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
作者:梦静海Fly
Chapter 5 蜕变

本森的表态让阿斯兰十分惊诧。他愣在那里,看着本森,有半晌的失神。
本森的意思是认可他了吗?那个曾经憎恶唾弃他的旧萨拉派认可他了?那群父亲的极端追随者认可他了?
转折来得太快太不可思议,阿斯兰有些不敢相信。
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似乎一下消失了,长久以来藏在内心深处的自我厌弃被本森的这句话一扫而空。阿斯兰等待这一刻的理解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对不起,请让我缓一下。”回过神来的阿斯兰突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他竭力想控制情绪,却控制不住。他被误解了太久,一个人负担了太久。漫长的黑夜过后,他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那份理解与支持,长久以来被强行压在心底的苦涩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本森坐在床边,看到阿斯兰慢慢低下头,把脸埋到了双臂之间。
房间里没有哭声,但躬着背的阿斯兰肩胛骨微微凸起,好似蝴蝶般在颤抖。
本森看着这样的阿斯兰,突然心疼了。
即使在昨天的囚室里,他都没有心疼过阿斯兰。他跟着帕特里克一路打拼多年,早已见惯风雨,心硬如铁。对于囚室里的阿斯兰,他只有对于勇士倾佩和尊重,而非心疼。但此刻,他却切切实实的心疼了。
这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特有的心疼。他突然意识到,阿斯兰才只不过刚刚超过二十岁。大部分这个年龄的人只不过才踏出校园,在父母的庇护下,懵懂地开始探索人生。可阿斯兰却已一个人,扛着本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重量走了许久。

阿斯兰没有让本森等很久,最初的颤动过后,他很快平复了下来。他拭干眼角不多的泪水,调整好了情绪,重新看向本森。
“你说,你们愿意成为我的力量是什么意思?”阿斯兰的声线是稳定的,他的眼眸里也并没有脆弱在闪动。若不是本森一直坐在床边,他可能无法相信这个孩子上一秒还悲伤到让人心碎,此刻却已沉稳冷静得不带一丝情绪。
到底是要经过怎样的磨砺才能拥有如此的自制?
“字面意思。萨拉议长的老部下其实都十分清楚,光靠恐怖袭击是不能讨还正义的。”本森迅速把对阿斯兰的那一丝心疼收了起来,他知道此刻的阿斯兰并不需要怜悯,“明面上,你有安全部和新萨拉派。我知道你没有领党职,但却也确信新萨拉派不会忤逆你。而我们,可以在暗处帮你处理不便公开的事物,成为你的利刃。只要你最终能为逝者讨还正义,那么我们就可以心甘情愿地处理所有肮脏。”
阿斯兰没有马上回答本森,他认真地思考着。7个月前,他决定回Plant拾起只属于他的力量。那时的他并不觉得旧萨拉派是他的力量之一。如今这份过于庞大的力量突然塞到他手中,他到底该不该接受?他能不能承受?
“我有一个问题。”阿斯兰谨慎地开口,“你的意思是,即使你们效忠我了,你们还是会以恐怖组织的形式存在是吗?”
“是的。我觉得这样比较好。我们走到明处并不能给你带来太多助益。而且在你成功之前,总要有一个地方容纳极端派。要么,你要头疼的就是国内民间此起彼伏的骚乱了。”
“具体你们会做什么呢?”
“你放心,我们只是去找Blue Cosmos和大西洋联邦的麻烦,顺手敲打敲打库莱因的绥靖派罢了,不会平白牵连无辜。而且这些行动,你该查我们的就正常查,并不需要顾虑手软,一切以你的目的为最优先。”

这真是,过于诱人的力量。
但他能接得下来吗?

“那以后就拜托你们了。”
阿斯兰终于下定决心,他转过头看向本森,目光坚定。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无法回头。这一刻,他终是完完整整地接过了父亲手中的权杖。
“是,阿斯兰少爷。”本森站起来对着阿斯兰微微欠身,正式把对帕特里克的忠诚交予新主。
“这里是哪里?”
“以前深空探索项目的遗留设施,离Plant本土十分遥远。”本森显然明白阿斯兰问这个的目的,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补充到,“我们有核能机,但单机从这里回Plant身体会承受不住。”
阿斯兰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失望:“所以你们需要用另一种方式把我放回去。”
“我们会尽快泄露线索出去,让搜救部队能找到你。”
阿斯兰点点头,他相信伊扎克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救他。可在那之前……
“我知道演戏需要逼真,但我真的没办法再承受一次那个药剂。”阿斯兰放弃似地摇了摇头,即使坚强如他,也实在没办法再来一次,吐真剂的折磨实在太过痛苦了。
可他必须以合理的方式被救出去或者逃出去,否则他无法顺利拿回安全部长的位置。
他回去后一定会被审查。如今医疗技术发达,他被怎么对待过,受过什么伤,使用过什么治疗,一次身体扫描后全都能一清二楚。若在伊扎克救出他前的这段时间内,他突然被温柔对待了,那就无法打消别人对他叛变的疑虑。
本森叹了口气:“从来没有两针以上吐真剂的使用数据,用到第三针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我是一定不敢再用的。但为了戏真一点,皮肉之苦总是没办法。”
阿斯兰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他选择的道路从不轻松,他也一直都明白上帝的馈赠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码。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便会坦然面对这份选择背后的代价。
“阿斯兰少爷,我还想确认一件事。”本森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出来。
“什么?”
“伊扎克,您意识模糊间一直在念这个名字。我想知道如果当时我用他,而不是用吐真剂来威胁你会怎么样?”
还真是犀利的问题啊。
阿斯兰明白旧萨拉派对他的效忠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他必须把Plant放在所有个人利益之上,背负着逝者留下的寄托向前。所以本森必须确认在他心中没有任何东西能越过这件事,他自己不行,伊扎克也不行。这是他们间信任的基础。
阿斯兰的目光沉了沉,无畏且坦然地望向本森,平稳坚定地回答:“伊扎克是ZAFT军人,而且是优秀的军人。在Plant面前,我和他的选择不会出现分歧。”
军人是抱着觉悟上战场的。披上军装的那一刻,他们就有牺牲的准备。
他们曾共同起誓用所有的一切捍卫Plant!

听到阿斯兰的回答,本森满意地笑了:“您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商量后续细节。”
说完本森就退出了房间,同时房间里监控的指示灯也熄灭了。
阿斯兰关了房间里的灯,坐在黑暗的床头,伸出手,向着空中虚握:爸爸,妈妈,请祝福我。
接着,他低下头用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久久没有动作。
这一晚,他亲手埋葬了自己最后一丝的天真,不再回头。

迪亚哥大叫着接通伊扎克通讯的时候,伊扎克正在处理一个有关Blue Cosmos的情报。
“伊扎克,有线索了!阿斯兰有线索了!”迪亚哥兴奋得简直快要溢出屏幕,“一艘商船因动力故障向外漂流了很久,深空边防接到SOS赶过去救援的时候,偶然发现那边有不正常的电磁遗留。我派人查过了,痕迹的确是旧萨拉派的,那边再往下深入有以前废弃的深空探索设施……”
不等迪亚哥说完,伊扎克就风一般离开了办公室向指挥室奔去。

这不是一条非常确定的线索,不是没有陷阱的可能,但伊扎克决定搏一下。
由于深空探索设施实在太过遥远,伊扎克计划乘坐最高速的永恒号先赶过去,再由诗和指挥伏尔泰做后续压阵。
“你说真飞鸟一直嚷着要参与救援?”伊扎克在指挥室里一边做方案的最后检查,一边问迪亚哥。
“是啊,还硬是用FAITH权限蹭到伏尔泰上来了。”
因为基拉的事,Compass活动暂停了,ZAFT相关人员都被召回归队。
伊扎克皱着眉盘算了一下,等下潜入部队他肯定要亲自带,这样船上就只剩下迪亚哥一个ACE,而且迪亚哥还要兼后方指挥。考虑到旧萨拉派俘虏基拉那一战的实力,战力的确有点不够,毕竟普通机师在这种小规模特种作战上派不上用场。
但是,在他的印象里,阿斯兰似乎吐槽过真·飞鸟是个十分没有军纪的人。
“把他给我叫过来。”
伊扎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亲自见一见真·飞鸟判断一下,救阿斯兰的行动他容不得一点闪失。

伊扎克一直是非常典型的军人,不似阿斯兰的内敛,迪亚哥的豁达,他一直是肃然的。往往他只要往那里一站,周围的人就会不自觉调整成最标准的军姿,这一点连真·飞鸟也不例外。
“议长的直属命令,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是我。”这是伊扎克开口对真说的第一句话。他没什么心思和眼前的这位拉关系,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确保这个红眼小子能认清自己的军人身份,并能配合履行作战的职责。
“我不管你是不是FAITH,我只要听从命令的兵。你做得到,就和我一起上永恒号,做不到就下船。伏尔泰也要参加救援,我不带无关人员同行。”
真咬着唇瞪着伊扎克,似乎在憋气。伊扎克不甘示弱地回瞪他,一脸的不耐烦。
“我知道了,我会听从指挥的。”到底还是担心阿斯兰,真决定让步。
“你要是敢擅自行动我就关你禁闭,接下来一个月你别想见到任何人。”
“你……”真刚想顶嘴就被迪亚哥拍了拍肩膀。
“伊扎克,等下这小子归我对吧。你放心,我会管好的。”迪亚哥尽忠职守地掐灭两人间一点就燃的火星。
伊扎克点了点头,对真说:“你稍后听迪亚哥指挥。”然后他又转向迪亚哥:“我去沟通出港流程,你负责两艘舰的人员物资调配,一小时后1300永恒号和伏尔泰同时出港。”说完他就飘出了指挥室。
指挥室里迪亚哥一把搂过真的肩膀,看着他气成包子的脸问:“怎么了,不服气吗?”
“当然不服气啦,他凭什么比阿斯兰还凶。”也许是因为迪亚哥的气质太过和善,真一下就把心里话脱口而出。
嗯?什么东西?迪亚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阿斯兰,凶?迪亚哥看了看已经飘出去的伊扎克,又看了看身边的真,暗自决定以后一定不能让他们两凑一块。能觉得阿斯兰凶的人,是绝对没有办法和伊扎克和平相处的。
“你和我还有伊扎克稍后就转移到永恒号。永恒号是高速舰,会比伏尔泰更早到达目标地点。到达后就开始潜入作战。”迪亚哥在电子沙盘上调出目标设施的三维地图开始给真做任务简报。他并不想和这个小孩讨论谁比较凶的问题。

