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der the Sun·在阳光下
作者:丹枫白露

-03-

不多久以后Heine意外地接手了Angels,因为原来的老大在出席组织上层集会的途中遭人暗杀——这个消息着实让全Heaven's上下震惊了好一阵子:一辈子经营着杀人事业的人竟然栽在自己的本行上,这当然是无可厚非的理由之一;不过真正令人感到惊讶的还是有人胆敢同Heaven's作对的事实。

Heaven's在黑道和白道两方面的影响力已经远远超过一个单纯的黑社会组织那么简单,其势力的根藤蔓早已巧妙地深入地下并纠结着各大中心城市乃至整个国家的经济和政治命脉,辖下半数以上的部门甚至已经可以脱离组织的支持直接成为光明正大营销的合法商业集团,而“Angels”这个名字则可另几乎所有政界要员们闻风丧胆——这样的势力当然并非其他黑社会组织所能比拟。

然而暗杀事件就这样在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成功了,而且对象是最强而有力支系的首领,Heaven's的上层许多年以来从未有过地感到了恐慌。

那之后Heine便不再继续带着Athrun行动——他自顾不暇,光是考虑着怎么才能让Angels们对他保持“Heine”的称呼而不改口叫他“大哥”或者“Westernfluss先生”就足够让他绞尽脑汁,更何况关键的问题并不在这里。

一个月以后,另一位同时掌管着好几家大型集团产业的高层领袖在自己的豪华府邸惨遭灭门。

连串暗杀的意外是给了Heine一个攀升的机会,但同时也把他推入了极度危险的境地,上层之所以把Angels丢给了过于年轻的他,并不完全是因为他优秀的能力——资历不足、在组织里没有后台背景的他,在这样的时刻显然成为被上层们为求自保而迎风丢出的一颗弃子。

“你觉得危险吗,Athrun?还是说恐惧呢?我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样子、人数、隐藏地点、所属——任何事情。你站在显眼的地方,让对方在暗处肆意窥视着自己,你必须屏息凝神,连眨眼的机会都不能放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丧命,这样的处境是不是比手中拿着枪和敌人对峙还要令人紧张?”

“你看来并不担心。”
Athrun随着Heine的话笑笑,有些勉强。

“不是的,我并不是不担心,”Heine的笑容给人即使在身处绝境时也自信满满的感觉,“但同时我也感到异常的刺激和兴奋——那感觉在大脑里能给人留下的印象远远压过了恐惧。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呢,Athrun?我紧张、兴奋、心跳加快,杀人虽然不能使人感到愉快,不过至少不会让你那么无聊,但是第二次、第三次以后呢?两年三年或更加以后呢?麻木甚至是无趣和痛苦。看,重复的事情不能再给你带来什么乐趣——所以现在,把自己换做那个被捕猎的角色,站在死亡的面前等待袭击来临时的恐惧,反而变得更加有趣不是么?”

Athrun抬起头看着Heine,他的眼神离奇地充满了光彩,他的话继续搅乱他原本就混乱的思维;这样的Heine在Athrun的眼里有些出乎意料甚至不可理喻,而且对方所描述的感受,他现在根本无法理解。

“我也害怕,Athrun——但是人如果没有害怕、悲伤或者痛苦,他就没有活着。”Heine伸出手来摸了摸他左脸颊边盖过耳朵的头发,然后像寻常那样把他的整个头搅进自己的胸前,动作镇定而且优雅,“我害怕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那会影响到周围的人,让所有人都感到害怕——不用担心,现在的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活着的感觉,所以一定不会死。”

Athrun现在的身高正在追赶着Heine,他弯过头来正好把脸颊枕在对方的肩膀前面,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Angels的标志压到额头——他伸手反抱了一下Heine的后背,说好吧。



