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ce More
作者:灰基
5
凌晨四点半,他穿着全套军装,提着行李箱在主卧门前站了一会儿。这就是他的道别。公寓里悄然无声,他轻轻关上大门。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很清楚自己并没有睡着很久。也许是因为哭泣了太久,身体疲惫不堪,神经却依然亢奋,他最多只能算是在情绪宣泄后的空白里短暂昏迷了一会儿。束腰军装可以修饰身体,让他看起来不至于颓然无神,浮肿的眼睛却实在没什么好的处理方法。他想基地里应该也不会有人特别在意他的脸,然而Shinn直截了当地向他证明怀抱侥幸心理是个错误。
“队长你回来啦。”Shinn向他敬礼,认真专注地盯着他的脸,“你哭过?”
虽然很感谢你的关心,但是你可以不用当着我的面指出来的。他在心里叹气,Shinn却好像还有点不依不挠,一定要知道是不是那个“傲慢又不给人好脸色的家伙”实施了家庭暴力。冷暴力——Shinn还特别指出是冷暴力,考虑到队长不容置疑的身手,想实施热暴力是不可能的,这一点上Shinn倒是思考得很缜密。
“没有。他只是失忆了。”他扶着额头艰难地解释,嗓音有些长时间哭泣后的沙哑,暗示了他的解释并不非常可靠,“还有,不要这样形容他,他是你的前辈,虽然不是你的队长。”
Shinn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后半句教导,“他不记得你了?怎么可能!”
让Shinn相信Yzak真的失忆到了这种程度,似乎比让Yzak愿意和他上床更难一点。Shinn走开的时候还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他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个固执的男孩证明Yzak真的不是在恶意假装失忆。这时他的通讯器又开始在桌面上疯狂振动,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Y. Jule”,感到这个清晨漫长得看不到尽头。
他最终还是发送了一条文字,以阻止Yzak有可能持续几个小时的呼叫轰炸。发送之后他走到窗台前,窗外的一切看起来一如往常,世界正在有序运转,没有人知道他在前一晚失去了什么。他的右手掌心叠上左手手背,右手中指的指尖搭在左手无名指的指根,再一次任由那里的空空荡荡刺痛他,那里原本应该有一枚银色的戒指。原来绝望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
Yzak还没有正式归队,没有权限进入队长们的办公楼,对此他很有把握,于是他非常谨慎地直到深夜才离开办公室回到宿舍。在宿舍楼里倒是有可能撞见Yzak,不过至少这一晚没有发生这种事。
躺下的时候,他开始考虑向基地长官申请全队前往驻守小行星1011-阿尔法。他知道Shinn挺向往驻守小行星,Rey和Lunamaria应该也没什么意见,战后入伍的他们还从来没有去过小行星,都想见识一下战时留下的据点。明天要和队员们讨论一下。如果申请成功,通常会在小行星驻守三个月,三个月后再回来,那时他大概就可以面对Yzak了——但愿如此。
Shinn在餐厅质问Yzak的事迹很快传到他耳边,包括那句令围观者瞬间沉默的关于暗恋的提问。他不愿去想这大概已经是传遍整个基地的新鲜八卦,“Jule队长与Zala队长的情感危机”之类的,说真的他其实已经不太懂后辈们讨论八卦时使用的词汇,比如,备胎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备胎!”Shinn攥紧了拳头,“我真该当时就揍他一拳。”
他又开始头疼了,他不知道为什么Shinn偏偏要在这时搞错重点。
“不管你是不是备胎,要是你打了他,我会罚你关禁闭。不是因为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而是因为你对前辈缺乏基本的尊重,并且主动挑起争端,纪律手册上对此有说明。”
“我也许确实对队长抱有特殊的感觉,但是我不是备胎!”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让他怔了一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至少他觉得似乎要先理解清楚备胎这个词的含义才能做出准确的回答,然而Shinn不像是想要为他解释的样子,把帮他带回办公室的晚餐放在桌上,敬了个礼就往门口走。
“谢谢你。”他赶在Shinn开门之前说道,“明天不用帮我带了,我自己去餐厅。”
“你要是不想见他,我可以继续帮你带。”
“不用了,真的谢谢你。”
他对着门口的男孩笑了一下。他是真的不好意思再把Shinn牵扯进自己当下令人丧气的爱情困境里了。
他真的自己去了餐厅,带着一点破罐破摔的心情。没有遇见Yzak,甚至没有遇见Jule队的成员,他回忆了一下在公用系统里看到的任务日程,Jule队似乎今天出发去巡洋舰上轮值了,至于Yzak,可能正在忙于恢复训练。
这让他轻松了一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两天半之后,请假的三天里积累下来的工作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他有点想念射击练习室。
Shinn正巧在旁边的隔间,补充子弹的时候瞥到他走过来,隔着透明的挡板向他敬礼。他们一起练了半个小时,他取下耳机的时候Shinn也跟着放下了枪。他们又一起走出练习室,同时看到那个练习室门外靠墙站着的身影。
“我去查了军校成绩的档案,你的射击考试成绩确实比我高,但也只高了三分而已。”Yzak一把掐住他的右手手腕,“你躲够了?”
