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次射击
《DAWN》Y视角番外之一
作者:firefish
“这里是,地球联合电台。
“欢迎收看战况报道:
“今天上午,一直在我军大西洋联邦基地修养的阿斯兰·萨拉先生接受了我军记者的采访。萨拉先生对向我台记者亲口证实了自己向我军方提供ZAFT最新机战武器FREEDOM和JUSTICE资料的说法。萨拉先生表示说,由于自己暂时还未收到特务队的开除通告,因此,尚无法在公众面前致词,他本人对此表示了遗憾。萨拉先生强调说,自己之所以继续奉行ZAFT的军律,完全是出于对于ZAFT的忠诚,自己此行决不是要背叛ZAFT,而只是希望能够为推动人类和平的进程,做出自己的一分贡献。也是因此,他顶着背叛的罪名,公开了自己的身份。
“萨拉先生这种不计个人荣辱与种群差异的高尚行为,得到了我军上下的高度肯定。
“此外,萨拉先生再次表达了自己对于和平的企盼,并呼吁说,在两军军备旗鼓相当的条件下,如果地球联合军继续与ZAFT持枪相对,最后只会迫使ZAFT军同样对地球使用核武器。
“我军军方发言人证实了萨拉先生的上述讲话绝非危言耸听。下面是军方提供的,FREEDOM和JUSTICE的影像资料:”
电视画面上呈现了两张并排的高达资料——蓝白相间的FREEDOM和红色的JUSTICE。
画面切换到两架机体的头部,赫然的ZGMF-X10A和ZGMF-X09A字样映入眼帘。
坐在桌前准备用餐的YZAK那冰蓝色的眼睛透出一丝惊诧。
“通告ZAFT、联合两军:阿拉斯加基地马上会启动独眼巨人系统,进行自爆。请两军立刻停止交战……”没错的,就是这台机体——FREEDOM。它的驾驶员——或者说,这个声音的主人,绝对是……
——STRIKE的驾驶员。
“JUSTISE和FREEDOM就是那两台机体的名字吗?”
“好像连队长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台告诉我们地下埋藏了独眼巨人系统的机体,就是FREEDOM啊?”
“那不是拉克斯大人拿去给了一个地球军人的吗?”
“听说拉克斯大人,是阿斯兰前辈的婚约者。”
“难道是阿斯兰前辈指使的。”
“啊?……不会的吧。”
一边用餐,一边看着地球军午间新闻的JULE队员们由于震惊过甚,加之人类喜欢嚼舌的天性,渐渐将议论从窃窃私语扩张成了大声感叹,然后再在一声暴斥中变成鸦雀无声。
“KUSO!——”
然而,这一次,YZAK没有像前两次那样把队员们刚刚泛起的怀疑打消成对队长冷静分析事态的敬佩。
“你们都不长脑袋分析吗?啊?!”
一贯的开场白变成了还回餐具时清脆欲裂的“当啷”声。
随后,JULE队的全体队员,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队长用令人咋舌的速度冲出了餐厅,消失在自动门的那边。
“谁都不许进来!”支会了一边的整备士,YZAK一头冲进了单人射击训练室。
整备士只听见里面响起了连绵不绝的枪声。
阿斯兰!——
泪水模糊了眼前淡黄色的飞球。然而YZAK还是毫无偏差的一个接着一个击出了小球内的轻烟。
移动目标连续射击。
上次集合训练后的最后一项射击比赛项目,YZAK和ATHRUN的决胜之战。
两人分别以174弹和175弹打破了五年来无人能望其项背的158弹的记录。
但是,YZAK毕竟以一弹之差与第一的奖杯无缘。
KUSO!——今天我就打给你看!
阿斯兰!——
170、171、172、173、174——
泪水,滚落下来。眼前,只剩朦胧一片。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阿斯兰,那些,真的是你说的吗?那些资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为了全人类的和平?
那米基尔的死,尼高尔的死,你就都放下了吗?
你明明告诉过我——“strike,打下来了。”
打下来了……
是什么意思?
阿斯兰!你给我说清楚!你回来给我说清楚!要不然,今年的记录,今年军队移动目标射击记录一定是我的!
