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nk-chan!等等我!”
Pink-chan?
她诧异地转过身,发现一只淡黄色的小狗兴致勃勃地向自己跑过来。紧随其后的,是身着蓝色连衣裙的女孩。她显得焦急和不安。
“我跟不上你,等等,pink-chan!”
小狗很温顺的在自己面前停下来,瞪着纯真的大眼睛,向自己摇着尾巴。Lacus俯下身,抚摸着小狗光滑的皮毛。它眯上眼睛,发出幸福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pink-chan……没有惹麻烦吧?”后来的女孩气喘吁吁。
Lacus发现她的眼睛很奇怪的聚焦在某个点上,一动不动。Lacus随着她的视线寻找过去,发现什麽也没有。
“它很乖呢!”
“ 恩,那就好!不知道为什麽pink-chan一下子就跑了起来,真是吓死我了。没有pink-chan,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女孩的视线依旧僵硬。Lacus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pink-chan是条很棒的导盲犬呢!”
女孩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嗯,我也是这麽觉得哦!”
“为什麽叫它pink-chan呢?它是很漂亮的黄色的小狗呢!”
“因为粉色是爱与包容的颜色呢!”
爱与包容。
这是他的用意吗?送给自己粉红色的pink-chan?
像是怕被看透心事,Lacus急速的把头再次转向天际。远处那片云,缩成心疼的一小团,令人绝望的句号。
“诶,对呦!不像红色那麽剧烈的颜色。”
“你是……”
“嗯,在战争中失去了眼睛,我本来可是很好的MS驾驶员呢!”
“啊,对不起。”
“这没什麽。”女孩笑得很自然,“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得到了pink-chan呢!虽然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生活,但是,依旧很幸福呢!”

很……幸福吗?

“诶,pink-chan又想到别处去玩了。很高兴认识你!那麽, 我先走了!”
小狗扯动着项圈,显然是不耐烦了。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呢!请小心。”
“没关系!有pink-chan和在我一起,每问题的!再见喽!”
“再见。”
嗯!我也有pink-chan呢!Lacus望着远处屋子窗子里透露出的微弱灯光,虽然只是暗黄色的一个小点,和天上拉长的云层遥相辉映,自信而坚决的感叹号。
Lacus觉得温暖充溢全身。
“我会和pink-chan一起,努力的生活下去!

“来往PLANT和地球上的人还真多呢!”Dearka望着忙碌的候机大厅,煞有介事的感叹着。
Athrun没有搭话。他脑子里满是去Orb所准备的谈判稿。这次的会谈,意义重大。
“Haro!Haro!”
这个是?Athrun的神经瞬间绷紧。
“是Lacus哦!”Deraka显然也注意到了声音的来源。登机口上,Lacus正很激动地和检票的工作人员说话。
“嘿,Athrun,你未婚妻有麻烦了,你不去解围吗?”
“……她不是我未婚妻。”Athrun紧盯着纷乱的人群,竭力阻挡再次传到耳朵里的Haro的欢叫声,感觉心里面,某种感情在悄悄沦陷。
“真的不是吗?”
“我和她的婚约解除了。”
“这只是你父亲单方面的意思吧!”
“……她和Kira……”
“你还真是木头诶!那个粉红色的球是你送给她的吧!”
“你说Haro?”
“管他什麽名字。看得出,她很珍惜它。”
“诶?”
他看到了,她激动的原因在于Haro的不能登机。

这是新颁布的规定,不准任何机械制品送上飞机,以防止恐怖事件的发生。偏激的人很多,尤其以蓝色波斯菊为甚。无论如何,不能让这薄脆易碎的和平受到威胁。
“Haro不是危险品!”Lacus低声哀求。
“就算是Lacus小姐也不行!”工作人员一脸的铁面无私。
“如果把Haro送回家,飞机就肯定会错过,求求您。”Lacus咬着嘴唇,险些要哭出来。
“就是因为是Lacus小姐,才绝对不行。”
她察觉到对方用词的变化。突然明白了一切,原来自己一直都活在提防中,活在监视中。因为自己曾经被判为叛国罪,所以政府才对自己格外关照。自己为之牺牲一切而奋斗的家园,原来只是一座囚禁自己的监狱而已。
胃口开始搅动,酸酸的胃液不断向上泛滥,摒住呼吸不让这恶心冲出喉咙。Lacus把自己的手心攥出血红的印记。
“我们可以为Lacus小姐代为保管这个东西。”
没有通融的余地,只能妥协。她默默的点头应允。提着简易的行李离开检票口,感到隔绝与凄凉。

“真的打算不去帮忙吗?她的样子好像很舍不得。”
“……没有我插手的必要吧……”
“有时候,滥用职权也是必要的呢!你看不出吗?那个Haro什麽的对她很重要,这证明……”
怎麽会呢?Lacus不是对Kira……自己这样插手,算什麽?如果这是他最好朋友的幸福,他又怎麽能再次介入?那根脆弱的维系不是在她带着哭腔投入他的怀抱的时候,就已经干脆的断掉了吗。对,断掉了。从此以后,她有她的生活,自己有自己的生活,更何况……
Athrun狠下心,转身离开。
“你真是绝情的人。”
以前队长也曾经给自己同样的评价。那次,也是因为Lacus。
自己对她,真的很残忍呢!

