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两岁的年龄差也可以成为监护人和被监护人啊
作者:千秋月默


1
Plant不存在真实意义上的雨季。按照广大市民的意愿,降雨的时段基本放在了不影响出行的夜间,黎明到来之前就会适时停止,偶尔因为控制偏差而导致的延时,一般也不会超过早间上班的高峰期。
对于总是熬夜的小孩来说,每天夜间淅淅沥沥的雨,总是会带给他一些过去的愁绪……回忆,地球,和那个幸福的四口之家。他打完一把游戏,掀开窗帘的一角看了看窗外,正巧看到了熟悉的跑车拐过街角。
阿斯兰的习惯很好,如果他回来的时间比较早,他会在泊好车之后按一下喇叭,让可能在家的真知道自己回来了;但如果他回来的时间晚了,他会用上堪比往格纳库里停放justice的细致操作,尽量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以免打扰到真的休息。
理智告诉真,他现在应该赶紧关上灯,装出一副有在家里好好睡觉的模样,但不明的焦躁感让他犹豫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1点27分。于是他揉了揉头发,让自己看上去像刚从床上爬起来,接着踢掉拖鞋,光脚走出了房间。
走下木质的楼梯时,真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玄关的感应灯被点亮,柔软的微光照到漆黑一片的客厅里,真摸着黑走下楼梯。
“欢迎回来。”
正在换鞋的阿斯兰呆了呆,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真瞪着他:“说过很多次啦,要回答说‘我回来了’。”
“抱歉。”阿斯兰笑了笑,“我回来了。”
他把外套挂在衣钩上,换上室内的软底鞋,提着包走进客厅。“你怎么又不穿鞋?”阿斯兰皱了皱眉,折回玄关,从柜子里翻出一双软底鞋拿给真。
真装作不情愿的样子把鞋穿好,他不穿鞋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让阿斯兰不要注意到他其实是打游戏到现在。阿斯兰虽说龟毛却也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他,他早就发现了,果然,按照他的预想,阿斯兰的注意力被他的故意为之吸引过去,没再多考虑他为何如此巧合地从屋里出来。
“你吃过晚饭吗?要不要帮你做?”
“没有。”阿斯兰绕开杵在客厅中间的真,把提包放到沙发一角,又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我自己来就好。要一起吃一点吗?”
真摸了摸因为打了一晚上游戏而饥肠辘辘的肚皮:“好啊。”
阿斯兰的厨艺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不好,他不嫌麻烦,会严格按照菜谱上的分量和时间操作;但同样的,他也不会加上自己的自由发挥和理解,做出来的东西十分中规中矩。不过这个夜晚无需考虑太多,阿斯兰只是拿了两个方便的速食包,拆掉包装放入微波炉加热,给自己的是一份意面,给真的则是米饭。
真喜欢吃米饭,尽管来了plant已经两年时间,但日裔家庭对米饭的热爱还是分毫不差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很快就好了,阿斯兰端着盘子出来,看到真在冰箱深处掏着什么。
“啊,找到了。”小孩从一堆自己喜欢的碳酸饮料里翻出一罐啤酒,“我就记得还有几罐的。”
阿斯兰皱了皱眉:“小孩子不可以喝酒。”
真大方地把啤酒递给阿斯兰:“给你喝。”
阿斯兰呆了一瞬:“现在吗?”
“不然呢?”真把沁凉的啤酒放到阿斯兰手边,“我爸爸晚上加班回来,就会吃着妈妈做的晚餐,喝一罐啤酒。”
其实阿斯兰没有这样的偏好,但尽管他不慎敏锐,仍旧察觉出了今晚的真有些不同。他顺着小孩的意思打开了啤酒,碳酸饮料发出独有的气音,阿斯兰喝了一口,拿起叉子。
“最近的课程怎么样?”
真埋头吃饭:“还算顺利,队里也没事找我,destiny是不是都要生锈了?”
“不会。”阿斯兰安抚他,“日常的维护和保养一直在进行,等你这个学期的考试结束,假期可以归队一段时间。”
“为什么调整者的学校,放假之前也要考试呢?”真一边抱怨一边往嘴里扒饭,“这种陋习什么时候可以改改!”
他吃得太急,有点噎到:“把你的啤酒给我喝一口。”
“小孩子不可以喝酒。”阿斯兰正色道,赶在真伸手抢之前把易拉罐移开。
真不满地咕哝:“古板。而且我已经十六岁多快十七岁了,战场都上过了,为什么不可以喝酒。”
“因为plant的法律规定。”阿斯兰起身去冰箱给他找牛奶,“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碳酸饮料?”