按键,重新开始。
自从那次比赛结束以来,自己鲜有空闲的时间进射击室。
突袭Heliopolis、追踪大天使号,突袭阿拉斯加,重组jule队,等等等等,就算有空,这种打100枪就要花上一到三个小时的不定速移动目标射击训练也不可能被进行。
但是,仪仗着最近三天内都没有既定任务的YZAK今次却认死扣地一次又一次地按起restart键。仿佛只要自己能打到176连中,新闻里就会召告阿斯兰背叛的消息统统都是子虚乌有一样。
偏偏弹靶发射器这次像是存心和YZAK作对似的,两弹间的发射时间几乎要间隔一秒以上。要不就是噼里啪啦的在两秒以内射出十几个飞靶,让YZAK忙活一阵,再要不就是连着半个小时不飞一个靶出来。
打到175枪的时候,又来这种情况。
KUSO!——一脚踢到控制器上。
毫无声息的,一颗浅蓝色的小球飞出发射器。
YZAK一个措手,让自己的努力再一次功亏一篑。
望着墙上的电子钟。红色的光线讽刺地显示着12:15:54。
24小时前的同一时刻,他冲进了这间射击室……
孜孜不倦一向是YZAK·JULE的最大特点。不是,是钻在牛角尖里孜孜不倦一向是YZAK·JULE的最大特点。
所以,顾不得因为扳机的后座力而变得麻木的手臂,顾不得因为30个小时没有进食的饥饿,也顾不得因为睡眠不足和消耗过大而微微引起的头晕目眩,YZAK再次按下了控键中的restart。
118、119、120。
看着一边的计数,YZAK放下枪,继续等待第121个飞靶的出现。
这些数字,对于他而言,毫无意义,因此,他担心都懒得担心。他倒宁愿是在第76发的时候射偏,而不是那个最要命的第176发。
然而,让他哭笑不得的事情发生了。
“TARGET END!”
什么?!
是的,1000个飞靶的发射腔,就这样,被他在26小时之内消耗一空了……
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碎开了。
愤怒、激动、憎恶……一切郁结于胸的一头热瞬间化作一盆无情而冰冷的水,像是利刃般打在心头。
颓然地放下枪,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铁定会被关进心理医疗室的事情。
笑划过嘴角:那自己真应该感谢自己被关在这潜艇里面了,因为那样,至少没有心理医疗器件。
是的,只要阿斯兰不说,他就可以不相信。
只要阿斯兰本人没有出现在新闻的画面上,说出那些地球新闻里的“萨拉先生表示”,他伊扎克就可以一直相信,外面风传的一切,不过是地球军为了自身利益的弄虚作假。
但是,阿斯兰!你到底在哪里?
为什么无论是我发过去的邮件还是ZALA队时你给我们人手一个的危急联络器的信号,你都不闻不问。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你知道吗?
我可以当着自己队员的面,告诉他们,地球军的那些混蛋新闻里一大堆包藏祸心的机关算尽。我也可以揭穿他们弄虚作假的那些机体照片。什么KUSO的照片,这种东西统统给我见鬼去吧!
我不知道那个ZGMF-X09A的代号是不是真的,我只看到FREEDOM的代号(如果那台机体真的叫FREEDOM的话)是ZGMF-X10A。就算这些资料都是真的又怎么样,FREEDOM说不定根本就在他们手上。
什么第三方面军,见鬼的谁会去相信这种东西?!
是的是的是的。
新闻里那一套一套的“在两军军备旗鼓相当的条件下”“最后只会迫使ZAFT军同样对地球使用核武器”
“我军军方发言人证实了萨拉先生的上述讲话绝非危言耸听”不是都摆明了在告诉地球人,PLANT如今的实力,已经绝对可以威胁到地球的安全,军方为了保护地球不遭受核武器的攻击,必须先行用核武器攻打PLANT吗?
什么和平、什么全人类?说得那么好听就可以掩藏住本质了吗?
可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阿斯兰身上,所以,没人注意到这些。
他YZAK·JULE可以用JULE的姓氏担保,他可以让自己的队员心服口服的相信那一切都是地球军在弄虚作假。
至于那个最开始的逃脱画面……
笑死人的,谁知道那个爆炸的东西是不是JUSTICE,谁知道那个小点是不是阿斯兰。
KUSO的。
阿斯兰要是早有投诚之意——就算真的如新闻所说,为了恪守军纪——虽然自己不知道那个什么见鬼的特务队有没有不许队员公开露面的规定,但是,就算是有好了——他干嘛要把JUSTICE给毁了?他完全可以上个密码,让那帮地球军的白痴动不了它。或者干脆开去给他们好了!或者一开始就不要开去。
如果阿斯兰早有投诚之意,又因奥布事件作梗,他在不得已之下引爆了JUSTICE,他那个KUSO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老早可以接受采访了啊。
对对,疑点太多了。
多得他伊扎克都有些不知从哪里说起好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
先是拉克斯把FREEDOM给了那个地球人。而且最要命的是,那个人还是STRIKE的驾驶员!!
