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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ilent Farewell
作者:灰基

AU背景
情节展开的起始点:Gundam SEED-D初期Athrun回归ZAFT
番外:Moments


0

“时年37岁的Yzak Jule于私宅悄然去世,成为当年PLANT政界最重要的事件之一。其时,他方才完成对北非的合作访问,回到祖国。医学鉴定显示,Jule在如此年轻的时候猝然死去,最可能的原因是长时间过度劳累导致的心脏骤停。与他交往最密切的幕僚Dearka Elsman最先发现他的死亡,十年后的今天,Elsman依然拒绝透露更多细节。我们不得不遗憾地承认,对于这位PLANT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防部长一生中的最后时光,我们的了解非常有限,正如我们对他的个人生活几乎一无所知。

“我们只能这样描述他:坚定,严厉,冷峻,甚至有点过于缺乏感情。他身为高官之子,在‘血色情人节’后毅然从军,亲身经历两次大战,战后转向政坛,披荆斩棘,终于在34岁时实现愿望。他在和平年代赴任国防部长,却始终坚持PLANT必须保持先进的军事力量,他对于以武力维护和平的信仰,似乎根源于他亲身参与的两次大战。

“根据数位幕僚的描述,他以工作为生活的唯一内容,在他的母亲、前任议员Ezalia Jule因病去世后更是如此。组建家庭似乎并不在他的日程上。如果回顾他刚上任时的娱乐新闻,我们可以看到,诸多名门之女倾心于这位年轻(且英俊)的才子,然而他似乎不为所动。一度有传言称,Jule的某位旧时战友透露,他与一战时期的议长Patrick Zala之子Athrun Zala关系十分亲密。Jule与Zala同时参军,同时上战场,甚至同在一支作战小队。根据秘书的说法,Jule的办公桌上常年放置着一张从军校毕业时的七人合照,其中就有Zala。Jule以共同出生入死的战友为亲密伴侣,似乎是完全有可能的。

“然而,关于Athrun Zala,我们对他的了解更少,只有屈指可数的照片与非常有限的开放档案。根据档案,我们知道他早已战死,但不清楚他战死于何时何地。出于某种我们不能确定的原因,关于他的一些事实被刻意抹去了,而他的心路历程对我们而言更是一个谜。Jule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提起Zala,身为二人战友的Dearka Elsman亦然。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也许永远得不到答案。”

1

他知道那台暗红色机体的通讯信号消失的坐标,这就足够了。他要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Athrun——其实也只有他能做到。坐标离他不远,而且,方圆几公里内只有他的机体可以凭借所剩无几的燃料动起来,其他的若不是支离破碎,便是因能量枯竭而暗灭。他必须以所能允许的最快速度前往。

两分钟前他收到Minerva的通讯,Minerva无大碍,现在向着他的方向赶来——总算有一件好事。这是一场以寡敌众的惨胜,虽然摆脱了围攻,但他们现在没有能继续上阵的机体,如果短时间内再度遭遇危险,将会非常被动。最严重的是,Athrun消失了。

通讯频道静默着,那几个年轻的红衣大概被打得够呛,但机体的信号都还在。唯独Athrun,没有一点讯息。

太安静了,他想。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不行。保持冷静。但是没有用,他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发颤。现在他能看到一些机体残骸,集合成视野中心的一小块,隐约辨出脏兮兮的灰绿色。离那个坐标很接近了。

他在残骸中小心地穿行。视野里,从中心向边缘,他所熟悉的暗红色块占据了越来越多的面积。

从局部看,机体似乎状况尚可。他稍稍松了口气。再穿过最后几块较大的残骸,就能看到机体全貌。他加快了速度。

视野再无遮挡,扭曲变形的驾驶舱展现在眼前。

2

他可以坦坦荡荡地发誓,他不是来吵架的,至少在Athrun为他打开房门的前一刻,他一点都不想吵架。

为Nicol扫墓之后,他们没有再见面。后来他得知Athrun真的回来了,就在Minerva上,他差点就要当着Dearka的面笑出声来——还好及时忍住,不然足够Dearka嘲笑他一年半载。Athrun穿回红衣,比他自己穿上白衣更让他高兴,虽然出于某种微妙的心态,他不愿承认这一点。

Athrun解开了红衣的风纪扣,露出一段苍白的颈。更准确地说,他整个人都是苍白的,毫无血色。Athrun看着门外的他,微微点头便转身走回房间,沉默地陷进角落的椅子里,由他自己进来。

他进门后没有再靠近房间另一端的人。说他是矜持也好,尴尬也罢——他在等一句真正的问候。可是Athrun却如浑然不觉,兀自沉思,身体姿态紧绷着。

“这里的布置比Voltaire上宽敞一些。”

他环视房间,挤出一句。Athrun毫无反应。

这样的淡漠刺痛了他。他们很久没有联系——上次被议长派去见他,毕竟还有Dearka在场,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真正独处。他本没有期待Athrun会多么热情——这毕竟不是休假,他的身份是来增援的友军,Minerva也不是适合叙旧的场所。但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他短暂地权衡了冷场的尴尬与激怒Athrun的风险,决定以后者代替前者。

“Freedom又出现了,是吗?”

这下Athrun终于有了点反应,抬起头来望向他。“你也听说了吗?”

