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AND WHITE
作者:hqhappy
第四章 前篇 Quiet move
几乎是逃着离开那个躺着YZAK的地方以后,他茫然地走在街头,深夜时分的闹区街道纵有零星灯火,也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而模糊了光线。
雨珠冰箭也似地刺透僵直的躯体,他清楚的感觉到全身的温度一点一点在流失,只有方才开枪的右手掌心,热辣辣地发烫。
顺着额际滑落的水流令他几乎睁不开眼,蓝发青年忽然有一股想要大笑的冲动,可是张开嘴的时候他觉得很冷,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冷得血液都要冻结。
他无意识地摊开手任倾盆的雨柱冲刷着空无一物的掌心,彷佛是想洗去残留在那里的枪枝触感。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那抹深深浸润着他的腥红颜色是怎样也消除不掉了。
木然移动着几无知觉的双腿,ATHRUN拐过街角,一阵冗长尖锐的煞车声钻入耳里,法拉利红色的车身毫无预警地跃入眼中,白晃晃的车灯打在脸上,隔着一帘雨幕仍然十分刺眼。
他抬起沉重的手臂象征性地遮挡了一下,隐约看见车主开了门向他跑来,嘴里嚷嚷着什么,被雨声整个盖过去。
"ATHRUN?!你怎么……"
SHINN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到大半夜才开车回家,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巧遇只身一人的ATHRUN。
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的蓝发青年惨白着容颜,幽绿眼瞳满布着枯绝的哀戚,颊畔不断滚落的透明液体,分辨不清是雨亦或是泪。
再也忍耐不了只是在一旁看着,黑发青年将他紧紧地拥进怀中。
那样突然而不顾一切环住他的有力臂膀尽管勒得他有些发疼,却奇异地温暖了他冰冷的意识,因此,他没有拒绝。
微微仰起了脸,重重雨幕之外,所有的光影在视野里凝聚成一团灰蒙的薄雾,无论眼睛看见还是耳朵听到的似乎都已成虚幻,只剩下搂着自己的那双手臂才是真实。
GIL,请原谅这偶然脆弱的小小任性……
"……站在这里淋雨伤身,要不要……先到我家来?"
眼看雨势并不见变小,反而有愈大的趋势,SHINN说道。
ATHRUN紧抿着唇,静静地搭上他的车,一路无话。
发尾的水珠滴落的速度由急而缓,无神的眼眸衬着车窗外飞逝的凄风苦雨,宛如两块失去光泽的翠玉,瞬也不瞬地盯着前方的深邃幽茫。
火红的车身疾驰在闇夜里彷佛一道血色流光,串起现在和过去交错的时空。
而SHINN甚至到最后都在祈求,无论如何绝不能把这个记忆遗忘在时间夹缝之中。
有好多话想问他,到了嘴边又给吞了回去。
说出那句试探性的提问时,他没有料到ATHRUN居然会答应。
因此当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确确实实踏入了自己居所的大门,他都还觉得飘飘然如梦似幻,一点真实感也无。
想到这里,他回头确认那个好像随时会消失似的蓝发青年还跟在身后,才稍微放下心来。
手腕一扭将门锁扣好,转头看向ATHRUN,SHINN终究按捺不住的问:"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么?"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青年的视线却没有和他交会在一起,苍白美丽的脸庞血色尽失,咬着牙半天吐不出一句回答;可是不说点什么,好像加诸于身上的罪恶感又会更加沉重,嗫嚅了几声,嗓音细若蚊蚋,"我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没有弄明白。
执行GIL所希望的结果,为什么会令他感到痛苦万分?
因为没有能力说服,所以那个银发青年必须在这样的情况下死去──
因为势必在成功的路途上形成阻碍,所以只好抢先一步铲除异己──
是否对于GIL的理念,对自己所选择的道路,已经开始产生怀疑……
没来由的想起那时莫名的头疼,于是微微蹙起了眉。
站在一旁的SHINN哪里知道他百转千回的心思,问不出什么有意义的结果,ATHRUN看起来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SHINN搔了搔头,单纯的以为这是由于对方不信任自己的缘故,暗里不禁有些气馁,小声嘟囔了几句,"不说就算了……"
抬眼瞥见ATHRUN一身湿衣,又不由担心起来,"湿衣服这样黏在身上怪不舒服的……你先去洗个澡吧……”
领着ATHRUN到浴室去,兜了一圈回来打开衣橱,试图从凌乱的衣架上找出一件ATHRUN可以穿的衣服,顺手抽了一条毛巾稍微擦干还在滴水的头发。
热水冲刷淋灌的声音自门后传来,SHINN把要给ATHRUN的换洗衣物折好摆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想起还有几个案子没处理完,于是按开桌上的电脑,透着蓝色冷光的屏幕闪过大量的数据。
心不在焉地瞥了几眼,这些议员死亡的资料不知看过多少次,尸体的致命伤有的在额头、有的在胸口,一枪毙命是他们的相同之处,枪法是ZAFT军人也少有的准确。
单手支颔的黑发青年露出苦笑,他是武官,天生又是直来直往惯了,对于政治的黑暗面涉猎不深,凭着稀少的线索追踪了很久,才赫然明白,有些事情并非查不出而是不能查,更别提摊在台面上讲了。
怎样也理不清头绪,他索性关掉电脑,整个人趴倒在桌上,顺手摸过MAYU的手机盯着发愣,迭在桌旁几十张相片被他这么一搅便乱作一堆,完全没有一鉴之长该有的样子。
虽说是白服,SHINN到底还只有十八岁,纵使外表已经成熟,心性仍带着一点孩子气,这个特质在各方面来说优劣参半,往好处想,他是尔虞我诈的政坛中的一股清流,但更多时候,他的意见只被批评为太过天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水声不知何时停止了,ATHRUN却不见人影。
莫非是因为害羞所以不敢出来……?