然后是阿斯兰开着JUSTICE去找FREEDOM,再然后是阿斯兰背叛的消息。
一连串的事情,实在太过巧合。
巧合到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KUSO!——
KUSO!——
KUSO!————
一脚再一脚的踢向控制器,BLITZ爆炸的场面生生浮现在眼前。
和平?!
阿斯兰?这就是你要的和平吗?!
那日,AGEIS横插在自己和STRIKE之间的景象狠狠地击中记忆的神经。
阿斯兰,给我解释,为什么你从来没有给过我解释?!啊?!!为什么?!!!
命令是射杀,你一直都知道的。
你也一直都知道,战场上,不可以对敌人留手,尤其是强大的敌人。
为什么?那个时候要冲过来?
如果,如果一切,都只是他伊扎克的自以为是。
如果打从一开始,阿斯兰就只是在筹划这这场所谓的“推进和平的贡献”……
那自己又算什么?
一种从未有过的耻辱感吞噬了银发少年的理智。
KUSO的你给我说清楚!
晕眩,袭上来,突然站立不稳的眼前乱冒金星。
撑住了面前的练习台,银发散落到颊旁。
阿斯兰。
短短半年的军事训练,无论是哪项成绩统统都超过自己、有个完好的家庭一直到十五岁,比自己还年轻就进了万众瞩目的特务队,连自己号称最拿手的西洋棋,也从没有输给过自己。
伊扎克细细数着对方令自己不爽的种种。然后,在心里将对方那张永远看起来郁郁沉沉,郁博难舒样子的脸骂了一遍再一遍。
真是KUSO的让人看了就觉得欠扁!
深深的湖泊般的绿眼睛里,总是像要表达什么,又好像永远都不会说话的样子。每每被蓝色的发丝掩了,透出一种淡淡的漫不经心。
——也或许,阿斯兰真的引爆了JUSTICE,现在落入了地球军的手中。
所以,他无法给自己任何的回音……
担忧、后怕、羞辱……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银发少年又一次烦闷地拿起枪。
“刷”——电动门开启的声音传入耳膜。
手中的枪支,因为一时的失神而转了向。“砰”的打在上方的金属栏杆上,溅出星黄的火光。与此同时,精神上完全放松过之后再持起枪的手明显感到了那毫无原则的999枪后座力的冲击。瞬间的疼痛蔓延上来,迫使伊扎克在瞬间的抽搐中松开了枪,发出金属撞击的“哐啷”声。
“说过谁都不准进来的!”也不回头,皱了眉头叱责。
“玖尔队长。”熟悉的女声传过来。是伊扎克在自己队中最看好的队员,诗荷。
平稳的嗓音,透出一些凌厉,更将伊扎克外强中干的吼声连本带利的奉还。
意识到自己的任性和失常,伊扎克少有的没有发作:“什么事?”
捡起地上的枪,看着地上散落的无数弹头。诗荷将枪放到射击台上:“没什么,只是觉得,一个负责的队长不应该让队员担心。”
怔了一下,银发瞬间甩了一个弧度,别过脸去。
诗荷的稳健,总是有几分似曾相识。
“诗荷。”
“嗯?”
“如果、、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那样做吗?”
愣了一下,当然知道队长口中的如果是指什么,低下头:“我不是萨拉前辈。”
“我是说如果!你会因为那样的理由交出ZAFT机体的资料吗?!”