“我想不知道都难。”他冷哼一声,“看看你自己。你这是什么反应?难道Freedom露面一次,你就要叛逃一次?”

他的计划有了效果。Athrun的眼睛瞬间燃了一下,炯炯地锁住他,仿佛下一秒就要飞速起身把他掀翻在地上,小刀抵住他的颈,就像近身格斗训练时那样。

可是这一瞬间如此短暂。Athrun低下头,不再看他,也不愿与他争辩。

“你在想什么?”

他这是明知故问,带着明显的火气。这家伙还能在想什么?当年叛逃ZAFT时在想什么,现在依然在想什么。他太清楚了。重点不在于问句本身,而在于他的语气。如果Athrun还有点待人接物的技能,就应该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可惜Athrun似乎打定主意要保持既聋且哑。

他威胁般地走近几步。“不要装作我不存在。回答我。”

永远是这样,他不无懊丧地想。本来想要平静地谈谈,却只能以吵架收场。又一次。

3

机械师花了不少时间才把驾驶舱割出一条缝。助理机械师们一人拉着一条边,准备把金属板掀开。留在地面上,离他最近的助理机械师拦住了想要上前帮忙的他。

“抱歉,Jule队长,请您留在这里。”

年轻的助理机械师谨慎地看着他。他明白这种目光的含义。驾驶舱变形程度如此之大,机师的境况如何,不言而喻。

他回来之后一直在这里,焦急,疲惫,无计可施。面目狰狞的金属匣子锁住了他珍爱的人,缓慢的援救进程消磨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与耐心。他不愿再承受这个,但是又没有不配合的理由。

他想到童年时读过的书里绝望的情人形象,泪盈满眶,双手合十。他第一次懂得这样的心情。

金属板终于被掀开。他听到倒吸冷气的声音。这让他再也顾不得配合,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助理机械师,冲上前去。

4

这些年Athrun失去了用语言表达自我的能力。这几乎让他怀疑,记忆中那个谈笑自如的少年Athrun是不是自己的幻觉。“Yzak不要生气。”Athrun从容地把散落在地上的棋子捡起来,“我们再来一次。但是我不会让你一步棋的。”

现在Athrun长久地沉默着。你不说,是吗?他几乎恶狠狠地想。如果揍你能让你开口,我会揍你的。

他的指甲深嵌进掌心。Athrun仿佛终于感知到气氛的变化,站起身来面对他。

“不只是因为Freedom。我父亲的极端支持者已经开始行动。”

“那也并不是你应该冲上前去负责的事。”他稍稍放松了拳头。“你不是政客,是军人,你的位置在这里。”

“既然是我父亲推动了仇恨,那我就没有借口对此视而不见……”

“那又怎样?”如果是在脾气更暴躁的两年前,他大概已经揪着Athrun的衣领把他拍在墙上了,“你为什么总觉得仇恨有问题?你难道忘了血色情人节是谁发动的?你和你父亲失去了你母亲,还有更多人失去了他们最爱的人。地球上那些罪人既然做得出这样的事,就该明白他们会被仇恨。仇恨是他们应得的。全世界都没人恨他们?想得美。”

“以仇恨换回仇恨,永无止境,到最后谁都不会是真正的赢家!”

又来了,又来了。他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谁更强,谁能熬到最后,就是赢家。就这么简单。”

“以怎样的代价?多少条生命才够付这代价?”

这下他真的生气了。Athrun这幅凝重模样,好像在做外交演讲。他最不爱听这些话,尤其是从Athrun口中说出时,他感到由衷的厌恶。从小到大他读过的所有历史书都在嘲笑这些话。他向往着品尝的那对唇应该要微笑,应该要以平静轻快的调子吐出聪慧温柔的话语,就像他们初次相识时那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那也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你,我,我们都是代价!但如果不付出这代价,PLANT根本没有未来可言!”

“不,你不理解……”

Athrun摇头,向他靠近一步,似乎在请他听完这虚伪的外交辞令。他偏不。

“我理解!我只是不认同!”他几乎是在大吼,“如果他们那套鬼话有用,这世界早就太平了,哪还轮得到他们来趾高气昂指手划脚?你这自以为是的混蛋,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在痛苦吗?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好战分子吗?你以为我愿意看着朋友一个个死去?Nicol死的时候我难道很开心吗?我现在就清楚明白告诉你,如果我死在战场上,这就是我的命,我不会有一点怨言,因为我要是不上战场,不去尽力保护,核弹就会掉在PLANT,现在就掉,一切都玩完!你到底是不是蠢,竟然宁愿相信会有不痛不痒的和平,宁愿相信敌人会良心发现,也不愿相信我!我才是为了我们的家园和你同生共死过的人!”

Athrun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有这样的爆发,神情柔和下来,甚至看上去有点不知所措。

“对不起,Yzak,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总是这样,总是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又那么天真,好像凭你自己就可以改变什么一样。你确实很强,但你改变不了人的恶劣,你就算把自己钉在十字架上,你也改变不了!”

