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涅尔瓦上的谋杀案
作者:极光鬼火
第五章 疑云猝显
海涅把维修组长带到餐厅,自己直接去往MS驾驶员宿舍区。昏睡了一个上午,不知阿斯兰现在情况如何,他不希望他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他不想承受那双绿玉眼睛里的颤抖、孤寂以及强装安然的轻叹。他的步子很温和,在阿斯兰房门前停下的时候听不到一点声音。他取出门锁识别卡——由他保管这个似乎无人持有异议,Faith的身份偶尔也有点好处。这样想着,他将数据卡划过识别口,亮起的绿灯仿佛让他看到房间主人柔润的目光,缓缓滑过空气的边缘,带着昙花样骤然的光华,教人迷失其中。
他注意着轻吐浅吸的阿斯兰尚未苏醒,刚踏入一步,身后传来斯汀•奥克雷急促的脚步。
“海涅队长!”他小心地在房门口放松步子,喘着气耳语般地开口:“刚才替医疗组的士兵处理伤口时,我突然想到我那盒不见了的麻醉剂说不定就在萨拉队长这里,因为大家都没有识别卡,我正在到处找你呢。”
“你的麻醉剂不见了?”
海涅意识到医生的话可能揭示了一个令人担忧的重点。
斯汀•奥克雷点点头,似乎不认为有何不妥:“静脉注射型麻醉剂。我丢失的那一合全部剂量加起来最多能让人昏迷一天,盗窃这个也太没意义了吧?”
“很难说。”海涅望向输着血的阿斯兰,如果把麻醉剂用到他身上,再乘其昏迷之际在房间里安装炸弹,不出意外,阿斯兰•萨拉必死无疑。
“你担心有人把麻醉剂用在萨拉队长身上?” 斯汀•奥克雷显然有着敏捷的思维和判别他人意图的高超技能,海涅自信没有把任何情绪表现在脸上。
“我可以进去找找那盒失踪的麻醉剂吗?海涅队长,能请你帮我一起找吗?” 斯汀•奥克雷显得很诚恳。
海涅同意了。只是两人无声的搜寻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我这就去作为萨拉队长做麻醉剂检测的准备,看看他血液中是否含有氯胺酮。我丢失的那盒是以氯胺酮为主要成分的Ketamine Hydrochloride(开他敏)。海涅队长,能不能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得到海涅的认可,斯汀•奥克雷立即飞奔而去。
怀着一份忐忑,海涅•威斯汀夫鲁斯不想打扰阿斯兰沉浸的悠长梦境。然而只是这样看着他,他就越来越深地陷入深蓝色构织的旋涡,对身旁的事物视而不见。他不自觉地伸手拈起几缕发丝,所有的决心顷刻土崩瓦解,心尖上漫过一种懈怠了所有坚硬的温柔。
“海涅队长?”真脸上还残留着对房门自动打开的惊讶,他快步来到海涅身边。这位Faith已经收回触动发丝的手指,用他颀长可靠的背影对着真。
“真,你来得正好。”海涅极其微弱地换了口气,以一贯安宁的语调说道:“斯汀•奥克雷医生过一会要来对阿斯兰进行检查,麻烦的是,我有点事。如果我请你在这里等医生,可能对你造成困绕吗?”他转过身,依旧是一脸微笑。
“啊——”真顿时红了脸,要他一个人在这里等医生?在阿斯兰的房间里?困、困绕?怎么会呢。
“我、我可以在这里等着。”
海涅拍拍他的肩,毫不迟疑地走了出去。
自动门合上,这个空间里只剩下失去意识的阿斯兰,和紧张得无以复加的真。
午餐时间由于玖尔队长占用餐厅作为问讯室被延迟了半小时。和美铃对面坐在餐桌上的露娜玛利亚有些坐立不安。不见真,不见海涅,连雷也踪影全无,真是咄咄怪事,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件他们被玖尔队长叫去协助调查了?