这次的作战计划伊扎克十分谨慎,毕竟要是在救出阿斯兰前被发现了,他就不得不因为阿斯兰而投鼠忌器。
永恒号很早就开启了海市蜃楼系统防止被侦测。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到设施背面,伊扎克带着一行十人的小队从通风管潜入。这十人的小队加上伊扎克在内有5人是老兵,另外5人是战后新毕业的红衣。以老带新的模式,潜入后十人将会分成两队进行搜索。
这个设施是早年Plant建造的,Plant有完整的内部图纸,伊扎克根据图纸定位了几个可能的关俘地点进行排查。
也许是没料到ZAFT能找到如此偏远的藏匿地点,这个设施的安保在伊扎克看来十分粗糙,通风管道内连红外探测器和激光绊网都没有。
一边在脑中回忆着平面图,伊扎克一边在通风管道内左曲右折。他估算着移动距离,确认已经到达了第一目标点。
特制的设备在通风管角落融开一个小洞,针孔摄像头无声地向下探出。伊扎克头盔的屏幕上显示着摄像头回传的画面,几次角度调整后伊扎克终于看到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阿斯兰被丢弃在墙边,发丝上有凝结的血污,他的脸侧向了一边,伊扎克看不真切,但他身上破碎的衣料足以说明他经历了什么。伊扎克觉得他的心脏猛烈地收缩了一下,好在下一刻他终于注意到生命探测的热成像显示正常,谢天谢地,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发生。伊扎克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边的队员向伊扎克打了战术手势,表明已经扫描完成,没有发现看守。他们移动到尽可能靠近阿斯兰的地方,用特种设备切开可以下降的通道。伊扎克率先跳下去,冲到阿斯兰身边,俯身查看。随后跳下来的队员则举枪在周围警戒。
伊扎克企图把阿斯兰扶起来,但他马上注意到阿斯兰的身体看上去奇异的绵软。
他骨折了!
要是随意移动的话,骨头可能会刺破内脏。伊扎克瞬间不敢动了,他感到自己在不正常的出汗,心跳快得吓人。KUSO!他在头盔里低声骂了句,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慌,这样的场景,他们预想过的,有预案的。
用臂上电脑给迪亚哥发去战术指令。伊扎克知道迪亚哥马上就会开始外围强攻,另一行5人的小队也会同时从内部开始破坏,他们会尝试潜入对方的格纳库,尽可能地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在完成设施的全面压制后,医疗队就可以进来了。专用的医疗仓可以保证转移的安全。
在这期间,他这里的五个人必须要护住阿斯兰。
阿斯兰,你千万撑住!
伊扎克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紧张过,他一边注意着阿斯兰一边分神警戒,度秒如年。
外边的强攻已经开始,设施内隐隐传来炮火的震动,警报同时被拉响,有人朝这个囚室跑来,外围警戒的红衣没有犹豫地对着来人扣下扳机。

也许是受骚乱的影响,阿斯兰似乎醒了过来。他费力地睁开双眼,转头看向伊扎克。
注意到阿斯兰的动作,伊扎克连忙脱下头盔,低头靠近他。
伊扎克看到阿斯兰在笑。虽然带着血污的头发凌乱地粘在他的额头,脸上也有说不清是什么的脏污,但阿斯兰依然在笑,他艰难地扬起嘴角,翠绿的眸子如春日阳光下的湖水,对着伊扎克闪动。
“伊扎克,你来了。”
阿斯兰的声音嘶哑得根本不像他的,伊扎克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他想去握阿斯兰的手,但他不知道阿斯兰具体骨折在哪里,他不敢触碰他。
“我来了。你撑住。”伊扎克跪在阿斯兰身边,极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
阿斯兰眼里的笑意更盛,他看着伊扎克轻轻点了点头,在混乱的枪声中再次失去了意识。

作战很顺利。旧萨拉派的主力大约是正好外出,留守的人并不多。格纳库里只有3架普通的扎古,在来得及射出前就被另一行的5人小队抢夺了。
阿斯兰被用医疗舱转移到永恒号。归舰后伊扎克根本没心思打扫战场,他直接让迪亚哥接手了后续指挥,自己跟着军医进了医务室。
“怎么样?”
军医盯着医疗舱外屏显示的各种数据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没有生命危险,初步扫描有多处骨折和瘀伤,同时有严重的脱水和营养不良。这里的设备做基础治疗没问题,更进一步的检查需要回基地。”
伊扎克终于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
“他什么时候能醒?”
“昏迷是因为体力透支,补液后要恢复并不难。但我不建议让他这么早醒,他会很痛。骨折虽然治疗起来不难,靠舰上的设备也没问题,但他骨折的地方太多了,完全再生愈合大约需要四天,这四天里他清醒的时候会很痛。我看他的医疗档案是限制使用镇痛的。”
伊扎克的眉头皱了起来,四天,正好是永恒号返回边防基地所需要的时间。回本土前不能和阿斯兰说上话了吗?
考虑到镇痛剂对神经的影响,精英机师的医疗档案都是限制使用镇痛的,伊扎克自己的也是。即使阿斯兰已经不在ZAFT了,只要他自己不主动修改,这条医疗限制就会一直跟着他。
“我知道了,请尽快做治疗。但回基地之前我希望他至少能清醒半小时,请尽可能挑他不是那么难受的时间让他醒过来。”
“明白了。”军医点点头,开始操作仪器治疗。

伊扎克离开医务室的时候碰到了匆忙赶来的真。真连气密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跑来了,他在门口碰到伊扎克,一边敬礼一边往医务室里冲。
伊扎克抱着头盔拦住真:“别影响医生治疗,没什么大事。”
“我听说是直接用医疗舱转移回来的,怎么可能没事!”真的语气非常急躁,并不听劝。
伊扎克的气密服也没换,行动过后一身汗都粘在身上,十分难受,这让他没什么心思和小孩拌嘴。
“大面积骨折不方便移动才用的医疗舱,但没什么不可治疗的损伤。先去把衣服换了,别影响医生了。”
真盯着医务室犹豫了下,又看了看伊扎克,终于跺了一下脚朝更衣室飘去 。
伊扎克和真一起进到更衣室换衣。他看到真一脸郁闷的样子,发现真对阿斯兰的关心好像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么不放心吗?我怎么听说你们关系并不好。”
伊扎克记得阿斯兰偶尔会提起真·飞鸟,但在阿斯兰嘴里,这小子似乎并不待见他,总喜欢和他对着干。
“嘛,虽然萨拉队长他又凶又不讲道理,还打过我,但他是为了我好我还是知道的。”
觉得阿斯兰又凶又不讲道理,还被阿斯兰打过?伊扎克突然觉得这小孩有点意思,是要多奇葩的性格才能逼得阿斯兰对下属动手啊。
伊扎克换好衣服,在飘出更衣室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真的肩膀,对着他比了个厉害的手势。真呆呆地看着飘走的伊扎克,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3个小时后,迪亚哥终于做好了初步的收尾工作,回到挥室汇报。阿斯兰的情况在他回来前伊扎克就已经给过联络了,听到阿斯兰没事时他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伏尔泰马上就到了,后续的侦测清扫可以让诗和负责,我们直接回程问题不大。这里附近可以让诗和布置几个预警卫星以防万一。我刚刚收到基地联络,旧萨拉派在地球和Blue Cosmos发生了大规模冲突,所以这里才没有主力留守,我们运气不错。”
伊扎克嗯了一下表示知道了,他人斜斜地飘在指挥室里,但似乎心思并不在这里。
“在担心回国后的审查?”迪亚哥敏锐地猜到了伊扎克的担忧。
伊扎克叹了口气点点头:“很多人没料到他能回来,也有很多人不想他回来。审查这关肯定不好过。”
情报部、安全部、特务部队,这些特殊部门的人员,被俘后的回国审查本就十分严格,若再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审查流程就更会是一种折磨。
这下连迪亚哥都深深叹了一口气:“宪兵和情报部的内控审查小组应该已经等在边防基地了吧。我们作为行动的参与者,肯定要避嫌没法插手。”
“我有时候真想什么都不管了,拉倒吧,直接给这家伙报个MIA上去,一了百了。”伊扎克大约也只有在迪亚哥面前,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说这种任性的话。
迪亚哥默默飘到伊扎克身边,给了他一个兄弟间拥抱。
“伊扎克,我知道这很难,但你要相信他。要是连你都坚持不下去了,这家伙就更惨了。”
伊扎克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的烦躁压下去:“我先去休息一下,诗和那边你去沟通吧,就照你说的做。之后的审查我们肯定也会被询问,你记得做好引导。”
“你放心吧。”

在大概还有半天行程就到达边防基地的时候,军医通知伊扎克可以叫醒阿斯兰了。阿斯兰身上大部分的骨折都已经再生好,现在叫醒他不至于痛得那么厉害。
伊扎克坐在病床边,静静等待镇静的药效过去。
病床上的阿斯兰先是蹙了蹙眉,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然后睁开了眼睛。刚刚醒来的他有些呆呆的,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眼神里没有焦点。
大概是因为痛,阿斯兰无意识地闷哼了一声,侧过了头,然后他看到了伊扎克。
伊扎克明明白白地看到,阿斯兰的眼睛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突然有了生机。阿斯兰眼里茫然的雾气在看到他的一瞬被春天般的绿意所取代。
“伊扎克。”阿斯兰尝试着开口。经过治疗,他的状态果然好了许多,声音虽然依旧沙哑,但却是连贯的。
“很痛吗?”伊扎克俯下身子,问得轻柔,“医生不建议我叫醒你,但按流程,回本土后你就要被隔离审查。我怎么都想在这之前和你单独待一会儿。”
“没事。”阿斯兰看着伊扎克,眼里满是轻快的笑意和宠溺,“你帮我把床抬起来,坐过来陪我一下。”
伊扎克操纵着遥控把床头抬起,让阿斯兰可以靠着。然后他侧坐到床沿,倾过去半个身子搂住阿斯兰。阿斯兰穿着宽松的病号服,伊扎克很容易就把手伸了进去,他触碰到阿斯兰的皮肤,感到掌心有些黏腻。这大约是阿斯兰为了忍痛而出了一层薄汗。
伊扎克有些担心地低头看了看,发现阿斯兰的神色并无异样。
哎,又是在习惯性地强忍吗?
伊扎克心疼了,但却也只能默默收紧圈着阿斯兰的手臂。他从来无法让阿斯兰不要勉强自己。

