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作者:kikicry
破败的黄昏曾经只照我们两人
我在梦里被他亲吻,吻痕由眉心一直滋生指尖。
凌晨三点,我从病床上苏醒。
睁开眼睛的时候,墙壁上的挂钟恰巧指向十二点。
微微托起泛沉的头颅,发现仰望的顶面如同发灰溃烂蜕了皮的蛇的尸体,一直延伸崎岖漫上天际,构成陌生而又诡异的画面。
我在恍惚的错觉中,听见熟悉的旋律。
影子影子,
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为什么记不得你?
影子影子,
我把你落在了哪里?
后来想起的时候不禁哑然失笑,那是母亲在小时候常念给自己听的童谣。反复地念,反复的念,一遍一遍印在脑子里生根发芽,无论如何也拔不去。
凌晨四点,我的病床跟前突然被挤得水泄不通。
我看见金发少女用隐隐发颤的双手紧紧收住我的衣领,洁白修长的手指在柔软的衣料上蜷搓出参差不齐的皱折,严密得天衣无缝几乎让人窒息。我发现周围层层叠叠不愿散去的人群恰似苍白单调的天花板,用目不转睛的神色压向自己。
我相信自己敏锐直觉的天性,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请问……”我微笑得既得体又含蓄,一脸平静面向少女,“你是谁?”
即使承认自己的问话技巧并不高明,但却不曾料到淡淡一句就能令对方拥有如此骇人惊动的表情。
她的身体猛然间剧烈颤抖即使隔着被单依旧一览无余,清澈的眸子红了又红但最终没有哭泣。
“阿斯兰,我是卡嘉莉。”
我想她是个倔强的女孩,她说她叫卡嘉莉,她说我叫阿斯兰。
被她拥紧的手很暖,埋藏在缝隙中的指尖却疼痛得如锥刺心,抽离掌心细细揣摩,发现白皙修长的中指布满浅玫瑰色的细痕,毫无顾及地滋生好似伊甸园疯狂蔓延的藤。
我豁然明了。
他们说,某次事故使我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忘记了关于自己的过去。
周一,医生决定让我出院。
负责接我出院的是迪亚哥和尼高尔,传说中称为从前自己亲密无暇的并肩战友。
对于战友这个词汇,我的脑子里还没有形成完整的意义。所以在收拾行李过程中,无数次忍受迪亚哥精神萎靡打哈叹气的模样自己却仍旧可以面不改色礼貌依旧。
冷静是一种本能,同样烙在脑中留下深刻痕迹。
就在准备离开的那刻,房门在一阵刺耳声中踢开。
我呆在原地愣愣看着银发少年嚣张破门而入,摔开尼高尔的阻拦径直来到自己面前。
“阿斯兰·萨拉!!”
他气势汹汹喊出我的名字,模样像极了千年宿怨的仇敌。
他的银色齐发很美丽,合着苍蓝色的眼眸更是无懈可击,只可惜神色怒目言语粗鲁举止暴力思维莫名……后期形象不可恭维。
突如其来的复仇让人有些无措茫然,身后迪亚哥单手遮面,满头源源不断爆出黑线一脸头痛之极。
少年来到面前看似并不打算说话,仅仅这样站在我的跟前狠狠瞪我的脸,他的眼神桀骜而锋利,他的脸像结了霜的冰,倒影在晨光中摇曳一片清冽。
时间缓慢游移中,不大的地方空气如同水一般沉重,胸口抑郁到被死水缓缓淹没。
“阿斯兰……这是伊扎克,你从前最好的朋友。”迪亚哥适时插话打破沉闷,在“好”字上特地加重音节绕梁三尺可圈可点,可是捉弄的笑脸多少让人怀疑话中的真实性。
我下意识感到不对头想要反驳,抬眼又看看面前少年锐利的目光只怕真是无福消受。只好挺着那灼人的目光还是勉强笑得温文维持风度,“伊扎克君,请多多关照。”
不料对方目光的焦距在这句话后陡然剧缩,周身的温度骤然下降零点。
“你刚刚叫我什么?”沉着声音低低吼出一句。
双肩突然被缠上的十指牢牢克制,军服硬质布料与纯白色棉布猛然纠缠发出碎响,指尖透过布料在我身上寸寸加紧。
他的火发得莫名其妙,我向他赔笑结果更是糟糕。吃痛连连还是搞不懂对方思维方向,好在想来杀人应该不至于,非但采用如此愚蠢的方式,现场还有两个目击证人。
除非,
仇人,上辈子我们一定是仇人。
“我说‘伊扎克君,请多多关照。’”尽量平静微笑若无其是,稍后紧接着补充一句,
“我很痛。”
他低下头开始了长久地沉默,
肩上的力量并没有因此有下降的趋势,顺滑的发丝孩子气地遮盖眼帘,记忆中熟悉的姿势让人没来由的心悸,突然涌起碰触的冲动不可控制。
就在准备伸手的一刹那,他却沉脸松开紧抓的手,大步跨前狠狠将门甩得空前绝后。
“他知道你失忆,受了点刺激。” 迪亚哥笑容不变解释更显暧昧。
* * *
我庆幸没有在这次意外中丢掉家里的钥匙。
插入冰凉的孔间然后单向回拧,开门,进屋,一连串动作井然有序自然到理所当然。
空荡的房间整洁简单,不浪费任何多余的线条,血统纯正的简约主义。
拉开所有的落地窗,任凭肆虐的风翻卷起一大片朦胧轻纱……
一个月的空白,让屋子渐渐没有了人的气息。
站在窗边,用大号杯盛水一口一口灌下。
我在心里笑,说这里有我以前的记忆。
值得珍藏的回忆。
推开书房的门,刹那间闻到了陈年的萧条。走进若大的办公桌,单薄的身体深深陷入真皮坐椅,我闻到那个人的气息。
记忆里是谁总是挤在我的身边蜷住我的身体?滑过耳畔的发丝恶作剧般轻柔带着清冽的香气?