他掩住嘴巴避免自己不小心笑出声,甩开奇怪的想象,走到浴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ATHRUN,你洗好了么?"
门那头一点响应都没有,他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不死心的再度敲门,提高了音量,"ATHRUN?"
依然寂静无声,SHINN陡然闪过不好的联想,心脏不由一阵紧缩,顾不得礼数,伸手就去拉门把,雾面的毛玻璃门竟然刷地一下便被拉开了。
热气氤氲的浴室里,隐约可见蓝发青年好端端的立在墙边,低垂的头在察觉他进入的时候慢慢抬起,彷佛含着水汽的茵绿眼瞳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你……没事吧?"迟疑的问道,SHINN蹙起眉头,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干出什么傻事来。
"……没什么,我没事。"蓝发青年清丽的脸庞毫无生气,虽然因为温暖而恢复了红润,眼神却宛如槁木死灰。
没事才怪。SHINN瞪得滚圆的红眸里写着我不相信四个字。
"真是,好歹也应个声,怎么会有人洗澡洗到一半对着水龙头发起呆来……你真的不要紧么?"
"都说了我没事。"
不习惯被GIL以外的人这样关心,他别过头,语调生硬而疏远。
SHINN只觉得一阵火气往上冒,原本就不多的耐性终于被磨蚀殆尽,他猛地一把拽过ATHRUN,咬牙切齿的低吼,"说句有事会要你的命不成?你这人怎么老是这样啊!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糟糕么?一副都快倒下了还逞强!"
不相信他、不愿意说出烦恼让他一块分担也就算了,竟然还是这样不懂得珍惜自己,真不晓得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ATHRUN一时之间有些傻住,不明白对方何以发怒,双肩被握得微微生疼,那对紧盯着自己的眼瞳燃烧着彷佛要将人吞噬般的血色焰火,莫名地,他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自己。
尽管认为直觉是一种完全不可靠的东西,然而此时此刻,他已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
"SHINN……"喉头不经意滚出一个音节,好像很久以前也曾经那样一声声呼唤过,无比熟悉的发音和咬字,是以一出口,他便再次愣住。
怒气在那双冰绿眼眸的凝望中逐渐消融,SHINN慢慢回神,掌心的触感温湿滑腻,摊在眼前的是他线条优美的颈项,细致的锁骨边淡灰的阴影,以及白皙而富有弹性的肌肤……
他倏地红了脸,烫伤似的松开手,气势顿失,话也说得结结巴巴,"抱、抱歉,我、我去拿衣服给你……"
看着黑发青年几乎是仓皇逃离的背影,ATHRUN忽然觉得有点想笑,然后嘴唇便轻轻扬起,如同一弯弦月。
SHINN ASUKA,似乎是个比想象中还要单纯的人啊……
穿上SHINN为他准备的浴袍,听见浴室里传来淅沥沥的水声,他信步走动,四下环顾,发觉这个人的住处与GIL的居所风格真是南辕北辙。
室内几样简单的摆设呼应屋主单纯明快的个性,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玄关处摆有一盆品种不明的蝴蝶兰,蝶翼般的蕊瓣是鲜明的红,沙发是米白色的,办公桌则用接近墨黑的檀木制成,寥寥可数的家具使宽阔的大厅显得冷清莫名。
好像一不留神,浓浓的寂寞便会从静谧的空气里流泄出来,将人逼得几乎窒息。
ATHRUN本能的仔细观察,转过头,绿眸被桌上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只极普通的手机,却是和整个空间绝不搭调的突兀粉红。
他走了过去,目光扫过散乱地放置在手机旁边的一迭相片,其中几张是那天SHINN拿给他看过的,当然更多的是后来补上的,一个不漏,都是阻碍GIL道路的人,不过每张照片都已成了他们的遗像。
过了今天,那个银发青年的相片也会没入其中吧……
下意识揪住持枪的右手手臂,默默地在心底嘲笑自己愚蠢的善良,都到了这步田地,他居然还有心情伤感。
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甩开不必要的联想,翻拨着相片的手指仍忍不住轻颤,意外发现有张照片被压在玻璃垫下方。
那是一张个人独照,照片上的人一头蓝发,碧绿眼眸直视前方,却是穿着ZAFT红服的自己;衣领前襟别着一枚小小的翼型徽章,伸展开来的雪白羽翮振翅欲飞。
分明是同样的发色,同样的容貌,同样的衣着,眉宇间的神态却恍如隔世,熟悉而又陌生地刺痛着他的记忆神经。