诗荷迎上那双凌人的蓝色眼眸中欲将夺眶的泪水,一夜未眠的折磨,让那双明亮的眼睛失去了几分原有的神采,一时,竟将走入前反复告诉自己的话语抛到了九霄云外。“请队长接受现实”这种话,让自己怎么才能够说出口。对方失去冷静的重力钳制着肩胛骨,疼痛,缓缓散开……
怎样的一种战友之谊,可以让自己的这个骄傲暴躁的队长一次又一次的对着全员噙这泪吼出谁都难以反驳的推论。怎样的一种生死相交,可以让自己这个可以很快冷静下来的队长失去理智的在这射击房里打了一天一夜。既然值得如此信任,阿斯兰前辈,也或许,真的有什么苦衷……
“属下无法肯定。因为萨拉前辈从未这样说过。”
感到肩头的重力松了开来,银发的前辈与自己擦肩而过。一声微不可闻的“谢谢”彻底怔惊了诗荷。
转身,向对方离去的背影行了个军礼。
无声的目送对方离开。
望向控制屏下方的命中总计数的999字样。
一种异样的不祥,缓缓漫上少女的心头——只差,最后一枪吗?
最后一枪。
与九百九十九这个数字比起来,一,简直不足为道。
然而,就是这一,可以让那九百九十九次的努力全部功亏一篑……
完
2005.01.29.
陪你看海
《DAWN》Y视角番外之二
作者:firefish
85分钟。
伊扎克靠到一块海边的石窟下面。再次看了看表,看了看,行将重合的时针和分针。
海水声哗啦啦的侵入耳膜。
他抬头,看见天水处,一抹淡淡的白练,分割了海空。
凉意,被海风带上,引起全身一阵寒颤。
周围是异样的静。没有丝毫生命的迹象。
浪声,变得异常刺耳。
让他不自觉的想到曾经身为ZALA队一员时的那场战斗——他破开水,听见巨大的水声,他定下神,看见耀眼的火光。
事实,就这样揭开了一直在逃避的伤口。
这个时候,伊扎克真的很希望能有两个地球军的士兵过来给自己找点麻烦,那样子,自己就不必用闲下来的大脑思考。
他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思考。
但是,周围太安静。
天空太辽阔。
他不得不想起一个多小时前,自己的那种深深的恐惧——以及,终于失去了的,恐惧的理由。
他想起怀中的人,那句突如其来的问话:“……伊扎克,JUSTICE的资料不是我泄漏的。我没有背叛ZAFT,也没有说过任何情报。”
以及,当自己感受到阿斯兰抬起头来时,举足无措的心情。
他问他,“你是相信我的吧?”
他没有看他,因为他深深的知道,那时候的阿斯兰的眼睛中,一定徉荡着渴望。那不是他所熟悉的阿斯兰会表露的神色。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那时剧烈的心跳。
他同样清楚的记得,自己心中转瞬而逝的冲动。
他想问他,为什么去帮奥布。
然而,不安,却更加强烈地占领了思维的空间。
他不得不为自己找个喘息的机会,所以他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可是现在他终于意识到,那时的自己,做了怎样愚蠢到应该杀千刀的事情。
阿斯兰的挣扎,牵动起心头一种异常忠实的绝望。两个小时以后的现在,同样真实而刺骨。
他无法忍受那种像是注定了绝望的恐惧,所以,他才于事无补地抓住还在挣扎的对方,想要告诉他,自己从未相信过那些自然人的新闻。
然而,阿斯兰更深的侧脸终于彻底砸碎了回忆的最后一丝平静。
白细的指微微颤动着,扣合在身边人的指缝间。
伊扎克闭上眼睛,阿斯兰那最后一个侧脸,清清楚楚地出现在那两个小时前,曾真真切切存在过的视线的焦点。
他看见他靛蓝的发掩映下的微微垂下帘的翠绿色的眼,他看见他淡淡的视线底下,载着月光滑落的透明的液体。
泪水爬着银发少年细长的眼线,聚集成透明的珠,滴落……
他知道,那个时候,阿斯兰听出了自己的弦外之音。
他也知道,自己永远再不会有机会,给予他,作为一个朋友的无条件支持。
他听见海浪的声音。
于是,他想放纵自己一下。
他想起更久以前的曾经,想起那时候,无时不刻想着怎么和对方较劲的心情。
他想起,和阿斯兰共同经历人生第一次眺望太平洋的时光。
想起那个时候,蓝发少年唇角一抹淡淡弯起弧度以及那翠绿的眼睛中,那道转瞬即逝的朝气的向往。
想起被旗舰冲撞起的水滴扑到脸上时的凉意。
想起当自己不知哪根经不正常地提议休假时一起去看海时,阿斯兰第一次表现出的一瞬企盼。
想起,自己一直相信的:总有一天,他们会靠在车边,感受着海风,看日出日落。
总有、一天……
阿斯兰。涨潮了。
低头,望向靠在自己肩膀的人。
腕口凝固了的黑红的液体吸引了银发少年的注意。
莫名的痛夹杂着自责,在那一瞬,席卷了少年的心头。
卷起遮住手臂的袖,白皙欲破的臂上,刺目的黑红色经络嘲笑般的呈现着那个事实。
——就是自己,亲手杀了阿斯兰。
原来……
“那是奥尔加费了很大劲才搞到的。”
“不知道是什么药。不过没关系,已经习惯了。”
“不愧是阿斯兰·萨拉最后还会交付信赖的同伴。”
“对不起…… 其实我是想活的,你知道……”
最后、
我是想活的、
对不起……
你是该对不起!