“Yzak……”

“别打断我!”积压的愤怒与心痛冲破闸门,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声调,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气势汹汹,这么恶声恶气,但他就是控制不住,“事情可以很简单!我告诉你,Athrun Zala,你最大的弱点就是你那该死的良心!你下不了手是吧?那让我来。如果砍下那艘船和那架天杀的Freedom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你的痛苦,我会去做的,我真的会去做!那群混蛋,我把你视如珍宝,他们却把你当枪使,我不能忍受你这样对待你自己,就算回来你把我一枪毙了,我都会去做!”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Athrun眼中的震惊让他僵硬在原地。该死。长久以来苦心掩盖的一切,纵然屡次失去冷静也都不曾暴露的一切,现在再也藏不住了。

他的思维从来是爽快笔直,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一条线,唯独这件事他掩藏了数年之久。如果这个不懂自我珍惜的傻瓜不是这样三番五次挑战他的底线,他相信自己还可以把它藏得更久一点。然而现在,他完了。

他感到深深的,深深的气馁。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告白,时间地点场合都不对,语气与内容都在塑造惊吓,Dearka大概能笑他一辈子。

事已至此,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就算以后只能尴尬地形同陌路,现在,他要一个吻。

他做好了被揍的心理准备,然而Athrun只是用力推开了他。他惊讶于自己竟然能冷静地站在原地,甚至比他进房间之前更冷静。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盯住他,亮得惊人,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愤怒。但是不管怎样,他都该离开了。

他按照理智的指引转身走向房门。三步之后,他听到背后的人轻声唤他的名字。他停步,再次听到他的名字。

Yzak,Yzak。尾调轻轻扬起,最后一个音半含在唇间。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听上去可以像一首含泪的歌谣。

5

Athrun身上残留的伤痕他都记得,因为他吻过每一道浅褐色的印记。Athrun最在意他脸上从额头爬过眉间,倾斜着贯穿了右脸的那道伤。尽管他已经把疤痕去除得干净,Athrun却记得清清楚楚,用手指在他现已光洁的脸上划出那道轨迹。

“那时你流了很多血。”声音轻到仿佛自语。“你的脸上全是血,很可怕。”

现在轮到他来承受这种画面了。

他跪在那具已无生命迹象的身体边上。军医早已带着急救设备赶来,现在在做最后的努力,但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徒劳。头盔已被取下,放在一边,之前他从金属板掀开的地方看进去的时候,面罩上凝固的血迹几乎让他看不见Athrun的脸。

最终,一切动作平息了。所有人静默着等待军医的宣判。

他一直跪在那里,听不见周围的人声,也不在意。他抚爱过的深蓝色发丝,现在是一团粘连的、混沌暧昧的暗紫色。该好好洗干净,他想。不能让Athrun以这种模样走。

6

身体的亲密关系——如果按照普遍的理解,给这种关系划分阶段的话,那么他们就是一下子走完了所有阶段。就在这里,Minerva上,Athrun的房间。

不可置信,不是吗?他颇有些做梦般的感受。他想Athrun应该也是如此。

从浴室传来溪流般的水声。他的白衣压在Athrun的红衣上,连同其他碍事的衣物,都纷乱地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因为谁的动作,枕头和毯子在床的边缘摇摇欲坠。他一把捞回来,铺好枕头,摊开毯子,把这张单人床尽可能弄得舒适一些。

他在床上坐了片刻,最终还是起身,捡起白衣披上,坐到椅子里。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本想要一个吻,Athrun却如此慷慨。他渴望却不敢去想象的全部,都一下子被交付在他的掌心。他有点莫名的心虚,仿佛自己刚刚偷走了什么。

他从地上捡起红衣,抱进怀里。这套衣服自己穿脱了无数次,为Athrun脱下的时候,却手抖到近乎笨拙。Athrun反而镇静且灵巧,仿佛所有动作都已在心里预演过。这家伙是在什么时候做的决定?是走近他,从背后抱住他的那一刻?还是在把他转过来,面对他,献上那个绵长的热吻的时候?甚至可能更早,早在他给出的那个带着绝望意味的轻吻?

他输给了Athrun,正如之前无数次的MS模拟战,小刀战训练,国际象棋,军校宿舍里孩子气的枕头战。但这次输给Athrun,他一点都不来气。他的嘴角甚至勾出一个微笑。因为之后,肌肤相贴的时候,他又赢回来了。

浴巾和水汽裹着Athrun走出来。看到他披着白衣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Athrun忍不住笑。他尽可能凶地瞪回去,虽然他知道现在他看上去不会比一个十岁小孩更凶。

“过来,好吗?”

Athrun脱下浴巾躺回床上,大半个身体钻进毯子里,面向他伸出一条手臂,摊开掌心。

“我该走了。”

“别离开我。”

刚被吹干的发丝垂落下来,稍稍挡住眼睛,让Athrun的眼波显得温柔又脆弱。向他伸出的手向上抬了一下,靠他更近。“至少现在别离开我。”

“你可能需要独处的时间来考虑刚才的事……”

Athrun微微一怔,收回手臂,不再笑了,眼角与嘴角都一丝不苟地收敛着。他明白这是Athrun最认真的表情。

“我并不是因为感谢你才那样做。”

“我不想乘虚而入。”

“你没有。”Athrun闭上眼,手掌扶额,一下子又回到他们吵架时的常态。“对,我今天确实情绪不稳定,但我没有疯。我向你保证我很清醒,和你一样清醒。Yzak,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和我对着干?”

