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iny Days 上
作者:灰基
20世纪50年代背景AU
荒诞派戏剧风格
【舞台中央放置着一张铺着白底金线绣花桌布的长桌。灯光柔和,居于长桌正中。】
【Gilbert与Yzak分别在长桌的两端。Gilbert神态自如地坐着,正在阅读展开的报纸,面前摆放着一套镀有精细金纹的白瓷茶具。Yzak站在长桌另一端的餐椅旁,身体紧绷,表情严肃。】
【Nicol在舞台右后方的昏暗角落,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袍,面对着黑色丝绒幕布侧躺在地板上。】
Gilbert
你听说了吗?弗兰克·科斯特洛昨晚差点被枪杀,子弹打穿了他的帽子。想必你们的主编已经在计划针对这个事件做一些精彩文章。
(注:Frank Costello,出生于意大利南部,4岁移居美国,成长于纽约的贫民窟,后成为活跃于纽约等地的著名黑手党头目。1957年5月2日晚遭遇枪击。)
Yzak
确实如此。
Gilbert
“逃离牢狱又躲开死神,上帝保佑黑手党”,这个标题如何?足够耸动。纽约人需要永不间断的刺激。
Yzak
你去过他的顶层寓所吗?
Gilbert
顶层寓所?
Yzak
是的,见证了不少交易的顶层寓所。据我所知,他非常乐意用经营赌博和非法贩运威士忌得来的钱帮助某些政界人士。
【Gilbert翻过一面报纸,并没有看向对方。】
Gilbert
有趣的问题。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Yzak
好奇罢了。
Gilbert
虽然我对他也很好奇,不过很遗憾,他没有邀请过我。
【Gilbert放下报纸,直视对方,面带微笑。】
Gilbert
真是糟糕的天气。我想曼哈顿也该是暴雨如注——好在你是开车过来的。下午好,Yzak。
[停顿]
你不打算向我问好吗?你的母亲应该教过你基本的礼仪。
Yzak
礼仪不适合此时此地。
Gilbert
礼仪永远适合任何时间与任何地点。如果你不认可这一点,那只是因为你还太年轻。
Yzak
我并不是来听你教导的,Durandal先生。
Gilbert
当然,寥寥几句话的教导并不值得你在这样的天气里开车来新泽西。
[停顿]
那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Yzak
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除非达到这个目的,我不会离开。
Gilbert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请自来者也可以表现得如此理直气壮了?
Yzak
我现在还站在这里,是出于对你的尊敬,但这并不代表我接下来不会做出一些可能会让你更加吃惊的举动——如果你拒绝满足我的要求的话。
Gilbert
这位年轻的记者先生想要以怎样的方式让我吃惊?在《纽约时报》上洋洋洒洒写整整一个版面来指控我?
Yzak
不,不必那么麻烦。
【Yzak从大衣内侧的口袋中取出一个厚重的信封,一甩手把它扔到长桌上。】
Yzak
你可以尽管让你手下的杀手对付我,但是我向你保证,在我断气之后,这些关于你的秘密立刻就会被送到它应该被送去的地方。
【Gilbert短暂地瞥了一眼信封。】
Gilbert
如果我让Athrun来对付你,这算不算是满足了你来这里的目的?
【静场】
Yzak
那就再好不过了。
【Yzak向前俯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紧紧盯着对方。】
Yzak
你现在就可以让他来对付我。现在。
Gilbert
如此轻松地满足了目的,恐怕你不会有很强烈的快感吧?为了这个答案,你追寻了多少年?六年?七年?还是更久?执着可真是不容易啊。
Yzak
他在哪里?
Gilbert
无论如何,欢迎你的到来。请坐。
[停顿]
咖啡还是红茶?
Yzak
他在哪里?
Gilbert
那就红茶吧。
【一瞬间,Gilbert与Yzak静止不动。】
【Nicol从幕布前站起来,转过身,可以看见数道暗红色血痕从发际一路延伸到下颌,面色苍白。白袍上,左胸前的部位有一大块凝固的血迹。】
【Nicol走上前,靠近两人,取过Gilbert手中捏着的茶壶,冲了一杯。】
Nicol
只有我看得最清楚,因为你们不曾意识到我还能看见,所以你们在我面前无法自我遮掩。只有我不会说谎,因为没有必要说谎。
【Nicol将冲好的茶放回桌上推到Yzak面前。两人依然静止不动。】
Nicol
不过我倒是愿意再等一等,看看你们要怎样彼此应对。
【Nicol快速地绕着长桌走了一圈,先后在Gilbert与Yzak的肩头拍了一下,结束了两人的凝固状态。】
【Yzak坐下,但是没有动面前的茶杯。】
【Nicol向幕布方向缓缓后退,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看着两人。】
Gilbert
你已经知道了多少?