但是,下一秒,边走边说话的伊萨克和迪亚哥进了餐厅。刚才他们去向医疗组的其他成员了解情况,正就此讨论。
露娜本能地感受到很多充满仰慕的视线投向那位英俊的白服,可是她却总是想起卧床的阿斯兰,难以静心。
“所以,那位医疗组长有问题。” 伊萨克发言之际,迪亚哥远远望见一张充斥凹坑无人靠近的空桌,低头偷笑。
“你小子在笑什么!”自己也注意到的伊萨克以斥责掩盖羞赧,为了改换情绪,他转而扫视餐厅,发现露娜玛利亚和美铃。他于是走向她们的座位,毫不掩饰他公事公办的态度:“你们是露娜玛利亚•霍克和美铃•霍克吗?”
“啊,是。”露娜和美铃有些张口结舌,这个漂亮的银白色身影一下子晃到眼前,她们有些不敢正视,更何况,那些追随着伊萨克的崇拜者的目光现在都转化为尖利的刺芒在她们姐妹二人身上闪烁。
“碰到了正好,我要向你们提几个问题。”不容置疑的口吻使霍克姐妹没有拒绝的余地。
“是、是,请问吧。”
毫不介意自己站在两位少女身边会造成何种影响,伊萨克认真地开始提问:“上午的爆炸事件发生时,你们都在休息厅?”
“对。”露娜玛利亚察觉到自己和妹妹都在拼命回避那双蓝眼睛咄咄逼人的气势。她的脑中情不自禁浮现阿斯兰恬淡的双眸。如果说伊萨克看人时的目光想是想在你身上硬打个洞穿过去,那么阿斯兰的目光则是温顺地从你身旁绕过去。阿斯兰队长,她握紧了手指,忽然看到迪亚哥手中墨蓝色的电脑,银灰色的A.Z.字样让她顿觉失落。
“爆炸发生时你们的座位在哪里”
“我的座位背对显示屏,奥尔•尼达医助和我坐在同一侧。”
“我坐在姐姐对面,正对显示屏。我的旁边依次是雷、尤兰、真。”
“我们的座位都在入口附近。”露娜玛利亚补充道。
“你有没有注意到,在爆炸发生前夕什么人靠近过饮料柜?”
露娜想了想,“维修组长好象去拿过饮料,其他人我没注意。”
美铃有些畏惧地摇摇头,表示她没有注意过那边的情况。
伊萨克环抱着手,无视迪亚哥饥肠辘辘的表情继续发问:“昨天晚上,医疗室发生爆炸时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餐厅,真和雷跟我们在一起。”露娜答道。
“爆炸发生之前和之后,你们知道有谁去过医疗室吗?你们去过吗?”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摇头。美铃忽然瑟缩了一下,做姐姐的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玖尔队长,其实美铃有些发现要向你报告。”主动和伊萨克说话确实需要勇气,白服的压迫感太强了。
“发现?”伊萨克用那对蓝眸打量着这个梳辫子的少女,放松了口气:“好吧,说来听听。”
此刻让镁铃觉得比军校时期的期末测试还紧张,她捏着绿服的一角磕磕碰碰地说:“那个……医疗室爆炸之后,我……我调看了门前走廊的监视器拍下的录象……因为我负责密涅尔瓦的所有通信和系统,所以……”
话没说完,等得不耐烦的伊萨克打断她:“原因不重要,直接说你发现了什么。”
“是、是!”十六岁的少女快显然被吓到了,“我发现医疗组长,曾经经过那条走廊……”
“你确信?!”伊萨克加重语气质问。
“确信!我、我可以把、把录象磁碟拿给您看……”可以看出美铃是拼命忍住才没哭出来。
伊萨克道了声谢,扭头就走。
“看来终于有所进展了,迪亚哥。”他开始向医疗组的宿舍区进发。
迪亚哥痛苦地追在后面:“伊萨克,你不吃饭了吗?”他也想哭了。
医生还没来。
真坐在阿斯兰床边的椅子上,撑着脸颊,眼里只有咫尺之距的睡颜。这是他第二次独自面对这样的阿斯兰,前次的焦灼、忧虑、苦涩、愤恨,他仍然记忆犹新。只是,这一刻,那些情绪仿佛被光芒驱赶的黑夜,全都化作了一潭春日融雪悄悄流走,没有遗下半点痕迹。
他凝视着PLANT和地球中唯一一个他无法不牵挂的人,羁傲不驯的目光软化下来,缓缓拂过他的面容,细瓷的肌肤由于失血而微现苍白,净玉镌刻的脸庞,溪流般翕动的双唇,覆盖着碧绿温柔的眼睛的纤薄细绢……美得令人心碎。