阿斯兰靠在伊扎克的怀里,缓缓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乎是想把这些天所承受的阴霾全部排出体外。然后他用头蹭了蹭伊扎克,在伊扎克怀里用闷闷的声音说:“伊扎克,到基地前你就这么陪我一会儿吧。不要给我打镇静了,我不痛。”
“好。”伊扎克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连日来的恐惧和忧伤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得以释放。他小心地把阿斯兰圈在怀里,一遍遍确认,这个他差点要永远失去的人回来了。
阿斯兰在伊扎克的怀里彻底放松下来,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休憩。身上的疼痛在此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疲惫的灵魂可以在这个怀抱内得到片刻的松弛与温暖的抚慰。他知道哪怕全世界都离他而去,这个怀抱的主人依然会等他,这就够了。
“伊扎克,这次要不是你,我大概会撑不住。”
被吐真剂折磨的记忆已经被大脑下意识封锁,那两天的经历在脑中就像马赛克模糊过的大块斑点,但他依然记得在绝望的崩溃中他一遍遍念着伊扎克的名字。他想,他答应过他要回去的,他不能放弃。在最不堪的沉沦中,他把伊扎克当成了他的锚。
“阿斯兰,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很傻。”
“没有,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骂我傻。”
“那你什么时候能聪明一点。”
“在你面前大概永远都聪明不起来了吧。”

迪亚哥来通知伊扎克还有半小时进港的时候,伊扎克依然抱着阿斯兰。他们似乎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渡过了一下午。
“你睡一会儿吧。我去做进港手续。”
“也好。”
伊扎克重新把床放平,在阿斯兰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进港后内审的人果然已经等在门口,阿斯兰被带走转移到基地病房。他的病房门口将会有专人把守直到审查结束。
“玖尔中校,请暂时不要让乘员下舰,稍后我们会有人来对这次行动做统一笔录,笔录完成后才能解散。”
“流程我知道,不用你提醒。”伊扎克板着脸十分厌烦。
永恒号上最先被请去做笔录的是伊扎克和真,他们两个职位最高,便也就最早被邀请。
询问室里,伊扎克翘着腿坐着,看着面前身穿宪兵制服的人目光如刀。
“玖尔中校,我们也是照章办事,请您配合。”宪兵被伊扎克的目光刺到,开口的气势不由弱了半分。
“我正在配合。”伊扎克把翘着的腿放了下来,调整成了比较正常的坐姿。
“那我们开始吧。作为这次行动的指挥官,您是否觉得这次行动异常顺利了?”
“我们做了详细的战前部署和模拟,并根据不同情况做了不同预案。我们同时出动了10人的精英潜入部队和两位ACE机师,其中一个还是Faith,我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能顺利的话是对ZAFT实力的侮辱。”
“但对方的主力并不在。之前和Compass的作战中,对方俘获了UACE基拉,这足以证明对方的实力。这次要是对方主力留守,行动应该不会那么顺利吧。”
“我在回程的时候得知他们主力在地球和Blue Cosmos起了冲突,我想大家都不能预测Blue Cosmos那群疯子什么时候会搞事,只能说这次运气站在了我们这边。但我是以他们主力留守为前提做的作战方案,即使没有Blue Cosmos这档事,我也不认为会有问题。”

伊扎克耐着性子应付了内控大半天,终于在午夜时分把他们送下了船。他下了解散自由活动的命令后和迪亚哥一起朝基病房走去。阿斯兰现在不能见他们,但他们至少可以隔着病房的玻璃从外面看一眼。
然而他们还没走到病房,就听到了病房门口的骚乱。
“你们怎么回事,要审查就不能等他状态好一点吗?他受伤了,他是伤员不是犯人!”真提着病房门口一个守卫的领子,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真·飞鸟,放手!”伊扎克铁着脸走过去下令。
“凭什么!”真转头,双目睁红地瞪着伊扎克,一脸愤怒。
“你自己就是FAITH,被俘后的回国审查流程不知道吗?”伊扎克虽也看不惯这群内控的人,但人家照章办事,是不能明面冲突的。真这样闹只会给阿斯兰惹事。
“我知道。”真终于松了手,“说是清醒后就要开始录口供,但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伤员的身体状况的吗!”
阿斯兰的情况不至于连录个口供都不行啊。伊扎克有些疑惑地朝病房内望去。
透过玻璃,伊扎克看到病房内阿斯兰脸色难看得吓人。他一只手紧紧捏着被角,另一只手捂着胸口,似乎十分痛苦。
房间里的审查人员似乎是问了什么,阿斯兰摇了摇头,然后对方又说了些什么,阿斯兰痛苦地垂下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伊扎克的脸色变了。
迪亚哥按了按伊扎克的肩膀,让他冷静。现在起冲突对阿斯兰没有任何好处。
迪亚哥上前和门口的内控守卫沟通:“我们知道规矩,隔离审查不能接触外界,但不增加被审查人员的身体负担是基本原则吧,毕竟只是被俘不是叛国。”
迪亚哥刚说完,病房内的阿斯兰就突然开始扶着床沿呕吐。房间里的审查人员似乎也没料到阿斯兰会吐,立马按了通讯器叫医生。
医生很快赶来给阿斯兰做了检查,接着便十分愤怒地在病房里和审查人员沟通着什么,医生沟通到后面有些激动,站在那里和审查人员僵持。伊扎克看到阿斯兰强撑着对医生说了什么,医生气得一甩手离开了病房。
“审查结束后我会以情报部长的身份调取完整的审查记录,若是发现你们有任何不合规加重被审查者身体负担的地方一定会立案严查。现在,以真·飞鸟的FAITH权限,请你们20分钟内把萨拉部长的医疗检查结果传到他的战术电脑上,否则你的上司会收到FAITH队的投诉。”
伊扎克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和迪亚哥一起去追医生。
真转头对门口的守卫叮嘱了一句文件必须20分钟内收到后也拔腿追了上去。

伊扎克在走廊里截住医生,表明了自己和真的身份后开始询问。
“刚刚那是怎么了,里面的人状况很糟糕吗?”
医生似乎还在生气,他愤怒地抓了抓头发,对伊扎克吼到:“我虽然是军医,对你们这群人不把受伤当回事也习惯了,但这次你们也太过分了吧!不要不把心理创伤当回事,他吐已经是很严重的心理应激反应了,再逼下去会怎么样谁都不好说。”
“心理应激?”伊扎克一下有点没跟上医生的节奏。
“身体上的伤才刚治好了七七八八就被逼着回忆刑讯细节,谁不应激?”
伊扎克一下就明白了,他咬着牙,手在身侧默默握紧了拳,眼睛都有些红了。
这事他还真没法管。
但被问一下就能让阿斯兰应激成这样,他这些天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迪亚哥礼貌地谢过医生,转身和真说:“你先不要闹了,这事我们管不了,越闹越给阿斯兰添麻烦。你收到医疗报告后来找我们,我们再从长计议。你现在先回去。”
真想了一下,点了点头离开了。
打发了真,迪亚哥站到呆立在走廊上的伊扎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医生是他自己打发出来的吧。你要相信他。这个审查他不是不能逃避,最多就是不能复职罢了。就凭他这次换俘为Plant争取到的好处,谁能指控他什么。他既然接受审查,便是还有事要做,我们只能相信他。”
“我知道。”伊扎克有些恼怒。是的,迪亚哥的话他每一个字都明白,但他还是觉得阿斯兰太傻了,太傻太傻了。

边防基地里,高级军官的宿舍都在同一个区。同为临时任务的真和伊扎克房间是临着的。
真拿到阿斯兰的医疗检查报告后敲响了伊扎克的门,进去后发现迪亚哥果不其然也在。高级军官宿舍配有战术投影,真把报告在房间中央投射出来,方便三个人都能看到。
报告刚开始的一段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无非是大大小小的外伤记录。有陈旧的伤口,也有新鲜的淤痕。那一行行冰冷的记录在普通人看来也许是不得了的经历,但是在他们这个级别的人眼里,在阿斯兰身上也只能算是普通。
当伊扎克往下看到“吐真剂残留”五个字的时候,瞳孔一下缩了起来,他继续往下读去,看到推测剂量那里标的是2。
“伊扎克,这……”连迪亚哥的声音都少见的开始不稳定,他深深皱着眉看向伊扎克。
“KUSO!”伊扎克愤恨地在空中挥了挥拳,不由自主用脚踢开了一边的椅子,“他这个样子不能接受审查,不行的!”
搞情报的没人不知道吐真剂是什么,他们也切实见过被使用吐真剂的人的下场。无数的人在那里哭着求饶,把脑中所有的秘密全都翻出来往外吐露,只求解脱逃离。许许多多的人停药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精神都不能恢复正常。也有许多人在被使用吐真剂的过程中会想尽一切办法自杀,以求保证最后的忠诚。
伊扎克没有自己体验过吐真剂,但他足够从报告里得知这是比任何肉体刑法更痛苦的刑讯。现今为止,吐真剂最高的连续使用记录就是2针,而阿斯兰就被切切实实用了2针,这意味着什么伊扎克很清楚。
现在阿斯兰的精神状态估计脆弱地如同绷紧的丝线,稍不小心就会断裂。这样的他怎么可以接受磨人的审查?怎么可以再被逼迫回忆刑讯的细节?那种经历是不能被回忆的!回忆只能带来更严重的伤痛!
心痛得难以自制,无能的怒火在伊扎克的眼眸里燃烧。
“我要去阻止审查流程,没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做。”伊扎克说着就往外冲。
“伊扎克!”迪亚哥一把拉住了他。
“你干什么!”伊扎克想都不想就打开了迪亚哥的手。
迪亚哥没有退让,他捏住伊扎克的手腕沉默地看着他,在伊扎克因愤怒而变得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后,迪亚哥冷静地说:“这个决定不能由你替阿斯兰做,如果你不想失去他的话。”
伊扎克咬着牙和迪亚哥对视着,半晌后他愤恨地低头,低骂出声:“那你说怎么办!”
“去找议长。让他给你个机会去和阿斯兰谈,现在只有你能劝他。”
“好。”伊扎克终于放弃似地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哀伤。
真被伊扎克和迪亚哥的反应吓到了,他不清楚吐真剂的具体威力,但可以想象那一定是非常非常恐怖的东西。