"ATHRUN?"背后传来一声低唤。
他一震,暗暗自责怎会这样没有警觉心,转过身来,SHINN已经站在他身后,半湿着的黑发水亮,红眸带有好奇和些微的窘迫,清秀的面孔浮现一丝绯色,"那个……"
"抱歉,我不是有意偷看。"
虽然觉得对方的反应好像主客对调了,生性严谨的他还是马上道歉。
SHINN的脸在听到"偷看"两字后红得更厉害了。
"不要紧……我才该说抱歉。"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沉默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今晚的一切都不在预定的计划内,至少在前往那个约定的地点之前,他还没有考虑过会遇上眼前这个黑发青年,并且还踏进他的居处。
他不能明白,为何那样鲜活灵动的绯红眼瞳会为了素昧平生的自己发亮或黯淡,即使是旧日部属,任凭他搜遍脑海,对那些过往依然飘荡空白。
可是他的身心却几乎在这个人的面前本能的完全放松,无关意志。
看来身体倒是比脑袋诚实……
"你现在……还在帮DURANDAL议员做事?"
摇晃玻璃杯中的冰橙汁,盯着莹黄色的液体绕着杯壁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漩涡,他慢慢开口。
刚泡好的咖啡还冒着热气,ATHRUN端着瓷杯小口啜饮,身体蜷缩在沙发边缘,有些心不在焉,"……嗯。"
"我觉得,你还是离开他比较好。"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换来对方询问疑惑的目光,SHINN仰头一口气灌下整杯橙汁,喀答一声将玻璃杯放在桌上,顿了顿,似乎在考虑着怎么叙述比较好,"……他实在算不上什么良善的人,我怎么看,他都像在利用你。"
他想起了那个金发蓝眼的少年,和另一个粉红色头发的少女,虽然有先天与后天的不同,这两个人却都为了GILBERT而耗尽最后一丝剩余价值,而少不经事血气方刚、只想有所作为的自己,更是一头栽进GILBERT勾勒好的伟大蓝图之中,丧失了自我意志。
"现在或许还不到时候,等到他大权在手,你就失去作用了,即使这样你还是要跟着他?"
失去利用价值以后,那个男人便会毫不留情、温柔却残酷地抛掉弃子。
"GIL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启口想分辩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样了解GIL,是否有些事情是失去记忆的自己遗漏了而GIL没有说明的,他毕竟无法知晓。
蓝发青年积压了整个晚上隐隐动摇的情绪,在SHINN咄咄逼人的问句之前,悄悄埋下崩溃爆发的种子。
"……我所知道的GILBERT DURUNDAL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任何东西,包括他最亲近的人,甚至是你,ATHRUN ZALA。"
SHINN用着自己也无法克制的冰冷语气说,他不知道GIL这个字眼从ATHRUN的嘴里吐出来竟是这般刺耳。
一个响亮的巴掌甩上黑发青年的左颊,他被打得偏过脸去,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这个巴掌好像没有以前的痛……
ATHRUN似乎也愣住了,还举在半空中的手微微颤抖,碧绿的眼眸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发红的掌心,最后他慢慢握掌成拳,垂首而立,"……我不会道歉的!"
"就算被利用,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无权过问。"
低微的声音宛如被强行剥开的保护色外壳,在回护着自己信念的同时暴露出里头脆弱不安的小小骚动。
要是连GIL都不能相信了,他的世界还可以剩下什么?
"GIL……是为了PLANT的为来着想,既然要达成目的,就不可避免的有……"
未出口的话卡在喉咙中,带着血腥的味道,虽然GIL这样对他说过,但是牺牲或者流血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哪怕只是想也让ATHRUN的心莫名揪紧,于是他中断了辩解,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徒留一室尴尬的死寂。
“……ATHRUN……”SHINN的轻唤打破沉默。
"……"他回眸看着眼前这个黑发红瞳的青年军官,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明白对方没有恶意,被那样的三言两语挑拨的自己实在不够成熟。
信念够坚定的话,任凭别人怎么说应该都不会动摇的吧?