对自己而言,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英雄,一个神话,一个与他互不相干的命运。当他成为Faith再度登上密涅尔瓦,他也固执地相信阿斯兰•萨拉队长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称呼,一个形象,一个需要对其履行义务的对象。
当然,时间要比他诚实和坦白,他是渐渐入了迷,仿佛有一张网越来越紧地套住了他,它使他逐渐看清了原来只是在潜意识中模糊地感觉到的一切,他意识到折磨他的是那种迫切的持续不断的渴望,对那肌肤爱抚的渴望,对那柔唇亲昵的渴望,对那润玉的眼睛索求全部的渴望。
真忍不住用指肚轻点那双掩盖在肌肤下的眼眸,美妙的触感让他的脸烧得更红。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当它们安静地注视着你,注视着周围每一个事物时,它们是那样现实,充满了可触可摸的情感;当它们注视着往昔,注视着无尽的虚空时,它们又变得那般飘渺,悠旷地似乎能吞噬游荡于时空夹缝里的烟云。它们时而庄重端严,时而雍容柔美,时而浅息隐忍,时而戚伤廖寂,这个世界似乎因它们的美丽而笼起一层旖旎,变得模糊不清。
作为一个红服精英,真被要求在任何时候都必须保持冷静和镇定。他于是调整呼吸,移动视线,顺次观察阿斯兰房间内的陈设。他惊讶于房间布置的单调和个人物品的缺乏,桌面上甚至没有摆上一份相片。突兀地,真感觉缺少了什么,可他又说不清到底少了哪一件东西,他只是知道,那是一件显而易见的物品。
袖珍电脑。真的脑海里蹦出四个字,阿斯兰应该留在桌子上的袖珍电脑不见了。奇怪的是,真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被人顺手牵羊拿走,而是一个白服银发的身影,那双湛蓝的眼睛令他难以漠然置之,特别是他注视阿斯兰时候的目光,他的神情,无一不在真的意识里鸣响警笛,闪烁着巨大的“敌人”二字。
哼,不就是曾经和阿斯兰是同一个小队的战友,就把他当成他的所有物?岂有此理!居然还知道阿斯兰的房锁密码!这算什么?!那个可恶的伊萨克•玖尔,是白服就了不起吗,有本事弄个Faith当当,不行了吧!
真怀着忿忿的心情举出种种论断证明伊萨克•玖尔同阿斯兰•萨拉只是单纯的战友关系,即便如此,一些迹象依旧让他无法全心相信这个结论,悻悻然地,他重新转向床榻上的伤患,心底生出一丝恶意。阿斯兰是我的,绝不交给伊萨克•玖尔,任何人也不给!
他站起来,朝着阿斯兰俯下身,抬手拨开盖在他前额的蓝发,不急不缓地靠近。当他的唇轻触他闭合的双眼,他几乎以为他将会消散在这一瞬。柔软微凉的皮肤像淡色水晶,滑滑地接住他的唇,在其之下,是颤动的睫毛和昳丽的双眸,他与他彼此贴近,宽容与温和,任性与冥顽全部汇集到一点,使他无法出声,无法移动,无法呼吸,湮没在席卷而来的悸动中。
“海涅队长,您在吗?”
堪堪此时,安娜医护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真慌忙直起身,同一时,自动门打开,提着一个小型医疗箱的医护走了进来。
“真•飞鸟?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很意外。
“啊,是这样的,海涅队长说他有事,所以让我代替他等医生来给阿斯兰,啊不,是萨拉队长作检查。”真有些语无伦次。
医护显然不介意究竟谁在这里等着,她兀自上前,从医疗箱里取出一支抽血枪,拈起阿斯兰的胳膊,卷起袖子,抽取10CC血样。
“如果海涅队长问起,请告诉他等结果出来我会通知他的。”放置好血样,医护起身对真说。
“我会转告他。”
真说着,在医护之后离开了阿斯兰的房间——他已经没有理由再呆在这里,何况他也得到了补偿。自动门在他身后关上,真恨恨地瞪了一眼门锁旁的数字键盘,朝MS驾驶员休息室走去。
“我说,伊萨克,你知道医疗组宿舍区在哪吗?”跟着伊萨克四处乱走超过十五分钟,迪亚哥终于忍不住开口,“如果不知道的话,随便找人问问就是了。”
伊萨克突兀地停下,“给我,”他朝迪亚哥伸手。
“啊?!”