不用回头他都能感觉到Shinn的怒火已经被点燃,然而正是因为Shinn也在场,他此刻不能再和Yzak扭打到一起。他们是队长,是前辈,不能在后辈面前如此失态。他瞪着Yzak,试图以眼神告诉对方现在不是合适的场合,然而Yzak似乎决意不放开他。
“你的父亲对你那样苛刻,你却依然发自内心地爱他,为他犯下的错误而自责。你明明爱我爱得发疯,却处处躲着我。你是不是一定要任凭自己痛得撕裂,痛到活不下去都不会向任何人倾诉?”
“你说谁爱你爱得发疯?”Shinn终于吼了起来,“你说谁?”
“闭嘴!”Yzak毫不犹豫地吼了回去。
已经有人在他们身边停步围观,既然他不想在接下来几天听到更加精彩刺激的八卦,这一刻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Shinn,你先回去。”他向拳头已经准备就位的男孩下了一道队长的命令,又转回头,“我们换个地方谈。”
Yzak一路掐着他的手腕,如此戏剧化的姿态又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他用力挣了几次,没有挣脱,反而被越掐越紧。
“你能放开我吗?”
他压低声音,尽可能地显出抗议的郑重。然而Yzak根本就懒得回答他。直到他们走到医务部附近无人的草坪上,他的手腕才终于重获自由。
“你说吧。”他揉着手腕往后退了一大步,躲开了Yzak的拥抱,“你就站在那里说。你不要过来。”
“我记起你父亲朝你开枪。昨天进行模拟战斗训练的时候我还记起了Nicol。”Yzak真的站住不动了,仿佛害怕自己动一动他就会逃走,“现在我对你曾经的痛苦有概念了。”
“都是灰暗的往事,你最好还是不要记起来。”
他试着不要让自己的声音流露出酸楚,不过看来是没有成功,Yzak望向他的目光温柔得能融化坚冰,他偏过头去不敢再对视。
“对不起。我不该逼着你面对你的过去。我不该自以为是地认为推开你是对你负责。我本该对我们之间的感情多一点信念……”
“我是个糟糕的儿子,无益的朋友,不称职的恋人。那三天以前我甚至不知道你喜欢咖喱和巧克力酱。”他打断了Yzak,依然没有看对方的脸,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因为Yzak的目光而动摇,“忘记我是件好事,这样你才有机会重新审视我,才能发现我其实不值得被爱。你以前挑错了人。”
Yzak又靠过来,他想要再次往后退,但是这次Yzak比他快。一双手臂锁上他的腰际并且发力,瞬间的重心不稳让他的身体向前方倾倒,他的侧脸撞在Yzak的肩头。
“你做什么……”
然后他说不出话了,因为一个吻。
他用上了不小的力气才得以推开对方,突然到来的吻把他的冷静自持砸得七零八碎。
“我后天带队出发去小行星。”他因为缺氧和恼火而微微喘气,“三个月。足够你找回你的清醒。”
Yzak依然温柔地看着他,这太过分了,他宁愿Yzak不要看起来这么像在河边与他相拥时的模样。
“我现在很清醒。”
“你没有。你被同情心冲昏了头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心。你不要再跟着我。”
他一边说话一边向后退。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离开会有怎样的后果,在河边他犯过一次错,现在不能再犯第二次。退了十几步之后他转过身向前走,Yzak的目光依然停在他的背上,他把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克制住回头的冲动。