Athrun很不喜欢目前的境况,很难得的,他没来由地心情烦躁,无法像Heine那样表现平静。回家以后他打破了平常喝水的玻璃杯子,碎片飞散了一地,收拾的时候竟然还把左手的食指割伤了。他当然不相信什么现象预兆或是预感之类没有根据的东西,但不得不说这样的事情至少让他的内心很不舒服——平常他的反应力高得连子弹都可以躲过,这种打破东西的低级失常至少象征着自己的不稳定、甚至是不安。

他看着自己手指尖慢慢滴下的血珠发呆,粘稠的液体掉落在晶莹的玻璃碎片上,显得妖冶而阴气森森。

听到动静的Kira从对门过来替他收拾残局,并且处理伤口——他到现在才刚刚起床,身上穿着的衣服布满褶皱,头发也没有梳理,跟着Yamato博士通宵地分析之前遭到灭门的领袖宅内留下的蛛丝马迹使得他精神委顿,眼睛肿胀并且充血。

“Athrun你怕吗?”

连思考也没有,Athrun很自然地摇了头。Kira的手上没有什么力气,但是玻璃留下的伤口意外的深,重重地刺激到指尖密布的神经,他弯曲过自己的手指,不自觉地皱眉。

“没事的Kira,你也不用害怕。”

“不,我很害怕——而且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Kira的神色中有一丝黯然,他低下头去放开Athrun的手,就地坐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昨晚见到的那些东西叫人迷惑,我根本无法理解是怎么回事——父亲他似乎知道一些什么,但他不愿意告诉我;我觉得连研究所也有可能会成为目标。”

“父亲”是Kira对Yamato博士的称呼,因为不喜欢过分的亲密而使用了这样的叫法,并且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适应它——而Athrun则花了更长的时间让自己不为此感到别扭。

Yamato博士对Kira非常关心,这样的关心多半出于对他才能的重视而非对他本人的疼爱,不过Kira仍旧心存感激。他所信仰的神教导他要知道感恩,Yamato博士让他脱离了贫苦和无知的生活,所以他认真地回报和帮助他,称他为父亲——尽管很多时候他无法认同对方的想法和行为。他为了研究所制造的非法药品的流出而惶惶不安,因为自己所设计出来的武器杀了人而感到痛苦;他每天每天虔诚地对着神忏悔,并且祈祷这样的生活能有结束的一天。

“Athrun,今天晚上我们一起睡吧。”Kira感到害怕的时候就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年龄更小一些的时候他经常害怕一个人呆在黑暗中,人造的灯光无法安抚他,所以到了晚上总会要求和Athrun睡在一起。

Athrun像往常一样地答应,站起身来把收拾好的玻璃碎片倒进门外的垃圾桶。甬道里面一片黑暗,他听着玻璃碎片相互碰撞时发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非常悦耳的响声,想象它们映着闪亮光泽掉落的样子,上面还沾着之前从自己指尖滴落的血迹。

他回到房间里去把那一套玻璃器皿剩下的部分也拿出去丢掉——这一套东西当中他唯一会使用到的只有那个细长的水杯,打碎之后所有剩余的组件就成了残缺不全,也都失去了保存下来的意义——丢到最后手中只剩下了圆口细脚的红酒酒杯,他抓着杯脚犹豫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垂下手臂放松了手指。

杯子落下的时候和其余的砸在一起,发出意外响亮薄脆的碎裂声,几乎把他自己惊吓到。

Kira赶出来说了声可惜,Athrun愣了一下回答说反正是要丢掉的。

一起碰得粉身碎骨,也省得孤独。

睡着之前Athrun感到Kira握着自己的手,那是人所能拥有的体温,和握着杯子或是握着枪都不一样。

“呐,Kira……其实我也是怕的。”

“嗯?”