“把你手里的电脑给我。”
不想惹祸上身,迪亚哥把标有A.Z.字样的电脑递给伊萨克。
“我说伊萨克,还是我去找个人问问比较好……”为了不让自己饿死在密涅尔瓦上,迪亚哥希望能尽快满足上司的调查欲,一再提议。
“向左拐两个弯,再向右一次就是医疗组宿舍区。” 伊萨克居然开了电脑,盯着一张平面图说。
“这是哪来的?”
“你明知故问,当然是阿斯兰电脑里的。”
“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据迪亚哥所知,阿斯兰的职责和密涅尔瓦的平面图一点关系也没有。
伊萨克转过身面对迪亚哥,他的目光似乎在说你是傻子吗:
“他是个舰内路痴,当年刚进克路泽队,他不也是弄到了威萨利乌斯的平面图才没有走失的吗?!”
迪亚哥恍然大悟,原来有过这么一件事,他完全不知情。
“等见到了医疗组组长,你打算当面质问他?”
“我需要他给出合理的解释,否则他就是嫌疑人名单上的第一号。” 伊萨克头也不回地说。
迪亚哥摊着手,摇头道:“我倒觉得,还有一些人也很可疑。”
一路上人不多,但他们还是纷纷给他们让路,特别是一些女性士兵,退到一旁仍然目光紧盯伊萨克,果然一身白服很抢眼。对于自己无故被忽视,迪亚哥慨叹。不过,即便前面这个疾走的人换成阿斯兰,被忽视的大概仍然是自己。
虽然有阿斯兰弄到的密涅尔瓦平面图,毕竟也没详细到标明哪里是医疗组长的宿舍,伊萨克决定向遇到的第一个医疗组成员提出这个问题。
当他和迪亚哥转过右边的拐角,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一晃而过,进了左边的一个房间。
“那个人好像是斯汀•奥克雷医生。” 迪亚哥刚说完,伊萨克就加快脚步紧跟着进了同一个房间。
“这不是玖尔队长吗,您是来找我们问话的吧?” 斯汀•奥克雷一边盯着一台类似电子显微镜的仪器,一边同他们打招呼。
“啊,其实我们是……”
“对,我是来找你们的。” 伊萨克抢在迪亚哥之前把话说完,他看了看斯汀•奥克雷,又注意到旁边病榻上裹满纱布的奥尔•尼克。
“看样子这里是医护的房间?” 伊萨克看着奥尔•尼克头下粉色的枕头和床单,微微一笑。
“没错。安娜刚刚到附近哪个宿舍去出诊,很快就回来。您有问题现在就可以提,我和奥尔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继续钻研那台仪器,示意他们随意。
“你在观测什么?” 迪亚哥好奇地发问,一方面也是为了替伊萨克争取思考时间。
斯汀•奥克雷眯起灰暗的眼睛,忽然笑了出来:
“我在观测萨拉队长的血液样本,以确定其中是否含有麻醉剂。这是海涅队长的要求。”
“阿斯兰被下了麻醉剂?” 伊萨克言辞中的关切一目了然。
“不,看来海涅队长多虑了。萨拉队长的血液中只含有我混合在血浆中的小量镇痛剂,他的昏睡是体力不支和虚弱的结果。”
海涅?为什么是海涅?为什么不是他伊萨克?为什么海涅会比他先产生这种怀疑?!
见伊萨克怒形于色,迪亚哥连忙把话题引开:“早上爆炸时受伤的几名重伤员还好吧?”