你是对不起我!
你明明说没关系的。
就是因为相信了你的那句没关系,所以,我的战绩里,又会添上阿斯兰·萨拉的名字。
阿斯兰,你骗我。
伊扎克清醒的记得,自己怎样镇定熟练地将针尖在昏暗的灯光下刺入这白皙的皮肤。怎样驾轻就熟的表演出想象中地球军医的手法,干净利落地将满针药剂推入那当时尚还泛着淡淡青色的静脉,然后再放回针管。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在作甚么。
他还清醒的记得,自己当时曾想在回去后,对阿斯兰大声吼斥:“KUSO的你的静脉为什么那么细,差点就刺偏了毁了我一世英名!”
他突然想大笑,笑自己的愚蠢。
他牵动了一下嘴角,却终于,没能成功。
他想到阿斯兰一直以来隐藏在淡淡神色底下的那种傲气。
想到阿斯兰在听到母亲死讯之后的沉默。
想到那声撕心裂肺的“NICOL”。
想到那个雨天,与STRIKE厮打到毫无章法可言的AEGIS。
想到。
自己和阿斯兰一起下棋、一起作战。
想到两人协同作战时的互不相让。
想到当自己千辛万苦的战胜他一次后,他温柔大方的笑容,以及那一抹逃不过自己眼睛的不甘。
想到那,残留在怀中人嘴角的最后一抹笑容,以及那同样逃不过自己眼睛的遗憾。
他前所未有的对自己深恶痛绝。
甚至想要揪起自己的领口呵问自己到底是哪根经不正常,竟然让那无聊蹩脚的流言动摇了对朋友的信任。
但是,他安静的将自己继续隐藏在石窟下,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是的,他很清醒,甚至清醒的痛恨自己的清醒。
手背,突然被冰冷的水滴刺痛。
伊扎克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泪,只知道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
终于,自己不能给他全部的信任,让他了无遗憾的去找尼高尔他们。
可伊扎克还是相信自己一定是疯了。
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拽着阿斯兰的领子大叫:“KUSO的你这答应过在我当上你队长之前不会有事的家伙、不要随便爽我的约!”
但是自己没有,自己只是清醒的知道现在必须要活下去,所以他不能拔枪朝着身后的炮口一枪毁了那个导航探测器。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答应了阿斯兰,帮他一个忙,所以他不能冲上炮台的监控室,拔刀毙了上面的地球军。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不能冲到海边去踢打浪花,让它们不要再喧闹的嘶叫。
他更清醒的知道,现在自己多么企盼再和对方下一盘棋,哪怕自己输得一败涂地;多么渴望能和对方再次一同御敌,哪怕下达命令的人不是自己;多么希望能有机会告诉他:有心事的话就直接说出来,不要老是摆出一张欠扁的脸。
他知道自己想得意地命令阿斯兰:要我不乱猜,就坦白交代实情吧!
他知道自己想狠狠地大骂对方:你知道你让我因为摔东西,被军纪长扣了多少次的自由外出吗?
