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ments
A Silent Farewell番外
作者：灰基
[档案编号]
S0525-YJ5491
[档案名称]
Yzak Jule私人日记（C.E. 89-91）
[保密级别]
III级（仅供获得权限的研究者参阅）
[档案说明]
前国防部长Yzak Jule常年保持写日记的习惯，作为安排日程与整理思路的辅助手段之一，其间亦偶有情感的抒发，考虑到他留给公众的印象是如此强势而冷峻，这些真情流露的瞬间可谓难得。
由于Jule先生生前并未组建家庭，在他去世后，他的私人日记由幕僚兼密友Dearka Elthman保管。根据Elthman先生遗嘱中的安排，日记中的一部分被捐赠给本档案馆，时间上起始于Jule先生赴任国防部长之前数月，终止于Jule先生去世，除去89年10月29日、90年10月29日这两天之外，每日都留下了或长或短的内容，作为后世研究者探究这位传奇国防部长的思想细节的重要参考。
[分卷编号]
025
[分卷主题]
关于Athrun Zala
（以下为分卷内容正文）
C.E. 89年，3月29日：
……
Linton先生是相当专业可靠的园艺师。他带着一本很厚的月季图册来找我。我告诉他，我相信他的丰富经验，品种和数量都可以由他自己来决定，他觉得怎样安排适合我的庭院就怎样做，我只要求红色的花朵多一些。
他问我是怎样的红色。我不想花很多时间翻那本图册找合适的颜色，就直接给他看了Athrun的照片。是稍稍侧向镜头的背影，我们穿上红衣的第一天我偷拍的。
他觉得红色龙沙宝石与卡罗拉的颜色会比较接近这种红色。他很聪明，没有再多问。
C.E. 89年，8月8日：
Dearka今晚说，如果你知道我这样，以你的性格，一定会后悔和我踏入这种关系。
他说得没错，我也觉得你会后悔的，你见不得别人因为你而痛苦。
可是，Athrun，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Minerva上，你的房间，是你抱住了已经灰心绝望准备离开的我，是你自己说了那一句“我愿意”。从那一刻起，你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我才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C.E. 89年，9月21日：
……
现在的记者很难缠。我不知道他们对我的私人生活的兴趣从何而来，和平年代的读者就这么有闲心？
Dearka提醒我注意态度，不要得罪他们，因为“他们有一百种方法在稿件里暗示你是个好战分子，或者你有反社会人格”。四平八稳的官样文章说多了总是会心烦，我倒是宁愿能不回答就不回答。
那个在就职典礼之后的发布会上提问我如何看待自然人，明摆着要挑事的记者，竟然还能被安排进入我的办公室采访。我真该先和秘书说清楚，见到她的脸就该叫她滚开。
她看了一眼我放在办公桌上的毕业合照，和放在家里卧室床头柜上一样的那张，指着它问我，“军校毕业？这位是Athrun Zala，对吗？”
我觉得我回答的语气已经够不耐烦了，她竟然还有勇气接着问，“那是您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吗？”
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呵，凭什么我要让你知道？无可奉告。
C.E. 90年，3月3日：
……
每次听到谈判桌对面的人义正词严地演讲维护和平的大义，我都会忍不住怀疑他们的话语里到底有几分是真心实意。和我记忆中Athrun被深深折磨的脸相比，他们看上去似乎都太轻松，太云淡风轻，太理所当然。
C.E. 90年，7月18日：
……
Dearka之前提起有人对媒体暗示过我和Athrun之间的事，我没有放在心上。然而，竟然真有人会趁着采访套我的话。
“能否说说您对您的战友Athrun Zala的印象？”
我才不会上你们的当。无论我说出哪个形容词，你们都有本事把它引到你们想要的方向上去——“他很优秀？比您更优秀吗？您是因此才特别在意他的吗？” “他很惹人烦吗？可是据我了解您似乎很喜欢主动挑战他。如果他真的惹人烦，您怎么会愿意和他保持这么多的互动？” “他没有给您留下特别的印象，就和其他战友差不多？那您怎么解释关于您与他之间关系非常密切的说法？”
我想说我爱他并且他也爱我。我想说就算我最终没有来得及治好他心上的伤口，我们毕竟曾真真切切地彼此拥有过。我想说他是我遇到过的最接近圣洁之境的人，他是唯一一个强悍到能打败我的人。我想说他是我永远的思念。可是你们真的愿意听这些？就算听到了，也理解不了。你们懂什么。
可是我不愿刻意闪躲这个问题，就算我知道它是个陷阱。凭什么我要闪躲？和他相爱又不是犯了什么错。
所以最终我回答，他下棋很厉害。
C.E. 90年，10月31日：
……
凌晨三点，毫无来由地想起Athrun。
他闭着双眼躺在我身边的时候，五官的线条如此柔和。他看上去毫无威胁，甚至有些脆弱，仿佛谁都可以给他一刀，而他会一声不响地让血流得满地都是。
Dearka说我睡得太少。也许他是对的。
C.E. 90年，12月27日：
……
如果，我是说如果，一套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人类纷争，并且毫无道德风险的完美方案真的能在谈判桌上诞生，但是前提条件是让Zala家的最后一人消失，那么Athrun也一定是第一个冲上去要实现它的人，他爱人类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可是，有些人不值得被拯救，不值得被他爱，却都会受益于他的爱。