斯汀•奥克雷指着奥尔•尼克:“他好得很,只不过断了两根肋骨,就差没把我也使唤成那样。其他人嘛,等安娜回来你问她吧,她现在就是去为其中之一做检查。”
“可是,我听说爆炸发生时,奥尔•尼克医助不是和露娜他们一起坐在门口的座位上吗?” 迪亚哥还在拖延时间,不过这句问话其实有越权之嫌。
“他那个白痴,听到爆炸声别人都往外跑他偏朝里面跑,被炸成这样也是活该。”
迪亚哥突然觉得有些同情躺在粉红色床单上、枕着粉红色枕头,盖着粉红色薄毯的奥尔•尼克,他开始怀疑他身上的绷带是否也是粉红的。
“哼,迪亚哥,你越权了。” 伊萨克似乎从愤怒的边缘回来了,终于摆出一副调查官的姿态:“请问斯汀•奥克雷医生,早上的爆炸发生时,你坐在哪里?”
“我和安娜是和那群红服一起进休息厅的,”医生的笑脸居然让伊萨克想起议长,“说实在的,那个红眼睛的小子让人觉得很麻烦,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从萨拉队长的房间里赶出来。都跟他说不能打扰人家休息,还一个劲朝里闯,不过那个穿粉红色裙子的小姑娘就乖多了。”
果然,斯汀•奥克雷和议长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暗中刺激人的方式都那么……阴险……伊萨克在心里朝墙壁擂了一拳。可恶!那个红眼小子!竟然敢打阿斯兰的主意,看我不好好收拾他!可恶!可恶!可恶!
“安娜医护什么时候回来?” 迪亚哥又越权了,实是在情非得已。
“快了吧。” 斯汀•奥克雷耸耸肩,又开始盯着那台观测仪。
“你,或者医护,有没有注意到爆炸发生前有什么人接近饮料柜?” 伊萨克重新拿回问话权,其实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抱有希望。
“有吧,可惜都是我不认识的人,你要我指给你看我也指认不出来。”奥克雷医生甩甩手表示无奈。半晌,他忽然说:“啊,说起来有一个很高大的人去过,他我有印象,应该能认出来。”
“是一个笑呵呵的热情的中年人?” 迪亚哥忍不住插话,被伊萨克瞪了一眼。
“对,热情,这个词很适合他。”
“那是舰艇维修组组长,我们已经知道他是去取饮料。” 伊萨克转向躺着的奥尔•尼克:“医助呢?有没有看到接近饮料柜的人?”
“没有。”奥尔•尼克艰难地说。
等不到安娜医护,伊萨克决定先去找医疗组长问话。临走前他想起什么似地提到:“你们二位是Z.A.F.T.黑海基地的医师?听说你们是比我早几个小时到密涅尔瓦的?”
“只早一个小时左右。” 斯汀•奥克雷友好地说:“是韦斯德•拉奥文森指挥官派我们来的。”
“对了,关于麻醉剂的事,” 迪亚哥一听暗叫不好,只怕伊萨克会突然爆发,“威斯汀夫鲁斯队长是出于什么原因提出要求确定阿斯兰是否被下了麻醉剂?”
“我丢了一盒小剂量的Ketamine Hydrochloride(开他敏),全部使用能使人昏睡二十四小时,但没有生命危险。”奥克雷很随意地说。
“如果以后再发现缺失药品,请一第一时间定告诉我。” 伊萨克一字一句说得很重。
这时,安娜提着小型医疗箱走进来,见到伊萨克和迪亚哥倒并不惊讶。只是这个房间本就不大,来了这么多人显得很拥挤。
于是对医护的问话地点改为走廊。
“今天早上的爆炸事件发生时你坐在哪里?” 伊萨克提的还是老问题。
“我和斯汀•奥克雷医生一起座在门口附近的位置。”
“你有没有注意到爆炸发生前有什么人接近饮料柜?”
“没有,我一直想着萨拉队长的伤势,没有注意别的地方。”安娜低下头。
伊萨克的神经抽动了一下,不过表面看来他仍然不动声色地提问:“昨天晚上第二次爆炸事件发生之前,哈德威医生对你说了什么?”
“医生叫我找萨拉队长进行一次复查,之后我在通向MS驾驶员宿舍的通道上找到了他,和他一起的还有海涅队长。”安娜看了看迪亚哥,但不敢正视伊萨克。
“然后呢?”伊萨克厉声问。
“然后我们进了医疗室……发现了医生的……尸体……”医护的声音微弱了些。
“昨天早上发生第一次爆炸的时候,你人在哪里?在这之前你接近过甲板吗?” 伊萨克毫不理会她的情绪,生硬地问。
“爆炸发生的时候我和哈德威医生在医疗室,我后来走进通道想回一趟房间拿点东西,路上听到爆炸声。”
“在这之前呢?”