晚餐前他被长官叫了过去,回到办公室里发现Shinn已经把给他带回的食物放在了桌上,看来男孩是决心要继续帮助他对抗家庭暴力了。他无奈地笑了笑,拨通了Shinn的号码。
“半小时后和Rey还有Lunamaria来我的办公室,驻守小行星的任务日程拿到了。”
三人兴奋地看着小行星据点的全息模型,尤其是Shinn,颇有些要开香槟庆祝的意思,如果基地允许酒精存在的话。到底是没有亲历过前线的孩子,他想,不明白那里其实没什么值得兴奋的东西,甚至可能恰恰相反。只有手上已经沾满鲜血的人才明白。
“后天一早出发,明天要做好准备。”
“知道啦队长。”Shinn目不转睛地盯着装置激光炮的炮台,头都没有抬。
他没有多少要准备的,一个上午就完成了。他在公用系统里提交了行前准备材料,把办公室收拾完毕,决定去墓园和Nicol道别。
6
等在射击练习室外不算是聪明的举动,但是除此之外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你可以拒绝接听我的呼叫,可以不去餐厅,可以躲在我没有权限进入的办公楼,可以深更半夜都不回宿舍,但是你总归还是要练习射击的吧?你可是不能容忍自己的能力退化一点点的人。他有些恶狠狠地想着,看了看时间,在这天下午的模拟战斗训练开始之前,他还有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等待。练习室仅有的两道门都在他的视野范围内,无论Athrun是想要出来还是想要进去,都逃不出他的目光。
纵然是原始的方法,也有它存在的意义,他的耐心还是得到了回报,当然啦如果那个烦人的小子没有跟在Athrun身后就更好了。如果在草坪上Athrun愿意好好地和他亲吻而不是推开他,那就简直完美,不过他也没有奢望自己能凭借几句话就把犯下的错误一笔勾销,Athrun的抗拒也不算出乎意料。只不过他还是有点后悔自己完全看不够这个活着在面前出现而不是在他脑海里出现的Athrun,以至于没有立刻反驳那句他被同情心冲昏头脑的武断声称——无论Athrun振振有词地指责他什么,他都不会介意,可是说他同情心泛滥就未免过分了。通常来说,仅仅只是同情你的人不会在辗转难眠的时候想象你在浴袍之下身体的轮廓,也不会想要和你一起凝固在草坪上,停留在这无人前来打扰的一刻。
直到第二天他都还是在生自己的气,上午的模拟战斗训练都有些不在状态,不过好消息是医疗评估终于通过了,虽然评估报告末尾依然写有“短期内不宜参加除日常轮值以外的外勤任务,需继续观察”。这让他心情好了不少,中午在餐厅多点了一杯香橙味的气泡水,这是基地里功能最接近酒精的东西。
办公楼的门禁终于能识别他的虹膜和指纹并放行,他走进久违的办公室,在桌上发现了自己的工作电脑和爆能枪。他打开平板电脑匆匆点了几下,确认自己能正常登录公用系统后就把它放回桌上,他已经瞥见了昏迷期间积累下来的工作量,不过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不记得Athrun的办公室是哪一间,又折回桌前拿起电脑在公用系统里寻找。
Athrun的办公室门锁上了。他站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人出现,大家仿佛都默契地回避向他提供关于Athrun行踪的任何线索。等到第十分钟的时候他捶了一下墙,决定再去射击练习室碰碰运气。
在练习室外他终于看到了结束一通乱找的希望,在餐厅里向他道歉的金发男孩正巧站在那里,看起来像是在等人,见到他走近,非常标准地向他敬礼。
“队长不在吗?”金发男孩因他直截了当的提问怔了怔,“我来这里之前还在办公楼见过他。”
“你们明天就要出发,他现在不可能离开基地回家。他会去哪里?”