没有人喜欢审查流程,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个流程是必要的。情报泄露、叛变、双面间谍,这些行为在战争中屡见不鲜。廉价的信任在关键岗位上毫无意义,通过审查是堂堂正正复职的唯一途径。
一遍一遍被以不同的方式问相同的问题,每次回答的细节都被拆解比对,以防有任何谎言的可能。第一遍的询问是按时间顺序来的,之后便是打乱时间线随机让你复述某一段经历。阿斯兰被迫一遍遍回忆他最不愿想起的内容。
“对不起 ,我不记得了。”阿斯兰的头发已经被汗湿了,他用手托着额头,眉头拧在了一块儿。
太难受了,理智在不断试图打破潜意识筑起的高墙,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阻止他继续回想更多。他浑身冒着虚汗,胃里已经吐不出东西了,太阳穴隐隐作痛。
“既然不记得了,你怎么能确定你没有说?”
我当然知道我没有说!阿斯兰有那么一瞬间想回怼回去,可最后的一丝理智拉住了他。情绪化的争吵对他现在毫无帮助。
“麻烦给我一点时间。”阿斯兰一拳打到了墙上,强迫自己克服身体的拒绝想起点什么。

由于阿斯兰身上的伤还需要一定的治疗跟进,审查是在病房里进行的。监护仪器连在他身上,审查人员能清楚地看到他因逼迫应激而出现的生理反应,监护仪的警报时不时响起,提醒着在场的人阿斯兰正在承受着什么。
当伊扎克终于问议长拿到特殊许可得以进入病房的时候,心率警报正在不住地嗡鸣。伊扎克愤怒地盯着房间内的审查人员,目光如刀。
审查流程是标准化的,但审查强度却是人为可控的。是一刻不停地逼迫,还是给予适度的喘息完全掌握在审查者的手里。这次萨拉派受到议会压力不得已避嫌,来审查人员多为库莱茵派的爪牙。
就如伊扎克预料的一般,很多人没料到阿斯兰能回来,也有很多人不想他回来。
树大招风,他回Plant之后做了太多的事,被大票被动到利益的人记恨在心。这些人无不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干掉他。
伊扎克问议长拿到这个许可并不容易。议长不似他们明白吐真剂的厉害,在听完伊扎克的解释后有些不确定地问伊扎克,如果吐真剂真如此可怕,那会不会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伊扎克没有犹豫地坚定回答。
“以阿斯兰的性格,如果他真的挺不住泄露了什么,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我们,以便减小损失尽早防范。既然他选择接受审查,那他必然是挺过了那非人的折磨。议长,既然已经救回来了,我们不能再让他经历一次地狱。”
议长叹了一口气,她相信阿斯兰对Plant的忠诚,但在她的位置上也并非事事都能随心所欲。
“你知道审查流程意味着什么。我给你特许,但也必须保证阿斯兰能回来的可能性。所以你只能在审查人员的监视下和他谈,而且只有10分钟。”
“好。”
伊扎克挂断通讯的时候差点把牙咬碎。

阿斯兰看到伊扎克进来的时候,呼吸不由一缓。在他回过神前,心率警报的蜂鸣已经停止了。
内控的人在伊扎克耳边提醒他只有十分钟,并同时开始了计时。
“阿斯兰,这是议长特批的会面,不影响审查结果。”知道阿斯兰在意什么,伊扎克先让阿斯兰安心。
被逼迫到崩溃边缘的精神终于得以在伊扎克的声音里稍稍喘息。阿斯兰看着伊扎克,等着他说下去。
伊扎克握紧了拳,艰难地把想说的话吐出来。这种在监视下的交谈实在太蠢了!
“你做的够多了,不要再逼自己,停止流程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你相信我。”
伊扎克的话就如同暴风雨中的港湾,诱惑异常。他实在是累了,他实在不愿再被逼迫着一遍遍回忆。没有人可以承受一遍遍回忆最痛苦的经历,没有人。
他没有办法继续承受一次次向别人诉说在药剂的作用下他看到了什么,父亲的举枪,母亲的坠落,一次又一次好似凌迟。
可以的话,他也真的想交出肩上的重量。他没有牺牲的癖好,他也想过得轻松。
可是他不得不撑下去,他从来就没有选择。
藏在被子下的手有轻微地打颤,拒绝的话需要莫大的勇气才能从口中吐出。阿斯兰的第一次开口竟没有能发出声音。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身体叫嚣着逃避,但他却需要用纯粹的意志压迫自己面对。
阿斯兰不由手上加力,让指甲刺到了肉里。他借由疼痛逼自己忽视胸口的窒息,强行命令自己喉头的肌肉开始工作。
“伊扎克,谢谢你。但是不行,有些事只能我来做。”
“阿斯兰!”伊扎克看得出阿斯兰的痛苦,他明白阿斯兰现在是在如何的勉强自己,他感到自己的心在胸口碎裂痛不可挡。
阿斯兰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伊扎克你相信我,会好的,都会好的。”
伊扎克不知道阿斯兰的这句话是在骗他,还是在骗自己,但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只能选择相信。
“阿斯兰。”伊扎克垂下头,“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在这里。”
有那么一瞬间,软弱的贪恋几乎要从理智手中把身体的主导权夺走。阿斯兰把指甲又刺得更深了一点。天知道,他有多么想从这该死的病房逃走,搂着伊扎克把这个污糟的世界抛到脑后。可是他不可以,他是阿斯兰·萨拉,他有不得不做的事。
他终是不敢再回头看伊扎克,也终是无法再强迫自己开口说话。时间在沉默中流走,十分钟到的时候,伊扎克被审查人员请出房间。透过玻璃,他看到审查人员没有停歇地再一次开始了询问。
伊扎克努力让自己的泪水不要滚出眼眶,强迫自己转身,然后离开。

审查一共进行了5天,伊扎克也在边防基地留了5天。
终于可以再见阿斯兰的时候,伊扎克明显感到阿斯兰憔悴了许多,脸上带着罕见的疲惫。
伊扎克从没在阿斯兰身上见过如此深刻的疲惫。阿斯兰一直是不把软弱示于人前的性格,即使心里再倦再累,也从来都会装作一切安好。可此刻,深刻的疲惫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毫无遮掩。
病房里的阿斯兰已经换上了不怎么合身的西装,基地的条件有限,除了军装外并没有太多其他选择。阿斯兰看到伊扎克走进来,虚弱地笑了一下:“我这边结束了,医生给我开了一个月病假,一个月后我应该能顺利复职。”
阿斯兰的话让伊扎克的眉头锁得更深。医生开一个月的病假不奇怪,外伤虽然容易治,但要让身体真的恢复到完全状态,还是需要复建和时间,但阿斯兰居然真的打算休满一个月?要不是实在撑不住,阿斯兰怎么可能愿意休一个月病假?
伊扎克快步走进房间,关上门,调暗了窗玻璃。
他在黑暗中一把抱住阿斯兰,带着哭腔大吼:“你是傻子吗?!我TM为什么会喜欢你这么傻的人?!”
伊扎克不愿意去想阿斯兰是怎么撑过来的,他只知道他讨厌眼前的这个人有让他心碎的能力。
也许是应激太过,阿斯兰这两天一直觉得自己的情绪木木的。伊扎克紧紧抱着他,他能感到伊扎克的心跳从紧贴的胸口传来,但他却奇异地不怎么激动。他抬起手轻轻拭干伊扎克眼角的泪水,扯起难看的笑:“没事的,伊扎克,我只是需要些时间,我会没事的。”
伊扎克还想说些什么,但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阿斯兰,你在吗?”是真。
伊扎克放开阿斯兰,把房间里的灯光重新调亮:“这小子憋着要见你好久了,我回避一下,留你们两单独聊一会儿。”说完就打开门逃了出去。

伊扎克趁这个机会去了军医那里,询问阿斯兰的情况。
医生看着伊扎克叹了口气:“他拒绝了专业的心理治疗,能恢复多少只能看他自己了。”
“我能做什么吗?”伊扎克并不意外,阿斯兰是无法和心理医生倾诉任何事的。阿斯兰的事,心理医生帮不了。伊扎克十分清楚,现在的阿斯兰,能依靠的只有他。
“多陪着他,但不要逼他。心理问题的恢复是不能着急的。”医生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他的医疗档案有很多神经性药物的使用限制,但要是一直精神不稳定的话会拖垮身体。我有开限制的安定类药物给他,该用的时候不要硬抗。”
“我知道了。”

伊扎克回到病房的时候,阿斯兰正好也和真聊的差不多。在真面前,阿斯兰依然是那个不会让人担心的样子。他挂着完美的笑容,礼貌而又周全地应付着真的询问。
伊扎克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阿斯兰没有在他面前如此强撑。
“我们直接下班穿梭机回主卫,我记得你也要马上下降地球?”伊扎克准备对真下逐客令,阿斯兰提着精神应付真的样子把他看心疼了。
“是啊,那边催了好几次了,说是让去直布罗陀,我是硬拖到现在的,马上就要走了。”真鼓着腮帮子不太开心。
“那就此别过,你去做下降准备吧。”伊扎克说完就拉着阿斯兰走出病房,把真单独留下了。
“诶?”真看着瞬间空掉的病房一时回不过神。

被伊扎克突然拉到走廊上的阿斯兰没忍住笑了一下。伊扎克奇怪地回头看他,阿斯兰扬着嘴角解释:“真一定被你气死了。”
“我才不管他嘞。”
“恩,不管他。”阿斯兰上前一步和伊扎克并排,“去赶穿梭机回主卫吧。”