觉得再争论下去也没有结果,SHINN有些担心地望着ATHRUN憔悴的倦容,低声道:"很晚了,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嗯……"
假如今天之前有人告诉他,ATHRUN将与他同睡一张床,他肯定会大笑三声然后认为他在作梦,可是梦境忽然变成现实的时候,他却是紧张得根本说不出话。
房间里仅亮着一盏小桌灯,床铺并不宽阔,两个人并排躺在一起仅能稍微翻身,这是两个人争了好一会儿谁睡床或睡沙发之后所做的最终决定。
淡淡的沐浴露清爽的味道飘在空气中,那是SHINN经常使用的品牌,他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在ATHRUN身上闻到,即使是熟悉的气味也带着一种无名的诱惑。
身旁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而悠长,SHINN轻巧地翻了个身,望着青年安睡的侧脸,不知怎地,心头泛起一丝甜蜜。
──如果还有人能让我感觉到幸福,那么只有你了。
蓝发青年眼皮动了动,伸手将棉被拉高,侧转过来让身体呈现最舒适的睡姿,额前的浏海承受不住重力吸引而斜斜垂落,眉眼之间烙下浅浅的阴影。
SHINN正对着那张沉静的睡颜,胸口一阵悸动,情不自禁地凑近,原本浅尝辄止的念头,却在触及那两片柔软的唇瓣的时候舍不得离去,舌尖撬开闭合的唇,贪婪地吮吸着甘甜似蜜的味道。
或许是感觉到呼吸的自由被剥夺,ATHRUN鼻端发出微弱的哼气,SHINN如大梦初醒般猛然撑起上身,呆愣了半晌,枕畔的蓝发青年皱了皱眉,并没有醒来。
终于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SHINN的脸慢慢从耳根子红上双颊,一拽棉被整个人缩进被窝里,连一根头发都羞于露出。
缩得像只乌龟并没有改变现状的效果,SHINN认清这个事实以后偷偷掀开棉被一角探出头,小桌灯柔和的光映在ATHRUN绝美的脸蛋上,宛如一幅朦胧的淡笔画。
SHINN就那样一直看着,看着,直到不知何时沉沉的睡意席卷他的身体。
其实是恨不得时光就此停滞。
──如果这世界还有什么値得眷恋,那么只有你了。
─TBC─
Quiet move:意即「宁静的移动/行动」. 在西洋棋里, 则是指「在不吃棋子或将军的情况下向对手施压」
第四章 中篇 Fairy chess
PLANT现任议长的办公室里,微微有些发福的现任议长略带紧张地注视着墙壁上的时钟。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根本就如同落入了蜘蛛网一般。
犹如PLANT女神般存在的LACUS CLYIN突然去世之后,之前就由于温和政策而饱受争议的他越发觉得处境艰难。
CLYIN派内部渐渐分为数派,而他又因为对EA的妥协政策遭到强硬派的攻击。
于是在这种无奈的情况之下,他采用了身边顾问的建议,向前任议长GILBERT发出了秘密会面的邀请,希望藉此得到DURANDAL派的支持。
谁想到这一行动竟是引狼入室,秘密会面三天后,三座卫星的代表联名突然提出提案,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GILBERT DURANDAL以议员的身份重新进入议会,随后立即提出引起一片哗然的弹劾议案。
原本拉拢的对象竟然成为了最可怕的对手,对手露出獠牙甚至已经咬到了他身上。
不是没想到GILBERT 可能的野心,只是没想到居然对方早已暗中布下一切,只等一个最有利的开始。
而自己居然主动撞进他的陷阱,还将部分原本的中立派送进了对方的阵营!
而这个时候救了他的,居然是原本攻击他的反对派。
以JULE为代表的部分强硬派明确表示反对弹劾提案,这出乎意料的发展,不仅让他瞪大了眼睛,也令他有了残喘的余地,给了他一线生机。
他明白,局势已经对他相当不利,即使是现在还站在他一边的反对派,也是出于对PLANT或是自身势力的担心,被GILBERT拉拢,反戈相向,也并非不可能。
他需要一个有利的支持,拥有足够力量,能够团结四分五裂的CLYIN派,并且最好是坚决反对着GILBERT的人……
那个人是……
门外传来声音,他意识到自己等待的人已经到来了。
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宛如落水者眼中的浮木。
殷勤地推开门。他主动地迎上去,"终于见到您了。"
来者露出淡淡的微笑,语气是一贯的柔和,"抱歉,让您久等了。"
"没有关系,您能在此时来PLANT,我已经十分地感激了,KIRA YAMATO代表。"
清晨第一丝阳光透窗而入的时候,SHINN醒了过来。
揉着眼睛坐起时,才发现蓝发青年已不知所踪,盖在身上的棉被另一端整齐的贴平在床板上,他掀起一角探了探,床褥间残有一点余温,数茎苍蓝颜色的发丝遗落在枕畔。
他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伸指拈过一根柔软的发,在晨光之中泛出美丽的色泽,那是与自己的黑发绝不相同的,ATHRUN的发色。
在拉开抽屉寻找可以收纳物品的透明小盒子之前阻止了自己,SHINN觉得这样做有冒渎别人的嫌疑,忍着想要裱框收藏起来的愚蠢冲动,他任由发丝顺着指缝飘落。
转过头,瞥见小桌灯的灯座下压了一张纸条,轻轻抽出来端详,上头简单地写了两行字。
"Thank you.