“但是用不着担心,这里不会有事的。”

他忽然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黑暗中不感到恐惧,却仍然会慌张和无助——自己害怕的也许并不是死亡,而只是成为最后的那一只酒杯。



第二天Athrun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Kira在餐桌上留了附近街口买的早点,本身并不是十分合口味的东西,加上已经凉了很久,一点引不起人的胃口。

他照例地想把东西丢进门口的垃圾桶,却在打开门之前被急促的敲门声惊去了最后一丝睡意。

Heine来找他,并且身上受了伤——他的腿部、手臂、肩膀甚至头上都染上了血迹,脸色苍白,胸前一向挂着的Angels的标志也不见了——除去链子还松散地挂着。

一夜之间发生的变化令Athrun触目惊心,他提着装早点的袋子站在门口不知所措。Heine觉察到他的失措,适时地开口解释,并用笑容宽慰他。

“别用法医检验尸体的眼神看着我吧Athrun,除了手臂上穿透了的弹孔之外其他的都是擦伤而已,消毒和止血之后最多也就是发一场高烧而已——事实上你该恭喜我成为那家伙手下第一个活着逃出来的人。”

Athrun捕捉到“那家伙”这个用词,他灵敏的潜意识让他在一瞬间内清楚地意识到了对方所遭遇的状况——继前任之后,Heine也被那个身份不明的对手袭击了。他迅速地把早点袋子扔掉,然后拉着Heine进来并关上房门。

Heine靠着房门看了Athrun一眼,事实上疲惫和伤口失血已经使他全身脱力,但他仍不忘调笑:“你比我想象中表现得还要镇定些,Athrun——我在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看见伙伴全身受伤流血,慌乱得几乎崩溃。”

Athrun想开口申辩是对方的镇定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不过他明白目前的事态不允许再多的废话,他只是在搜集急救用品的同时想要简要地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不过Heine提前开口截住了他的问题。

“这里剩下的问题我自己能处理,你现在替我到研究所去……不,你别和我争辩。从现在开始我只给你最简要的信息,你只管把它当成是Angels组长的命令,明白吗?”



Athrun用最快的速度奔跑在去研究所的甬道上。这段路对他来说并不算长,但他从来没有过如此迫切不耐烦的心情——他原本打算坚持护送Heine到安全的地方,但对方只一句话就改变了他的初衷:他告诉他对手很快就会来,并且目标就是研究所。

研究所里不单有Kira,更有Gil留下的许多成果。Gil走的时候说过研究所是自己开始一切的地方,他迟早会回来用上这里的东西;他把Athrun留下来,嘱咐他要好好看住这里。

狭长甬道中回响着自己单一的脚步声,但Athrun始终觉得有身影紧随身后,如同鬼魅。他清楚这只是自己多余的虚想,但那魅影交织缠绕着他的脚步,从他裸露在阴湿空气中的后颈钻进他的皮肤,侵入大脑和胸腔,他的心跳快得不同寻常,手脚出现虚软无力的征兆——他开始后悔自己扔掉了Kira留下的早点。

研究所的疏散比想象中来得顺利,所有人都表现得井然有序,整理必要资料的时候没有任何慌乱的出现——唯独到了最后Yamato博士坚持不肯离开:“这里有的是带不走的成果和设备。我知道对方的目的,所以不能放任不管;就算是你的父亲Dullindal先生也不会同意的。”

Gil的名字的突然出现,并且是跟在“父亲”这个词汇之后的出现,在Athrun的心中引起了片刻的反响,甚至险些扰乱了他的思维,他试图用Angels也对付不了那个神秘对手的事实说服Yamato博士,甚至暗示他的自不量力,但是对方的坚持超乎他的想象,最终他只能答应由自己留下来。

Kira从始至终站在养父的身旁,听从他的吩咐处理事情,表现得如同温顺的孩子;仅仅是在离开前的一刻表现出了片刻的犹豫,然后回头交代了一句要小心。

所有的人都离开之后Athrun把武器掏出来检查——除了常带在身边的自动式手枪之外,还有两把大口径的长管手枪以及一些配合用的爆破弹和穿甲弹——都是他几乎从来不用的,他不明白Heine让他带上用这些的意图,事实上以这套东西使用时的后坐力,无需几发就可以让他的手腕受伤甚至脱臼。