终于能见到他了呢!虽然以前也能通过全息电话联系,但是,隔着冰冷的屏幕,Cagalli还是觉得,会有渐渐疏离的感觉。
那麽自己,应该以怎样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呢?
Mana表情严肃的告诉自己:“你不应该在这方面差于Lacus小姐。”弄得自己哭笑不得。Mana还在为那张照片耿耿于怀。那麽自己呢?虽然不至于对Athrun失去信心,她亦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不能对Lacus抱有敌意。但是,她没有再次看那照片的勇气。丰富的想象这时候就开始作祟,累积起模糊不清的碎片,搭构出大致的形态:春夏秋冬,花月雨雪。背景不停轮换,主角却始终都是那两个人。而自己呢?她总觉得自己是坐在阴暗座席中的唯一观众,看着一幕幕剧目的上演,主角相同,故事相同,王子公主,风华绝代。

蜜色的肌肤配上淡蓝色的礼服,礼服的上身勾勒出玲珑的线条,而裙摆意外的漾出一圈一圈的蕾丝,她一走动,就会像水波一样泛起涟漪。再配上玲珑的水晶鞋,这样就可以了吗?不过看到Mana自豪的样子,拒绝之意也只能硬声声断在唇上。
“果然还是我的小宝贝比较漂亮。”Mana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得意洋洋。
“现在几点了?”
“差一刻两点啊!有什麽事情吗?”
糟了,他的飞机应该在两点的时候就着陆了吧!现在赶过去,来不及了吧!焦躁的理了理头发,她疾步走向门口。忘记了身上裙子绝对不允许自己一步迈上半米以上,腿受到阻滞以后仓促着地,纤细的鞋跟跟着一起凑热闹,动摇中倾斜了角度。她失去平衡,踝骨被突如其来的拉伸扯出疼痛。幸好自己反应灵敏,才不至于跌倒。刚才伤到的地方缓缓发热,好在伤的不重。
但这装扮,着实碍事。以飞快的速度换回平常的衣服,她必须尽快赶到机场。

候机大厅满是人群,Cagalli几乎一路小跑,应该还是能赶得上的吧!脚上的伤势随着她的剧烈运动挑出越来越钝重的疼痛,每跨一步,就发作一次。而越来越快的步频让这间断的疼痛逐渐连成一片。灼热的,飞速向整个小腿蔓延。无论如何,想见他,想在第一时间就见到他。
“什麽?已经全部离开了?”
“对,已经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全部离开了。”工作人员面无表情。
怎麽会这样?难道真的就要这麽错过么?一再忽视的疼痛如同潮水一样剧烈而绵延不绝。她站立不稳。哽咽狠狠地扼住喉咙,她呼吸不畅。
这是暗示吗?暗示他们只能擦身而过?
她失望的盯着缓慢流动的人潮,沮丧到了极点。等一下,似乎看到了蓝色发丝在人潮中涌动,那麽一瞬,其他颜色统统暗淡成灰,而那蓝色,成为最瑰丽的异色。
再一瞬,一切恢复了正常。
一定是眼睛出了错觉,怎麽会在那麽短的一瞬看清楚呢?自己又不是新人类。
右脚已经不能承受任何重量,她抓着走廊上的扶手,艰难的向前挪动着。

再次是蓝发。它们很乖巧的描摹出风的形状。小幅度的波动着,深蓝色的,好像大海的波纹。她被瞬间淹没。
真的是他!

“Cagalli?”

那一天很特别,虽然是春天,却隐隐有了夏天的气息,潮湿浮躁,却也充满了活力。青色的石板的缝隙中,已经冒出柔嫩的羊齿蕨,碧绿而且坚强不屈。这正是Orb飞速的恢复力的隐喻。毕竟从小就生长在这里,Cagalli最喜欢倾听这时候的太阳,温和不激烈的,在皮肤上种下细小的种子,一小颗一小颗红色的晒疹整齐的排列在胳膊上,尽管会引来Mana的责怪,她不在意。

暗自里想象过许多次这样的画面,第一眼往往是他的发丝,不同于Natural的,靛青色的发丝,时而柔顺,时而激昂。然后是明亮的额头,在向下,是最最喜欢的碧色眼眸。他并非喜欢外露情绪的人,不过,每次她都可以从他的眼眸中瞧出细小的不同。轻快明亮的翡翠,清浅明澈嫩草,内敛沉静的湖水,深沉忧郁的森林。
想象到这里,就会感到形容词的无力。
再向下呢?是他英挺的鼻梁,侧过脸去的时候,恰好能看到优雅的弧度。最后是薄薄的嘴唇以及微微上翘的嘴角。
他是个英俊的男孩。
想把他的容貌的每一个小细节凝固在记忆中,这样做,会不会很傻呢?

“Cagalli?”
“诶?”抬起头,他好像生气了,坚毅的眉毛微微扬起,挑出很好看的弧度。
“怎麽总是这样胡来?”
“什麽?”
“你的脚,怎麽了?”
“噢,这没什麽大不了的,只是轻微的扭到了。没什麽的。”
“没什麽?Orb的天气,不至于让你出这麽多的汗吧!找个地方先坐下来再说吧!”
他走过来,“把手搭在我肩上……真是拿你们姐弟没办法。” 他的气息,如同海般迅速填充着周围的空间,开始沉溺了。感觉的他的手稳稳的扶在自己的腰上,脸上的温度遽然上升。
“没关系的,我自己能行。”想挣脱开他的手臂,发现自己这麽做,其实是徒劳。离开他,自己不能保持平衡。原来自己一直都很依靠Athrun,从那次不经意的攥紧他的衣角开始。即使嘴硬不愿意承认,她发现,他的位置越来越重要。