Athrun扭过头去。这是真的生气了,他想。他望着那丛夜空般的发丝,叹了口气,脱下白衣坐到床边上。

“那么请你为我腾出一点位置,Zala公子。”

7

Minerva上的香波是柠檬香型,沐浴露调出了温暖干燥的薰衣草香。他的鼻尖靠在Athrun的锁骨,放纵自己沉醉于此。轻柔浅淡的香气,肌肤的温度与触感,情热之时留下的齿印。妙不可言,这个美丽的造物。

早该如此,他想。他几乎不能原谅自己拖延了这么多年。他们总是不能像普通朋友一样好好相处,也许就是因为“朋友”的内涵不足以承载彼此碰撞出的情感。

Athrun的下颌轻抵着他的头顶,因沐浴过而温热的手掌抚在他的后背。他们保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Athrun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水汽氤氲的绵软语调说话,他的心激烈地颤了一下。单是听着这样的声音,他就觉得自己身在梦里。可是,真会有如此逼真,如此甜美的梦,降临于他?

“太久了……我都记不清。”

他迟疑的声音闷在Athrun的颈间。Athrun轻笑,在他听来有些遥远。

“那就努力回忆一下。”

“你就那么想知道?”

“真的很想知道。”

他也就真的开始回忆起来。只是现在躺在Athrun身边回顾往事,所有事都自动过了一遍柔化滤镜,说不清究竟在哪一刻发生了决定性的改变。

Ezalia带他去参加Zala家的晚宴,他第一次与Athrun见面。那时Athrun刚回PLANT,已经在拔高,清瘦,一身精心剪裁的白衬衫黑礼服。Athrun向他点头问好,笑容稍稍拘谨但温暖亲切。他觉得那双祖母绿色的含笑的眼睛很美,甚至比Ezalia的眼睛更美。

晚宴只请了几家人,他们是全场仅有的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餐桌上Athrun悄悄凑近他。你喜欢做机器人吗?楼上我的房间里有工具和零件。

机器人我不太懂。我更喜欢读书。历史书,博物志之类的。

Athrun坐直,思考了一会儿,复又凑近他。我没有很多书,我是说,除了机械类的参考书。但是我有一副国际象棋。你喜欢吗?

他们躲在楼上玩了半个晚上的国际象棋,直到楼下家长们互相道别。就是在那晚,Athrun领教到他暴躁不服输的脾气。回家后他迟迟不睡,在家里的大书柜中找机械书籍,直到Ezalia叉着腰赶他上床睡觉。

军校里Nicol总是和Athrun粘在一起。Nicol永远一副天真又软绵绵的样子,他一度怀疑这家伙是否真的能上战场,弹钢琴的双手是否真的能开枪,虽然后来事实证明他多虑了。Athrun在Nicol面前永远富于耐心,仿佛一点脾气都没有,这让他几乎有些嫉妒。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和Athrun凑到一起,总会有各种吵架的由头出现。一开始Nicol还试着劝,后来也和Dearka一样不管了,只当他们两个不存在。Athrun常在争吵的最后气到扶额,转身走开,不想再搭理他。可是过不了几天就又会吵起来。

现在他心思清明多了。当年和他吵架时的Athrun,会为了一些细节和他相争不下,会有鲜明的情绪与表情。血色情人节之后的Athrun拥有一个礼貌优雅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完美外壳,却在面对他的时候,被他的直接、倔强、急躁硬生生敲碎,露出不设防的血肉之躯。

这终究是独属于他的待遇,他想。

然后呢?然后Nicol走了,以极端惨烈的方式。Athrun陷入狂乱,孤注一掷,以为自己解决了Strike,身心俱疲。夕阳下他们分别,他说,没有成为我的下属之前,不准死。

——那一刻你听懂了多少?我该怎么说才能让你明白,我对你最大的心愿,是你能学会珍惜你自己?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Athrun还在等他回答。

他稍许犹豫,最终挑选了一个常在夜深时从回忆中浮现的时刻。

“你母亲的葬礼。”

话音刚落,他立刻觉察到Athrun的呼吸不再平稳。他的掌下,那颗心陡然加速跳动。

“那天我一直盯着你,你太悲伤,没有注意到我。回去后我无法入睡,眼前全是你面如死灰的样子。我想要抱着你,告诉你我会帮你的。可是那一夜过去,我都没有下定决心去找你。后来你就变了很多,再也回不到我刚认识你时的模样。我后悔的是,如果我当时真的那样做了,会不会让你后来少一些痛苦。我不是在自以为是,说得好像我能抚平你的伤痕。没有人能代替你的母亲,伤痕一直会在,但是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痛苦。一个人与两个人,毕竟会有些不一样。”

Athrun安静地听他说。拥抱的姿势让Athrun看不到他的表情。这很好,他想。不然他可能会说不下去。

“我潜意识里一直害怕被你拒绝。当时是这样,后来也是。我明明那么在意你,却害怕被你发现,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不会被你拒绝。你就把这当成是我的骄傲在作祟吧。”

“那你现在应该能明白,我不会拒绝你。”