“对手只有一个人——他的身手很好,在密集的子弹中也能巧妙地避开自己的要害,最麻烦的是普通的子弹对他根本没用——Athrun,别指望能用这些伤到他什么,你只要想着怎么能够创造机会安全地逃跑就行了。”

Athrun从没听过Heine说这样的话,他从来信心满满——对自己、对Athrun都是。Athrun知道自己必须听从Heine的建议,但他现在却不能逃跑,只能采取更为积极的办法。他选择了研究所内正对门的地方坐下来,背靠着墙壁拉开手枪的保险——这样他可以在任何人打开大门的第一时间瞄准最有效的部位射击,并且不容易被对方反击。

而后他开始根据Heine的描述想象对手的样子——如果不会被普通子弹伤到,而在被穿甲弹打穿大腿之后仍能保持之前行动的姿态,会是什么样子……十几分钟过去之后他开始头疼,早餐和午餐都没吃以及过度的紧张使得他血糖迅速降低、呼吸无力并且视线拒绝聚焦,他闭上眼睛,将注意力转向自己的听觉。

他忽然想再过不久就是Heine的24岁生日,不知道该送什么作为回礼——在他15岁的生日Heine把Angels的徽识加工成耳钉的式样送他,逼着他在左耳上穿了孔戴着,至今他仍不得不留着过耳的头发,并总是把左边放下来遮住耳朵。

时间开始越渐缓慢,Athrun在就要开始怀疑Heine的判断的时候听见了研究所大门滑开的声音,他反射性地睁开眼睛,坐直身体端起枪朝着声音的方向瞄准。

门拉开一半的时候他本已经瞄准对方的头部扣住扳机,却愣在当场——来的并不止一个人。

金色长发的少年从另一半门后面闪身出来拦在枪口前,迎上来的同样是黑洞洞的枪口,他只在刹那间就手脚冰凉,压着的扳机没能扣下去——短暂的僵持间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和血液冲刷颈部血管壁的声音,手指开始微微颤抖、发软、握不住枪。

“……Rey?”

“……”对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最终仍是给出了回应,“Athrun。”

失去意识的瞬间Athrun看见Gil从Rey的身后走出来,压下他的枪。






3月19日更新部分:

-04-

Gil的归来如同早就摆在面前的枪口里迎面射来的子弹,明明尽在意料却让人措手不及;他在Athrun醒来的时候及时地准备了方便的快餐,当中包括可以及时补充体力的热可可,而自己却只喝一杯红茶。Rey在餐桌的另一面喝着咖啡,即使只是拿着快餐店廉价的纸杯,修长手指的姿势也一样镇定优雅,他的金发比以前长了少许,在肩膀的前后散落着。

Athrun不得不承认自己吃这毫无口味和营养而言的快餐吃得比平常还快得多,也许根本狼吞虎咽毫无形象可言,也顾不上对热可可虚伪的甜腻口感表达不满。他难得抬起头来的时候多半看见Rey静静地观察着自己,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纤敏和锐利,能让人从内心感到害怕,仿佛一不全力应付就败于对方锐气之下。

Athrun能够迎着Rey的视线,当仁不让;但他无法不从内心逃避对方的直接和纯然。从始至终Rey对自我的所知、所为都表现出如若天生般的从容坦然,而Athrun做不到这点,他害怕和敌视着自身周围的一切,最敌视的人则是自己。

他不清楚在那之后研究所里发生了什么,也并不想向Gil问明,不关心和插手多余的事一向是Gil最欣赏他的优点。但这并不能表示他对整个事件的全然不关心——研究所安全了,做出轰轰烈烈事件的暗杀者却被秘密处置,背后没有发现任何组织和势力的任何目的。那之后Yamato博士对即将搬走的Athrun的态度更为客气,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Gil在他最疑惑的时候给了他解释。