“当然是你不在家的时候。”真坐在椅子上等着投喂,还不忘跟他顶嘴,“不满意的话,就多在家里盯着我啊。”
阿斯兰终于把牛奶翻了出来,给真倒了满满一玻璃杯:“长身体的时候不可以喝这么多碳酸饮料,会长不高。”
真低下头。
阿斯兰重新坐回椅子里开始吃面。真对阿斯兰这种可以随心切换的用餐速度非常佩服,他可以用非常军人的速度迅速解决掉一顿果腹的便当,也可以用慢条斯理的速度把一顿简餐吃出晚宴的感觉。
“你怎么了?”阿斯兰问。
真想了好一会儿,直到玻璃杯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到餐桌上,形成一圈水痕,才慢慢地说:“你在奥布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奥布的雨季十分讨厌?”
阿斯兰被问得饭都忘记吃了,想了好一会儿:“好像也没有。不管是plant还是哥白尼,都没有那种时间上和数量上都那么……随机的降水,我觉得很新奇。”
话虽这么说,阿斯兰心里明白,真这是被最近的降雨勾起了乡愁。
“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在一个雨夜被困在地球上的孤岛的事?”阿斯兰问。
真抬起头飞快回答:“没有。所以发生了什么?你遇到了奇怪的生物吗?还是土著人?”
阿斯兰失笑:“那倒没有……”他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我遇到了卡嘉莉。”
“好了你别说了。”真又把头埋回盘子,风卷残云般把剩下的米饭吃完,接着拿起玻璃杯将牛奶一口气灌到肚子里。
“我吃完了。”他站起来宣布。
“坐下。”阿斯兰扶着额头,“来聊聊天吧。”
“你现在不是我的长官。”真抱怨着,但还是听话地坐了回来。
“我是你法定意义上的监护人。”阿斯兰一句话顶了回来,“你自己签过字的,记得吗?”
真忿忿地抱住胳膊。
“我会有一段时间的休假。”阿斯兰把最后的面吃完,拿起才喝了三分之一的啤酒又喝了一口,“从明天开始,我会经常呆在家里。”
真有点高兴,但又不想让自己的雀跃展现得过于明显,努力保持着臭脸:“所以呢?”
“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一天最多只能喝一罐碳酸饮料,要把功课拿给我检查,早晨要去锻炼一下身体,还有不可以打游戏到很晚。”
真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打游戏到半夜的事被发现了,赶紧甩甩头:“不是吧,士官学校都没有你严格!”
“士官学校比这严格多了。”阿斯兰毫不留情,“我之前就想问,为什么你的射击水平会是那样?归队之后去加练。”
“露娜玛利亚的射击比我还差!”真拍着桌子顶嘴,“你还教过她呢!”
阿斯兰花了点时间才从脑海深处翻出了那段密涅瓦号上短暂指导露娜玛利亚射击的记忆:“我只是纠正她的错误做法。”
“那你也没有纠正我。”真红着眼睛瞪他,“你后来做队长了也没有纠正过我。”
这简直不讲道理。阿斯兰愈发感觉头痛:“好,是我错了,我亲自指导你,这样可以吗?”
“还要陪我练习MS对战。”
“好。”
“陪我写作业。”
“好。”
“陪我打游戏。”
“好……什么?”
“你已经答应了!”