“看那两个人,还真是亲密呢!”穿着校服的一队女生路过,完全不理会当事人是否会听到,叽叽喳喳的评论着。
“诶,好幸福呢!”
刚刚褪去的红潮再次浮上脸庞,更汹涌的热度从脸颊一直烧到脖子。本不应该这麽亲近吧!
“我想,还是我自己走比较好!”她再次提出请求。

那一天很特别,Orb的气候与PLANT 上的完全不同,不带着人工的温和与矫情,Orb是混杂着大自然的野性与天真。空气中浮动着躁动的细小灰尘,反射出一条条细密的光柱,那是真正的太阳所赋予的特质,纯粹而充满活力。再次降落到这片土地上,有了莫名的熟悉和亲切的感觉。
她应该会来吧!
接机口满是人群,左面是聒噪的旅行团,导游举着白色的写字板,傻乎乎的转来转去,那样子着实滑稽。右边呢?旅人们面无表情的拖着沉重的行李缓缓移动。却没有她的身影。
毕竟没有提前约好。
可是,她总是应该来的吧!如果,就这麽错过了,真的,不甘心。在自己进入参议者这个角色之前,希望能见到她。心无芥蒂的,以最单纯的身份。

向同行的Dearka和Yzak提出自己要在这里等。理所应当的遭到“婆婆妈妈”和一声不明不白的“切”的评价。
无论如何,想见她,想在第一时间就见到她。对于自己这种近乎偏执的确信,开始迷糊了,她对自己的重要性,此刻正越来越清晰的凸现出来。
电子表不紧不慢的闪烁出新鲜的数字。一到六十……一到六十。数字均匀的变幻了两个轮回以后,她依旧没有出现。
毕竟没有提前约好。
提起行李,随着人群,走向门口。
深红色的T-shirt尽管在人群中一闪即逝,还是很及时地捕捉到。第一次,对优化过的基因这样感激。
对于她的迟到,很快的从她奇怪的走路姿势中找到了答案。
真是乱来。
唤她的名字。
她抬起头,金色眸子中滚烫的眼泪变成雨中射出的阳光。自己的身影被立刻抛在光亮之后。这一幕,大抵会永存于心,她的阳光,会成为连接自己的一部分,与时光对峙。
“今天的Cagalli,可以不属于Orb吗?”

他的车子骑得很快,Cagalli看着一波又一波的树的阴影流过自己深红色的T-shirt。这一秒还是影,下一秒又变成光,不断的变幻着的形状飞快的掠过,看得人有些眼花。
“抓紧了,要下坡了。”他的声音不甚清楚地传过来。
昂着头想了想,然后抓紧了车座下的铁管。凉意渗入皮肤,带着潮气的冷感染了和它接触的每条神经。她犹豫了一小下,然后更紧的抓住了铁管。车子开始颠簸起来。随着坑坑洼洼的地势跳动着,尽管不舒服,亦有有惊无险的乐趣。
轻轻的把头抵在他的后背上,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咚—咚—咚,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心跳速度的加快,真有趣,能够感觉到他的生命力透过这心跳,隐隐传达到自己这边来。亦在自己的心里,种下生命力顽强的种子。
风剪过身畔,很温柔的从指缝间溜走。真希望这条道路走不到尽头。

云层纤细而凝重,羽毛般不断积累在如薄片般蔚蓝天空上,一层又一层的,不厌其烦的覆盖着。太阳的光亮渐渐变得模糊,刚才还分明的光与影交会的边缘已然朦胧起来。
“好像要下雨了。”他侧过脸,阴沉的天空成为背景,映衬着他纯蓝的发丝,白皙的皮肤以及轮廓鲜明的容貌。“附近应该有避雨的地方吧!”
“前面应该有公共汽车站,那里可以。”
“嗯。要加速了,抓紧。”
她松开紧握着车子的手,怯生生地牵住他的衣角,这样其实并不比刚才更稳当,不过却能籍此获得更多的安全感。冲破距离的阻隔,由他直接传达过来的安全感。
恋人们,都会这样吧!

……
雨声像一块厚重的窗帘将外界隔绝。泥土的气味渗进角落里,空气中飘满浓郁的木香。女孩抱着膝,专注的盯着从眼前经过的一小路蚂蚁,像黑色的缎带,画出不甚流畅的曲线,它们在有秩序的撤离。雨水虽然还没有漫过门槛,潮气已经开始蔓延,原本棕色的地板被不规则的水印染成了两块空间。短短的十厘米。是什麽概念?一根冰棒的长度?一把尺子上刻度为十的意义?还是眼前这条分界线的宽度?自己的这边是浅色,而过了这条边界,就义无返顾的变成深色。那深色里有他的身影在晃动。
Athrun站在小屋的门口,手机里再次是机械的女声“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都怪这该死的雨。那样,就只好发短消息了,总不能一直都困在这里。
“正在读取信息中,请稍后。”中子干扰的破坏力还真是大。自己现在正饱尝这恶果。苦笑着抬起头,发现她的异状。

关掉手机。努力适应了一下周围迅速暗淡下来的空间,他朝她走过去。
“这样就不会冷了吧!”脱下外衣给她披上,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笨拙到好笑。因为在她的脸上正漾开明亮的花朵。
“上次也是这样。”
回想起大概一年之前的一天,也有类似的情形。不过那时候自己是ZAFT军人,而她则不明身份。
“Athrun当时非常不希望我是地球军吗?”
“诶?当时只是觉得如果地球军的正规军人近身格斗和枪法这麽差的话,不如放弃MS,直接冲上去把他们一个个解决掉,倒是比较干脆。”
知道自己的幽默感向来是糟糕透顶,当看到她不甚爽朗的笑容,更确信了自己的担心。“我不是这个意思。当时只是觉得,大家都明明都不是军人的,可是都要被强迫战斗。”
其实现在和当时相比,两个人的位置没有什麽变化,这是否意味着,他们还会不可避免的因立场的不同而再次对立?
该死!她是Orb的继承者,不可能放弃Orb来到PLANT,而自己呢?可以无视同胞的牺牲以及朋友的期待,自私的跑到Orb逃避责任?