Gilbert Dullindal在离开研究所之前和Yamato博士共同做过秘密的研究,实验内容是人体强化,持续了将近十年之久,并在他离开以后仍然在继续着;但不久前却让一个精神失控的实验体逃出了研究室,并不断对Heaven’s的内部出手。

强化人的能力非同小可,因为在身体结构和生理机能等各方面都进行过改造,一般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与其为敌——于是事态渐渐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Gilbert在这之后才终于带着Rey出面。

犯下错误的人是Yamato博士,Gilbert所做的只不过是故意放任事态加剧而让这个错误扩大;而在此后出面解决了这一事态的他自己,就再次顺理成章地将研究所和Yamato博士本身牢牢牵制在掌心里。

Athrun了解Gilbert的想法和手段,无论接受与否,他从记事时候起就被断断续续地灌输了这些概念,这个时候他更关心的则是关于Rey——他伴随着Gil的突然出现,在Athrun的重重疑虑中又增添了隐约的不安。

“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我要带着Rey回来?”Gil微笑着轻松点破他的心声,“因为Rey也同样是强化人。”

这样的答案足够让Athrun震惊——他在一瞬间想到曾在玻璃对面见到过的那张幼小安静的脸——关键的是被谈到的人这个时候却也在场,这使得他不得不感到无比尴尬。

Rey显然对此表现得并不在意,他的眼神简洁地扫过Athrun神色不自然的脸,自己把话接了下去:“确切一点说,应该是我比他更加完美。”

Rey并不寻常——Athrun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清楚这一点。不仅如此,他对自己的奇特身世从没有表现出过丝毫的在意,相反的,他自然地于言行中表现出傲气,就如同自己是天神最值得骄傲的造物一般。

“Rey的身边并没有年龄相近的伙伴,他本身也不热衷于和同龄人的交往。尽管如此,Athrun,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能和他相处融洽——为此我还常常对他谈起你以前的事情。”

“以后?”

“是的,因为这次你要跟我一起回去。”



第二天Gilbert带着Rey去了研究所——Rey经过改造的身体毕竟无法像普通人一样长时间正常运作,必须定期回到研究所进行检查和调整,因为那里是唯一拥有这些设备和技术的地方。

Athrun又重新透过玻璃看着对面的Rey,身边站着Gil,正用满意的目光看同样的方向——相同的环境,对面的人和玻璃反射出的自己却比三年前有了明显的成长,很不可思议。

快要完成的时候Gil把注意力转回到Athrun身上:“我会让Rey也加入Angels,前提条件是你们两个都必须在我身边做事——你们的新任领导人Heine Westernfluss也已经同意了。”

Angels成员能够担当很多任务,从保镖到杀手,他们通常只接受头领安排的任务,少数更加优秀的则直接听命于组织内的其他高层。Athrun知道Gil当初把他送入Angels,就是为了有一天自己能以这样的身份成为他的得力助手,于是他一直保持着的优秀突出正好配合了Gil前进的脚步——Gilbert Dullindal在得到机会离开研究所后的这三年内攀升得很快,完全不负自身的野心和才智,迅速地得以进入组织的高层;无论在哪里,他的举措和业绩总是得到周围人的赏识和敬佩,终于一举成为Heaven’s的中心人物之一。

Athrun的离开很干脆,因为没有特别需要收拾的东西,和上一次Gil离开的时候一样说走就走。他在上车前拥抱了前来送行的Kira,尽管只是搬去几个街区以外的别墅而已,对方紫色的眼睛里仍有明显的依依不舍。

“Athrun走了以后我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Kira害怕孤独,在孤儿院长大的他习惯了身边都是同龄伙伴的生活,因此来到研究所以后总把Athrun当作他的救命稻草,无比依赖。

“不会的,Kira,见面的机会还有的是。”Athrun给了对方一个宽慰的微笑作为保证。

Gil的高档汽车上有人下来为他们打开车门,Athrun上车后放松了脸上的微笑,他在汽车的后视镜里看见Kira落寞的表情,如同受到影响般皱起了眉。

Gil从旁边的座位上转过头来:“你和Yamato博士的养子关系不错?”

