硬了身体,但是接下来,放在自己背上突然抓紧的手指没有离开,却渐渐放松的时候,他就确确实实的,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猛然一松。


·之下 晚餐


阿斯兰在睡觉的时候会变成蝙蝠的亲戚,所以卧室里面,厚重的窗帘总是拉的紧紧地,就算外面已经到了正午的光度,里面也仍旧是暗淡无光,也所以,那个在迪亚哥听来实在是十分诡异的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前半夜的时候,阿斯兰就像只恋暖的猫似的,忘了现在的气温,在他怀里腻着睡得天昏地暗,而迪亚哥虽然当时想着阿斯兰跟起某个冬天怕冷夏天怕热的家伙完全不一样,但是却并没有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任何不妥的感觉,所以对于这样的自己,他的确是有些自鸣得意,而这种自鸣得意直接导致了他虽然半夜醒来发现自己正从床下仰视着了不起的议员大人脸朝下得趴在枕头上睡得就差没有流口水的迷糊睡相,却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一点被踹下床带来的愤怒感。

所以人类果然是都有其克星的,正如他总是克伊扎克,所以老天就派了阿斯兰来克他。

不不,或者说,应该是那只宇宙无敌老狐狸派了阿斯兰来克他才对——重新爬上床的他,在挨着阿斯兰再一次睡过去之前,是这么想着的,结果眼睛一闭紧,在醒来就是第二天了,而且非常不幸,让他醒来的又是电话的蜂鸣声。

其实在迪亚哥看来,这首曲子无论是曲调还是节奏都十分诡异,特别是在将醒未醒的时候听来,真是颇有惊心动魄的效果,不过要是抛弃对旋律和声什么的理性分析,拿它来配那只又黑又亮的黑狐狸,倒也确实算的上是相得益彰了,只是迪亚哥确信,阿斯兰本人选择这个音乐的时候必然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种相似性的,他觉得这就是阿斯兰最厉害的地方——不管是懵懂还是干脆就不懂,哪怕是只凭直觉无意识的做出了点什么事情来,却偏偏能够歪打正着地把对方戳个一针见血,结果最后却只能沦落到对着他懵懂的脸苦笑的境地去了。

以前的伊扎克是这样的,现在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只是不知道,那只黑狐狸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时候?

这么想着迪亚哥就半是邪恶的微笑起来,但是嘴角刚刚扯开,就忽然意识到既然他已经听这音乐听出了心得来,那么就表示这诡异的狐狸进行曲已经响了足够长的时间了,而他身边的这一位不管现在怎么迷糊,好歹也是前红衣+FAITH,没道理到现在还呼呼大睡完全察觉不到——就算昨晚自己确实是累着他了。

“阿斯兰?”叫的小心翼翼,却不能否认有那么一点心猿意马的味道在里面,他看着趴伏在枕头上的对方被留长的苍发凌乱遮掩着的修长脖颈上自己留下来的痕迹,顿了一顿,终于还是没有让自己的手去撩开对方覆盖在眼前的发丝,而是中途拐了弯,把那个冰冷的银色金属块拿到了自己的手中。

“您好!……是,我不是阿斯兰。实在抱歉,议员阁下他昨晚休息得很晚,现在还在睡着,您要我叫醒他吗?当然,如果不是很紧迫的话,有什么事情让我转达也可以。”

冷静沉着,言语得当,只是着冷静沉着言语得当里面究竟安着什么故意的坏心思,迪亚哥自己心里是一清二楚的,所以他听到那头为了电话里出现他的声音而微微惊愕了一下的男人,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一瞬间突然觉得背后的汗毛就跟猫尾巴上的毛似的,刷得一下全都乍了起来。

“不,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要叫醒他。那孩子最近也累坏了,让他好好休息。”

笑过之后,电话那头的男人这么说着,语气平淡,却藏不住柔软的味道,迪亚哥懊恼自己怎么无论如何就从这柔软的语气里面听不出一点刻意的成分来,结果这份隐隐作痛却让人忽视不得懊恼,在秒针向前跑步三格半之后,却生生的被捏成了惊吓——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跟他一起吃个晚饭,啊,那么今天晚上迪亚哥君你也一起来吧!”