清秀的眉毛和长长的睫毛摇摇曳曳地投映在她的脸庞上,“Athrun其实不用这麽困扰。”
“Orb不是地球军。我们有自主权,无论如何,我也会像父亲一样尽力把和平留在Orb。如果Athrun不能离开PLANT,那麽,我们就一起努力。”
犹豫着不知道该回答什麽好。却听到她的欢叫“这里有萤火虫呢!”
PLANT上的生物不过寥寥,他循着她的声音望去:淡至隐约的光扑打着翅膀,在视觉里留下一连串的如同幻觉般的残像。它是光的轨迹。
“没想到,这样的天气里还能看到萤火虫,真是幸运。Athrun没见过萤火虫吧!”她看见他的眼睛里浮动着微弱的幽蓝。“这小东西虽然只有几个月的生命,却能很灿烂的活着。生命力顽强呢!”
很灿烂的活着,不自怨自艾,像阳光一般,生命力顽强。

重复着这些字眼,内心深处涌起不可遏止的激动。Athrun抱紧身旁的女孩,“对不起,我会守护……你的幸福……”
阵雨渐渐止歇,太阳虽然依旧不甚明亮,光线绕过滴水的屋檐,停留在那条渐渐模糊的分界线上。
十厘米,亦能容纳下斑斓的彩虹。

犹豫了一小下,发现这并非自己的一贯作风,Dearka笑着摇了摇头,敲开了门。迎接他的是略微发福的中年女子,拥有和她一模一样的蓝绿色眼眸。
“是找Miri的吧!请进来吧!Miri!”
“是Sai——你来干什麽?”即是隔着阴暗的走廊,他也能很清晰地看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是怎样逐渐沉落于昏暗的阴影之下的。自己的出现,并不能给她带来快乐,这显而易见。
“我不能来吗?”他笑得局促。
“我不想见到你。你还是走吧!”她声音颤抖,从停顿的罅隙中隐约可见支离的感情。“我,不想见你。” 她转过身,闭上眼睛。心里滋生偏执的迷信,只要视线里没有他的身影,和他有关的一切纠葛就可以统统消失不见。
他束手无策。“我不知道会给你带来这样的困扰。真抱歉。”潇洒的挥挥手,他转身离开。动作干脆利落。

一声清脆的关门切断了他的脚步声。应该是走了吧!窗外人群的嘈杂被变得异常敏锐的听力无限制的扩大,他终于在这混杂的声音中消失得不见踪影。Miri拼命克制住想回头的念头。决然的踩上楼梯。一声凄切怪异的吱呀声。
“我觉得他是不错的男孩子,Miri。你不应该只活在过去。”母亲看出了大概,对女儿的做法大为不满。
“妈妈,您一点也不懂。”女儿的眼里隐约有潋滟的水光。
“Miri,你没必要觉得罪恶。Toru也会理解。你要抓住眼前的幸福。”
她的动作僵滞,艰难的迈动脚步,留下一串机械的嗒嗒声。

民用运输机的速度比不上政府官员的专用机,Lacus抵达地球的时候,夜幕已然覆盖大地。
对于从未到过地球的Lacus来说,一切都是新鲜而有趣。夜空盛大而安静,透过云层,可以看到勾画出朦胧光环的月亮和隐约闪烁的星星,PLANT与其相比,那一味的暗蓝单调得近乎无趣。怪不得他会迷恋这样的土地。
确认了身后有饱含恶意的尾随者,Lacus的心情倒是没有受到什麽影响。早就预见到这种结局了,不是吗?

Orb作为连接PLANT和地球的唯一桥梁,每天都能迎来无数旅者。或是中转,或是观光。整个城市都充溢着热烈的气氛,闪烁着天光声色的霓虹,曾受到战火摧残的痕迹,了无踪影。
她被橱窗里的展品所吸引。身着华服的人偶娃娃有和自己相似的面容,笑容凝固在嘴角,眼睛失去神采,它兀自微笑。这样的娃娃,表情实在是僵硬了些。叹了口气准备离开。Lacus发现那橱窗里隐约闪烁着凛冽的光,像是冰冷的刃光。贴近玻璃寻找了好久,原来那是钢琴线。透明而坚韧。这透明让它有了隐匿的可能,只有晃动视线的时候才能辨得出。

细细的线穿透着玩偶的手臂,它不能随意移动。它是只被束缚的娃娃。
……
“店主,我想买下它。”
“噢,当然!小姐真的很有眼光。您可以通过那些线来控制着娃娃。让它摆出各种姿势,很有趣不是吗。”滔滔不绝的店员根本没有注意到Lacus表情的变化。继续说道“我给您拿一个新的娃娃,请稍等。”
“不,不。我只要橱窗里摆的那个。”
“那个娃娃已经很脏,我给您拿新的吧!”
“我只要那个。”
这位漂亮小姐的语气有着不容反驳的执拗。新人类的品位还真是奇怪。
接过这娃娃,Lacus匆匆离开店铺。