轮到他的心脏狂跳。他被这句话推到了无可逃遁的境地。为了他们各自的内心平静——他必须要把话说清楚。

“听好了,我只说这一遍。我一直爱你,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便爱你。如果你只是出于感谢,歉疚,同情,或者别的什么稀奇古怪的圣人念头才这样对待我,那么我不需要你这样,我会自觉和你保持距离。如果你真的愿意接受我,那么我会尽我所能陪伴你,保护你,为你分担重负。你不必立刻回答我,但我希望当你回答我时,那是你最终的回答。”

静默中,他一度只听得到自己一下一下爆裂般的心跳。最终,一个清澈透明的声音顺着他的银色发丝滑下来,拯救了他的心脏。

“我愿意。”

8

他被派去增援Minerva的次数似乎太多了些。他对此没有不满,当然,他怎么会对此不满呢?他是再合格不过的军人,就算已是穿白衣的队长,哪里需要他,他便会去哪里。至于见到Athrun,那是因为他称职尽责而给予他的奖赏。

话虽如此,他的理智依然能隐约感觉到,这是议长的授意。议长似乎知道得太多了——他本能地产生一丝警惕。但是没关系,如果是为了让Athrun长久地留下来,他愿意暂时和议长站在同一立场。

然而,事实上,他们能见面的时间还是寥寥无几。

他在去往Athrun房间的走道上迎面撞见那个黑头发红眼睛的红衣。Athrun提到Shinn Asuka的时候,神情中总会带着怜爱与怅然。这让他好奇,他之前不曾见到Athrun这样的神情。他猜想如果Athrun有个心地善良却叛逆的幼弟,大概便会以这样的态度去对待。

Athrun现在什么都愿意和他说,他对此很满意。然而这位Shinn Asuka却仿佛不太乐意看见他出现在Minerva。Shinn稍皱起眉,这个细节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Zala前辈在他的房间。”

没有行礼,也没有其他更多的话语,低着头的Shinn飞快地与他擦肩而过。

他站在Athrun身后,用指尖缠绕一圈深蓝色的发丝,复又放开,重复着这简单的游戏。

“你有心事。”原本背对他坐着的Athrun收起桌上的电脑,向他侧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的那位孩子气的崇拜者似乎不太欢迎我。”

Athrun短暂地困惑了几秒,给了他一个微笑。“Shinn最近状态不好。大概被什么事刺激到了,又在想念死去的家人。”

“他对我一直都是那个态度,和最近的状态无关。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未免太感情用事,以后也许会惹出祸事。”

Athrun突然转回身去背对他。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心里清楚这句话刺痛了Athrun。双手搭上Athrun的肩,他轻声道歉。

“你不必道歉,你从来都是对的。”Athrun低下头去,轻声道,“感情用事的是我,错的是我。Nicol是被我害的,我无法原谅自己。”

“Nicol救你,不是为了让你自责。”

“但我不能否认,他的死亡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只要我当时清醒一点。”Athrun静默片刻,突然变得激动,微微侧过来盯着他的眼睛,“我最近才明白,我是个怪物……力量在我手中变成了祸害。我迟迟找不到方向,根本原因在我自己。”

双手下意识握紧Athrun的肩。“你又在胡思乱想……”

“我想要赎父亲的罪,却只能通过驾驶机体杀人的方式。我不知道该站在哪一方,因为哪一方都可能只是在利用我的力量达成违背我意愿的目的。什么是虚假,什么是真实,在我这里就像个低劣的玩笑。如果没有我,这世界可能会更安宁一点。”

9

如果想要真实,那就继续走下去——

走到权力的金字塔尖,走到没有人能够再欺骗你,利用你的地方。把所有的力量都紧握在手心,让力量只服从于你自己——

这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当面告诉Athrun的话语。

现在的他足够强大,真正能只依凭自己的意志行事。可是当时,在Minerva上,面对声称自己是怪物的Athrun,他纵然清楚所有的道理,却没有底气直白坦率地说出口。那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渴望自己已经到达金字塔尖,而不仅仅只是一个白衣队长,尽管在他的年龄,这已是值得骄傲的成就。他从不是缺乏自信的人,在这所有手里有点权势的人都忙着党同伐异的世道,如果他在任何一个节点像Athrun那样犹豫不决,他走不到今天。但是那一刻,他知道了有心无力的滋味。

没有人记得Athrun,除了战友和历史学家。前者能活到今天的本就不多,真正谈得上了解Athrun的更是屈指可数;后者或是出于闲暇时生发的好奇,或是出于学院中科研绩效的压力,才会去鲜有人问津的档案库中挖掘一点蛛丝马迹,然后凭借不靠谱的想象力写上几千字。

他们能懂什么?他在心里冷笑。

他们不会懂得Athrun的煎熬,因为这世界本就不配拥有Athrun。权力,地位,荣誉,原本都是Athrun触手可及的东西,却都被心甘情愿地放弃,因为这个灵魂只愿意以干干净净的方式存在,当发现做不到时,宁愿选择毁灭自己。

可是他多么,多么舍不得。

“PLANT是真的。我对你,也是真的。你不必强求自己做到什么。你不愿做的事,就让我去做。你不愿涉足肮脏的争斗,就让我去争。”

Minerva上的房间里,他最终只能这样说。他半跪下去与Athrun平视,牵过Athrun靠近他的那只手,贴在自己的左侧胸膛。用心跳表达忠诚与爱情——这是他最喜欢的方式,如此克制又如此炽烈,是军人的方式,同时也是诗人的方式。他俯过身去吻那双轻轻闭上的眼睛。

仅仅一个月后,这双眼睛沉没在黑暗中,永远不会再睁开。

10

“没有致命的外伤,最可能的死亡原因是冲击造成的脑部损伤。”

他的背紧贴着墙,不然他可能会站不住。冲击造成的脑部损伤。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击?光亮灭尽的机体,敌方机体的残骸与碎片,头盔中的血。最后那一刻,你做了什么?