Athrun Zala."
干净的笔触,工整的字迹,一如书写它的人那样一丝不茍。
SHINN攒着薄纸反复读着那几个字母,浑然不觉自己的嘴角已经上扬到发酸。
终于在电子闹钟的哔哔声中回神,惊觉时间所剩无几,忙将纸条塞入衣袋内,正要起身盥洗,想想又觉不妥,匆匆走至办公桌前,掏出纸条,掀开玻璃垫。
依恋地在ATHRUN的名字上轻轻一吻,SHINN将纸张仔细摊平放好,压进玻璃垫下。
留着这一点东西,应该不为过吧?
花洒的水珠细密地撒上褐发青年的身体。
目光在镜中自己的背影作短暂停留,背脊光洁的皮肤上,狰狞的弹孔伤痕尤为明显。
淡淡的只比肉色深了一些的疤痕咬在胸口靠近心脏的部位。
紫色的眸子阴沈下来,凝固成痛苦。
ATHRUN……
他闭上眼,无法克制地想起,那一幕他曾经相信即使在最可怕的噩梦中也不会出现的情景。
失踪一年多的那个人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没能感到重逢的欣喜之前,那双眸中却已失去他所熟悉的温柔。曾经是他最爱的温润祖母绿,被陌生冷酷的杀意取而代之。
这样的ATHRUN他不是没有见过,当初还身着ZAFT红服的ATHRUN曾与他隔着MS有过数次对战,一次比一次激烈的死斗。
但即使是那个时候,ATHRUN的眼神也不曾如此决绝。
就好像……ATHRUN从来不认识他们似的……
无数个念头闪过的短暂片刻,他看见子弹射入了他同胞妹妹的胸口,开枪的蓝发青年紧闭的唇中没有吐出一个字,一句话。
冲过去搂住脸上还带着惊愕表情,却已失去鲜活生命的亲人的同时,灼热的疼痛也从背后传来……
突兀的电话铃声把他从惨痛的回忆中拽了出来,他拿起毛巾擦干身上的水,套上衣服,走到卧房中,拿起了电话。
"……演讲的时间定在三天后么?"
以ORB的首相身份及CLYIN派理念的坚持者的身份发表反对GILBERT DURANDAL的政治活动,正是他来PLANT的目的之一。
"好的,就这样吧。"
然后,对方似乎说了什么,KIRA的脸色逐渐变得暗云密布。
"我明白了。"
放下电话,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思考着刚刚听到的话。
"您询问的ATHRUN ZALA先生在一个月前回到了ZAFT军队中,他所担当的职务是DURANDAL议员的副官。"
"目前ZALA先生的登记住址与DURANDAL议员相同。"
蓝发青年温柔的容颜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很快那张脸上的表情化为冰冷与残忍。
即使被蒙蔽,以ATHRUN的个性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他低下头,闭起双眼,努力让几乎要冲破心口的激动在黑暗中止息沸腾。
青色的小鸟彷佛知晓主人的情绪,拍动着翅膀停到他的肩膀上,歪头看着他。
手指轻轻抚摩着机械鸟,他抬起紫色的眸子,眸子中是无法阻止而溢出的痛苦与愤怒。
GILBERT DURANDAL!都是这个人的错,ATHRUN的变化,一定与他有关。
ATHRUN……我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一定要把你找回来。
在GILBERT府邸的大门前,ATHRUN停下了脚步。
头又开始疼起来,在黑发青年那里暂时抛开的沉重枷锁再一次回到他的身上。
要怎么面对GIL?
自己不但对YZAK留了手,还对GIL产生怀疑……
怀疑,是一种背叛,背叛了GIL,更背叛了自己所选的路……
这种类似背叛的情绪让ATHRUN的胸口彷佛被石头堵着,喘不过气来。
下意识摇摇头,像是要把脑中混乱的思绪排出去一般。
然后,他摁响了门铃。
"DURANDAL议员在么?"他轻轻问道。
"议员已经去了最高评议会。"对方恭敬地回答,"他交代要ZALA先生回来后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谢谢。"微微出了口气,意识到自己是在为不用见到GIL而庆幸,ATHRUN不由对这样逃避的自己产生了莫名的厌恶感。
似乎是因为评议会议的事情,GIL非常繁忙,整整两天,两人都没有见到面。
ATHRUN闭着眼睛,均匀的呼吸声显示他正处于熟睡的状态,微微蹙起的修眉和冷汗涔涔而下的额却说明他睡得并不安稳。
男人静静地看着他有些憔悴的睡颜,白日里人前温和而教人猜不透的笑容此刻已不复在,GILBERT凝视着床上彷佛要融入灰蓝夜色之中的青年,并没有伸手去按开日光灯。
累了么……这些日子以来……
不会太久了,这种局势,只要……再多一点时间……
指尖轻轻触碰青年丝质般柔滑的颊,男人俯身,薄唇轻轻在他额头上稍作停留,然后为他掖了掖被角,以最不容易惊动他的小心翼翼。
转身走出ATHRUN的寝室,被阖上的房门截断的,是GILBERT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书房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可以看见GILBERT 正和一个人说着什么,ATHRUN认出那是GILBERT 最忠实的手下之一。
不愿偷听,正要离开的ATHRUN,被门内传出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DURANDAL大人,您必须要小心……那是KIRA YAMATO,是ORB的代表,是LACUS CLYIN的……"
ORB的首相……
想到是那个自己疏忽而没有除掉的人,ATHRUN的心猛然一缩,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他不由得靠近门边,捕捉传出的话语。
"我明白你的意思。"抬起眼皮,GILBERT扬起微笑打断了他的话。
"……以现在的局面看来,作为ORB政府的首相,他的言论确实可以影响到PLANT的政局……"GILBERT的手指轻扣着桌面,唇边的笑容变为冷冽。
这样的人,这样的国家,真的是不应该存在呢。
"……但是,他毕竟也只是ORB的首相,即便他即将发表的演讲是完全反对我的,这样的干预……PLANT并不是ORB的隶属国吧。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ORB那边的阻力早在我的预计内,所以并不用太过担心。"
熟练地安抚了手下的情绪,GILBERT又开口道
"能够得到这个情报,真是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
屋内传来脚步声,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ATHRUN?"