C.E. 91年，4月8日：
……
Dearka被那个议员的女儿甩了。他来我家里喝酒，但是看上去其实也没有很难过。
“现在发生的事情，好像都不太能激起我的情绪。从战场上回来，经历过那样的失去，和平年代里的波折显得好像只是小打小闹，玻璃缸里的波浪。都在说经历了痛苦才会更珍惜当下的美好，不过事实上哪有那么简单，有些东西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当下再美好，也还是没有了。”
他这样说。我告诉他，这就是Athrun走后我一直以来的感受。
据他所言，不少议员都对我的花园称赞有加。我在考虑要不要把Linton先生推荐给他们。
C.E. 91年，5月11日：
……
Athrun如果见到我们刚刚研发成功的新式武器，会怎么想？
他大概不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望着它。他会渴望驾驭这样的武器，让它帮助他，增强他的力量，可是又会因为不能确定这样做是否正义而犹豫地低下头。
C.E. 91年，5月12日：
关于Athrun的想法，从昨天到今天，完全无法停止。这些年来，憾恨一次又一次翻涌，我都不记得这一次是第几次。
他有力量。世界需要他的力量，但是不需要他。
世界千疮百孔，但是偏偏不需要一心想用最干净正义无可指摘的手段治愈它的圣人。世界需要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他人的强人，哪怕再多一点伤口也无所谓。手段的正当性？由目的来证明。目的的正当性？呵，漂亮话说得再多，最终不还是由血淋淋的强力来解释何为正当。
在最后放弃生命的那一刻，他应该也已明白了这一点。他意识到他将永远找不到他想要的出路，他的理想只是一个幻影，他注定只能成为强人的武器，一把好使的枪，却无法真正影响强人的思想与行为。这让他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意愿。
可是我多么希望他永远不要明白这一点，如果明白这一点的结果就是失去他。至少，在我有足够的力量将他保护在我身后之前，他不要明白这一点。
也许，我最终也会变成杀伐决断不眨眼的强人——被称为“政治”的玩意已经在同一条轨道上运行了几千年，从文明在两河流域初现的时代，到人类已经可以调整基因，有能力开拓宇宙空间的C.E.纪年，都是如此，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条轨道，难道还会给我留下别的选择吗？但是对他而言，我毕竟会与其他强人不同，因为我不会欺骗他利用他，因为我爱他。他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只要是在我的保护下。
现在，我真的有了足以保护他的能力。可是这一刻来得太迟了。
C.E. 91年，10月29日：
Athrun Zala。A-t-h-r-u-n-Z-a-l-a，十个字母，五个音节，一个沉重的姓氏，一个对我而言仿若星光的名字。
我们之间有沉默，有回避，有无奈，但从未有过伤害与谎言。我背负着一个不愿忘记你的灵魂，我的眼睛在每一处找寻你，在和你争抢第一名的校园，在我的就职典礼，在你曾期待过，如今却不能和我一起欣赏的月季花园。多少残缺，多少未了，多少遗憾——你存在于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共同去填满的空白里。
（分卷内容正文结束）
胸口的沉闷并不寻常，仿佛一块重石生生挤满胸腔。他尚且能够意识到这一点，但奇怪的是，他已经动不了。
见鬼——这算什么？
“这是在告诉你，应该休息了。”
一个身影无声地凑过来，在床沿坐下，向着他俯下身，手指轻柔地梳理他额前的乱发。那种过分认真的神情，和他记忆中别无二致。
“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愿见我吗？”Athrun在昏暗中微笑起来，似乎对他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也一点都不生气，“那我就走了。”
“刚来就想走？想得美。”
他一边恼火着，一边把那只停在他额前的手拽到胸前握紧，用力之大，仿佛世上只剩下这唯一一件需要他用力去做的事情。
Athrun没有抗议，只是笑着。
“北非怎么样？”
“不怎么样，在合作细节上依然不愿让步。不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死了都还要忧国忧民？”
“不是在忧国忧民，是在关心你。你可真是不领情啊。”Athrun更低地俯下身，他因此能把那双温柔的祖母绿眼睛看得更清楚，“这些年辛苦你了。”
“你倒是还知道我辛苦。”
“我什么都知道，包括你一直爱着我。真是不知拿你怎么办才好。”Athrun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不过现在，我是来接你的。”
“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呢，你说走我就走？”
可是他却笑着闭上了双眼。Athrun回到床头柜上的那张合照，伴随着他的最后一次呼吸。
The End
完成于2020/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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