“是朋友。”

“那么以后可以请他来做客,除此之外不必深交;觉得寂寞的话我会介绍更多的朋友给你认识——但是请记住一点,这个世界正是因为有朋友才会有所谓的背叛,人与人之间只需要有互相利用的关系就足够了。”



新居的豪华在Athrun的意料之中,进出都能看见恭敬等候着“乐意效劳”的仆人;小会客厅里有着一整面橱的酒和酒器,旁边的小几上摆着水晶质地的象棋——Athrun知道这些都是Gil的爱好,从没有改变过;大客厅里除了长餐桌和沙发之外则只有一架钢琴,纯白颜色,架上摆着整理得很好的琴谱,突显着使用者井井有条的个性。

Athrun的房间被安排在Gil的隔壁,中间有相通的门——比研究所的那间大出许多;对面则是Rey的房间。

Gil亲自安顿了Athrun的一切,并建议他早点休息,而后者却根本无法睡着——并不是突然间新换的环境让他无法适应,只是隔壁Gil的房间一直亮着灯,光从门的缝隙中透过来,让他莫名地不安。

他起身朝门边走过去,隐约听见对面房间内Rey和Gil的对话——或者说主要只是Gil在说话,Rey只是回答些简短的句子,每句的中间都会有不短的间隔,一会儿之后他们谈到钢琴的问题,Rey显然对此显出更浓的兴趣。

“……昨天和今天练习了新的曲子,虽然只是简单的歌谱,因为Lacus小姐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替她伴奏,所以多准备了一阵子。”

“Rey,对于Lacus Clyne,你不喜欢的话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去配合她的喜好——与人相处这样的事情我更希望由Athrun来做,相信比起你来他在这方面在行得多。”

“是,我知道了。”

“那么早点休息。”

“……Gil也是。”

Lacus Clyne的名字Athrun曾经听说过,在组织成员的口中也算是广为流传的。她是组织的创建者Clyne老头的独生女儿,美貌聪慧而且性格温和,还有一副天生会唱歌的好嗓子,具备一切让人产生王权崇拜甚至宗教崇拜的条件,因此这位地位崇高的小姐在组织中的影响力简直有如公主甚至神女。

Gilbert给Athrun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见见这位小姐。



Athrun在Clyne宅坁内见到Lacus,她果然如同传闻,穿着得体举止优雅,丝毫不像是个只有16岁的少女,但也完全没有架子,说话时始终面带着自然的微笑,举手投足间都能轻易让人产生好感。

她在附近的一所私立学校读书,乘坐有专人保护的车上下学,除此之外便过着最接近一个普通女孩能有的生活。她比文静的外表看上去要来得健谈,一直对着刚刚认识的Athrun不停说话;后者则适时地做出回应,谦和有礼。

“为什么一定要带上‘小姐’呢?直接叫我Lacus就可以了啊——Athrun和我差不多大,我们应该会成为好朋友呢!”在Athrun提出告辞的请求时她终于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并且伸出手来拖住了他,“再稍微等一会儿吧Athrun,爸爸他很快就会回来了——我想你该见见他,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Lacus说话时有种天生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总是能让对方轻易地答应她的请求。她说出“爸爸”这个词汇,语气兴奋中带着自然,这种感觉Athrun从不曾体会过。

于是Athrun在晚餐的时候见到了Clyne老头,比他的女儿更出乎人的意料——比起一个黑社会组织了不起的创建者,他看起来更像是个和蔼可亲、资历深厚的长者。他得到女儿的时候已经不年轻,妻子又因为生产而死去,使得他对Lacus的疼爱超乎寻常,言语举止中无不透露出浓浓的宠溺。