阿斯兰一路都表现地很正常,除了伊扎克外没有人注意到那些不经意的细节。
在去军港的路上,阿斯兰礼貌地和每一个向他打招呼的人点头致意,有时他甚至还会得体地和对方寒暄两句。但只有伊扎克发现,阿斯兰的动作会时不时突然停滞,他身侧的手会在说话时悄悄握紧,好似忍耐。
穿梭机上,阿斯兰有些疲累地睡了过去,但没多久,他就在梦中皱着眉不安地抽搐。伊扎克心疼地握住阿斯兰的手。也许是感到伊扎克的体温,阿斯兰稍稍平静了一会儿,但只是一会儿,阿斯兰的额头又重新开始沁出薄汗。
伊扎克犹豫着要不要叫醒阿斯兰,他不确定对现在的阿斯兰来说,是睡着的时候还是清醒的时候会更舒服一点。
好在阿斯兰很快就自己醒了过来,醒来的阿斯兰有些呆呆的,短暂不安的睡眠并没有让他恢复丝毫精力,反而让他的眼里更添了几分倦意。
“对了,我们买的那个房子,迪亚哥已经弄好了。这次回去直接就可以搬过去了。”伊扎克不敢和现在的阿斯兰聊工作上的事,只好打开别的话题。他想,多聊聊天,分散下阿斯兰的精力,大概会有些帮助的。
“这么快?”阿斯兰淡淡地回应着,似乎没什么力气。
“本来就是精装修的房子,不用大动。两个房间的改造也不难,他找了工程队,自己只是时不时远程视频验收下进度。这次他比我们早回去,就顺便去升级了屋子里的安保。我早上联系他,让他把我们公寓里的东西都收一收,直接拿过去。”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麻烦迪亚哥了。最近他也应该一直很忙吧。”
“他就爱干这些,你别管他。”
阿斯兰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伊扎克在脑中搜索着还有什么能和阿斯兰聊的,他想了一会儿以后绝望地发现如果不涉及工作,不涉及政局,他和阿斯兰可以聊的话题真的少得可怜。
他们共同的记忆大部分在军校和战场,他们共同的朋友也都是战友和政要。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看妈妈?我正好也请了一周假,这两天没什么事。”
“也好。”阿斯兰点点头,“这次回来这么久了都还没去拜访是我的问题。我记得上次见玖尔阿姨还是在评议会,那时我受父亲的命令回来做报告。想想也真的是很长时间了。”
伊扎克愣了一下,他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好地提什么妈妈,让这家伙又平白多想了。
“妈妈她平时和一群朋友玩得开心,连我都不是经常能见到的,你不用在意。”
阿斯兰转过头看着舷窗之外,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把头靠在伊扎克的肩膀上,淡淡开口:“伊扎克,你不用顾忌我。你想聊什么就聊什么好了。其实只要你在就够了。”
伊扎克叹了口气:“你现在这傻样,我根本不想和你说话。”
“我哪里傻了!”阿斯兰瞪了伊扎克一眼,下意识地勾了勾嘴角。

大部分时候,阿斯兰依然觉得自己的情绪木木的。理智能很好地运转,告诉他什么时候该做何种表情,不同的语境下该怎么得体地答话。可情绪却始终像是隔了一层,他知道自己该高兴,但大脑并不会分泌多巴胺。他知道自己该兴奋,但心跳却不会加速。身体对于情绪的反馈好像被锁住了。
只是非常偶尔的,他会因为伊扎克的话语和动作,暂时突破封锁的屏障,短暂而真实地高兴一下。就如刚刚伊扎克把真单独留在病房里那一瞬的好笑。就如,伊扎克嫌弃他傻时的那一丝可爱。
可这短暂的兴奋就如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只能激起一瞬的涟漪,轻微的波纹过后,一切又会恢复到最初的状态。他依然觉得自己是木木的,他依然会时不时地心慌惊惧,他依然一闭眼就会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迪亚哥在军港接到他们的时候给了阿斯兰一个大大的拥抱。
“欢迎回来。”迪亚哥的声音依然是轻快的。他似乎永远能举重若轻,缓解大家心头的焦虑。
“房子我检查过了,绝对是干净的,你们放心。安保系统用的是军部最新的,除了我们3个,没人能不经授权进去。你们买的是最新楼盘,能智能化的家务全都智能化了,平时应该挺省事的。房子的订单系统已经绑定了我的账号,你们不高兴去外面采购的话,可以直接下订,物业会送到门口。”在驱车去新家的路上,迪亚哥和这两位不管事的友人报备着新居的基本情况。
伊扎克早就习惯了迪亚哥在照顾人上的细致,十分受之坦然,阿斯兰却有些不好意思。
“总觉得太麻烦你了。”
迪亚哥有些奇怪地从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排的阿斯兰,觉得这语气也实在太生分了些。但他马上就猜到了什么,十分自然地忽视了这些许的异样:“我已经习惯被伊扎克麻烦了,你不用放心上。反正之后我会问他讨假的。”

迪亚哥把阿斯兰和伊扎克送到新居,尽完司机的职责就走了。伊扎克的休假申请已经正式批复,他再脱岗太久诗和就惨了。
通过门口的虹膜扫描,阿斯兰和伊扎克第一次踏入了属于他们的房子。
玄关门口已经摆放好了替换的拖鞋,鞋柜里收拾好了两人的军靴与皮鞋。换过鞋走进屋子,人造夕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落在客厅,米黄色为主调的内饰给人带来一种温暖的松弛。
冰箱被迪亚哥提前塞满,衣柜和储物间里也分类放置好了两人的私人物品。书房的桌面上,迪亚哥贴心摆放了军校时的照片,照片上的他们是如此地稚嫩青涩,无所畏惧。
阿斯兰盯着照片看了良久,最后不由拿起相框轻轻抚摸了一下。这里面的许多人都消逝在了最美好的年纪。而他,如果他那时没有逃出创世纪,他是否就可以过去开心得和他们在一起,不再挣扎?

“要先洗个澡吗?”伊扎克问。
阿斯兰放下相框点了点头。

迪亚哥知道他和伊扎克的喜好,主卧的浴室里提前放好了他们用惯的品牌。熟悉的香味不自觉把记忆拉回以前在军校里打闹的日子。啊,自从军校毕业后他似乎很久很久没能在称得上家的地方停留过了。
住的最多的是宿舍。基地的宿舍,舰上的宿舍,政府配给的公寓也能算宿舍的一种吧。然后是酒店,战后回Plant他住过很多次酒店,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只能以过客的身份回到自己的祖国,住在酒店,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再然后就是阿斯哈的府邸,那两年的尴尬经历他不愿多想,那是他年少迷茫的代价。但无论如何,这些地方都没有一点家的味道。虽然早已习惯制式的装修和配给,但开门就有准备好的拖鞋,冰箱里有爱吃的食物,浴室里有熟悉的香氛,这些细节所带来的温馨到底是不一样的。
感谢迪亚哥,带来了久违的家的味道。
在温热的水流中,阿斯兰觉得身体上那沉重的倦意似乎被化开了一点。

回到主卫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伊扎克很难说阿斯兰是好一点了,还是更差一些了。他能感到阿斯兰在家里逐渐放松下来,惊惧和应激的次数在逐渐减少。可阿斯兰依然睡不好,似乎他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不愿面对的画面。
这让他开始下意识地抗拒睡眠。
阿斯兰不愿去床上,可身体的本能无法对抗,他开始在奇怪的地方睡着,沙发上,浴池里,餐厅,书房……每次伊扎克发现的时候,阿斯兰总是不安地蹙着眉,全身都裹着汗水,他似是睡着,肌肉却紧绷的得揉都揉不开。伊扎克只能抱着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他安定下来。这是有用的,阿斯兰在伊扎克的怀抱里,手不自觉得攒着伊扎克的衣服,呼吸随着伊扎克胸膛的起伏渐渐稳定,但最多十几二十分钟,阿斯兰便会再次在不安中醒来。
糟糕的睡眠会拖垮身体,这样的阿斯兰不但无法开始身体的复建,精神更是一日憔悴过一日。伊扎克有些焦虑,可他不敢表现出来,他知道阿斯兰比他更焦虑。
医生开的那瓶限制类的安定药物被阿斯兰放在客厅的茶机上,伊扎克不止看到过一次,阿斯兰定定地对着那瓶药发呆。