他更知道,自己,想对他说:阿斯兰,对不起——就像曾经,他对自己说的那样。
他承认自己输了,因为阿斯兰对自己说了两次对不起,而自己,一次都没能说出口。
他知道,是自己的自以为是,错过了太多曾经拥有的机会。
他没有问。他也没有说。
他们,就在那共同为了保护PLANT而作的努力中,针锋相对,不遗余力。再没能了解对方更多一点。
他同样知道,是自己的冲动愚蠢,推下了那满针的药剂。
他告诉他没事。他就这样相信了他。
他只顾着考虑怎么带他离开,好在将来有机会讽刺一下他这个永远的第一,忘记了,身为第一的他,怎么可能在地球军中找了两个地球人帮忙。
他更知道,是自己的天真幼稚,注定的那个似乎非常聪明的回答。终于——
他要他看着自己。他侧过脸去。
阿斯兰最终的表情,深深烙印在记忆,若隐若现的浮到银发少年的眼前。
“伊扎克,帮我个忙好吗?”绿色的眼睛里,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是伊扎克知道,那平静里,已经没有了那份无奈。
哀莫大于心死。
阿斯兰隐忍地轻轻咳嗽着,疼痛得引起指间不可控制的痉挛。
但是,他的表情一直平静着。
那翠绿的眼睛看着自己,浇灭了自己解释的冲动。
“对不起…… 其实我是想活的,你知道……”
模糊地看到蓝发少年淡淡的笑。
清楚地感知那反握上来的手,失了力。
阿斯兰没有责怪自己。
因为。
原来,自己不过是和其他所有人,是一样的。
他只让他帮他一个忙,帮他陈说自己的清白,还回他,军人的尊严。
他再不会,也或许,是不敢,再多要求,哪怕一点点。
伊扎克知道,阿斯兰那一刻的心情,和现在的自己,一定是一样的。
他不痛了。
因为,他已经不知道,痛在哪里。
感到指间的触觉有些僵硬,他知道两个小时的时间到了。
海面上泛起煞白的泡沫。两架重装型GOOhN露出水面。
站在入舱的梯台上,银发少年最后放眼海天。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阿斯兰,我们到了。”
完
2005.01.31.
残留
《DAWN》Y视角番外之三
作者:firefish
伊扎克从医疗室出来。
放手的时候,他很冷静。
他看见诗荷的眼中,透出一种诧异。
她一定是奇怪,自己竟然那么干脆平静的就放手了。
事情的结果很好。
是的,应该算的上是很好。
三个人全身而退。
阿斯兰的冤屈可以昭雪。
他离开。在看他最后一眼以后。
报告会在PLANT新闻中给出,然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他走过走廊,看见那个玫瑰色长发的地球军女孩。
“喂。”伊扎克在行将经过对方的时候开口。
芙蕾有些惶恐地回过头,瞪大了眼睛看他。然后,可能是光亮处,那道疤痕太过刺眼,恐惧地退到了一旁的墙壁上。
伊扎克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别过脸去:“那个叫奥尔加的,到底是什么人?”
“……”芙蕾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低下了头。
“问你话!奥尔加到底是干什么的?!”
许是被伊扎克的语气冲撞到了,芙蕾突然抬起头:“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开MA的!”
然后,转身朝伊扎克来的地方冲去。
MA驾驶员……
银色的剑眉牵动了一下,冰蓝色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犀利。
不久后。
在那个有无数颗核弹飞向PLANT的夜里,伊扎克从要塞的战况画面上,亲眼看见了地球军引以为豪的三台GUNDAM——那应该,就是芙蕾口中的MA了吧。
“母亲大人!”
“伊扎克?”
“请下令玖尔队出发!”
年轻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那澈蓝眼睛中的坚定,是从未有过的锋锐。
玖尔队虽然已经被调到了后方,但是。
战斗的兵力,终究还是不足够的。
“注意GENESIS。”
“是!”