抱着这沾满灰尘的玩偶,Lacus在人群中显得醒目。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原来自己始终没有地方逃逸。
那娃娃的脸上依然挂着傻乎乎的微笑,但Lacus却觉得,那笑容里暗藏着说不出的凄楚。她要扯断那些钢琴线。那些线出人意料的坚韧,深深的嵌入皮肤,割出淋漓的血痕,而它们只有一些病态的蜷曲而以。但是这激烈的动作给娃娃造成伤害,以前平滑光洁的手臂灌满裂纹沾染上放肆的血腥,诡异而触目惊心。开始明白了,无论怎样挣扎,其实都是徒劳。这线已经成为娃娃身体的一部分。扯动它,会带来破碎的疼痛。
手上满是凌乱的伤痕。Lacus知道,这些伤痕没有可能愈合。

Miri偷偷向后瞟了一眼,发现他依旧跟在自己几步之后。这状况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
她回过头,生气的质问“为什麽总是跟着我?PLANT没有理由要求你跟踪我这种小角色吧!”
他笑得欢畅,“只是顺路而以。”
“PLANT上的工作很闲吗?你用不着工作吗?”
“今天的会议只有Athrun需要参加。”
“恨死你们这群新人类了!”
她转身加快脚步。他仍旧跟在身后。Miri心里隐隐升起一股甜蜜,尽管每次自己都恶言刺讥,他还是会回来,嬉皮笑脸的呆在她身边。
渐渐养成习惯了呢!有他在身边的时候。
怎麽可以这样?这习惯会成为顽疾缠绕一生。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习惯,会在她的生活中写满恶意的注脚。在以后没有他的出现的生活中。在她注定无法选择的生活中。

“你别再跟着我,这没用。”她突然奔跑起来。身影被突然冒出的巨大阴影所吞噬。她没有叫出声。一瞬间感官缺失,真空般的空白。
……
“即使讨厌我,也不至于往车上撞啊!我真的有这麽恐怖吗?”
总是挂在脸上的痞笑消失了,他的语气难得的认真。“下次就没这麽幸运了,你要小心。”
站起身,他拍拍身上的土,跨步离开。
所有的感觉一下子恢复,眼泪在眼眶中灼烧,只是流不下来,顽固的模糊着视线,她看不清他的身影。隐约的觉得眼前晃动的那一小簇阴影正逐渐熄灭。他将再次离开。
“等……等等,至少让我帮你把伤口处理好……”
他回过头,恢复了一贯的表情,笑道“非得挂彩才能得到您大小姐的同情啊!”
……

血迹在他的额角缓慢凝固,她不敢触碰那伤口。
“你用不着为了我这样,我并不值得你这麽做,我也没办法回报你……”
“我知道。”
“我也不会和你一起去PLANT。”
“我知道。”
“我……Toru……”
“我知道。”
她遽然起身,眼眸里波动着紊乱的光,“不,你什麽都不知道。”
……
他小心翼翼的吮吸她的唇。
“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
……
Dearka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已经消失。他发现她蹲在墙角,像无助的小兽,瑟瑟发抖。她蓬松发光的秀发簇拥着苍白的面庞。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如同水一般晶亮。
“我背叛,是不是会有人原谅我?”
他什麽都没说,只是走过去把她轻轻抱住。竭力温暖着她逐渐冰冷的体温。感觉到自己力不从心。

“PLANT的要求实在苛刻,我们没法认同。”地球方的官员恶狠狠的盯着这个小自己两旬有余的对手。
“我们只要求你们将进口关税降低几个百分点,公平起见PLANT亦会降低税率,这怎麽算得上是苛刻?”
“你们不过是想掠夺地球上的自然资源而以。”
看到对方的蛮横,Athrun叹了口气,使用了自己最不喜欢的手法,“如果地球上想解决严重的中子干扰问题的话,还是请您在考虑一下吧。”
会议当然是以不欢而散而告终。如果以这样的进程,虽然PLANT方的要求不会悉数满足,但也会达成大半,这样自己就能交差了吧!这些日子来的辛苦总算是没白费。

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大海,Lacus发现它远不像描述中的那样蔚蓝清澈。铅蓝色的海面和天空的界限模糊不清,前浪和后浪之间可以窥见通畅的灰色深渊,一直绵延到天际。被太阳蒸发而出的水汽潮湿而粘稠,附着在皮肤上,皮癣一样恶意盘踞。这无处不在的灰色布满每个角落。盯久了,会有盲的暗示。
“Lacus小姐。”
“真高兴这麽快就能和您见面,导师大人。”

他的手很温柔的扣住自己的,能感觉到他的温度一点一点爬上自己的皮肤,从指尖开始,一路温暖到心里。他的个头比自己高许多,歪过头的时候正好能看到他45度的侧脸,清晰的轮廓边缘有炫目的阳光。让她觉得这幸福有着幻觉般的美丽。
“明天见吧!”他走开几步,又不放心似的回头,脸上仍然挂着恶质的痞笑,“明天有重要的会议,见不到我的话,千万不要伤心哦。”
看到Miri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Dearka轻轻叹了口气,他实在搞不懂这女孩在想些什么,或许还是需要多给她些时间。
城市渐渐沉没于模糊的暮色中,屋子里弥散着昏黄的光线,隐约可见细小的灰尘颗粒飞扬,温柔的好象他时常哼唱的老歌。Miri沿着窗子的边沿向外看,恰好被涌进来的光线遮没眼睛,明晃晃的金色覆盖了整个视线,看不到他的身影。
傻瓜。她轻轻咒骂。打开抽屉,黑色的磁片静静的躺在里面。Miri小心翼翼的拿起它。