红色军服的青年默默站在门口,似乎并不打算掩饰听到他们对话的事实。
门在身后被关上,偌大的书房中只剩下两人。
"有事么?ATHRUN?"男人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
"……是关于JULE议员的事。"犹豫了片刻,他开口说道。
"……JULE议员没有在今天的表决中出现,提案也以绝对多数通过了。"
男人抬起金眸,带着有些恶意戏弄的笑着看他。
ATHRUN的心却猛地下沉,这么说,YZAK最终还是没来的及……
"……JULE议员的缺席似乎是因为身体不适,回到家乡去静养了。”在欣赏够了青年变为苍白的脸色后,男人才缓缓说出真相。"总之,只要他在这段时间内不构成阻碍,就足够了……"
明白了GIL话语中隐含的意思,ATHRUN松了一口气,刚才听到的对话却又沉沉地压过来。
走到男人面前,他有些自责地开口,"GIL,ORB那个代表即将发表的讲话……对你影响很大么?"
伸手揽住青年的腰,GILBERT没有回答。
ATHRUN揣测不出他的意思,只得试探的询问,"……你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了?"
习惯性卷起一簇宝蓝的发丝,金色眸子对上碧绿,低沉磁性的嗓音传来。
"没有。"
ATHRUN吃惊地望着他,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见GILBERT这样直白地承认对于某件事情没有任何的对策。
蓝发青年瞪圆了绿色眼睛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爱,GILBERT忍不住拉过他,在柔嫩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的确是没有,ORB首相即将进行的讲话就是针对我的。而且威力确实很大。"
"那……那要怎么办?"
"赌一把,"GILBERT瞇细了眼睛,似笑非笑地说,"赌PLANT议会中究竟有多少人,是受到ORB控制的。"
"不过,对底下的人可不能这么说哦,如果连我都承认那个ORB的首相的讲话会对PLANT政局产生重大影响,会很不利于这边,那么下面的人就更没有信心的。"GILBERT对他眨了眨眼睛。
ATHRUN却感到心里的石头压的更重了。
是他的那次疏忽,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么?
那么,他应该……
"GIL,我……"
"ATHRUN,"GILBERT定定地看着他,彷佛知道他下面要说的话一般,
“JULE议员的事已经让你很难受吧?”
ATHRUN微微睁大了碧色的眼睛,GIL他……知道?
“所以我不会让你再去杀人了。"蜜色的眼睛正视着清澈的绿。
"可是……"未出口的话被温柔的吻封住。
"相信我,"结束长长的吻,他在青年的耳边呢喃道,"会有办法解决的,虽然……”一抹苦笑浮现在他嘴角,"这次的确麻烦了些……但是,消除ORB对PLANT的控制,也是必须的,只有赌这一次了。"
蓝发青年垂下眼,莫名的内疚和苦涩溢满胸口。
GIL现在处于非常不利的处境中,这都是因为他的失误……
作为他国首相,却过度干预PLANT的内政……
这样的人,的确不应该存在!