伊扎克知道,自己会请命,完全是无法忍受坐在控制室里安安静静地看那三个GUNDAM驾驶员继续杀死更多的ZAFT军人。
他驾驶着DUEL出发,不知为何,握住操纵杆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忆起曾经,反握上来的另一只手传递来的触感。
银色的眉,拢了起来。似是有些讨厌自己无法像以前一样一心一意地做每一件事。
然后,他看到Forbidden红色的攻击光线。
他知道,对方攻击的,正是阿斯兰那天想要护卫着离开的奥布军。
所以,他冲下去,用DUEL的反光盾挡开了那一击。
当Forbidden的离子光再次朝自己射过来的时候,伊扎克知道反光盾无法承受连续两次的强烈攻击,但是,他还是迎着射线而去。
因为他太过了解胜利的契机。
所以,他放弃了PS装甲外唯一的防护,执起暗藏在盾下的另一把光剑,在爆炸引起的浓烟的掩护下劈开对方猝不及防下挡在驾驶舱前的兵刃,然后,用另一把,刺入了驾驶舱。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听见自己告诉自己,还有两架。
然后,他看见不远处Freedom用他巨大的METEOR腰斩了另一架绿色的机体。
所以,当他看见Raider攻向Buster和自己的时候,他对迪亚哥说:“那个借我。”
不等对方同意便取过了对于DUEL而言过于消耗能量的来复枪。
他微微避开对方主炮的射程,还击对方同样的威力。
黑红色的Raider划着华丽的曲线在头顶爆炸。
PS装甲也完成了挡下那最后一击的任务,功成身退的还DUEL以本来的银灰。
那一刻,伊扎克凝视着漆黑的宇宙中Raider发出的耀眼火光。
记忆不可抑制的揭开曾经的伤痕。
他想到那个海边,同样黑色的BLITZ发出的同样星黄的火光。
想到同样是在海边,他第一次吹着冷冷的海风,看海面上的雾气被黎明的阳光刺破。
从未有过的空虚渗入心头,他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心中的那个地方,将永远空缺下去——不因为他杀死了任何地球军人而得到填补。
“迪亚哥,还好吗?”这是ZALA队,最后一个队友。
所以当他听见对方用那样熟悉的声音回答:“还能勉强回去。”时,他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诧异的决定——送他回大天使号。
他们经过永恒号。
伊扎克看见永恒号右弦留存在那里的另一个METEOR。
他知道,那是为JUSTICE准备的。
他在大天使号等待DUEL重新充备能量。
忽然听到一声“托里”。
他诧异地抬头,想起那天,阿斯兰伸出手,让一只绿色的机器鸟停留在自己手上。
无意识地做了一个相同的动作。
他看见这只与那天见到的相同的机器鸟的翅膀上,刻着小小的几个花体:
“ATHRUN to KIRA
MAY.CE.68”
他想起那天,风中隐约传来的那个地球军少年的话语。“以前,从很重要的的朋友那里得到的,很珍贵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意识到了什么,那是他很早就想问他的东西。
——从取得AEGIS以后开始。
他一直逃避,他一直沉默。
但是他不想再去想。
他问整备人员:“POWERが?”
整备员告诉他,“好了。”
于是,他离开大天使号。像是一个逃兵。
他听到战争结束,他知道,接下去的日子,叫“和平”。
战争很短。
然而和平,却很长。
他选择了国防部。
这是一个永远都会有新兵来训练的地方。
他们不需要特别强大的个体,只需要足够多的人手来第一时间发现危急。排除近在眼前的危险——无论是PLANT的内部的不安定因素还是来自地球的窥视。然后把剩下的事情交给别人。
他们训练士兵的敏锐和学习新事务的能力。
然后,在下一批到来的时候将大部分人员分配到其他部门。
“Rey Za Burrel。”
“有。”对方异常清冽的声音让伊扎克抬了抬头,他看见对方浅蓝色的眼睛,一抹太过熟悉的冷静。
他低下头报下一个新兵的名字。
和平时期,大家没有敌人,所以他们比赛。
军人不可以懈怠,所以,军人不可以没有对手。
熟悉的移动靶射击赛事上,伊扎克走过赛场,看到那个叫做Rey的少年放下枪,知他错过了第174枚飞球的跟踪点。
于是他抽出自己的枪,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同时飞出的三颗小球。
他看到Rey诧异的侧头。
水蓝色的眼睛中写着敬佩的难以置信。
“不到最后一刻,不应该放弃。这是今次的指导!”
Rey想起自己早就听说的关于107届军校的银蓝双璧的神话。
他敬了个军礼,回答声“是!”。目送银发的长官转身离去。
他看向移动靶射击的记录。看见上面,赫然写着的阿斯兰·萨拉的名字。
完
2005.02.01.