金发男孩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这片刻的安静考验着他的神经。如果今天见不到Athrun,就只能等三个月。三个月,将近一百天,两千两百个小时,他已经连两个小时都等不了,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个。也许现在就该开始考虑怎样让长官同意他飞去小行星捉人。
“他可能去了阵亡将士墓园。只要遇上驻守或者去巡洋舰轮值,出发之前他总是会去那里。”
几天前在餐厅朝着他开火的人形机关枪已经出现在练习室门口,他向金发男孩点了点头就转身快步走开,现在他必须争分夺秒,没有时间用来节外生枝。还没走出几步,背后果然传来生气的声音,“为什么你要告诉他!他让队长很难过你不知道吗!”
阵亡将士墓园离基地不远也不近,走过去半个小时左右,跑过去……他喘着气看了看时间,嗯,十二分钟。墓园里一片静寂,青灰色的低矮墓碑排成行列,穿着白色军装的身影在其间尤为醒目。他深呼吸后向那个身影走过去,脚步轻缓而没有丝毫攻击性,知道Athrun不会在Nicol面前对他拳打脚踢。
他到达Athrun身边。Athrun抿了抿双唇,但是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凝视着墓碑上雕刻的名字。
“模拟战斗训练的时候,系统让我选择作战搭档,我看到那一排图标里有一架黑色的轻型战机,想到我们四个的合影上他身后也是黑色战机,于是就选了它。然后我就记起他了。”
Athrun一言不发。他决定继续说下去,如果错过这一刻,他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让Athrun听见他的声音了,除非他飞到小行星上砸门,不过这就有和那个不扣风纪扣的小子打起来的风险。他倒是不怕和那小子打起来,只不过毕竟有失队长风范,不会让人感到愉快。
“我记起他阵亡的场景,也记起之后我气得不管不顾揍了你。那时我还不知道你是因为你父亲朝你开枪才失魂落魄,以为你就是无缘无故在战场上突然变成白痴。看起来以前的我也不太擅长探明你内心深处的想法,但是这样一想又觉得你也应该对我多一点信任,把你真实的感受告诉我。”
“你那时本该揍得更狠一点才对。”
Athrun终于开口,尽管依然不愿看向他。
“不要总是贬低你自己。他为了救你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你却只顾着无止境地自责,难道这不是在贬低他吗?以前的我为你买了戒指,平日里都舍不得让你做饭,你却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值得,难道这不是在贬低我吗?”
Athrun保持着沉默,片刻之后转身走向墓园深处的小树林。他赶紧跟上,Athrun没有加快脚步,似乎是默认了他的跟随。这增添了一点他的勇气,他伸出一只手捉住Athrun的手,Athrun迟疑了一下才甩开。他又一次伸手去捉,这次他握得很紧。
Athrun在树林边缘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一片树影遮挡住他们,他们的视线终于交织。
“放开,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我以为走到这里是为了做点别的事情。”
他把理直气壮写在了脸上,手上也没有一点松开的迹象。Athrun别过头去又挣扎了几次,终究还是放弃了,就由着他握着手,这姿势怎么看都不太适合谈除了求婚之外的任何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可以搬出公寓……如果这能让你感觉好一点的话。我理解,和一个声称自己是你的恋人但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爱过他哪里的人在一起生活,会很尴尬很不舒服。我可以搬走。”
他怔了怔,“我没有说你必须搬走。”
“但是我希望你能过得轻松。被你那样爱过,已经是我的幸运。如果我的生命里只能有这么多幸运,我也接受。我不能太贪心。”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不明白为什么整件事突然变成了Athrun的错。不能太贪心?如果面前这个人真的可以用贪心这个词来形容,那么这世上的其他人恐怕都只能被定义成贪得无厌了。
“可是……首付……你付了一半。”
他最终磕磕绊绊地回答。Athrun一瞬间好像有点想笑,不过还是认真严肃地注视他,“没有关系,你不必急着把钱还给我。”
“喂,我不是在说还钱的事。”他刚说完就立刻意识到哪里不太对,“不,我也不是在说我不想还钱。不,我根本就没有在和你谈钱。你懂了吗?你不必搬出去。我不希望你搬出去。现在你总该懂了吧?”