“好吧,但不可以打太久。”
“那我来刷碗。”
“有洗碗机器人……”
“就两只盘子,洗一下都不要半分钟,大少爷。”
“……好。”
雨还在下,真把碗送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收到柜子里,心情安稳了不少。他带着一身的刺孤独行走了很久,终于又遇到一个总是被他刺伤却从未放弃过温暖他的傻子。
雨总会停,天总会晴,黎明也总会到来。

2
真有时候怀疑,阿斯兰的生物钟是不是被他焊死在了自己身上。明明前一晚两个人都是两点多才睡觉,但当真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就看见阿斯兰已经拿着园艺剪刀,在楼下整理着花园。
花园的植物都是萨拉夫人多年前种的,尽管阿斯兰离开了好几年,但得益于plant有规律的降水,倒也没有枯萎,只是有些许的凌乱。刚回来住的时候,阿斯兰请了园艺公司上门,按照曾经拍下的照片里的模样修整了一番,后来阿斯兰从花园的小仓库里翻出了妈妈曾经使用的园艺工具,开始亲手打理妈妈的花园。
作为农业专家,萨拉夫人偏好不用太过精细照料也能活得很好的植物,萨拉家的花园种了很多红白蔷薇,爬满了院墙,其他植物真根本不认识,阿斯兰也说不上来,两个人拍了照片在识别网站上一个一个对照过去,才终于把花园里的植物种类搞清楚。
阿斯兰应该已经起床了有一段时间,现在已经快要修剪到门口了,他穿着已经洗得有些旧的T恤和耐磨损耐脏的工装裤,脚上是防溅水的短靴,真都不用多猜想就知道,如果这时候有年轻女性从萨拉家门口路过,少不了又要多看他几眼,甚至来搭讪他。
这可不行。真抓抓头发,冲到盥洗室随便抹了把脸刷了刷牙,冲到楼下。冲出家门前,真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到8点,阿斯兰起得可真早。
只是洗脸刷牙这么点时间,阿斯兰就已经站在小院门口,跟时常从萨拉家门口路过的人寒暄着。年轻的女孩子好奇地打量着阿斯兰一身的打扮:“萨拉先生在修剪花园吗?您家的花真是漂亮,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吧。”
“啊,是我母亲种的,我并不懂园艺。”
女孩儿笑起来:“您真谦虚……有些枝已经长出花苞了,也需要剪掉吗?”
阿斯兰疑惑地看了看她指的地方,果然看到了一个小的花苞。
“啊,不……不过有时候可能注意不到,就直接剪掉了……”
“阿斯兰!”阿斯兰吓了一跳,转头看见真卷着袖子走过来:“我饿了,我帮你打扫剩下的部分,你去做早饭。”
阿斯兰反射性地道歉:“抱歉。我以为你还要睡一会。”
他把园艺剪刀掉转过来,把剪刀柄递给真,冲女孩儿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感情真好啊!”
真有点脸红,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女孩儿就掩着唇笑笑,离开了。真拿着剪刀胡乱咔嚓了几下,也不知道自己剪得有没有问题,潦草收了工,又把地上的碎枝清扫干净,准备回屋吃早饭。
阿斯兰已经把早饭端到了餐桌上。“又是牛奶——”真拖长了声音抱怨着,眼尖地看到了阿斯兰杯子里的咖啡。
“我要喝你那一杯。”真伸手去够阿斯兰面前的杯子,“我又不是小孩子,需要天天喝牛奶。”
阿斯兰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你是’几个字,但他宽容地挪开了胳膊,任由小孩把杯子抢走。
轻易得手的真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这样会让我感觉,你在套路我。”
“没有。”阿斯兰否认得飞快,于是真更确信阿斯兰在套路他了,他想了想,去拿了只更大的杯子,把牛奶和咖啡一起倒进去,两杯液体混合出柔和的茶褐色,真把混合后的咖啡牛奶倒回原先的杯子里,分了一杯给阿斯兰。
“好苦。”真抿了一口。
“加点糖吧。”阿斯兰尝了尝,看到小孩挖了一大勺糖试图往他杯子里捅,“你加自己的就好。”
真往杯子里加了两大勺糖,才终于接受了这个味道:“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么苦的咖啡,密涅瓦号上的咖啡可没有这么苦。”
阿斯兰把煎蛋划开,眨着眼睛看着真:“因为只有这种咖啡粉。”
真被他气了个倒仰,恶狠狠地戳爆了自己那份煎蛋。

今天的碗碟交给了洗碗机器人,真把桌子擦干净,看到阿斯兰正在换衣服。
“你要出门?”
正在换鞋的阿斯兰抬头看他,被小孩血红双眸的逼视吓了一跳:“啊,嗯,不过应该很快就可以回来。”
真丝毫不觉自己方才的口气像是在质问疑似出轨的伴侣、或者被父母抛在家里的委屈儿童,他不满地撇了撇嘴:“去哪啊?”
阿斯兰斟酌了几秒,还是决定如实地告诉他:“医院。”
没想到小孩噌地一下蹿到了他面前,伸手按住了他肩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认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受伤后的疲惫感,微微松了口气。“只是简单的理疗,已经跟医生约好了……很快就会回来,赶得及午饭。”阿斯兰安抚他。
“你等一下。”真蹬蹬蹬地跑上楼,又抱着衣服蹬蹬蹬地跑下来,像是怕阿斯兰趁他不注意溜走了一样,在沙发边换起了衣服。“你要出门吗?不要着急,我等你。”阿斯兰把包放下。
“我跟你去医院。”真言简意赅地回答,努力用最快的速度把腿塞进裤脚里。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看起来阿斯兰马上就要回到沙发边上来摸他的额头,真迅速把腰带系好,两步冲到门口,把阿斯兰挤开,坐下换鞋,顺便给了他一个白眼:“是陪你去啦,笨蛋!”