他发现自己在笑。没错,就是这样。他知道答案了。他已经明白,最后那一刻发生了什么。其实他一直都明白。找到Athrun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只是他不愿去承认,不愿去面对罢了。

可是现在事实已经摆在他面前了,还有什么好逃避的呢?他还能逃避到哪里去呢?

他知道自己笑得可怕,因为军医正震惊地望着他。

“如果你觉得有任何问题……”

“是自杀,对吗?”他打断军医的话,“是自杀,他驾驶机体直接冲撞对方。机体能量即将耗尽,他觉得这是唯一的方法。他宁可自杀,也不要撤退回来继续活着,是吗?你告诉我,是吗?”

军医迟疑片刻,最终垂下眼睛,回避他的目光。

“根据现场的状况,以及医学鉴定,你所说的这种情况是最合理的解释。请节哀。”

军医向他微微鞠躬,退回医疗室。

现在他真的站不住了。背贴着墙,他缓缓倒在地上,仿佛沙漠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旅人,放任自己瘫坐在沙中,等待烈日取走自己的性命。大脑仿佛不再是他自己的了,只剩下迟钝的感官。他听见自己在笑,感觉到泪水爬过脸颊。他用袖子僵硬地抹脸,被沾湿的衣料黏在他的手臂上。哦,是你的血。铺天盖地的铁锈味,死亡的味道。你头发里的柠檬香,身体上的薰衣草气息——你的血是铁锈味。睁开你的眼睛,我的爱人,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是多么,多么地痛苦。可是你的眼睛怎么也变成了暗红色。

他听见有人快速跑来。他看到Dearka焦急的脸。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11

Shinn Asuka被他的队长严厉训斥了——又一次。他剑拔弩张,完全没有认错的意思,声称Athrun什么都不懂——又一次。

“他在战场上的风格其实很像你。不顾一切。”

Athrun摇头,“我不会承认的。”

“这个问题,你说的不算,我说的才算。你当然不会意识到你自己在做多危险的事。”

Athrun给了他一个称得上是饱含歉意的笑容。他觉得这个笑容很好看。于是他依从了自己一瞬间的愿望,去吻这个笑容。

单人床上他们侧对着彼此,身体轻贴,这让他感到妥帖。只是Athrun还在牵挂那个任性的红衣,他对此抱有些许不满。

“怎样让Shinn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是我现在最大的困惑。”

“而我最大的困惑是,你这样的圣人竟然还没死绝。”

Athrun短暂地笑了一下,轻柔的笑声压抑在喉间,眼中却悲凉。这让他顿时后悔了。与前一刻完全相反,他最怕这样的笑容,甚至比怕Athrun落泪更甚,他明白这样的笑容意味着Athrun已经决定要放弃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他心如刀割,却对此束手无策。

“对我而言,死去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一瞬间他想要封住Athrun的嘴,同时又想要扇自己耳光。仅有这么一点时间留给他们,说什么不好,偏偏要说生死。就算只是两个人相依着再睡一会,也比开启这个话题强。他说不清到底是生Athrun的气更多,还是生自己的气更多。

“可是,Yzak,你听我说。”Athrun见他愣怔,顾自说下去,似乎觉得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我明白你愿意为我做很多事,不过,有些路只能由我一个人去走。如果我累到走不下去,那并不是你的错。”

果然。他们迟早要面对这个话题。他还能指望听到什么呢?

他懂得Athrun的意思,但是,现在他不愿谈论这个。或者说,他未来都不会愿意谈论这个。如果真的有个超自然的伟大力量存在着——不论名字是上帝还是命运——请再赐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更强大,更有力。他不愿停留在言语,他要以行动向Athrun证明,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今天废话真多。”他坐起身按灭房间里仅有的灯光,“现在闭嘴,休息。”

他僵硬地躺下,听到Athrun轻笑。

“其实我还有一些重要的话要讲……”

“那就快说。”

“活下去这件事……我会努力一下的,为了你。”

这句话值得一个拥抱,他想。可是他还在气头上。

“还有呢?”

“大概你自己都忘记了,”昏暗里,祖母绿眼睛闪着微光转向他,“Yzak,生日快乐。”

12

上任后不久,Dearka拎着一瓶从地球带回来的顶级香槟到他家里。那时商业与贸易部长正在为贸易逆差头疼,他瞥了一眼镀金的酒标,觉得好笑。

“你不怕被商贸部请去喝茶?”

“就我们两个喝,没人知道。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半年前就准备好了。”Dearka朝他挤眼,熟门熟路地在橱柜里找香槟杯,“还是去阳台上?”