“前一天晚上我去过甲板。因为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我的情绪不太好。”她确实听起来情绪低落。
“就这些问题。最后说一句,你心目中有怀疑的对象吗?” 伊萨克迫使她看着他的眼睛,她再次退缩了。
“没、没有。”
“很好,你可以回去了。”
“啊,请等一下,” 迪亚哥乘她还没进门,大声问道:“医疗组长的房间是哪一个?我们找他有点事。”
“向前走数到右边第四间就是。”
“谢了。”
距离JUNIUS 4附近 华盛顿级运输舰阿尔伯特号爆炸已超过二十四小时。吉尔伯特•狄兰达尔议长在他可以称得上空旷的办公室里阅读秘书官刚刚递交上来的调查报告。
“人为损坏的救生舱,丧命于枪弹的尸体,看来这起事故果然没那么简单。伊萨克君,多亏你给我提了个醒。”他狐狸似的眼睛里映出一张尸体的照片,他按下通讯钮:
“我要一份这个人最近所有行动的报告,要快。”
随后他把身体靠向椅背,头脑中草拟着几分钟后他将写给几名评议会议员的信函。他不禁笑道:“协调者的黄金时代就要来临了。”
“议长,卢梭号已经作好返回黑海基地的准备。”一位秘书官来讯。
“让舰长带话给伊萨克君,我要他立即回来一躺。”
“明白。”
狄兰达尔端起水晶杯,浅啜一口,这个日常的动作在铺满冷光的房间里却显得异常诡异。
“阿斯兰君,担任被害者这个角色实在辛苦你了。作为一名Faith,我对你评价很高,别让我失望。当然,伊萨克君也一样。”
在按了七八次门铃无人应答的情况下,伊萨克和迪亚哥只好认为法兰克•盖德不在房间里。
“既然你的调查告一断落,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吧。”说这话的人自然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迪亚哥。
“不,我想直接去MS驾驶员休息室,那个红眼小子,我还没问过他。”不可否认,伊萨克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的。
就为了情敌之间较量个你死我活,我就该被活活饿死吗?迪亚哥忿忿不平地想,但是伊萨克已经大步迈向前,他只得竭尽全力跟着。
也许是运气好,在靠近MS驾驶员休息室的通道里,他们遇到了医疗班长法兰克•盖德。
一看到伊萨克,盖德立刻拉下脸,阴沉沉的问他有何指教。
“上午你告诉我,你不知道医疗组为什么聚集在休息厅,你现在还想维持这个说法吗?” 面对他昭显的敌意,伊萨克的表情和语调绝对称不上柔和。
“是我叫他们去的又怎么样,那也不能证明炸弹是我装的!有证据你尽管逮捕我!” 法兰克•盖德看上去有点亢奋。
“我不准备逮捕你,但是,别以为我对你一点怀疑都没有。我再问一次,昨天晚上爆炸发生前你有没有接近医疗室?” 伊萨克可谓是声色具厉,他的目光有如利剑,毫不留情地刺向法兰克•盖德。
“我什么都没做。” 盖德怒目圆睁,几乎是吼叫着回答。附近的乘员听到他的叫嚷,都好奇地探过来。
“很好,我了解你的立场了。” 伊萨克不为所动,平静地说完,转向MS驾驶员休息室的方向,那几名红服,听到吵闹声也来到通道里。
就在伊萨克背对自己的一刹那,壮硕的医疗组长法兰克•盖德朝着他的头部挥出一拳。
“危险!”露娜玛利亚叫出来,虽然身为红服精英,面对身高超过190CM的法兰克•盖德,她没有逃过一劫的把握。