目瞪。口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是说了什么来推搪,只是他迪亚哥不过是道行浅薄的区区小SP,怎么敌的过那只宇宙无敌黑狐狸,三言两语之后电话就从蝴蝶翅膀的形状重新被合上,还原成原本那银色的金属块。

“他说一起吃晚饭,你和我,一起过去。”

该庆幸自己还有力气说得这么镇定吧?用手使劲捏着那个金属疙瘩也不知是折磨它还是折磨自己,迪亚哥对着那个至今还是一动不动的做出“我在睡觉”姿态的人说着,但是看到那本来放在枕头上的修长手指突然收起来仅仅的攥住了那些柔软的织物,迪亚哥一瞬间却有了自己胸腔里的某个器官和那个可怜的枕头被置换了的感觉,所以不得不承认,那时候他去拨开那些乱发非要看到那双碧瞳的行动是含了类似柠檬苦瓜汁的味道在里面的,只是他千想万想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他虽然终于看到了阿斯兰的眼睛,但是却没能从里面看到任何一种他想象中的感情。

那双碧瞳里,现在装得满满的,全是让人不容错辨的恐惧,于是迪亚哥就被阿斯兰给吓住了。

后来他是郁闷过的,枉费他平日那些思维敏捷灵活变通了,怎么那时候就被阿斯兰给吓住,什么都想不清楚了呢?但是后来再郁闷也是白郁闷,谁叫他当时只是愣了三秒,就那么干脆利落的把那吓得连身子都在发抖的傻孩子给抱住了。

其实那个时候是真害怕的,阿斯兰是,他也是。阿斯兰究竟怕什么,他那时候一点儿都不知道,但是他怕的是这个害怕得浑身发抖的阿斯兰,因为人这种生物是很奇怪的,什么东西一旦出了自己预料的范围之外,或者说,出了那个自己的意识能够碰触到的范围之外,那么就一定会感到害怕,而迪亚哥自从认识阿斯兰以来,就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看到一个这样子的阿斯兰。

阿斯兰这孩子,把自己保护的太好了,所以要是有一天谁把那层外壳给打碎了,说不定他就会马上给冻死呢——这么跟迪亚哥说过的,是他们昔日的队长克鲁泽,而那个男人对人的看法,一向是精准到让迪亚哥佩服的,所以他直到如今还记得,而且还在看到这样的阿斯兰时想起来了,所以那一瞬间,连心里头为了那个打碎了壳的人是谁而一下子涌出来的刺痛他也顾不得了,只能紧紧地把阿斯兰抱着,生怕这个在看不见的雪里瑟瑟发抖的孩子会真地给冻死了。

他心疼。

我算是知道那个农夫和蛇的故事是怎么来的了——脸颊挨着阿斯兰那头细细润润的苍发,迪亚哥打从心眼里这么感叹了一次,然后便顿悟了,所以后来他拉着阿斯兰走进那个小宴会厅的时候,反倒笑的一脸开心,就算看见首座的黑狐狸左边坐着的是雷伊和伊扎克都没能让他脸上的笑意减了半分。

倒是阿斯兰,看到这个阵仗是怔了一下的,但是手被迪亚哥拉着,也没能顿住脚步,就乖乖的入了席,乖乖的开始吃饭,然后一边往嘴里塞着东西,一边恍恍惚惚的听着那边迪亚哥和吉尔伯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却不知道自己听了些什么,直到突然一阵盘子杯子砸到地上的尖锐声音刺的耳朵生痛,他才恍然的把头抬了起来,结果一下子,映入眼帘的就是迪亚哥手臂上涌出来的殷红颜色。


当然,行刺者的目标不是无名小卒迪亚哥•艾尔斯曼,而是PLANT议长吉尔伯特•杜兰达尔。雷伊和伊扎克那边儿挡着正在上菜的侍者,而阿斯兰就像灵魂出窍了似的傻着不动,所以察觉之后跳过去帮吉尔伯特挡了一刀的,居然是和吉尔伯特中间还隔着个阿斯兰的迪亚哥。

刀子从小臂一路划到手背,虽然伤口不深,可要说不疼不影响行动,那绝对是骗人的。迪亚哥心里知道要是再来一下他就死定了,但是就算阿斯兰岛这会儿还傻着,那边的雷伊和伊扎克可不是吃素的,几秒钟之后,那个冒充饭店侍者的刺客就被摁在地上了,还附带一阵不成声调的模糊嚎叫——冷着一张脸的雷伊干脆把那男人两手手腕和下颌的关节都卸了。

这种狠劲,不愧是克鲁泽队长的小孩呀——那一瞬间迪亚哥不负责任的这么想着,任由吉尔伯特用雪白的餐巾压住自己的伤口,脸色严厉的吩咐SP们赶紧拿医药箱过来,但是等他掉转了头,看向到现在居然还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的阿斯兰时,他却一下子为了自己的笨拙后悔了。

碧绿的瞳孔都快缩成一个小点了,苍蓝发的少年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刀叉,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于是迪亚哥在心里哀鸣了一声,暗暗感叹“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一把把你推过去让你受伤然后我来伤心呢”,但是在他感叹的时候,那边那只披着羊皮的银发狮子可忍不住了。