Yzak
比你想象得要多。
Gilbert
多得足以让你来找我,当然。不过这并不足够。
[停顿]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Yzak
把他还给我,我自然会和他谈。
Gilbert
Yzak,你已经比以前冷静多了,可是还不够冷静。仔细想一想——
Yzak
你正在拖延时间。
Gilbert
如果你愿意听我说,很快你就会明白我没有拖延的必要。
[停顿]
仔细想一想,如果你不知道他当时消失的原因,不知道他在我身边的时候经历了什么,你怎么能确保自己现在能够把他带回去?
Yzak
你怎么能确定我不知道?
Gilbert
你最多只知道他消失的原因。至于他在我身边的经历——真是抱歉,事实上你对此绝对一无所知。他隐姓埋名做了什么,究竟有多少人的性命断在他手里,他对此抱着怎样的态度——你对此一无所知。对你而言,这是不是有些残忍?
Yzak
我不在乎那些事情!
Gilbert
不,恰恰相反,你在乎极了。你想要一个逻辑上说得通的解释,来给你自己一个交代,好像这就能让你失去他的漫长时光显得可以被理解,从而不那么痛苦。你太想要一个解释。为什么要悄无声息地消失?为什么数年间音讯全无?
[停顿]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你?
Yzak
你以为你了解我……
Gilbert
我确实了解你。
Yzak
你怎么敢……
Gilbert
我了解你的弱点,正如我了解他的弱点。想一想,如果不是因为了解我手上的每一颗棋子,我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Yzak
你竟然能如此坦率地说出“棋子”这个词。
Gilbert
想必你也同意此刻我没有必要在你面前伪装。你确实向我证明了优秀的记者与优秀的侦探差不多是一回事,不过,这个信封大概让你花费了不少精力?还是挺伤脑筋的吧。
Yzak
我不是你的棋子!我母亲的竞选是她自己的事,我和你没有关系!
Gilbert
过于自信,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毛病。你以为你的主编欣赏你只是因为你的能力?你恐怕还不知道他是我在哈佛时就认识的老朋友。这并不是在嘲笑你的疏忽,毕竟很少有人知道他和我之间的关系。
【静场】
Yzak
这是在威胁我吗?
Gilbert
我只不过陈述了事实。
Yzak
原来我已经重要到值得你监视我。
Gilbert
让我们换个表达方式——你的背景与个人能力值得我重视你做成某些事情的潜力。
Yzak
无论怎样表达,事实上两者都是一回事。
Gilbert
Yzak,请你正视这个事实:那几篇让你名声大噪的文章并不是你在我的逼迫下写出来的。
Yzak
但是它们却非常合你心意。
Gilbert
这是美妙的偶然。
Yzak
你也是这么对Athrun说的吗?在他为你除掉那些碍眼的人之后,你也是对他这么说的,是吧?“美妙的偶然”?
Gilbert
如果你的意思是指让他失去一切的那些人恰好也阻碍我达成我的目标,那么这确实是美妙的偶然,不是吗?
Nicol
你的车停在距离哥伦比亚大学校门三个路口的地方,也是一个偶然吗?
Gilbert
什么?
【静场】
Gilbert
是谁在说话?
【Gilbert紧盯着对面的Yzak,却发现Yzak没有一点反应。Yzak的动作凝固了。】
Gilbert
是谁在说话?不要让我问第三遍。
Nicol
你的车停在那里。你早就知道会有人来对Athrun下手,所以你就停在那里等待——停在暗杀现场等待。但是你不想阻止那两个杀手,你只想亲眼看到暗杀是否成功,然后你可以根据不同的结果实行不同的计划。如果Athrun死了,那就没什么可做的了,你会放弃Zala家族,寻找下一个合适的人选。如果Athrun没有死——
Gilbert
无论你是谁,我非常愿意见见你。
Nicol
如果Athrun没有死,那么你可以利用他的痛苦与复仇之心,让他为你的目的服务,只要他还没有伤成残疾。甚至就算他被伤得成了动弹不得的废人,你也有办法从他身上榨取你想要的东西。只是你没有想到我会让整件事变得更简单。他毫发无伤,而且满心痛苦——对你而言,这样的结果可以算是惊喜吧?