他的阳台布置很简单,不过两把椅子一张茶桌,就和这座房子里所有的房间一样,除了必备的家具和电器再无其他。他如此排斥装饰与情调,却在庭院里布置了一个精巧的月季花园,专门请了一位老园丁来打理,在阳台上能一览全貌。室内是单身公寓,室外是婚礼场地——Dearka始终觉得自己的这条评论很贴切。

“欧洲联盟那边派人来访问的事,你安排得怎样了?”

“拜托,我是来给你过生日的。工作的事明天再说。”Dearka忙着开香槟。

他索性不语,享受这片刻的无所事事。

“对了,前段时间我去士官学校,遇见了Shinn Asuka。他现在是主教官了,混得不错。”Dearka与他碰杯,“他让我代他向你问好,并且祝贺你。”

他用几秒钟时间消化了这些话。“他不再责怪我了?”

“他其实从来没有真的责怪你。”Dearka耸耸肩。“他责怪的是他自己。他把矛头对准你,只不过是因为他没办法面对自己。当时他的座机离Athrun最近。但是他其实也做不了什么,他自己的境况也很危险,自顾不暇。你也一样。所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额头上缠着一圈绷带的Shinn回到他眼前。刚从昏迷中醒来,站稳都很勉强,双拳却握得那样紧。

“你本该保护好他。”红眼睛如在滴血,“我恨你。”

所以,把这句话翻译一下:我本该保护好他。我恨我自己。

如果你不是那么抗拒与我交谈,你就会发现,我与你的痛苦是一样的。他不无苦涩地想。我毫不怀疑你对他的爱。他是你依赖的兄长,信任的引导者。然而,想必现在你也已经明白,当活着这件事本身成为他的重负,如果他决定永远离开,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尊重他的意愿。至于痛苦——除了拥抱它,别无他法。

“姑娘们都喜欢你。”

“什么?”

他的思绪飘得太远,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Dearka望着他茫然的神情,眨了几下眼睛,确定他确实是没有理解,于是把酒杯放回桌上,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来。

“我的意思是,不管是富豪的女儿,还是议员的侄女,都对你很感兴趣。这段时间托关系找我打探情况的都可以排队了。这么多姑娘,不一定个个都对你胃口,但肯定有一两个还不错的。不考虑一下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给Dearka又倒满一杯香槟。

“我知道你的意思。Yzak,我知道。”Yzak没有直接把酒杯砸在他脸上,于是Dearka决定再坚持一下,“虽然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但我还是得说,你对他太执着了。我知道你真的爱他胜过一切,他刚走的时候,你那副样子都让我怀疑你真的会心碎而死随他而去了。但是你要相信我,如果你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你是可以被治愈的。”

“我不需要被治愈。”

他淡淡地回答。出乎意料的回答让Dearka一时无言,只是不解地望着他。

“我不需要被治愈,也不想被治愈。他在这里,”他伸出右手,食指轻点自己左侧的胸膛,“他也一直都会在这里。痛苦是好事。痛苦能让我明白,我失去了他,但他在这里活着,陪着我。”

他的目光回到远方。Dearka低头,指尖轻敲酒杯底座,犹豫着措辞。他决定最后再试一次。

“如果Athrun知道你这样,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后悔和你踏入这种关系。”

尽管面对的是侧脸,Dearka依然能看出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暗了下去。

“他曾说要为了我努力活下去,但他没有做到。”Yzak转过来面向他,但目光仿佛穿透了他,定格在他身后的某个存在。“那么我也有权利不按照他对我的期待生活。这很公平。我和他从来互不亏欠。”

“行行行,既然你这么坚决,我尊重你的决定。”Dearka举双手作投降状,“我保证不会再跟你提这档子事。”

“你不要再为我操心了。给你自己找个合适的才是正经事。”

“我也想啊,但是,”Dearka干笑两声,摊手,“她们都看不上我呀。”

13

Athrun没有葬礼。

遗体送回PLANT一周之后,他收到了一封信。看到寄信人一栏写着A. Zala,他差点以为自己疯了。

他确实很有可能疯了。睡眠已经抛弃了他。Dearka拒绝让他接触机体,他不得不动用身为队长的权力命令所有人都不准对他指手划脚。队员看他的眼神混杂着同情与担忧,这简直是在给他火上浇油。没有人相信他的任何一句“我不要紧,我没事”。

最终他接到全队休假一周的命令。“战事越发紧张,现在怎么可以发这种命令!”他怒吼,回应他的只有队员的沉默,以及Dearka复杂的表情。

所以,收到信的时候,他正在久违的家中,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他试图找回睡眠,然而成效并不显著。他盯着屏幕上那五个字母许久,直到注意到下方正文之前的一行小字,方才确定这不是安眠药过量产生的幻觉。

“定时发送:10天前”

他紧闭上眼,等待那一阵突然袭来的,仿佛玻璃碎片扎入心脏的疼痛平息些许。在这样的疼痛中,他没办法阅读哪怕一个词。

10天前,那时你刚刚对我说,你会为了我努力活下去。然后你就瞒着我写了这封设置了定时发送的信。你就是认定了我会在这世上死乞白赖地活下去,是吧?真是……自私啊。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打开屏幕。文字简洁平和,是Athrun一向的风格:

“Yzak,

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不在,而你则顺利渡过一劫。对于PLANT和ZAFT,这都是好事,你远比我更坚定,更强大。PLANT需要你这样的战士,而不是我。

与你相比,我不是一个很好的表达者。很多次你对我生气,都是因为我不能或者不愿表达,才让你担心。真是抱歉。以后的日子,你不必再为我担心了。

说到以后的日子,我想让你知道,我开始试着想象战后的生活。更准确地说,是你和我一起,在战后的生活。我们会很忙碌,投身于建设并保护PLANT的事业,但我们始终在一起,有一座不大的带花园的房子,休息日的晚上一起在阳台上喝酒。母亲去世之后,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想象未来,在此之前,未来于我不过是一个虚空的词。你是我生命里的奇迹。如果命运能多给我一些时间,我想,我会慢慢地被你治好。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可是,现在你看到这封信,就知道命运并没有对我如此慷慨。我也再没有机会用平静安宁的生活告诉你,我是多么真诚地爱着你。

如果你为了自我保护而忘记我,我不会责怪你,因为我知道,如果先离开的是你,我也会心碎。忘记我。好好活下去。

A.”

14

自以为是,死性不改。你怎么会觉得你能命令我?你早就不是我的上司了。

我偏要记得你的一切,我偏要拽着你和我一起活。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15

“Dearka Elsman的回忆录《战时记忆》即将出版。作为Yzak Jule最亲近的幕僚,Elsman先生最广为人知的形象便是站在这位传奇国防部长身边。如今Jule部长去世将近二十年,之前素来言行低调的Elsman先生于此时推出回忆录,其用意值得关注。

“本刊很荣幸获得了Elsman先生的独家采访权,并于上周在Elsman先生家中进行了简短的采访。采访原文如下:

“Q:您这次重磅推出回忆录,社会各界都表示高度关注。您是否可以谈谈,为什么选择在此时讲述之前您并不愿过多谈论的往事?

“D:两次大战是PLANT的惨痛历史,对我个人而言亦是如此,所以我在情感上并不愿意常常去回顾。然而,近年来我观察到,和平年代的年轻人似乎对这段历史失去了概念,这让我产生了某种紧迫感。我有责任向年轻人讲述我亲身经历与见证的一切,让他们明白战争本质上的残酷与荒谬,从而避免未来重蹈覆辙。

“Q:您可否简要介绍一下回忆录的主要内容?

“D:杀戮,死亡,失去。

“Q:这可真是极端简洁的介绍。您可否对此稍作展开?

“D:我想我可能做不到。战争无法被梳理出逻辑,它整体上是疯狂的,也毫无美感可言。具体的细节,我的书里都会有,读者只需要阅读我的书。

“Q:在您的书里,是否会详细介绍战时著名的人物与事物?

“D:是的,当然。只要是我经历或见证过的,我都会写下来。那几架传奇机体也会有不少的篇幅。但是我想提醒读者,不要被传奇光芒迷惑了双眼。传奇机体之所以能成为传奇,背后都是巨大的代价。

“Q:说到精英机师,您其实也是其中之一。据我了解,您与一战时期的议长Patrick Zala的独子Athrun Zala,以及已故前任国防部长Yzak Jule曾是服役于同一作战小队的战友。关于Athrun Zala,我们长久以来只知道他在非常年轻的时候战死。您是否能告诉我们,事实究竟如何?

“D:没错,Athrun在73年战死。那是一场非常艰苦的遭遇战,以寡敌众,当时他被敌方多架机体围困,为摆脱它们而消耗了大量燃料。他的作战风格非常激进,之前就有过自爆以及类似的行为。在当时他的座机只剩下一点能量,而敌方还有一架机体,他没有撤退,而是直接冲撞对方,同归于尽。

“Q:所以,他是以一种类似自杀的方式战死的,对吗?这就是他的大部分档案一直被封存的原因?

“D:可以这么认为。不过他的档案被封存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我不能再透露更多。我必须澄清一点:Athrun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他也绝对不是懦夫。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固然不是一个理智的军人的行为,但他有自己的考虑。我希望人们对他保留最起码的尊重。

“Q:感谢您提供这些珍贵的细节。对于Athrun Zala与Yzak Jule之间的关系,您是否能给出评价?Jule部长去世后,关于他的流言至今未曾平息,作为Jule部长生前的密友,我想您也许愿意借此机会做一些澄清?

“D:我只能说,他们确实是对彼此非常真诚的恋人。Yzak终身未婚,确实是因为Athrun。

“Q:这样的回答真是出乎意料。您是否能透露更多细节?

“D:抱歉,不能。他们如今都已不在世,人们知道更多细节,也没有什么意义。这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Q:好的,可以理解。非常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最后,您是否还有什么话想对您潜在的读者说?

“D:我希望大家,尤其是年轻人,能珍视如今的和平。也许和平年代意味着无聊与平庸,但是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和平是奢侈,代价是无法计数的生命,无法找回的重要的人。如果我们没有遇上战争,命运将会远远不同。可是我们当时除了拿起武器保卫家园,别无选择。这是悲剧,没有奇迹,也不能被美化。请各位记住这个悲剧。”

The End

完成于2020/01/11



Monday, November 21, 2022 21:43:50 PM 灰基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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