Athrun又开始挣扎,他不得不再次加重手上的力道。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心……”
很不巧,他听见同情心这个词就火气上头,“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
大概是他的音量发挥了作用,Athrun终于安分了,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我不像你那样有道歉的爱好,所以我现在说点别的。”他定了定神,把目光和音量都放回柔和那一档,“坦白地说,直到现在我依然不记得我曾经为你做过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不过你始终把那些事情珍藏在心里,而为你做那些事情的人是我——想到这一点,我还挺高兴的。”
Athrun笑得很勉强,“谢谢你愿意说这些安慰我。”
“这不是安慰。我觉得我……很喜欢你。对,现在我很喜欢你。所以我很高兴在你的过去里有我的参与……而且还是作为非常重要的人,在你的生命里刻下痕迹。我很高兴陪你一起面对那些痛苦的人是我,不是别人,只是我。”
他侧过身伸出手臂,缓慢而小心地环住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告白惊怔的Athrun。
“现在你感觉起来很像是我的。对,就是这种感觉。我的。”他低头俯向Athrun的颈间,用鼻尖轻蹭那里的肌肤,“我想和你再次开始。如果你想要慢慢来,我们可以从最普通的约会开始,做些最普通的情侣会做的事,一起看电影吃冰淇淋,或者像傻子一样爬到楼顶上吹一晚上风,都可以,只要你愿意,虽然我现在就想把你带上床。等到你觉得可以接受现在的我,我就向你求婚,虽然是迟到的求婚,如果你觉得看到那对戒指会难过,我可以再去买一对新的。”
他说完了,其实他还有更多想说的,比如最普通的情侣会做的事也可以包括在树影的庇护下晕头转向地热吻以及半夜来他的宿舍,不过考虑到他向Athrun正直地承诺可以慢慢来,所以,他说完了。他感觉得到Athrun的心跳,那节奏告诉他刚才的宣言非常成功。现在只等你一句话,他想,一句话就好,只要一句话,我甚至可以立刻跪下来用地上的落叶做一个戒指。他当然还没想好要怎么用落叶做戒指,讲起来这世上难道真的有人知道怎么用落叶做戒指吗,但是爱情的魔法就在于让那些不太可能的事情一下子都显得触手可及。
“戒指还是不要买新的了……”Athrun的声音和抚过树叶的微风一样轻,“戒指挺贵的,我们还要一起还房贷。”
他等待的不是这句话,不过这句话也足够了,“一起还房贷”的意思和“我愿意”也差不了多少。他抽出一只手来轻轻拧了一下Athrun的腰,“我很有钱。”
“你倒是还记得自己很有钱?”Athrun轻声笑了,推了推他,他这次非常顺从地放开了对方,“其实我还没想好。我还不确定。你忘记了这么多事情,我怎么确定你还是以前的你?我觉得我还不了解你。在我了解你之前,一起吃冰淇淋倒是可以,上床就不可能了……”
Athrun说得一本正经,不过只需要他已有的一半的智商就能看出这完全是装出来的,因为Athrun的眼睛在笑。他终于看到Athrun真正快乐的模样,一边欣喜得心里泛出香橙味的气泡,一边忍无可忍地凑过去吻住那个声称穿着浴袍等在他卧室里的事迹都不算数的混蛋。从他问出“你是谁”到现在,他们总算是好好地吻了一次。
“你要想好,在我这里你什么都得不到,除了一颗破碎过的心。”
“不要自以为是。”他牵着Athrun的手走出树林,“我比你更清楚我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为了避免再次成为八卦的中心——他们已经包揽了这两天基地的八卦素材,总得给其他暗地里恋爱的后辈们留一点成为关注焦点的机会——从墓园回到基地的路上他们松开了手,但是依然并肩走着。他一直跟着Athrun走到办公室门前。
“所以今晚是一起吃冰淇淋还是一起爬到楼顶?”
Athrun开门的时候他这样问,他是真的打算认真履行承诺。Athrun低头笑了,偏过一点身体望向他。
“今晚在你的宿舍等我。”
The End
完成于2020/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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