眼看着法兰克•盖德粗大的拳头将要触到伊萨克的后脑,一些女性士兵小声尖叫着捂住了脸,迪亚哥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然而还是赶不及。
在千分之一秒之际,伊萨克忽然侧过身避开来袭的致命一击,在攻击者反应过来之前猛然抓住他伸长的手臂,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法兰克•盖德狠狠地甩到地板上,震耳欲聋的响声惊动了半艘战舰。
“好快!”真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慌,如果处在那个位置的是他,不要说一击必胜,就是躲过那一拳也很困难。这就是伊萨克•玖尔,那个前克鲁泽小队的成员,从雅金•杜韦活者回来的MS驾驶员的实力。
“玖尔队长是一名优秀的军人。”不知何时雷站到了真身旁,“恐怕在法兰克•盖德出拳之前他就料到他会从后面攻击他,然后根据对自己与对方优劣势的分析,选择最佳行动。了不起的判断力。”
“雷?”真很不甘心伊萨克被雷予以如此高的评价。
“他作为一名指挥官也应该是无可指责地优秀。”
“雷!他只不过是把一个医疗组组长掀翻在地,值得你如此称赞?”真有些气急败坏。
“真,”雷面向拧着眉毛扭着嘴的真,微笑着说:“法兰克•盖德是去年Z.A.F.T.近身格斗大赛的季军。”
确定法兰克•盖德再也站不起来后,伊萨克向真、雷和露娜玛利亚走来。
“你们在这里正好,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们。”
“我很荣幸。”雷答道。
这时行动部队端着连发式冲锋枪来到事发中心地。
“这个人,他攻击玖尔调查官,在场的各位都是证人。”雷上前对部队指挥说。
行动部队指挥看看围观人群,数名绿服士兵,三名红服,一名Faith正从MS驾驶员休息室走出来,被攻击的一方又是议长亲命的白服调查官,情况可信。他于是迅速下令把法兰克•盖德逮捕拘禁。
“我会和舰长报告这一事件。”雷对行动部队指挥说。后者朝他行礼,他的四个部下正努力压制企图反抗的法兰克•盖德。
迪亚哥同伊萨克离开MS驾驶员休息室信步在密涅尔瓦内走着。
刚才同雷和真的谈话因为突发事件居然比预期地顺利,那个红眼小子竟也没有挑衅他。雷声称除去爆炸后的混乱以及为迎接伊萨克到来而做的准备,其余时间他都在射击场练习。叫做真•飞鸟的红眼小子最初别扭地不肯说话,后来承认他那一天和露娜玛利亚一起上街,直到傍晚才回来。
“吓了我一跳,以为你会被那家伙打到。”
伊萨克原本想忽视迪亚哥的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家伙——在军校各科成绩始终排在他前面的阿斯兰•萨拉,象棋也好,家世也罢,无论什么都胜他一筹的混蛋。如果换作他,事情会如何演变?可恶!那个家伙现在却受了重伤昏睡了一整天。他真的在为自己卤莽的行为悔过,怎么看他的举动都是导致阿斯兰持续昏睡的原因之一。可恶!可恶!可恶!
“伊萨克?” 迪亚哥似乎暂时忘记了折磨他一下午的饥饿,把注意都集中在“袭击调查官”的事件上。
“之前和那个医疗组长说话时,你注意到了吗,他的瞳孔收缩得很厉害,眼球布满血丝,嘴唇颤抖而痉挛。这是服用了大量兴奋剂的结果,无论是他自愿的还是别人安排的。因此我断定他从背后攻击我的可能性大于百分之九十。” 伊萨克满不在乎地说,“如果是阿斯兰那家伙,在他出拳的瞬间就能彻底击倒他。可恶!”