“Miri,其实如果你肯尝试,幸福不会离你很远。”
“是这样吗?”Miri回头看着微笑的母亲,更紧的握住了手中的磁片。
“妈妈,一切都会在明天结束。我要开始新的生活。”
女儿脸上有着凄凉的笑容。
“你确定这样选择不会后悔吗?”
“这次我不会后悔的。放心吧,妈妈。”
房间依旧安静,可以听到钟表嘀嗒嘀嗒的清脆响声。以前脆弱的自己,依靠别人的自己,会在今天完整的死去。对他的记忆亦会随着迅速化骨成灰。Miri,必须学会独立的生存。坚强的一个人生存下去。

“要想得到一件东西,就要用同等分量的东西换取。Lacus是不是后悔了呢?”
事实情况远不像导师大人说的这麽简单。那时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失去的自觉。他不像Kira,个性迷糊又是个老好人,可以任由自己摆布。Athrun实在不是能帮助自己达成目标的最佳人选。
这麽说来,自己还真的是个大阴谋家呢!
灰色的大海有铁般坚硬隐忍,吞没光线,低垂而阴湿。亦不是柔美的线条,让她觉得在骨子里有着坚硬而倔强的不妥协。

“究竟我们是在和什麽在战斗呢?”问他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自己亦不清楚这问题的答案。或者,这本就没有答案。看到他困惑的表情的时候,自己也开始糊涂了,究竟要达到什麽样的目的呢?自己处心积虑的计划,究竟要达到什麽样的结果?
赤道的阳光暴戾,灼痛眼睛,干涩而疼痛。Lacus发现自己失去流泪的官能,这正是从小便训练有素的后遗症。她天生就被塑造成只会微笑的娃娃。

“Lacus,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你的疑惑只能自己寻找答案。”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导师大人。”
地球上的气候真是不适应呢!Lacus决定提早返回PLANT。那个唯一可以称的上是“家”的地方。自己还真是没用啊!

再次坐在和谈桌前,Athrun发现对手多了诡异的笑容。
抑制住不安的想法,Athrun开始例行的程序。“我们继续回到昨天的问题。”
“我看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PLANT根本没有诚意和谈。大家看看这照片。”
屏幕上显示出军工厂,忙碌的人员周围俨然是硕大的最终武器Genesis。虽然只是雏形,却已见端倪,heureux的字样(注:法文“幸福”之义)不甚协调的标示在银白色的机体上。
“看来PLANT所期望的幸福,并不是和我们和解!”对手无不得意。
“这种程度的照片可信度能有多少呢?”Athrun语调仍然平稳。自己不是在那次毁灭性的战斗中把那可怕的武器消灭掉了吗?对于建造新武器的事情竟然没有一点耳闻,……应该,不是真的吧……
不过这样的照片又怎麽好伪造呢?他发现自己有着明显的底气不足。自己被推举到这个位子显然是别有用心而且恶意十足。其实PLANT的这种举动实在是并非不可理解。每个国家其实都是在和平的外衣下暗藏着锋利的刃牙。在适当的时候消灭敌国。
“这可是我们从PLANT官员手中得到的第一手资料,你说可信吗?”对方挑衅似的翻动着眼球。
PLANT官员?会是谁呢?
“可以说得更具体一点,我们可以指出这座军工厂的具体位置,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

……
Dearka突然站了起来,“我看,我们没有必要在继续浪费时间。原来旧人类一直都是这麽阴险。”
“这需要你们新人类自作多情的配合。”
Athrun似乎读懂了对方的暗示,瞥了一眼旁边小麦色皮肤的同伴,他眼睛中一闪而逝奇怪的神情。Athrun虽然不能确信心中的疑惑,但是Dearka一定和这事件有关联。原来事情早已经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外。模糊的缘由基本上也有了较为清晰的脉络,这是PLANT的把戏,结果反而被地球联盟所利用。
“PLANT是想继续战争呢?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到谈判桌上?”
“现在下这样的定论还太早了吧?我看还是把事情调查清楚再说。”
“随时奉陪。我想你们也没有那么快的速度把这么大的武器运送到别的地方。”
会议理所当然的草草了事。Athrun勉强应付。如果PLANT真的私自制造武器,到时候就连中立国也要牵扯进与PLANT的战争中,这样情势下的结果,恐怕……

……
“你该不会把今天的会谈搞砸了吧?”
Yzak瞪着脸色阴沉的Athrun,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一向表情可以用“呆滞”来形容的木头绝对不会怒形于色。
“你知道Dearka在哪里吗?”
“他根本就没回来过。你找他?”
“有些事情想问明白。”

