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
作者:阁楼里的星空球


依照阿斯兰的遗书,他的后事由伊扎克和迪亚哥照管。

在律师办公室里,美铃把一个20英寸的行李箱交给他们。她看上去很憔悴,眼眸无神,眼角有干涸的泪痕,整张脸都很苍白,但还是涂了口红,想让自己看上去气色好些。伊扎克还没消化完这个消息,愣愣的。迪亚哥接过行李箱,不知道说什么,想说谢谢又觉得不合适。谢什么呢?谢美铃把阿斯兰的遗物和遗书带回来?这对美铃来说反而生疏伤人了。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迪亚哥问。

“回去工作。”美铃回答,很快很顺畅,好像是不假思索的,说完她强打起来些精神。人已经不在了,她不能沉湎于悲伤,她还有工作要做,过去是他们两人的工作,现在是她一个人的工作,也许之后她会需要一个新搭档。

迪亚哥点点头,带着伊扎克离开了。回去的路上伊扎克才回过神,等交通信号灯的间隙,迪亚哥听见他把牙咬得嘎吱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模糊的咒骂。迪亚哥没去想这是在骂谁,他累了,脑袋里最粗的那根神经突突直跳。

回到宿舍后,他们打开行李箱查看,东西很少,一台电脑、纸笔、几件衣服,以及一张装在塑封袋里的照片。那是一切开始前阿斯兰同母亲的合照,照片被撕碎过,背面用胶带粘合起来,照片上的阿斯兰不超过12岁,带着副快快乐乐的神情看着照片外的人。

伊扎克翻了翻那几件衣服,风衣、衬衫和西裤,都是沉闷的暗色,翻到最底下却看到了一片耀目的红。他心脏莫名其妙狂跳起来,手上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将盖在上面那条衬衫拿开——真的是一套红衣,旧得有些发白了,却熨烫得仔细,没有一丝褶皱,袖口内侧用白线绣着AZ两个字母。他和迪亚哥把外套抖开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小很多,阿斯兰比他们矮些,但对他来说也嫌小了。

“真不知道他从哪弄回来的这套衣服。”迪亚哥说。

阿斯兰没有遗体,据美铃说他葬身于一场爆炸,雨夜,橙红色的绚烂火光,他暗色的剪影霎时被吞没,美铃说她当时看着这一幕,张大嘴,不记得喊没喊出声。如果阿斯兰有幸留下了遗体,大概也随奔腾的河流去往海洋哪个不知名的角落了。这倒省下不少运送遗体或骨灰的麻烦,阿斯兰需要的只是一个衣冠冢而已,他们决定把行李箱里的那套红衣和一件风衣一起放进去,阿斯兰的最初和最后。

最大的问题是,阿斯兰要葬在哪儿。

迪亚哥提议葬在他母亲身边,墓园却不通过申请,理由是这里是专门为血色情人节事件遇难者修建的墓园,不方便接收其他死者,何况这里早就满员了。于是他们转而申请12月市1号卫星的公墓,很多军人牺牲后,他们的家人不约而同地将他们葬在了这,尼高尔和拉斯提也在。又被拒绝了,这次的理由是阿斯兰·萨拉不是本国公民,手续上没法通过。

不是本国公民,伊扎克讽刺地笑了一声。没必要为难工作人员,迪亚哥犹豫一上午,还是联系了家里,伊扎克没听见他具体说了什么,反正他回来后告诉他,已经解决了,他们吃完午饭再去一趟。

“你爸不是不想掺和这事吗?”伊扎克搅着盘子里的通心粉,没什么胃口。

“他说下不为例。”迪亚哥倒是吃得下去。

没有葬礼,立碑那天只有四个人出现,伊扎克、迪亚哥、美铃,和跟着美铃来的Freedom的驾驶员。看见他,伊扎克立马扭过脸。他知道基拉·大和是阿斯兰的发小,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人没什么好脸色,那身白衣制服不是谁都能穿的,基拉·大和穿白衣的样子更是莫名让伊扎克觉得他占据了阿斯兰原本的位置,幸好现在他不穿白衣了。伊扎克到底忍了没有发作,算给阿斯兰面子,他朝基拉身后望望,问:“她不来?”

“谁?”基拉奇怪的反问。

“拉克丝·克莱因。”

基拉摇摇头,说:“她说不来了,让我带束花。”他把花束放在碑前,白色的蔷薇,伊扎克不懂花,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品种又有什么含义,他只觉得拉克丝无情,好歹是曾经有过婚约又并肩作战了许久的人。

天阴沉沉的,看着大理石碑上Athrun Zala这串字母时,伊扎克突然想到阿斯兰用过很多名字,最常用的是阿列克斯·迪诺,不太常用的有安布罗斯·兰利、亚伦·洛威尔以及伊扎克不知道的那些,他好奇过阿斯兰怎么这么执着于A打头的名字,没来得及问就再也来不及了。

最上方是姓名,姓名下是生卒年月,再下面是墓志铭,一行不起眼的小字,“他是被爱着的孩子”,这是迪亚哥决定的。

写墓志铭可难到了迪亚哥和伊扎克,他们写了很多废稿,也想过干脆别留墓志铭了,阿斯兰这个人不是能简单概括的,但终究还是不忍心。阿斯兰的遗书只交代了他死后财产如何安排、留下的工作如何解决,唯一算得上私人的就是指定伊扎克和迪亚哥为他操办后事,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阿斯兰个人的情感和意志很少写出来给别人看。

然而伊扎克和迪亚哥不忍心,总要给这个世界留下什么话吧,否则未免太寂寞了。

迪亚哥想了又想,写下这样一句话,说,也算让阿斯兰和父母一起了,他一定不会介意这个的。于是就这样决定了。

下雨前美铃和基拉离开了。她喊了基拉好几声,基拉才听见,走的时候背影失魂落魄的。美铃说她要尽快赶回去工作,她脸色还是不好看,眼睛里的神采却恢复了,而且比过去更明亮,抿着嘴与他们对视的样子有些倔强,有些像阿斯兰。

雨很小,蒙蒙的像一片飘落的纱,因此迪亚哥和伊扎克在墓园慢慢走着,肩膀被雨濡湿。迪亚哥动了动手指,他没有烟瘾,只在太过忙碌时或结束战斗后来一支,算是放松,现在却莫名从喉咙里升起一股痒痒的渴望,想用尼古丁浸润整个肺,甚至整个大脑。

车开出公墓停车场,从后视镜里看到公墓大门越来越远,迪亚哥突然对伊扎克说:“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END
2024-05-09

Wednesday, May 15, 2024 22:28:39 PM 阁楼里的星空球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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