即使是申请了休假,还是会不时有重要的通讯接进来,他们这个位置,总是身不由己。这天,伊扎克刚应付完议长的通讯走出书房,便看到阿斯兰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伸手拿过茶机上的药瓶,决绝地拧开瓶盖。他呼吸一滞,立马快步走过去,一把按住阿斯兰的手,用低沉得可怕的声音说:“我不允许!”
“可是伊扎克……”阿斯兰还想争辩什么,伊扎克没给他这个机会。
伊扎克提起阿斯兰棉质家居服的领子,把阿斯兰拖进了迪亚哥帮他们改造的训练室。
“伊扎克?”
“我不允许!”伊扎克又重复了一遍。他知道阿斯兰想干什么,借助药物扛过这一段,即使这会让他以后再也开不了MS。
“可是我已经不在ZAFT了,不会再有机会上机了!”
“这不一样!”伊扎克吼了出来。
身为ZAFT的阿斯兰和身为机师的阿斯兰是重合的,但又不是完全重合的。阿斯兰已经舍弃了身为军人的自己,现在他又要舍弃身为机师的自己吗?如此这样不断地舍弃,到最后你还剩什么!你还是你吗?
阿斯兰的眼神暗了下去,他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伊扎克的脑中盘旋,他看过阿斯兰的审查报告,他知道那里所发生的一切,所以他可以用只属于他的方法帮他。
训练室的屋顶上固定了练习引体向上用的横杆,伊扎克摸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军部顺出来的手铐把阿斯兰铐了上去。
“伊扎克!”被伊扎克铐上横杆后,阿斯兰的脚尖刚刚才能够到地面,这熟悉的姿势立刻引来了排山倒海般的痛苦记忆。他感到自己在不自觉地痉挛瑟缩,胃部像是被打了一拳。
“阿斯兰,不要害怕。”伊扎克踮起脚尖吻了上来。
如果你不能忘却痛苦,那我就用更欢愉的记忆去覆盖它。从此以后那不堪的画面将不再是你的梦魇,我的存在将会是你记忆中最浓艳的色彩。
伊扎克吻得霸道而激烈,他托着阿斯兰的后脑没有给阿斯兰留一点空隙。
“伊扎克。”一吻结束,阿斯兰的声音软了下来,他的眼里泛上了氤氲的水汽,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情欲。
伊扎克大力扯开了阿斯兰身上的家居服,他沿着阿斯兰的锁骨一路噬咬着向下,双手紧紧捏着阿斯兰背后的蝴蝶骨,让阿斯兰不至于因为吊缚的姿势而晃动。他咬过阿斯兰的乳头,舔过阿斯兰的小腹,最后把阿斯兰含了进去。
他用余光看到,在他含进去的那一刻阿斯兰皱着眉仰起了头,他不清楚情欲是否能冲破阿斯兰内心的屏障,但他既然做了,就没打算半途而废。他用尽所有技巧允吸着,他能感到阿斯兰的下体在他口腔内迅速胀大,可也就仅此而已了,他没能让阿斯兰射出来。
伊扎克没有放弃,他吐出阿斯兰的巨大,没有理会酸胀的口腔。他站起身后退了半步,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阿斯兰有些迷糊,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他来不及反应。被伊扎克吊起来的那一刻,本能的惊惧压倒了一切,可出于心底最原始的信任他没有任何反抗。然后伊扎克开始吻他,激烈地吻,仿佛要把他剥皮拆骨吞入腹中。奇怪的感觉从体内窜上来,大脑被情欲烧得不再清醒,可他依然无法真实地感知兴奋。在这个姿势下,身体本能的瑟缩阻止着情欲的释放。
他感到伊扎克在给他口,他难受得仰起了头。不,他也不是真的难受,一部分的他是兴奋的,爱意和情欲混杂在一起,让他如在云端,渴求着进一步的交融与解放。但另一部分的他却依旧无法摆脱这个姿势所带来的痛苦记忆。两种相悖的情绪在他体内不断冲撞,争夺他的所有权,极致的矛盾快要把他撕裂。
痛苦的挣扎中,他看到了更为惊诧的画面。伊扎克放开他站了起来,干净利落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小巧紧实的肌肉块包裹着伊扎克的身体,汗珠沿着银色的发丝滴落在胸膛,伊扎克舔了舔嘴唇,纤长的手指抚摸过自己的喉结一路往下。这是过于优美而色情的画面,原始的欲望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束缚,阿斯兰觉得自己的神智被剥夺了几秒,有那么一瞬,他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是以何种姿势被吊缚着,对伊扎克的渴望在那一瞬间压过了所有不堪的记忆。
伊扎克的下身早已硬挺,他看着阿斯兰的眼睛无限魅惑。他惦着脚尖再次吻上了阿斯兰,这次的吻是温柔绵长的。他们徐徐交换着彼此津液,轻微的水声从口腔扩散开来震动鼓膜。伊扎克一手托着阿斯兰的后脑,一手抚慰着自己的下身。他的呼吸在手指的滑动中渐渐急促。一吻结束后,他低着头在阿斯兰的颈间撕磨。一个长久的停顿过后他射了出来,在两人的小腹间留下点点白浊。
“伊扎克,放开我,让我抱你。”阿斯兰的声音被情欲烧得低沉得可怕。
伊扎克勾住阿斯兰的脖子,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得逞的快意:“手铐没有真的锁上,以你的技术可以自己打开。”
阿斯兰震了一下,随即驱动灵巧的手指摩挲着手铐的边缘,没多久他就找到了那个机械突起,他把锁扣往旁边推,咔哒一声,他落回了坚实的地面,双手恢复了自由。
这真是个绝妙的心里暗示。一切的束缚皆为虚妄,只要愿意,枷锁随时可以被打开。
前所未有的火热从体内升起,这把火不但烧尽了阿斯兰的痛苦与惊惧,更是把他的理智一并烧毁。他低吼了一声十分粗暴地把伊扎克按到了墙上。他在伊扎克耳边沉重地喘着粗气,翠绿的眸子里射出了从未有过的凶悍,他艰难地用最后一丝尚存的理智开口:“伊扎克,我怕伤到你。”
“我不怕,你来。”伊扎克亲了亲阿斯兰的眼角,心里忍不住又骂了一次。傻瓜,我宁愿你伤害我,也不愿你伤害自己。
仅剩的理智被伊扎克的声音烧成灰烬,阿斯兰粗暴地把手指伸入伊扎克的口中。伊扎克顺从地张口允吸。接着,阿斯兰抽出手指,毫无耐心地进入伊扎克的后穴进行扩张。没有了一贯的温柔,现在的阿斯兰急切且粗暴。伊扎克难受得发出了一声呜咽,阿斯兰恍若未闻,此刻的他完全无法控制心中的野兽。
过于粗暴的进入让伊扎克疼出了冷汗,但他没有试图阻止阿斯兰的任何动作,他只是努力地调整呼吸,尽量配合地放松自己。他需要清楚明确地让阿斯兰知道,虽然他无法帮他负担命运,但他可以成为他的锚,接受包容他的一切。阿斯兰可以把一切都发泄给他,不甘、痛苦、委屈、悲伤、孤独、无奈……他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在他这里,阿斯兰不需掩饰、无需压抑,他会用最温暖的怀抱去包裹他的伤痛。
呐,阿斯兰,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都在,永不离开。

做到最后,训练室的地上布满了他们汗液和精液。阿斯兰在最后一次释放过后,终于靠在伊扎克的怀里沉沉睡去,他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就如初生的婴儿。
伊扎克满身青紫,他搂着阿斯兰躺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愿再动。他转过头,轻轻蹭了蹭阿斯兰熟睡的脸颊,疲累地闭上了眼睛,同阿斯兰一起进入梦乡。
我愿用我的一切,换取你的些许愉悦,我的爱人。

伊扎克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夜,他怀里的阿斯兰依然睡得香甜。他尽量小心地把自己挪出来,然后把阿斯兰打横抱起,放到床上。之后他启动智能程式去清洁训练室的地面,再拖着一身酸痛去到浴室洗澡。
他泡在宽大的浴池里,艰难地清理自己。他的下面一定是裂开了,阿斯兰太大也太过急切,今天的他一度被顶得无法言语。
手指伸进去,水流的涌入带来针刺般的疼痛,伊扎克皱了皱眉又伸入了一根手指。精液混合着血液流出来,粉色的痕迹在水中晕染开来。伊扎克有些难受,可他毫不在意,他所承受的比起阿斯兰所经历的实在不算什么。他操作着墙上的面板,换了一池干净地水,然后他在温热的水流中放松了全身酸软的肌肉,仰着头靠在了浴池的边缘。
从阿斯兰离开去换俘以来一直压抑在他心底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得以完全释放。他长长地疏出一口气,在心头盘踞了许久的自责和无力终于稍稍消散了些。一直看着阿斯兰太累了,一直要站在阿斯兰身边也太累了,仅仅是看着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疼。伊扎克用双手舀了一捧水泼到脸上,甩了甩头发,但即使再累他还是想站在他身边。这样,至少他的存在可以帮他分担些许寂寞。让那条本就布满荆棘的路稍稍好走一些。

蜕变
作者:梦静海Fly
Chapter 6 展翅

像是要还之前欠下的睡眠债一般,阿斯兰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他醒来的时候伊扎克不在卧室,他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钟,有些惊异于时间的流逝,接着他按下按钮,遮光窗帘自动打开,正午的阳光洒落进来,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感到整个人十分得轻盈畅快。
他想起昨日的狂乱。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他却难得地不想控制自己。连日来的压抑与苦涩已经累积到了一个界限,即使是他也快撑不住了。他不知道如果不是伊扎克昨天按住了他,此刻的他是否依然正常?一次又一次地逼迫自己向前,逼迫自己舍弃,他从未察觉到自己其实也有崩溃的底线。忍耐久了,他也会需要一个出口。
“咔塔。”卧室的门被打开,伊扎克进来看到他站在窗边有微微的惊讶,“醒了?感觉怎么样?”
伊扎克穿着靛蓝的棉质家居服,宽松的领口隐约露出一块斑驳的淤青,是昨日的痕迹。
“很久没有这么畅快了。”
迎着阳光,阿斯兰眼里露出真实的笑意,伊扎克看着这样的他也笑了起来,冰蓝的眸子里荡着波光,好似星星:“那就好,否则我大概真的只能揍你一顿了。”
“别,我现在可打不过你。”
“切。”伊扎克不屑地哼了一声,也走到窗边靠着,“你就算复健好了也不一定能打过我”
“等能打过你了就复职去上班,你现在也久坐办公室,不比我强。”
“滚!”伊扎克假意虎着脸,嘴角却扬了起来。这一刻,他知道阿斯兰没事了。

阿斯兰的目光在伊扎克领口的淤青停了2秒,眼里的心疼一闪而过,但他却并没有开口感谢或者道歉,他知道伊扎克不需要这个。他转过头看向窗外,把目光放远,打开了另一个话题:“你大概也有所察觉,我告诉审查人员的并不是全部真相。”
伊扎克心下微动,他怎么应付审查是一回事,他的真实想法则是另一回事。身为行动指挥官,说他没有察觉到这次营救的异常是不可能的。他选择不提不问,是出于信任。
“过程我不太想细聊,但结果就是我接过了旧萨拉派,以为尤尼乌斯7正名为条件。”
伊扎克垂着眼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然后问:”你准备怎么做?“
“我不知道。”阿斯兰转头看向伊扎克,目光坦然,“往事不可追,现在局势好不容易稍稍稳定,再翻旧事,不但不能获得理解,还容易重新引发冲突。毕竟对于更多没有被波及的人来说,把现在的日子过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不。”伊扎克否定得十分快速坚定,“不要被那帮政客迷惑了,对于Plant来说,尤尼乌斯7一直是重要的。否则我们为什么会加入ZAFT,不是所有ZAFT都是尤尼乌斯7的受害者,但我们却都因此上了战场。阿斯兰,你是对的,Plant需要为尤尼乌斯7正名才能走下去。”
阿斯兰看着伊扎克有些愣神,坚定的伊扎克是如此耀眼。他想,是的,伊扎克一直以来都比他坚定通透。
“那么我们将会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你和我,都会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阿斯兰盯着伊扎克一字一句地说,“这次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可以吗?”
“当然。我不看着你,你会被自己蠢死的。”伊扎克银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动,他笑着眺望远方,欣慰于阿斯兰终于肯让人帮忙负担肩上的重量。

趁着伊扎克假期结束前,他们抽空去看了艾萨利亚。
主卫郊区的别墅群,多数Plant的显赫家族都坐落于此,萨拉家也是。驱车前往的路上,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致从车窗两边掠过,沉眠已久的记忆随着变换的景致流淌出来。离开哥白尼后,阿斯兰在这里只住了不到两年,他们一家三口团聚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不到两年。

