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
作者：shiya
有那么一刻地。Athrun就很想落泪。像暴风雨般地迅然而势不可挡。
而也确实地。他流泪了。淋漓尽致地。
男人从他身上半撑起身。凌乱的艳紫色长发散了他满怀。
“我还什么都没做吧。你哭什么。”
Athrun没有回答。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觉得是身体自发的行为主使。并非他的本意而为之。
就如同他已度过的泰半人生都并非按照自己的本意一路行来一样。
所以他只是抿紧了唇。淡淡地回一句。
“……没什么。大概是空气太干燥吧。”
示意对方继续。
男人用即使铜墙铁壁也能悉数穿透的深邃目光审视着Athrun。半晌。翻坐到一边。从枕下探出一支烟来。点燃。
顿时。烟雾云卷缭绕。
“算了。我可没兴趣对一个哭得淅沥哗啦的小鬼上下其手。”
知道骗不过他。Athrun睁了眼。直瞪瞪地望着天花板。什么都没有的云集着层片黑暗的天花板。他轻轻开口。问。
“……你……厌倦我了吗。”
“……算不上吧。……是应该。结束了。这种关系。”
男人狠狠地吸了口烟。吐出烟圈的同时。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Athrun。你所想要的东西不可能从我这里重新得到。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亲情。友情。爱情。我都没有办法给你。因为我。本就不相信这些。”
明显是给予Athrun的犀利说辞。又似是自语。带着断然地肯定。却依稀辨出其中的动摇。
没有承认亦不否认。顺着他的话。Athrun说道。
“所以。你才可以永远地存活下去。作为一名强者？”
“……强者……永远都是孤独地。正因为能独自忍受一切。才能统帅群雄。”
“就像……我的父亲那样吗。”
男人斜过眼。看一眼面无表情的Athrun。
“……对。就像你的父亲。”
Athrun已经记不得父亲的长相了。
他似乎只是作为一个专有名词。深嵌在他脑内。搭配上一张模棱两可的脸孔。异样地不真实。
所谓的强者。孑然傲立于世界乃至银河的最高点。死后。却依旧是灰尘一堆。虚渺于眼际。模糊于心底。甚至无人缅怀。只因原本。他们就没有可以吊唁自身的并肩之人。
缓缓从床上坐起。捞过丢掷在地的衣物。一件件地机械地往身上套。
着装完毕后。Athrun立在角落的穿衣镜前。抬手轻抚最后才别上的银制徽章。在昏暗中熠熠耀眼。尽是血色的光。
到底有多少人。匍匐在那些强者脚下。为他们开辟出延伸至顶的道路。
而在那些人当中。又有多少。是倾尽全生却终未得报的伤心之人。
他能记住他们的名吗。他能回想起他们的面容吗。
那些为他而生。因他而死的人们。是否有一天。也会像父亲一般。于他。只留下个空然的影。
而他。是否最终也会成为父亲的翻版。徒留一个虚名印刻在下一代的心中。
手猛地用力。攥紧了徽章。尖锐的金属棱角刺痛手掌。斑斑血迹。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力图表述自己的真意。
“……Gill……我……并不想成为强者。……我只是想。有一天。当我死去的时候。至少……能有一个人。会为我悲伤。为我落泪……”
就好像他。会为了Kira。为了Yzak。为了Haine。为了Shinn。……落泪一样。
其实。Athrun早就知道的。那样睥睨常世的父亲曾经是那样地渴望过自己的回归。
而自己会平白依赖于眼前之人。大概是从他身上窥见了父亲的影子。在潜意识里藏了负疚报偿之心。
……是该结束了。这种郁然自弃的消极。
他想要的东西永远不可能从他人那里获得。
那是一种于自心的。请托。
现在的他。至少还能够流泪。这是否也证明了他还是个人。并非钢铸铁造的。有灵魂。有情感的。人。
“的确。像是你会有的想法。”
男人笑笑。弹落满地的灰。飞扬。
“所以。我们才没办法成为同道之人。”
没有答话。Athrun径自走向门口。金属门滑开的一刹那。他略微侧过头。
“Rei的葬礼。……你会去参加的吧。”
借助门廊的亮光。Athrun清晰地看见男人夹烟地的手指陡地瑟缩。以及。不住轻跳的眼睑。
这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以接近刀枪不入之势泰然处之的男人。在这不过短短的数秒时间内。于不经意当中。将内心的所有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Athrun微瞌着眼。听见门在身后碰地一声再度合上。良久地。无法挪动脚步。
“我们是同道之人啊。Gill。……虽然你。总是不肯承认。”
他喃喃低语。
这世上。有那么些人。深陷在内心的暗沉当中。不曾知晓自己真正想要。
直到。已经。失去了。
失去了。或许。就再没有。下一次的机会。
一如我……一如……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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