【Nicol从地板上站起身,向Gilbert走过去,停在Gilbert侧边。】
Nicol
你好,Durandal先生。你曾亲眼看见我死去的那一刻,所以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的脸。
【静场】
Nicol
你似乎很惊讶。
Gilbert
一个已经死去这么久的人竟然还能出现在我面前,完全不感到意外也不太可能吧?
Nicol
说实话,当我发现我还能看见你们的时候,我也很意外。
Gilbert
Athrun要是知道你没有真正安息,恐怕会有些难过。
Nicol
他知道。我一直陪着他。他能感觉到我的存在。我不曾向他现身,害怕他看见我的模样而心碎,但是他的确能感觉到我的存在。你记得那一次你进到他的房间时发现他在对着空气轻声自语吗?他是在对我说话。
【静场】
Gilbert
看来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对不请自来习以为常了。抱歉,“年轻人”这个词大概不适合鬼魂——但是你确实得以永远保持年轻了,不是吗?我必须得说,我钦佩你在那一刻为了保护他毫不犹豫牺牲自己的勇气。这是只属于年轻人的勇气。
[停顿]
所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Nicol Amarfi?
Nicol
我不过是想看你要怎样打发掉你对面这个主动找上门来的麻烦。Yzak可以非常不依不挠——而我非常乐意看见你的溃败。
Gilbert
你无非是对我怀有某种私人怨恨。
Nicol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Gilbert
如果你是指我在知晓一切的情况下没有阻止那场暗杀——
Nicol
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
【静场】
Gilbert
你似乎非常在意Athrun和我的关系。
【Nicol走开几步,背对着Gilbert停在长桌中间位置,抬头看向悬挂下来的水晶吊灯。】
【Nicol稍抬起一只手腕,拨动手指,吊灯上水滴形的晶莹挂件随着他的动作摆动,发出彼此敲打的声响。】
Nicol
那个傍晚雨下得非常大。从你的客厅里可以听到外面的庭院里有什么东西被雨点不停击打,就好像这种声音。一个看起来无事发生的傍晚,甚至连电话铃声都没有响过。你在考虑第二天和那个参议员的会面。但是他来了。
[停顿]
他受了伤,腿侧被子弹擦过,手臂上还有利器的划伤。外套和衬衣都破了,鲜血流得不停,混在雨水里顺着衣袖滴下来,落在你的宅邸门前的台阶上。你不容反抗地将他拉进你的房间里,脱下他身上被雨水泡得一塌糊涂的衣物,按着他坐在你的床上,为他包扎伤口。然后你吻了他。你毫无障碍地得到了他。他的头发还是湿的,在你的枕头上留下模糊的水痕。中途你碰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他痛得呻吟了一下,你停下来吻他的肩,吻他的手臂,直到他昏沉地陷进你的温柔里。
[停顿]
可是接下来你却向他索取得更狠了。那段日子你不让他离开你的宅邸,你真的只是想让他在你家里养伤吗?在床上爱抚他就能让他恢复得更快吗?
Gilbert
为什么受伤后来找我?只有一个理由。
Nicol
你真可怕。
Gilbert
我从来没有逼迫过他。
Nicol
可是你利用了他的脆弱。
Gilbert
索取他心甘情愿的给予——这样的行为不能被称为“利用”。
【Nicol快速转身,面对Gilbert。】
Nicol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怎么可以让他像依恋父亲一样依恋你,还让这一切显得像是完全出自他自己的意志?
【静场】
Gilbert
我只不过是给了他你们都无法给他的东西。你,或者Yzak Jule,无论你们多么爱他,都无法给他的东西。
Nicol
我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
Gilbert
但是也许他并不愿意活下去。你难道觉得他在眼睁睁地看着你挡在他身前中枪而亡之后,还会愿意以原来的方式活下去?你的死亡把他推向了我。除了信任我,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静场】
Nicol
就算是因为我……你也不能……
Gilbert
我也不能在Yzak从编辑部赶到警局之前把他带走?如果一定要为Yzak的迟到怪罪什么,就怪罪曼哈顿糟糕的交通吧。
【静场】
Gilbert
你不是想要见证我的溃败吗?那就请你让我们继续吧。
【Nicol沉默片刻,向着Yzak走过去,轻拍Yzak的肩。】
【Yzak恢复了意识。Nicol退回幕布前,倚靠幕布站着。】
Yzak
八年前,Athrun被袭击的时候,你就在那里。你看到了袭击的全过程。我不确定你是怎么提前得知消息的,但反正你就是知道,而且你决定任凭它发生。我的推测没错吧?