艾莎利亚在门口亲吻伊扎克的额头,并给了阿斯兰一个礼节性的拥抱。岁月的磨砺让她的气质和阿斯兰记忆里有些许不同,艾莎利亚的脸上少了几分政客凌厉却多了几分长辈的慈爱。
“玖尔阿姨,好久不见。”
“阿斯兰,好久不见,进来坐。”
玖尔家的装修是艾萨利亚喜欢的巴洛克风格,优雅繁复,和萨拉家的现代风完全不同。
艾莎利亚让佣人端上茶点,关切地打量着阿斯兰,轻声感叹:“受苦了吧。”她虽退出政坛,但阿斯兰前一阵做了什么,承受了什么她还是能知道的。作为长辈,她心疼了。
心灵被轻微地撞击了一下,异样的情绪缓缓荡开,如今能给予他长辈般关怀的,也就只有艾莎利亚了吧。
“您和父亲当年建立Plant的时候也不容易,现在只不过由我们接棒了。”阿斯兰终于学会了不再对所有人说没事。苦难就在那里,无需刻意否认,重要的是承受苦难的意义。
艾莎利亚叹了口气,看了伊扎克一眼:“我们本没想把问题留给下一代解决。但现在来看,也许你们才是对的,未来在你们手里。”
伊扎克坐在沙发上一脸无聊,他不爱在家里聊这些。
察觉到伊扎克的不耐烦,艾莎利亚转了话题:“迪亚哥和我说你们房子的事了,我理了一些东西,你们待会儿带回去。伊扎克从小就粗糙,之前全靠迪亚哥,现在估计得靠你了。”
阿斯兰有些好笑,他很想说,现在他们也依旧靠迪亚哥,否则就不会连这种事都是迪亚哥来通知艾莎利亚了。但还没等阿斯兰答话,伊扎克就先炸了起来:“妈妈,我哪有,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噗。”阿斯兰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我只是想起来,军校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迪亚哥被你折腾的有多惨。”
“阿斯兰!”
“好好好,我不说了。”
艾莎利亚有些好笑地呷了可口红茶,不准备阻止两个孩子的吵闹。
在玖尔家打扰了一下午,准备回去的时候,伊扎克问阿斯兰要不要回家看看,反正不远。阿斯兰摇了摇头,没有必要特意回去。现在回去,他也不知道对着空荡荡的房子能做什么。

阿斯兰终于开始了复健。因为骨折再生,肌肉会在骨膜上重新附着生长,新长的肌肉容易粘连,需要拉开,否则会影响日后的发力。而且阿斯兰这次受到的刑讯太过惨烈,在电击的作用下,他身体的内环境平衡一度被破坏,这让他的体力和肌肉量都掉得厉害,复健起来并不容易。
拉开新生的肌肉是很痛的,特别是像阿斯兰这种拖久了才开始复健的。普通人会需要去医院的康复科,接受专业的指导,但对于军人而言,这也是习惯了的事,受伤,治疗,复健,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经历过几次。且因为格斗训练的关系,他们比普通人更了解身体的结构和极限,便也就无需浪费时间去找医生。
伊扎克在训练室里按着阿斯兰帮他做拉伸。因为疼痛,细密的汗珠从阿斯兰的额头沁出,沿着发丝滴落在地上。这样的画面让伊扎克想起军校的日子,刚开始学格斗的时候,第一课也是拉伸。他们两人一组摆动作,教官在房间里穿梭巡视,时不时就上去踩一脚或者压一下,整个训练室布满了杀猪般的惨叫。伊扎克疼出汗来,叫得尤其惨烈,而一旁和尼哥尔一组的阿斯兰却始终十分安静。教官再怎么按压,他也只不过微微蹙着眉,任由汗水沿着发丝无声滴落。
“休息一下吧。”阿斯兰爬起来,拿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汗,准备去厨房倒水喝。
“你应该不仅仅只想把体能和格斗拉回正常吧。更全面的复健你需要去军部或者安全部的训练设施。”
“我还没正式复职,去安全部的相关设施很麻烦,你帮我订军部的吧。反正后天你也得回去上班了,一起吧。”
伊扎克托着下巴,没有马上回答。
“怎么了?”
“我还是觉得你们安全部练特工的设施更适合你。”
“嗯?”
“特工心里素质比较好,不容易被打击到。你去军部,万一碰到新兵蛋子一起,会打击到他们信心的。”
“……”阿斯兰叹了口气,“说到这个,现在军校毕业生的素质还是没提上来吗?”
他其实一直没能理解,就凭真的格斗和露娜的射击是怎么当上红衣的?ZAFT的红衣水准要是再这样滑落下去,会是大问题。
“多少好一点了。”伊扎克知道阿斯兰指的是什么,“密涅瓦那几个能成红衣,和杜兰达尔议长的基因选拔不无关系。现在军校那边已经调整回来了,用和我们那时候一样的标准。”
“那就行了。正经毕业出来的,不至于这么容易被打击。”
伊扎克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但他似乎真的不是很想让阿斯兰用军部的训练场。
“对了,议长前两天有联系我,想亲自慰问你一下,被我拒绝了。我和她说正式复职前别和你谈公事。”
阿斯兰不禁笑了出来:“慰问一下也不算公事。议长也是好心。”
“那也没必要现在,复职后有你应付的。”
阿斯兰点点头,也的确没必要急着现在应付这些事。

因为还没正式复职,伊扎克给阿斯兰申请了临时的初级门禁,拥有军部训练场的使用和他办公室的通行权限。
阿斯兰其实之前没使用过军部的训练场,军校毕业后他基本没什么机会长时间待在军部。大部分时候他在战舰上,偶尔修整的时候也多在各种要塞基地。军部,只有回来议会做报告的时候才会非常临时地待上几天。
不过ZAFT的训练场在哪儿都是大同小异的,阿斯兰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靶场。穿着风衣的他在一群红服绿服中穿梭而过,十分显眼,好在他提前戴了巨大的墨镜来隐藏自己的身份。
阿斯兰看到伊扎克的名字高挂在射击榜的首位,他突然想起那天,他说要使用军部训练场时伊扎克别扭的样子,嘴角便不自觉地勾了起来。他上膛举枪,让熟悉的触感慢慢控制身体,人形靶出现的那一刻,他果决地扣下扳机,一如既往,没有犹豫。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懒散的迪亚哥破天荒地想练练手感。他进到靶场,看着记录榜上的Guest A.Z.想了一会儿给伊扎克去了通讯。
“伊扎克,Guest A.Z.不会是阿斯兰吧。”
伊扎克沉默着没有回答。
“哈哈哈哈。”迪亚哥肆无忌惮地笑起来,“我知道了,不过这次你没来我这里砸东西算是进步了。”
“迪亚哥,KISAMA!这个周末的休假取消!”
“欸?!!!”

阿斯兰并没有真的休满一个月病假。休假到第三周的时候,他终于久违地在切磋中把伊扎克按到了地上。
伊扎克不服气地瞪着他,嚷着整天坐办公室和整天专心复健的人就是不能比,有本事他复职后再看,谁压谁还不一定呢。
“是是是。”阿斯兰敷衍地应付着,“我也就这段时间开开筋骨了,复职回去之后车接车送的,肯定比不上你。”
“切!”想到阿斯兰复职之后天天一大堆保镖跟着,肯定不及他自由,伊扎克稍稍平衡了一点,“你真的不考虑休满一个月么。”
伊扎克爬起来擦了擦汗。复职以后要面对什么,要干什么,他们都十分清楚。这么惬意畅快的日子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有了。
阿斯兰这次所经历的,所牺牲的,值得一个稍稍长一些的喘息。
“不休了,说了等能打过你就回去上班。”
他当然贪恋现下的温暖悠闲,但只要给自己找了一次借口,就很容易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从而止步不前。他身上已经背负了过于巨大的代价,他不能停下来。

正式复职的前一天晚上,菲尔普特给阿斯兰发来第二天的日程表,伊扎克好奇地伸过头看了一眼,发现满满都是和各种人的见面预约。
“如此大阵仗的慰问只会给当事人增加负担。”伊扎克咋舌吐槽。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些形式的烘托是必要的。”
原来的他可能不在意血战之后的勋章,可现在的他追求的已是架在空中的权利,任何的牺牲都需要取得相对应的奖赏。
“你准备好成为偶像了吗?”伊扎克打趣地问他。
“你呢?做好和老头子吵架的准备了吗?”阿斯兰把电子板放到一边,压倒了伊扎克身上。
伊扎克毫无反抗意愿地假意挣扎了一下,骂骂咧咧地分开了腿。
算了,阿斯兰复职的第一周估计会忙到踏不出安全部大楼半步,今晚就随便怎么样吧,最后的狂欢,尽兴就好。

阿斯兰更新了房子的地址给保镖队,但却瞒下了和伊扎克同居的事。伊扎克一贯不喜欢带保镖,便也就没有报备行踪的义务。
阿斯兰走出电梯,看到等在外面的是尼克,那个温莎案里帮他挡枪的保镖。他愣了一下后,笑着迎了上去。
“伤好了?”
“早就好了,萨拉部长。”
阿斯兰拍了拍尼克的上臂,表示祝贺他归队,然后上了车,坐到专车后排的中间。
尼克关了车门跟上来,坐在车里,他看着阿斯兰似乎想说什么。
“怎么了?”阿斯兰问。
“萨拉部长,我很敬佩您。这次您能回来真的太好了。”尼克看着阿斯兰,眼里闪动的是敬仰的光,纯粹而热烈。
阿斯兰看着这样的尼克,心里微微动了一下。他想,果然他也是需要回报的,这热烈而纯粹的光芒便是他最好的回报。
“谢谢。”他开心地笑了起来,“因为有你的保护,我才能继续在这里,你也很棒。”
“是!我一定再接再厉!”尼克脸红得烧了起来。
阿斯兰有些好笑,低头把思绪拉回工作。
他也曾如尼克一样,一腔热血燃烧得纯粹。而现在,他已从抬头仰望,变成了别人的信仰。既然如此,那他便要切实的担负起这个信仰,不让人失望。

议长一大早便亲自来了安全部以示重视。阿斯兰陪着议长在一楼大厅演了一会儿英雄归来的戏码后和议长一起上到办公室。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办公室刚落座,议长又十分真诚地说了一次,“说实话,看过报告后我很惊讶你还会选择回来。”
“大多数士兵PTSD后都会选择退役,可我没有那个资格。”
“好在你的牺牲没有白费。通过这次敲定的条约,我们终于能稍稍喘一口气。奥布的农业支持和民间交流的开放预测会带动十个点的经济增长。”
“议长过奖了,不是你把大西洋联邦一起拉进来谈,一切也不会这么顺利。连大西洋联邦都开放了对Plant的入境政策,不得不佩服议长的手腕。”
“经济利益大于一切,战后大家都要钱重建。大西洋联邦没必要和钱过不去。看清楚这一点,接下来便很容易。”
“但这是不够的。”阿斯兰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红茶放到桌上。
两个月前,他会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而现在他已经看得更清楚了。
“什么意思?”议长不明白。阿斯兰平安归来,同时相关协议都顺利落定,这些可是在两个月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怎么还会不够。
“地球有战略纵深,搞好经济便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可Plant不行,战略纵深问题一天不解决,我们就一天无法和地球平等对话。”
这是过于巨大的议题,短期内根本没有解决的方案。
“有办法的。”阿斯兰似乎看出了议长的心思,直接说了下去,“历史上对于生存权的争夺,无外乎是两样东西,土地和食物。既然现在局势已经稳定,短期内没有战争的威胁。农业卫星的议题就该重新提上日程。同时,应该往深空方向大力建造新的殖民卫星,把主要居民区往远离地球的方向后撤,并且前移防位线,拓展战略纵深。”
议长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阿斯兰刚回来就提出了如此宏大的设想。
“这不是安全部的职责范围吧。”议长故作轻松。
“的确不是。”阿斯兰亦做轻松地笑笑,“但议长也知道,我心系的从来不仅仅是安全部。”
“萨拉派的议员会在近期提交相关提案吗?”
“农业卫星的事,我希望由库莱茵派提。由我们来提,会有些奇怪。”
“两派势力平衡,制度才能发挥原有的作用吗?不愧是你。”
“信任议长罢了,否则我大概就会做别的安排了。”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下一个会议。”议长站起来,适时结束对话,“虽然可能有些啰嗦,我还是想要最后再说一次,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真的。”
“谢谢。”