迪亚哥无奈地摇头,这对冤家,从幼年军校到现在,从在校成绩到棋艺到家世再到女性追求者的人数都互相竞争,而伊萨克几乎每次都注定落败。他迪亚哥就只能可怜地沦为出气筒一号。
别的暂且不提,事到如今,伊萨克不得不面对一个严酷的现状:阿斯兰的追求者已经超越了性别和年龄的界定,成为名副其实的万人迷。要打败全部对手夺取胜利,即使是伊萨克恐怕也要费一番工夫。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次他要战胜的对手里没有叫做阿斯兰•萨拉的人。否则他实在要为他们的未来涅一把汗。
也许是鬼使神差,可能有人暗中算计,伊萨克和迪亚哥居然来到了阿斯兰•萨拉的房门口。
“啊,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等会去餐厅找我。” 迪亚哥摸摸空虚不满的肚皮,马不停蹄地向他心中的圣地——密涅尔瓦的餐厅进发。
伊萨克看着数字键盘,心中默念08081029,静静地等待绿灯亮起。
自动门打开,伊萨克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抬不开脚。他被房间里盘旋的气息所禁锢,浅浅的孤单,隐隐的寂寞,淡淡的忧愁,默默的责任。盘旋升起的温情最终让他情不自禁踏了进去,他的靴跟在地板上磨出喀嚓声,白服的边角拍击着彼此唏唆而叹。他动作简洁,情绪内敛,带着一份指挥官的严苛与庄重。
阿斯兰。他甚至没有唤出他的名字,他就那样站着,仔细端详着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美丽的蓝眼睛里似乎能触到他轻微颤抖的肩。
当他的克制将要决堤的时候,他携带的呼叫器急促而尖锐地响起。
伊萨克在正对床榻的墙上找到了通讯面板,他输入伏尔泰的通讯密码,诗河糅合了几种表情的面庞出现在屏幕上。
“队长,”她行礼,显然注意到伊萨克身后昏睡中的阿斯兰,顿了顿,压低嗓音:“关于您早上发现的圆形金属物的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很抱歉我不能在通讯中告诉您。另外……”她犹豫着,斟酌着用词。
“有新的命令下来了吗?”银发指挥官平静地问。
“是。卢梭号刚才抵达黑海基地,带来了议长的口信……他让您马上回一趟PLANT。”诗河说出了她此刻最不想提及的话题,略略放松了一点。
伊萨克没有立即回答,他低头看了看制作精良的靴尖,少倾,台起头:“我知道了,下令伏尔泰马上准备回航。卢梭在基地待命。”
“是。”诗河敬礼后结束了通讯。
伊萨克还是没有动,他继续从靴尖开始,打量着自己的装扮,坚挺的长靴,及膝的衣襟,凝练的腰带,挺直的袖口,威严的肩饰,严谨的衣领,以及手臂上骄傲的ZAFT图徽。
他是伊萨克•玖尔,一名优秀的军人。一名称职的指挥官,目前还是一名缜密的调查官。
他最后看了一眼依旧安睡的阿斯兰,眼神中流露出美酒般的柔情。
伊萨克向密涅尔瓦底层舱门的方向稳稳地前进,每一步都固若金汤。
事情的发展总是难以预料的,就在伊萨克决定凛遵不违之时,一阵莫名的恐慌袭击了他,他感到某种深刻的力量呼唤他要他回到刚才离开的地方。不能回去。他不允许自己回头,他应该回到伏尔泰上继续实践他作为一个指挥官和特派调查官的的权务。阿斯兰•萨拉,特务部队的Faith,属于密涅尔瓦,属于Z.A.F.T.,属于PLANT;他伊萨克•玖尔,属于伏尔泰和卢梭,属Z.A.F.T.,属于PLANT,这是先于他们个体之前的存在,是他们选择自己道路的那一刻就决定好了的,他们不是自由的,只要他们存在一天,他们就不可能完全属于自己,无论是思想还是心灵或是肉体,在坚固的秩序面前,个体的力量是那么渺小而不值一提。
伊萨克踏着精英特有的能被寄予信赖和依靠的步伐走向前方,他的责任,他的义务,他的荣耀,他的功勋,这些筑就他托举他的顺流也是考验他裹覆他的阻碍。他停下,转身,挥开白服利落的边襟,银缎般奢华的头发伴着他脆响的步伐前后漾动,他不顾一切地奔向那道召唤他的魔力,蓝钻似的双眸已经准备好承受一切苦难。当你可以与真实如此接近时,为何要去苦苦忧虑虚伪的阴影。
阿斯兰。
他加快了步伐。
阿斯兰。
他的额头溢出细密的汗珠。
他猛地跃进开了一半的自动门,伸手抱起神智模糊的阿斯兰,不顾连接在他手背上输血管崩落的嘶嚷,竭尽全力跳出门外。
自动门合上的刹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某个角落迸发而出,淹没了留有主人体温的床被,吞噬了残余着微馨气息的房间,用它死亡的尖牙利爪撕开每一缕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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