他的金发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依旧在分明的轮廓边缘染上太阳的光线,令人眩目。这样的邂逅让她措手不及,Miri身体剧烈的颤抖着,转身跑开。
新人类和自然人的差距很快显露出来,即使隔着人群,Dearka还是很轻易的在很短的时间能就追上了已经气喘吁吁的Miri。
“你……为什么?”
“……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事实很简单,我骗了你。”尽管手指在微微颤抖,Miri脸上却平静的骇人。
Dearka狠狠抓住她的手腕,“为什么,为什么非这么做不可?难道你真的这么恨新人类?”
“对,我恨死你们这群新人类了。如果没有你们Toru不会……”
“这是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接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偷走PLANT的机密?”
Miri轻轻咬住下唇,他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神情,不同于平时的轻佻,亦不同于对自己的专注深情,堇色的眼眸中翻腾着激烈的感情,是愤怒?是伤心?从接受这份不能拒绝的任务开始,Miri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以为自己可以足够坚强的应对。可是面对他的时候还是有绞痛潜入搏动在深处的心脏,她刻意回避的感情亦有阴湿的死亡缓慢吞噬。总会有某一天完全陷入暗中。
守口如瓶,不让他知道。

“真恨不得杀了你。”Dearka掏出枪,抵住Miri的心口。过于激动的情绪让他的动作稍稍僵滞,ZAFT军校的高材生依然手法精准,反应机敏。
她顺从的闭上眼睛,神态安详。自己已经顺利的完成了任务,这样的话,蓝色波斯菊应该会信守诺言,放了Toru的家人吧!自己终于能除了一再背叛之后能为他做点什么。
她听到他粗重的喘息,静静的等待。却只有一串破碎的脚步声。

“喂,你到哪里去了?”Yzak大为恼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大家这么反常。Athrun那混蛋什么都没跟自己说,就径直回房间写报告。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现在终于能有个人问问清楚。
“这不关你的事。”Dearka罕见的粗暴。
“我想知道Genesis计划的全部内容。”Athrun突然出现。碧绿的眼眸闪烁着冰冷的光,语调平和,却有着不容反驳。“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另外,我们这次的任务到此结束了。会尽快回到PLANT,等待评议会的裁断。”

沙漏形状的人造星PLANT有着地球难以比拟的脆弱的美丽,不仅仅是归功于它的形状,人工的拟态永远比不上大自然来得亲切可靠。
走下运输机的时候,Lacus出现了幻觉,忙碌的人群,杂乱的设施,嘈扰的大厅,一格格凝固黯淡,大海的形态逐渐浮凸,绵延不绝,横亘起伏。淹没整个世界的色彩。只剩下灰色的大海,幽暗而单调。
Lacus闭上眼睛使劲摇摇头,一切终于恢复了正常。幸好PLANT上没有这样的大海。
先要接回Haro,只有这小家伙才能让“家”这个词有着更温暖的特质呢!
一群标识为政府特工的人阻住Lacus的去路。“是Lacus小姐吧!”
Lacus点头。
“那么,请Lacus协助我们调查一宗有关国家机密的案子。”
“这当然可以,不过能不能让我先拿回Haro?”

保存寄放物品的工作人员依旧冷若冰霜,“Lacus小姐,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东西。”
“请您再仔细找找,粉红色的圆球,会haro,haro的叫。我的确是在登机之前寄放在这里的。”
“说过的没有。”对方甚至不抬一下眼皮。
“请您再找找,拜托了!”Lacus低声恳求,Haro怎么能就这么不见了?
“这里没有什么Haro。Lacus小姐请不要无理取闹。”
看出了Lacus仍然不死心,“Lacus小姐,请先回去协助我们工作吧!”
一种不好的预感迅疾而猛烈的敲打着神经。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Lacus心里清楚自己将会得到什么样的处置。或许这一切是早就安排好的,PLANT上的自己,和被人随意操控的玩偶没什么两样。

抵达PLANT的时候,Athrun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如此重要的和谈自己竟然无功而返,而且还给PLANT带来了更严重的危机。
……
“这就是全部的内容。”Athrun习惯性的敬了军礼。和以前的设置一样,巨大的投影仪不断变换的光线让各个参议长的脸更加阴晴不定。
说不上是为什么,他还是有意隐瞒了对Dearka的猜忌。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会判出的惩罚一定不会轻。自己虽然毫不知情,但亦逃避不开迁就。希望不是Dearka出了问题。
“我们会好好研究的。”得到这样不置可否的回复,真不知道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命运会是如何?

走出评议大厅,Lacus终于可以享受到PLANT上的日光。中心广场的喷水池有清亮的水珠飞溅,折叠日光,衍生出一小片异彩,从赤红逐渐过渡到暗紫,粉红色,橙色,黄色,绿色,蓝色,靛青。她很快联想到同样色彩绚烂的Haro家族。他每次送自己不同的颜色,自己便给haro取上相应的名字。直到……
粉红色的pink-chan也终于消失不见。

水花激溅的声音透明而清脆,眉眼间仿佛又回到那个阳光充裕的下午,成群的Haro跳跃着,所到之处都能形成一道或许混乱的彩虹。
Lacus觉得身体的深处有某些迹象开始腐烂,眼前再次浮现出一片灰蒙蒙的颜色,浓重的传向四面八方,那片海出现,黑暗的海潮翻滚,看不到一点光亮。
那片海长久的盘踞在视线中,不肯消退。

依旧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时间默默流转,Genesis事件一下子沉入秘密中。Athrun每次提及,得到的回复总是潦草的敷衍。由此Athrun产生了不好的预感。某种情绪在身体中酝酿,却又不知该如何确切表达。他确是在恐惧某种情形的发生,比惩罚直接降临到他身上更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中午休息的时间算不上很长,Athrun看到熟悉的身影。Baruferudo脸上的伤疤依旧没有痊愈的迹象,他似乎刻意保留这样的印记。尽管如此,依旧看上去亲切。