晚餐是很普通的膳食,清淡而没有特别的口味,却让Athrun吃得非常舒服。

Clyne和他随意聊天,表现出对他为人的赞赏,并且夸奖了Gilbert识人的眼光:“Gilbert Dullindal很杰出,你和他很像,聪明而出色,却更为真诚,没有久经市面的人会有的圆滑虚伪、以及野心——你也许很敬爱你的养父,所以请原谅我这么说——当然我并不是说那有什么不对,身为一个男人有点野心总是好的,没有那个的话Heaven’s也不会有今天的规模。

“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不过现在已经老了,所有的希望也不过是让女儿和朋友们过上舒适的日子而已。”

他的说辞看似是很多人都懂得使用的客套话,然而Athrun却相信其中的诚恳——他常常和Rey一起跟随Gil出席组织高层的大小集会,Clyne总把气氛安排得如同家族聚会,热闹而随和,他对组织内部的事务并不表现出太多的兴趣,也几乎从不用自己的意见来干涉其他人的任何行动,却仍然倍受尊敬。

Lacus几乎从不出席此类的集会,她的父亲从没打算让自己的女儿跟组织的事务搭上任何关系,更不用说继承他的位子,他只希望她可以像外表一样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所以只在私底下邀请一些值得信赖的朋友——渐渐的Athrun也终于成为其中之一。

正如Lacus所说,他们很快成为朋友。Lacus只比Athrun略大一些,但说出来的话总能让人信服,她对自己的想法和意见时刻充满自信,Athrun不由自主被她的这种个性所吸引。

他们的接触越来越频繁,从彼此到家中拜访到一同出门喝茶逛街,Athrun很早就学会开车——这在Angels当然是人人必备的基础技能之一。Lacus提到她很少有机会如此地出外,于是Athrun尽量地带她去不同的地方,最遥远可以到海边。

Clyne老头赏识和信任Athrun,放心地把女儿交给他照看;Gilbert则更乐得见到如此——Athrun同组织老板的女儿关系良好,这更有助于巩固他在高层中的地位。

于是Athrun渐渐把大多数时间都用到Lacus身上,Heine嘲笑他几乎就快丢掉Angels的身份而成为全职保镖——他是在一次集会上遇见Athrun的,因为对方身穿正式的西装让他险些认不出来,他理所当然地对此表达了不屑。

Heine的手上拿着高级的聚会用酒,虽然穿着随意却绅士气派十足,他轻易看出Athrun被他的揶揄弄得局促不安,转换了语气以示安抚:“不过对你来说,当个全职保镖显然要比做杀手更为合适。”

Athrun被这样的话吓了一跳,因为Heine正说中他潜意识中的想法,自从认识Lacus起他就没有再接过Angels的任何正式任务,他开始思考自己是否是在通过和Lacus的交往逃避着什么,譬如Angels的身份,或者更多——或许可以说Lacus身在Heaven’s却仍可以普通地生活着的自信在自己的心中潜移默化,打动了他;可惜的是Lacus拥有作为普通人生活下去的资格,而他却没有——自己杀过人,素昧平生的人的血液从他的枪口下飞溅出来,沾上自己的手背,这样的事实一旦成立就永远无法改变。

Athrun只觉得周身莫名寒冷,Heine打断了他短暂的思索,轻快地拍了他的肩膀:“在Heaven’s的男人,从十六岁开始就要像模像样自力更生,在此之前你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别客气尽管抓紧机会依赖别人吧。”

Athrun哭笑不得:“依赖谁?你么?”

Heine耸耸肩膀,摊开双臂摆了个“随时欢迎”的姿势。



如果现在该做的事情却没有去做,那么将来会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





07-22-2006
Saturday, December 03, 2022 22:23:37 PM 丹枫白露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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