垂眉敛首,他握住拳头,这次决对不能让幼稚的仁慈影响自己,为了GIL,为了PLANT,也为了那个没有战争的世界。
低着头暗自下定决心的青年没有注意到,将他的神态完全纳入眼底的黑色长卷发男人投注在他身上的,意味深长的眸光……
-TBC-
Fairy chess:字面上的意思是「妖精之棋」。在西洋棋里,是指「不可能的棋步」,即是说不按牌理来动的棋子,步法等
第四章 后篇 Breakthrough
大使馆的接待员礼貌地退了出去,褐发青年低头啜了一口杯里金茶色的酒液,甘醇的酒香夹着些微的辛辣渗入喉管,他并不是十分喜欢酒,但某些时候,这样做确实可以安定心神。
DURANDAL议员的副官稍早随着接待员来过,几句公式化的交谈,在ATHRUN无甚起伏的表情里面他找不到任何往昔的亲切,彷佛他ATHRUN ZALA从来不认识他这个人。
KIRA语气平缓地与他客套了几句,心中却焦躁不安。
原以为只要见了面,困惑不解的事虽然不求豁然开朗,也该会有点眉目,但是ATHRUN的反应却让他如坠五里雾般不知从何理清状况。
不过,也并非没有收获,至少他知道ATHRUN现在是安全的。
看着窗外逐渐隐没的夕日,青年将杯中剩余的酒倒入嘴中,酒精的作用使他的身体微微发热,神智却相当清楚而冷静。
他在CAGALI和LACUS的葬礼上发誓,一定会找到真正的凶手,还给她们一个安息。
有些时候,亲眼所见的未必就是真实。
褐发青年牵动嘴角,慢慢垂下眼帘。
ATHRUN ZALA──
一想起这个名字,便不由自主感到一阵颤抖。
那是夹杂了太多繁复情感所构筑成的模糊暧昧,焦虑、疑惑、在意、不忍、悲哀,以及……妒忌。
他妒忌那个男人。
当他看见ATHRUN站在那个男人身边时,黑色的火焰烧灼了整个胸腔。
为什么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却拒绝回到ORB来?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以后,他遣退身边的人,坐在医院的病床上独自流干了泪水,LACUS和CAGALI死了,ATHRUN下落不明,难以言喻的寂寞梗塞在胸口。
他忆起最初驾驶MS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他还不认识CAGALI和LACUS,ATHRUN又是敌方精英战将,被压缩在小小的驾驶舱里面的感觉,是生是死都只有自己,孤孤单单的自己。
现在,和那时候很像。
逼得自己无路可逃的同样都是ATHRUN。
褐发青年苦笑,松开领口的扣子,让身体倒向床铺。
还是睡吧,说不定明天一早醒来会发现,其实一切都只是场太过真实的梦魇……
ATHRUN在那个窗口的灯光熄灭以后,又等了三十分钟。
下午的访问主要是探查周围环境,兼有降低对方戒心的用意,令他意外的是,此次ORB代理首相来访竟然只带了两个随行人员,并且婉拒了外国首长住进迎宾馆的特殊待遇,选择普通的旅馆居住。
是对自己的能力太有自信,抑或笨得不知记取前次暗杀的教训?
不管是什么,条件都对自己有利。
轻而易举地潜入那个房间,ATHRUN屏住气息放轻脚步,缓缓移向床边。
清冷的月色投射在地面泛出银白的光辉,连影子的边缘都变得朦胧而模糊,卧于床褟的那个人柔软的褐色短发散落在枕边,浅浅的留下阴影的痕迹。
彷佛曾经在哪里看见过这个景象……
ATHRUN不知怎地恍了恍神,太阳穴阵阵抽痛,脚下一拐竟然踢倒了椅子,虽然地上铺有地毯,却也发出"咚"的一响。
"谁……?"
KIRA睡得很浅,听到声响就醒了,睁眼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在床前逆光而立,很是惊诧。
ATHRUN暗道不好,抽出贴身藏着的薄刃,举刀刺向目标物,月光使他容易看清对方,却也使自己的行动容易被对方察觉,雪亮的刀刃在空气中划下一个利落的弧,堪堪自惊险闪过的目标物颈边擦过。
KIRA凭着CO天生灵敏的反射神经躲开第一次攻击,抓起床边的枕头掷向对方以争取时间,翻身跃至床的另一侧,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忖度着是哪一方的的杀手。
现任议长?可能性不高……那在PLANT里面,自己的存在会威胁到谁……?
难道是──
ATHRUN一击不中,持刀的右手挥开枕头,左手一撑跃过床板,逼向目标物。
这次,不能再失手了。
当那双澄澈碧绿的眼眸笼罩在月光之下,KIRA看清了对方的脸。
熟悉的外貌轮廓,陌生的冰冷表情,斜刺过来毫不犹豫的刀锋,他忽然觉得自己像在断崖边被猛然推落,浑身悬空没有着力点,瞳孔瞬间一缩,绝望的情绪整个满满的充塞在胸口。
ATHRUN,你──
寒光闪烁间,军用小刀深深扎入褐发青年心口,腥甜的液体涌上咽喉,KIRA重重呛咳起来,雪白的前襟绽开朵朵血花,脚下一片虚浮。
张开嘴想呼唤那个人的名字,却被一股股止不住的鲜血冲断了字句,"A、ATH……RUN……为什……么……?"