我背靠坐椅,在书房睡了整整一夜。
在恍惚不定的梦境中,想起那首童谣。
影子影子,
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为什么记不得你?
影子影子,
我把你落在了哪里?
我跟自己说,失忆没什么了不起。
周二,大家为我举办欢迎会,尽管并没有什么值得欣喜。
每个人的表情都兴高采烈,即使是那些是勉强戴上的面具。
我看见躲在所有人群中,银发少年自顾自瑕地坐着,不哭不笑不甚情愿地皱眉,纹丝不动格格不入的样子让你觉得很糟糕。
不自觉地站起身向他的方向走去,然后在众人屏气声中发现手里的白兰地奔流直下挥洒他冷俊的脸。
我看见他失神地抬起头望我的脸,一瞬间惊艳令人窒息,下一刻抓住我的领子开始爆走。
我说,抱歉我醉了。
我平静地笑,笑得忘乎所以,适时捕捉到他陡然挑起的冷峻眉峰却遗漏了那眼底一闪即失的微妙。
我发现自己喜欢他生气的样子,喜欢之极。
黄昏的时候在自己家里的沙发旁找到一副国际象棋,棋子凌乱摊在四处,是一盘没有结局的棋。
记忆里是谁在黄昏中赌气?张牙舞爪却永远盛气凌人?
不自觉地微笑,仿佛看到了溃烂而甜美的回忆。
我跟自己说,失忆没关系。
周三,卡嘉莉约我在餐厅。
她翻开菜谱熟门熟路为我介绍起各式菜肴,她说阿斯兰想吃什么?
我想了想有点为难,说我也不知道。
卡嘉莉沾上细微的笑,金色短发在空中飞舞时留下一串串灵动又漂亮的弧度。
我们在一起共进一顿愉快的午餐,她谈起我的过去手舞足蹈。
末了总会加上一句,阿斯兰还记得吗?
我含着小小愧疚心理一次一次令她失望,她的眸子暗了又暗说没关系。
她提到基拉和拉克丝,她说那是我从前最好的朋友。
我恍然大悟地点头,再次确信迪亚哥那天的话语不过是劣质无聊下的玩笑产物。
她说,总有一天你会想起。
我知道在记忆里丢掉了重要的人,却忘记将他丢到了哪里。
回家后,在壁橱镜子的另一面检阅自己的脸,仔细研究面部的每一丝轮廓每一根纤维。
处于敏感时段的脸庞有着少年独特的青涩和趋于青年的成熟。伸出手指想要抚摩镜中的自己,中指淡色细痕意外触目心惊,指尖触及镜面犹如曲蜒崎岖的毒蛇沿直滑下。
是谁曾经同我一起留下印记?转眼变成遥不可及的幻影?
我从黄昏到午夜好几个小时定定看着镜中人如痴如醉。
告诉自己那是我不变的样子,即使屏弃过去也应该永远不忘记。
我跟自己说,失忆真的不要紧。
周四,工作日程终于逐步走上正轨,然而和他在茶水间再次狭路相逢。
我在白色精致的瓷杯里放上三小勺原装咖啡豆,心底感叹美式泡法永远不及英式来得考究严谨。他在休息桌的对面看起报纸,逆光的背影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临走时我好心提醒,他从刚才起就已经在杯中至少放了五块方糖。
他连头也不从报纸中抬起,微微出现裂缝的杯子表明并不因我的善良而心存感激。
“你绝对没有可能忘记。”擦身而过的瞬间,放下报纸咬牙切齿说得肯定。
回首表情自然平静,“对不起,我听不懂你的言外之意。”
“闭嘴。”
我喜欢看他生气,发现这不能称之为恶意。
所以没有他的道谢我还是一样心安理得十分满意。
半夜从床头翻身醒来,察觉枕边有几丝银色的细线,月光下泛起闪烁的亮弧,像荡在黑暗风中无法停止的泪。
我眯缝着眼小心翼翼地捻起,靠近唇角闻到熟悉的香气。
甘醇,清冽,纯净……天然的味道不含人造的刻意。
我找不到我的影子,唤不回我的过去,
我跟自己说,失忆人生还是继续。
周五,世界下起了无法抑制的倾盆大雨,我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里。
午夜的门外有轻微动静。
然后伊扎克仿佛经历雨水洗礼来到我的面前,全身湿透程度简直可以鱼缸媲美色彩斑斓的金鱼。
他冲进屋的方式不是用踢而是用钥匙多少让我有意料之外。
“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我向他提问修养甚好,死也不愿相信从前自己会和他关系如此亲密。
他却对我笑得带丝痞气,手指指向自己,“我想要一块毛巾。”
本着人道主义崇高思想我转身进浴室去满足他合理正常的请求,在拿着毛巾出来的时候竟发现他理所当然大大咧咧地坐在我的位子上喝我的牛奶看我的报纸。
这个叫什么?对了,好心反被狗咬。
“你根本不可能忘记。”
我再次听到这句由他口中固执念起,狭长的眼里是无机质的光。
他说,你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总是骗我,延续至今。
我看那少年如同孩子般任性,翘起腿居高临下想看我生气的表情。
为什么我却无法生气?