Gilbert
确实如此。
Yzak
我赶到警局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里,有人告诉我他被接走了。是你带走了他。你看到了袭击的结果,凭借你在司法系统里的人际关系以最快的速度打通了关节,从警局带走一个人,对你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小事。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你把他束缚在你身边,让他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去解决你的障碍——
Gilbert
你以为一次失败就会让他们善罢甘休吗?你知道他们有多恨Zala这个姓氏吗?Athrun当时什么都不是,不过是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可是他们都不愿放过他,显然是要把所有可能的报复都掐灭在起始点。
Yzak
说得好像你在保护他。
Gilbert
我确实是在保护他。而且只有我才能保护他。当时你是谁?你才刚毕业一年,还在编辑部里给资深记者打下手。至于你的母亲,她不缺能力,可惜她是女人,只能依赖于你的外祖父遗留的人情。问问你自己,你能做什么?你甚至没有办法在他知道父亲死在华盛顿特区的时候告诉他是谁向他的父亲开了枪。同一天里失去父亲和朋友,除了接受我,你觉得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静场】
Yzak
我确实不能做什么,但是我不会像你这样毫无底线地利用他。
Gilbert
既然我付出了保护,当然也有资格要求一些回报。
Yzak
所以你就把他训练成杀手。他和你们那些虚伪肮脏的政治交易原本毫无关系,你把他拖进这个泥沼,还贪得无厌地要他为你出生入死。
Gilbert
首先,从头至尾我没有逼迫他做过任何事,他的意志是自由的,把他拖进泥沼的不是我,是他的父亲。其次,你低估了他的复仇之心。就算我继承了我的家族巨大的关系网络,得以掌控政界与商界几乎所有重要的动向,打几个电话就能组织一个参与者身价惊人的派对,也没有人能够要求他为我出生入死,除非他自己愿意。你以为那些悄无声息消失的政客、商人、组织领袖都在我给他的名单上吗?
Yzak
难道不是吗?难道你没有列出那些名字,让他一个个抹去?
Gilbert
并非如此。不存在这样的名单。我只是告诉了他我掌握的信息,他自己选择了行动目标。他不再向我寻求意见,我其他的手下从未成功地向我报告他的完整踪迹,有时我甚至只能从报纸上某个名人失踪的新闻推测他又做了什么——考虑到你就在新闻业工作,说不定我知道得比你还晚。
【静场】
Gilbert
你根本不会想到他可以是多么出色的杀手。他只用了三个月就在枪法上超越了我的保镖里佣金最昂贵的那个。他缜密地计划每一个步骤,不会留下一点让警察起疑的蛛丝马迹。智力超群,又可以在需要的时候表现得冰冷狠辣,真不愧是Zala家的人。
[停顿]
Patrick Zala恐怕不知道他的儿子和他有多么相似,一旦确定了某个目标,都是一样的不顾一切。我必须承认,甚至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的力量超出了我的预期,就算我想要完完全全掌控他,我也做不到。只有在他躺在我的床上的时候,我才能确认我是强势的那一方。
【静场】
Yzak
你说什么?
Gilbert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长久的静场】
Gilbert
在那些脆弱的时刻,他在我身上寻找他的父亲——
Yzak
你出于卑鄙的欲望这样做,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
Gilbert
卑鄙的欲望?
[停顿]
多么傲慢。你是想说除了你,这世上所有为他动过心的人都只有卑鄙的欲望吗?
Yzak
闭嘴!
【Yzak猛然站起身,一挥手扫飞了面前的茶杯。】
【茶杯朝着Nicol飞去,落在Nicol脚边。Nicol被吓到,下意识地跳到一旁。】
Gilbert
还是直面你自己吧,Yzak,为自己造成的错过怨恨别人,只会让你更加痛苦。
Nicol
不要朝着我扔杯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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