蓝发青年修眉微蹙,手腕一扭生生拔出那柄利刃,大量的血液喷溅而出,有几滴甚至沾上ATHRUN的脸颊。
他看着KIRA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冷声道,"……你是我粗心遗留下来的一个错误。"
周遭安静下来了。褐发青年摀着心口坐倒在地上,喘息声沉重而凝浊,他仰视着眼前的童年好友,紫眸黯淡无光。
他举刀向前走了几步,忽然一声清脆的"TORI",青绿色的机械鸟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停在KIRA肩头。
反射性作出防御动作的ATHRUN听见那个声音不禁一愣,不自觉重复了那阵鸟鸣,"TO……RI……?"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送的……"KIRA勉强笑了一下,血液急剧流失使他脸色惨白,气息紊乱,每吸一口气胸腔都是撕裂般的疼痛,"ATH……RUN……你……记得、么……?"
樱花树下飘落的粉色残瓣,铁丝网那端少年悲伤的神情,片段闪过的印象如细针刺入脑海,蓝发青年伪装的冷漠面具破裂了一角,再也隐藏不住任何事物,封锁的记忆像掀翻的水瓶收势不住地轰然卸出。
扣下扳机时的枪响和烟硝味,倒卧在血泊中的人们,男人温和的笑容,抚摸着他头发的手掌。
──ATHRUN,我说过,不会让你再去杀人了。
──我所知道的GILBERT DURUNDAL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任何东西,包括他最亲近的人,甚至是你,ATHRUN ZALA。
──我不能赞同他这次的行动,现在无端弹劾议长,能给PLANT带来什么好处?DURANDAL如此处心积虑的理由你有没有想过?
──ATHRUN,我会给你一个和平安宁的PLANT的,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如同你所希望的那样。
──没事了……ATHRUN,你只是太累了……
──ATHRUN……
他猛然摀住自己的嘴,阵阵反胃的感觉混合着颅内的闷痛,还未能理解蜂涌而至的情感,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手里的小刀掉落在地毯上的声音极其轻微,不会比KIRA胸口的鲜红液体流动的声音更大,ATHRUN抢上前,颤抖着用手压住KIRA左胸的血洞,滚烫的血红从指尖毫不迟疑地流逝,满满地染红了他的手掌。
视线渐趋模糊,连呼吸都很勉强的褐发青年困难地开口,"不要哭,ATHRUN……不是你的错……"
"不、不该是这样的……我……KI……RA……呜……"那双漂亮的温润绿眸饱含泪水,溢满他所熟悉的温柔模样。
KIRA苍白的嘴唇漾出一抹微乎其微的浅笑,抬起颤抖的手,似乎想安抚对方的不安,却在堪堪碰触到他的脸颊之前陡然失重地落下,再也没有动静。
"KIRA……?"
ATHRUN怔怔地看着故友血色尽失的脸庞缓缓倾颓,反射地伸臂接住他软倒的上身。
──还是温热的,这个人的身体……
猛地屏住了气息,却听不见前一刻还那样沉重的、KIRA的呼吸声,ATHRUN觉得自己的心跳有剎那间停顿了,接着重新开始鼓动的时候,心脏彷佛要迸出胸腔那样地胀痛着。
如同刚刚恢复的记忆中,他说过要保护的那个金发少女,以及曾经是自己未婚妻的PLANT歌姬,他们阖上的眼眸已经永远不会再开启。
ATHRUN抱着褐发青年的身体,哭不出声音,作不出任何反应,寒冷从脚底蔓延而上,知觉逐渐冻结般地麻木了。
可是那被训练得过于冷静的头脑仍然在运作,理智地判断接下来应该走哪一步。
──不能回GIL那里,至少现在不可以。
──也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有谁……
──NICOL……早就不在了……YZAK是不是还活着都不晓得……SHINN……太冲动,而且不好再给他添麻烦……
──那么只有……
他轻轻把KIRA的身体放在地毯上,青色的机械鸟歪着小脑袋依偎在KIRA身边,低低地叫着TORI、TORI……
伸手捧起青色小鸟,摸索着找到暗藏的开关钮,扣上。
小小的红色眼睛黯淡下来,宛如熄灭了便不再亮起的光华。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他不稳定的呼吸声,一窣、一窣。
走进浴室里洗净双手残留的血污,抬眼在镜中瞧见颊边的殷红,于是用指尖蘸水拭去。
接着ATHRUN走回床边,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按了几个数字组合。
铃声响了很久很久,他觉得手里的话筒都快给捏碎了,掌心甚至渗出冷汗,可他还是耐心地等着,或者说他只能等着。
终于电话那端喀的一声接通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像是含在嘴里低沉而模糊的嗓音,带着睡梦被打断的不悦,"……谁?"
"DEARKA?是我,ATHRUN。"
吐出那个久违的名字,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ATHRUN讽刺地扯动嘴角,在对方还没给出响应之前,续道:"我现在……能不能到你那边去?"
─TBC─
Breakthrough:意指「突破」,在军事用语则是意指「突破」,在军事用语则是指「突破战」
在西洋棋里, 则是指「牺牲棋子然后冲入敌方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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