我的脑子里多次出现过去的画面,恍若梦境不知所以。
我一直在反复反复地跟自己说没有记忆没有关系,人生还将保持继续,明天的太阳还是会蓬勃升起。
我发现他嘲弄的唇线微妙上扬,划出一道绝美的弧度。
我看见他银色的发丝在暮光中蔓延,由于地心引力下垂露出精致的耳廓,让人忍不住触摸。
指尖听从心灵意愿沿着优雅的弧度向上细细攀抚,我感到如同那色彩一样冰凉的温度,就像黑夜中卧倒在枕边的泪。
我闻到他发间身上清冽甘醇的气息,熟悉得无法忘记。
指尖轻微碰到脖颈的时候我听见他猛得抽了口气,下一刻重重咬上我的唇封住所有呼吸。
脊椎被压上墙壁生生作痛,他的吻技粗鲁野蛮绝不高明,激情有余技巧不足长驱直入节奏太快磕碰了两颗牙齿。我皱着眉头誓死反击,口与舌的激烈混战分不清是后来究竟是我咬他的痛还是他咬我的深。
松口的时候我们嘴角都弥漫红色腥气,他紧抓我的肩膀轻微喘气然后发出恍若呢喃的叹息,
“你怎么可能会忘记……”
我撇开头颅不去注意他的目光,欣赏落地明镜中的两具身体完美贴合无懈可击。
“就算是你化成灰烬也不许忘……”他的音色在黑夜中显得低靡,突然将我猛得拥进怀里,一字一顿,
“忘记我喜欢过你。”
在他的低音中我感到一阵莫名晕眩,颤栗的感官由脊椎一直漫到天际。
我惊叹月光笼罩下他头颅华丽的曲线又迷茫于泛在唇角若有若无的自嘲,醉倒在那片苍蓝静寂的海,却惟独漏掉他语句末梢隐隐发颤的宣告。
影子影子,
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为什么记不得你?
影子影子,
我把你落在了哪里?
我这才想起他是我的情人——保持至今。
和他的爱情轻率得仿佛一场游戏,棋逢对手,乐此不疲。
他不给我承诺,我不要他回应。
每一天每一天在一起,甜得连自己都发腻。
我想问我死了怎么办?他轻挑眉毛,浑身笼罩不详气息。
话还没问出口已经腹死胎中,我不甘心地再接再厉,“如果我失忆了怎么办?”
他促不及防得吻上我的唇,低声咒骂:“闭嘴。”
他的吻由眉心一直落到指尖,在我的中指留下深浅不一的齿痕。
他常常抱怨认识我是他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
我微笑回应,口是心非一脸平静,“彼此而已。”
我喜欢看他生气的表情,任何代价再所不惜。
我问过他是真心还是任性,他问过我是敷衍还是沉沦。
我们子夜中一同笑破风尘,任凭时间凋零学会默不作声。
我陡然间发现无法失忆,因为我发现终究甩不掉他的气息。
我曾一度以为已经把一切忘记,却猛然惊觉时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为我留下任何余地。
我拥上他的微颤脖颈映在镜中无奈地笑,笑我那个粗鲁任性又可爱的情人,笑他整日整夜都输掉的棋。
他将一切都早早预料,比我自己更了解自己。
在那一刻尘封的记忆再次被唤醒,简直比电影更显清晰。
他说得对,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我的指尖有他的印记。
完
PS:不要责备已经不知原著为何物的某只,贴文需要勇气,尤其是N久前烟尘堆积的旧文。(泪)
某人第一次看的文是AK,TV某话后开始迷SA,可真正用笔写下同人的只有YA。(汗,有谁还会相信我不是同人女……)看SEED人设就觉得两只有可能,TV播放时早已经化可能为现实……可真正形势一片大好从现在才开始。正应了那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还比一浪强。’
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就是要他们口是心非争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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