《DAWN》Y视角番外
作者:firefish
后记
泪,大泪。
文章的后记秉承了全文一贯的速写式白描,每个地方都点到了,然后风过无痕似的离开。吹开原先还有些朦胧的一层纱,让人窥见真相,然后,当风过去,原来的一切照旧,什么也改变不了,却多出更多无奈。
啊……本来这也就是一篇虐文,也就是阿斯兰因为念着KIRA,一时头脑发热跑过去帮忙,然后阴差阳错地落到菊花老大手里,接着被虐一直被虐到死。
为什么现在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泪~~无力鞭打作者……
我自己的文章常常陷入一种怪圈,就是我拼命想虐,却总是觉得不够,看到这篇文之后,我终于知道原因了。
因为我从来不忍心让相知的两个人错开。
原来我一直是不忍心的。
可是,当看到伊扎克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阿斯兰的那一刻,我就感到绝望了。
很深很深的绝望。所以,我会放弃的希望,不如让黄小强把Y也杀了算了。
那样,Y至少会安心些。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不会有时间去想要为阿斯兰召告天下他的清白,他只会想,至少,自己可以补偿阿斯兰,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想法,不认识的人,哪怕骂你到死也比不上最知心的朋友的一个小小误会。
君子之交淡如水。
虽然Y是一个常常会大吼大叫的人,但是,到了最细腻的深处,他还是和A那么的相像。他了解A,所以,在A去特务队的时候,他在夕阳下等他,他不道别,只说“下次我来做你的队长”。
一直相信,战争中,他们磨合了一种生死相知的感情,我无所谓这种感情是不是爱,我只知道,我最不能承受的悲就是迫于外力的鬼使神差下,这种感情产生裂痕。
人最大的悲哀就是不能把自己的一切心思都表达出来。所以,有的时候,彼此坐在一起,却是沉默。
他们执起西洋棋的子,对上一个眼神,然后很长的时间发出一声落子的轻响。
他猜他下一步会走什么。他猜他是不是猜到自己的想法。
没有言语上的海誓山盟不离不弃,就这样安静的,平淡的,在心中庆幸,自己能够遇到对方。
但是他们终于错开了。
那个时候,错开的不只是一个眼神。
Y没有伸出手,强迫A转过来与自己对视,因为他自己也绝望的知道,他们之间,有些东西,已经无可挽回了。
世事总是太多纷繁复杂,以至于,他们两个连一起看海的愿望都变成了一种奢求。
如果有一天,他凭栏远眺,他倚栏迎风。
他们的目光虽然没有相交,但是,他们却幸福着。
想得太深,所以不能轰轰烈烈。可是,他们的确豪情天地。
炮火无法摧毁的东西,终于被那见不得阳光的流言蜚语打碎。这种悲哀,我永远承受不起。
所以,我还是要说,让文章变得伤的,不是我。
从那个错过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地球军突然出现,虽然让一切都归入死的静寂。让两人再没有机会。
但是,我想无论是A还是Y都不会去责怪那三个人,因为,他们的时间不差那么一点。
当结局已经注定的时候,那短暂的时间,就是一种折磨。
那个时候,言语已经没有了意义。
A想让Y回去,那是自然的。
可是,是不是已经不是因为A想让Y回去为自己说明什么了呢?他想让他回去,因为自己已经为他添了太多太多的麻烦。那时的A,或许,只是单纯的想让Y能够过回他曾经的生活,仅此而已……
如果说全文真的从来没有过幸福,那也就罢了。可是第七、第八章偏偏来了一点小小的希望。
A在理智上的确不想Y来救自己,但是我相信,他逃不过自己的心,一直认为,从心中,他是希望见到Y的,哪怕是最后一面也好。他想从Y口中听到“我相信你”,Y的这四个字,对他而言,胜过其他人的千言万语。
所以,当他见到Y的时候,我想,他一定是庆幸的。他矛盾着,但是,却是幸福着的。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这篇文章更加的虐。
吼吼,虐死我了!!
A最终还是没有听见。
他认为自己可能可以逃离那多少日子以来的噩梦,却不料,终于还是在曙光前离去。
最悲哀的是,他终于没有听见那四个字。
……
……
……
我无语了。
连叫都叫不出来。
所以,我想Y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吧。
这可怜的两只。
这篇文章实在太伤!
不是为了爱或不爱,重视或不重视。名誉、神经毒素。
这些东西,我都近乎免疫了,虽然有的时候忍不住流泪。
但是,这篇真的是个例外,我没有哭,却有说不出的遗憾。
老实讲,这篇文章最虐的就是最后三章了。
这个真是把人先抛上去一点点,然后再狠狠的踢下去啊~~!!!!!
2005.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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