阿斯兰的情况说严重并不严重,但绝对也说不上很好,还未伤愈就强行战斗的结果是让他需要长久忍受时常会侵扰他的隐痛,活动范围受到限制的关节,还有多次受伤后容易发生应力性骨折的手臂。这次的休假一定程度上也算是病假,在这段各方势力都相安无事的日子里,让第二次回归ZAFT的重要战力获得一个来之不易的休养机会。
真陪着阿斯兰来到理疗室,理疗室的人很少,因为一代调整者也不过是四五十岁的年纪,就人类当下的寿命而言,远不到需要理疗来维持身体机能的时候——尽管如此,阿斯兰和真还是成为了理疗室最年轻的人。
阿斯兰进入更衣室,换上宽松的棉布衣服,真拎着他的包跟在他身后,很快阿斯兰在护士的安排下坐进了躺椅,护士拉开他的衣襟,将电极片贴在他裸露的胸口。
衣襟下还有几道颜色黯淡的旧伤,距离大战结束已经半年时间,伤疤早已长好,只是阿斯兰实在太忙,一直没有时间去做祛除疤痕的手术。阿斯兰舒了口气,刚想闭上眼睛,就看到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的真,低着头一言不发,起劲儿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阿斯兰想抬手摸摸他的头,但碍于身上的电极片十分不方便,只好轻声唤了真两句,见真抬头看着自己,冲他笑了笑:“是不是很无聊?”
“……没有。”真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眼睛东瞟西瞟转了好几转,还是没忍住:“你怎么还能笑出来啊?对着把你弄成这样的人……”
阿斯兰缓慢地眨了眨眼,似乎在消化这句看起来在埋怨他、实则在埋怨自己的话。
“我认为……”他斟酌着开口,真不自觉地挺直了背。
“你的好记性应该多用在其他地方……比如学校的作业、这个月还剩下多少薪水、以及ZAFT的军纪。”阿斯兰少有地开起了玩笑,说完自己都有些脸红。他宽容地看着真:“我不是还好好地在这里吗?你要用这点小事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真不服气地同他吵:“什么叫‘这点小事’啊?差点死了居然只是小事吗?”
阿斯兰艰难地在活动范围内摊了摊手:“你也说了是‘差点’,想杀死我,也没有那么容易的。”他努力逗弄真,“归队之后去加练吧。”
“加练什么的你昨天就说过了!”
“是吗?那就再加一倍。”
“可恶,你是什么冷血上司啊!”
真扭过头去,决定不跟他继续争辩。很快仪器发出滴滴的提示音,护士过来把电极片拿走,带着阿斯兰去了下一个仪器边上。
“这个会有点疼,请您忍耐一下。”护士把仪器接好,看到阿斯兰点头确认,将仪器开启。
真担忧地看着阿斯兰凝重了一些的表情:“……很痛?”
“不是。”阿斯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让声音听起来不至于带着抖,“感觉很奇怪,有些不舒服而已,不是很痛。”
真的神色更愧疚了。
“中午去餐厅吃饭吧,你想吃什么?”阿斯兰把话题扯开。
真想了想:“我去问问医生你吃什么比较好。”
阿斯兰语结,被关心了是好事但能不能不要再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了!
他十分后悔同意小孩陪他来医院。
真去问医生的动作很快:“医生说你可以多补充点蛋白质。”
“那去吃牛排吧。”阿斯兰叹口气,真嗯了一声。

吃牛排的餐厅是伊扎克很喜欢并强烈推荐的一家,伊扎克对肉类十分挑剔,能让他主动推荐的餐厅不多。即便这样,真面对着一刀切下去滋出粉红血水的牛排还是有些牙疼:“那个白毛好野蛮……”
正叉起切好的牛排准备享用的阿斯兰哽住了,一瞬间不知道是该纠正小孩对长官的错误称呼还是要澄清一下这跟野蛮没有关系。
最终他按铃叫来了服务机器人,把真的那份牛排重新送回后厨加热,慢慢地吃着自己那一份在真看来十分野蛮的三分熟牛排:“你们不是会吃生鱼片吗?”
真还是一脸牙疼:“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生鱼片没有血。”
“……”
阿斯兰叫了份冰淇淋给真:“下次去吃生鱼片吧,选个你喜欢的餐厅。”


Monday, November 28, 2022 22:02:59 PM 千秋月默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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