“是Zala啊!”
“Baruferudo先生。”尽管没有什么接触,Athrun对这位战功赫赫的前辈十分尊敬。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说。
“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Lacus, 她不久将调离。”从Baruferudo的语气上,Athrun知道这次的邂逅决非偶然。
“调离?”
“对,调离到L4。”
“为什么?”先前阴郁的情绪更加强烈,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微弱的颤抖,自己一直所恐惧的,就是这件事情吗?
“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呢?” Baruferudo别有意味的微笑着,那道伤疤愈加醒目。

Athrun第一次拜访Lacus的公寓,密密层层的楼群和当初豪华的大厦有着天壤之别。也许对Lacus来说,那座别墅有太多悲伤的回忆吧!
核对了门牌号以后,犹豫了一小会儿,Athrun按响了门铃。
“请进吧!门没有锁。”她的声音清透,泉水般悦耳。
屋子里摆满了纸箱,Lacus扶住窗子的边沿,抬起头看着他。淡蓝色的眸子愈显浑浊。声音却依旧甜美动人。“对不起,我还没有完全的整理好,您似乎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
“约定?”

传来的熟悉而简单的音波,如同透明的亮光,穿透浓郁的黑暗,投射下些许光芒。
“Athrun?是Athrun吧!”
她露出微笑,金色的发饰已经完全消退了光芒。粉红色的长发顺势束起,全然没有了PLANT歌姬的令人钦羡的美艳。
“Lacus,”
“明天就要去L4了呢,所以今天还在忙着收拾东西。”
“怎么会这样呢?”虽然心中几乎肯定,他还是希望自己的预感是百分百的错误。
“毕竟那个时候,我在地球。”Lacus的语调中听不出一点波折,她似是提早就预见到这样的结局。事件终于还是向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
“怎么会是Lacus?”
“对于曾经被判叛国罪的我来说,有足够的证据让人相信是我做出来的这样的事情。不是吗?”
她的手顺着桌边滑动,摸到一卷胶带,“Athrun,可不可以帮我封一下纸箱?”
“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应该安心留在家里,你总该……”
“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处?你要我怎么样?去求他们‘拜托请再查一下,真的不是我’这样有用吗?”Lacus突然变得激动,狠狠攥紧的手让骨节开始发白。
她遽然转过身,仿佛是怕他看到她的表情。

屋子里陷入尴尬的安静中,他看到窗外蓝色的天空,大片大片羽毛般的云朵凝固住不动,似是溢满心事。日光照射在箱子上的木纹明亮而清晰。被灼热的空气炙烤的菖蒲虽然在花瓣的边缘有些褶皱,但是从黄色到紫色的过渡依旧鲜明。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光线更像是一种讽刺,无处不在,如同痛楚一般迅速传染到整个身体,如果他能稍微细心,今天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对不起,Athrun”,她用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那张纯美的假面。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去L4。”

“请问,是这家需要变卖家具……”突然出现的人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
“不是”Athrun粗暴的打断来者的话,“我们什么都不卖。”

“Lacus小姐的眼睛盲的原因,或许在于她强烈不想见到某些事情的发生,也就是说,这是心理疾病,我没法子治。”医生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的说着。
“那么,还有康复的可能吗?”Athrun越来越不能控制好语气。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她盲的时间越长,康复的可能就越小。”

“无论如何,叛国罪都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Athrun看不清最高评议员的脸,只是能隐约辨出他眼镜偶尔闪烁出的光芒,诡异而微弱。
“所以,Lacus必须去L4。”
“那么,我Athrun·Zala申请调往L4。”
“这我们自然会批准。”

“Athrun,”Dearka出现在走廊里,他似乎是等了自己好久。
“我知道Lacus小姐的事情了……”他声音沙哑。
“哦。”Athrun没有意图停下脚步,他的回答冷漠而干脆。
“我想我应该……”
Athrun猛的站住,转过身来,碧绿的眼眸沉静如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不过,对于Lacus来说,一切都已经不可能改变。至于你怎么做,自己看着办吧!“
他在廊道的昏暗中平静的消失了,只留下Dearka一个人依旧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回到办公室,一封“调离批准书”已经放在桌子上。苦笑着拆开信封,原来他们早就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自己终究还是要离开这片隐藏太多回忆的土地。他同时还要告别的,还有,她。或许。
“Cagalli。”对着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他还是一下子手足无措。
可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我要调离PLANT了,去L4。”
“L4?这就是他们给你的回报?Athrun,我知道这样说不好,但是,你还是脱离PLANT,来Orb吧。”
“Cagalli,我这次是和Lacus一起去的,所以……”他实在找不出合适的措辞。
她似乎是明白了他话语背后的含义,金色的额发遮住眼睛。肩膀有微弱的颤抖。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抬起头,金色的眼眸依旧闪动着动人的活力,“既然这样,Athrun要加油啊!“
……
“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先挂了,最近的该处理的事情真是多啊!”她笑的古怪。影像随之立刻消失。他清楚,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

再次敲开Lacus的门,Athrun发现它依旧没有上锁。屋子里面已经空空荡荡。桌子上贴着醒目的留言。
“请别为我作出错误的决定。”
PLANT有史以来第一次阴雨。整个城市陷入一片灰色。
Athrun穿过喧闹的街口,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其中的一条,疾步而行。



Monday, October 31, 2022 22:36:35 PM casper PERMALINK COM(0)

COMMENT FORM

Please post a comment from the form bel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