哐哐哐的走过去,然后是“啪”的一巴掌,结果看到阿斯兰脸上一下子泛起来的赤红巴掌印子,所有人都愣了。

雷伊和SP说到一半的话没了声音;吉尔伯特压住迪亚哥伤口的手无意识的用上了劲,于是疼得迪亚哥倒吸了一口凉气,而伊扎克没料到那一巴掌打的比自己想象中的重,于是本来就惨白的脸色俨然已经有了开始泛青的意思,倒是被给了一下的阿斯兰,似乎是终于被这一巴掌把魂给叫了回来,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就跟个没事儿的人似的,干脆利落的绕过伊扎克给迪亚哥包扎伤口去了。

于是伊扎克只好乖乖的走回去,听着雷伊续上刚才断掉的话头,吩咐SP迅速清场然后加强戒备,时不时心不在焉的补充几句,眼角却瞟着那边合作愉快的三个人。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又说不出来,只好焦躁的用眼光在房间里扫来扫去,最后把目光定在了地板上那把粘着迪亚哥鲜血的匕首上。

怎么会是匕首呢?——他这么想着,然后终于悟出了什么,开始用眼睛逐一扫过房间里的每个人,而等他的眼光扫到那个刚才被他和雷伊撞翻了手上的托盘,现在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地板的侍应生时,却正好看到对方从衣袖里抖出闪闪发光的掌心雷手枪。

刹那间呼吸都停了,知道这个距离扑过去阻止已经来不及,所以伊扎克只好大喊了一声“阿斯兰”,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转过头看到那近在咫尺的黑黝黝枪口的阿斯兰,这才刚刚跳起来挡在吉尔伯特的身前,却意外的被那个本该被他保护的议长大人抓住了手臂,然后就像跳华尔兹似的,拉着阿斯兰转了个半圈,用自己的身体把他藏了起来。

枪响。然后一声悲鸣。

声音是雷伊发出来的,所以那一瞬间伊扎克也顾不得那边向阿斯兰身上倒下去的吉尔伯特了,只能转过身把踉踉跄跄要跑过去的雷伊紧紧抱在怀里,而那一边呢,看着吉尔伯特摇晃了一下,然后撑不住向自己垮了下来的阿斯兰,生平头一次为了人的身体居然有这样的重量而诧异了,这么重的吉尔伯特的身体,他就算怎么用力也撑不住,最后只能对着他们就算逃到了太空里也躲不掉的地心引力低头,向着地板重重的跪了下去。

旁边的SP们一阵忙乱,于是真正来要命的刺客二号被拉扯下去,压在阿斯兰身上的吉尔伯特也被扶着翻过了身,但阿斯兰却不肯让别人再碰他,他把吉尔伯特半抱在怀里,一只手拼命的压在男人背后的伤口上,可是血还是从他的指缝里不停的渗出来,于是他低着头,连呼吸都乱得不成样子,一直藏着躲着的眼泪也再止不住,从眼眶里珠连成线的落了下来。

男人也不知道是说不出话,还是没什么要说的,只是抬起手指,颤巍巍的擦着阿斯兰脸上的眼泪,脸上居然还带着笑意,结果等到伊扎克搀着走路都在打滑的雷伊过去的时候,被浑身发抖的金发少年握住手掌的他已经气息凌乱起来,似乎是竭尽全力了,才终于说出了几句话。

“雷伊——那个人不在了的时候,如果不把你……不把你当成他的话,我怕是……会把自己和你都杀了。那个时候要是被你杀死就……可是,对不——”

声音到这里就断了,男人一阵急促的喘息,于是雷伊就在当年朝这男人开了枪之后第一次叫出口的那声“吉尔”里,把脸埋进了男人的胸口,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枯叶,而阿斯兰却与他相反,安静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抓住男人为他擦掉眼泪的那只手,然后深深地低下了头去。

一时间现场一片死寂,而在这死寂般的沉默中,终于有人忍耐到了极限,然后爆发了出来。

“KUSO! ”以一头银发姿容华丽而出名的ZAFT高阶参政武官伊扎克•玖尔,此刻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嚎叫着,脸上扭曲的表情简直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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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们到底要演八点档到什么时候?!只要学过幼校生理卫生课的都知道吧!那个位置就算被打中也顶多只是阑尾破裂而已,所以你们两个要是再挡着不让医生过去,我看他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于是坐在旁边凳子上的金发少年发出了一声叹息。

“又错了,伊扎克。那个不是生理卫生课,而是生物课呀……”


全文完


后记:其实49集正剧都为最后一集KUSO铺路才是真正的王道,这是GSEED教给我们的真理,所以,以上,完结了~~~~~~~~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站长兼录入苦力的舞:…………作者最大TT)



Thursday, November 10, 2022 21:51:04 PM Lydian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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