军情报部的办公室里,伊扎克看着屏幕上真·飞鸟的档案若有所思。迪亚哥正好送资料进来,看到他这幅样子便好奇地瞅了瞅屏幕。
“这小子怎么了?”
“你觉得他怎么样?”
“你指什么怎么样?MS的技术没你和阿斯兰细致,但也算是顶级。性格么你也见到了,太冲动。有压得住的长官还好,否则太容易闯祸了。”
“阿斯兰压得住他吗?”
“他们在密涅瓦的事你没听说吗?”
伊扎克噎了一下,他想起来了,阿斯兰被这小子捅了,然后阿斯兰后面还削回来了,这两的关系估计融洽不到哪去。
“但他还挺关心阿斯兰的。”
“这小子性格差点,脑子还是清楚的。阿斯兰那个老好人的性格,带过的兵谁不喜欢他。”
伊扎克一个眼刀甩过去,迪亚哥的言下之意他自然是听出来了。妈的,他以前也是萨拉队的。
“你关心他干什么,情报部又没人事权。你就算看上这小子了也调不过来呀。”
“就是有点在意。”伊扎克皱着眉思索,“直布罗陀怎么了吗?好好的把一个Faith调过去干什么?”
“把他按在地球,随时准备Compass召回?”迪亚哥不负责任地猜测。
伊扎克眉头皱得更深了。Compass还想复活?上面的人脑子里的水还没排干净吗?想那个基拉·大和被抓第二次吗?再抓可没人救了啊!反正阿斯兰是绝对不会再救了!
伊扎克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迪亚哥可以回去干活了。迪亚哥退出伊扎克的办公室,抬着头若有所思。

直布罗陀的基地里,真一脸无聊地坐在海边的堤坝上。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把他调过来,现在地球局势稳定,完全不是需要Faith坐镇的样子。从他报道开始,快一个月了,上面也没派什么实质性的任务下来。
在海边吹够了海风,真叹了口气站起来,一边往回走一边盘算着等下再去哪里打发时间。
“真·飞鸟长官。”一个绿服向着在路上晃荡的真小跑过来。
真有些疑惑地停下来,和绿服相互敬了个军礼。
“基地司令让您去一趟。”绿服士兵报告命令。
“知道了。”正经任务终于要来了吗?
真敲了敲门走进司令办公室报告,基地司令爱德华意味深长地看了真一眼后,看着眼前的屏幕缓缓开口: “真·飞鸟,两次星云勋章获得者,Faith。以你的年龄来说真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爱德华面前的屏幕上,显示着真·飞鸟的档案,“比起那个阿斯兰·萨拉来都不算逊色。”
真站在那里不置可否,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开始念档案。基地司令官应该早在他调过来之前就收到他的详细档案了。
“而且你和那个阿斯兰·萨拉一样,有很多没有记录在档案上的故事。”爱德华说话的速度慢了下来,他观察着真的反应,满意地看到真皱了一下眉,“违背命令擅自放回地球军俘虏这件事虽然被前议长按下来了,但当时的记录基地却还是有保存的。尤其那个俘虏还是第一台毁灭的驾驶员。”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真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脸色十分难看。
“你战后直接被调去了Compass,脱离了ZAFT编制,所以逃过了战后的清算。现在虽然回编,只要没有人提,也不会有人去翻旧账。但如果有人提呢?你觉得你当时的行为追究起来会是什么罪名?”
“是谁想追究?”经历了那么多,真再傻也听懂了对方话中的意思。
“这件事可以压在直布罗陀基地,只要你指证对阿斯兰·萨拉的营救作战有问题,怀疑阿斯兰·萨拉是叛变后被旧萨拉派故意放回的就可以。”

爱德华的要求简直超出了真的理解范围。首先不提要他对付阿斯兰这件事是多么可笑,叛变?怎么可能!阿斯兰救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看得清清楚楚,他要是叛变了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样子?!
“不要那么震惊。毕竟他之前都叛了ZAFT两次了,其中有一次还是你击落的,不是吗?”
“我不明白。”真只觉得整个脑袋乱七八糟的,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为什么要查他?不明白什么叫阿斯兰叛变?更不明白我违抗军令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爱德华看着真,无奈地摇了摇头:“怪不得杜兰达尔议长能用你用得那么顺手,却控制不住那个阿斯兰·萨拉。你的政治敏感度真的是差远了。
我简单点来说吧。你不帮我查他,我就会把你之前的记录提交上去请求审查,你最轻也是剥夺军籍。至于阿斯兰·萨拉是因为有人看他不顺眼,这么说你能懂吗?他有没有真的叛变不重要,你作为营救行动的直接参与者,所提供的口供会很有价值,再加上你可以用你们平时的关系做进一步的锦上添花,这件事就算落实不了,也可以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
本来他要是不能顺利复职,我们也不想搞得这么难看。但他既然回来了,那就只能让他以某种方式滚下去了。”
真听明白了,但这种事他不可能接受,他张口就想拒绝。
“先别忙着拒绝。”似乎是猜到了真的想法,爱德华抢在真开口前说,“你应该还有个女朋友叫露娜玛丽亚·霍克,她也归队了是吧。”
“这关露娜什么事?”真震惊地看着爱德华,愤怒从心底烧起来。
“露娜玛丽亚·霍克,她和你不一样,只是普通红衣,基地对她的分配有足够的自主权。地球上现在乱的地方很多,在任务中出什么事,或者MIA都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真知道露娜归队后就配属到了直布罗陀基地,但下降后并没能联系上她。现在地球的通讯情况依旧糟糕,而且军人的职业属性决定了日常勤务内容需要保密,联系不上也属正常,之前真也没特别在意。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你料准地球通讯情况糟糕,我不可能绕开基地和Plant取得联系是吗?”
爱德华看着真,眼里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如同捉到老鼠的猫。
“我只是想赌一把。毕竟你应该没有任何要维护阿斯兰·萨拉的理由。”
“你既然已经和我摊牌至此,如果我不同意,你应该也有办法让我MIA吧,即使我是FAITH。”真并不傻,大战的经历已经让他学会了在极端的愤怒中保持冷静。
爱德华向真投来赞许的目光,似乎在庆幸真终于开窍了。
“那行,你要我做什么?”情势已然明朗,真十分地识时务。
“稿子已经写好,你照着念录一个视频。”爱德华把手里的电子板推向真。
“念好以后我就没用了?”
“你不用担心兔死狗烹,你毕竟是Faith,之后议会对峙还有你的用处。”
“你有信心能控制我到那时候?”冷静下来的真思维变得敏捷起来,这一环扣着一环的安排实在不像是一个基地司令能干成的事。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不用管。你录好视频只要乖乖呆在基地不闹事,我保你们小情侣的安全。”
真无奈地瞪着爱德华,伸手接过了数据板。

就如伊扎克预料的一般,阿斯兰复职的第一周忙了个底掉。他先是需要不断地应酬。慰问的、寒暄的、试探的、结交的,假意糅杂着真情,觥筹交错间,制式辞令背后藏着隐晦的交易。以前的阿斯兰会推掉其中的大部分,只捡一两个重要的应付。可现在,他十分需要更新扩大一下他的社交圈,便也就不得不在人群中如游走的蝴蝶。
应酬之后还需要抽时间做日常事务的跟进,检查他不在期间的事务更新,确认各个节点的控制,梳理近期的国际国内形势,从而更新远期的布控调整。
再接着就是萨拉派内部的沟通。他终于决定正式受领党职,担任名誉党首。

周六深夜的十一点,阿斯兰终于处理完了大部分积压的事务,得以踏出了安全部的大楼。
被保镖送到公寓楼下,阿斯兰通过门禁的扫描坐电梯上楼。他打开公寓房门的时候,伊扎克已经洗完澡换了家居服,坐在餐厅拆外卖。
“回来了?”伊扎克抬头看着面带倦意的阿斯兰,把手里的外卖纸袋丢到了垃圾桶。
阿斯兰脱下外套挂在玄关衣柜,随意地松了松领带,换了拖鞋走进来。
“累死了,我的脑子现在就是一碗熬糊了的粥。”
“你知道熬糊的粥是什么样的吗?”伊扎克无语地白了阿斯兰一眼,似乎很不满意他这个比喻。
“我在奥布的时候见过。”阿斯兰回答得理直气壮。他想起了卡嘉莉试图下厨时阿斯哈府的惨状。
伊扎克又白了阿斯兰一眼,显然除了公务,他并不想听到某个国家的名字。
“过来吃点?我也刚到家洗完不久,吃完早点睡。你这个用脑强度,我估计得睡到明天中午才能缓过来。”
“吃完夜宵就睡觉,不到三十就要有啤酒肚了。”阿斯兰一边说一边走到餐桌边,用叉子叉了一块烤肉送到嘴里。
“你再这样天天晚上出席那种吃不饱的鸡尾酒宴会,胃穿孔会比啤酒肚来得更早。”伊扎克也叉了块肉,说得毫不留情。
阿斯兰无奈地耸耸肩:“Plant食物供给本就不富裕,这种宴会准备成堆的食物,却没有谁在认真吃饭,简直罪过。”
“知道就好。”伊扎克得意地冷哼一声,“日后请一定肃整Plant政坛奢靡风气,减少无用的宴会浪费。”
阿斯兰眯起好看的眼睛看着伊扎克,他没喝酒,却似乎醉了。
“珍惜食物固然是好的。但我更希望未来有一天,超市里有不止一种胡萝卜可供选择,Plant所有人都可以不再在开宴会时精打细算食物的用量。”
“会有这一天的。”

阿斯兰第二天果然直接睡到了中午。过度消耗后的突然放松总是会被睡眠占据大部分时间。打仗的时候也是这样,连续的超负荷作战,会在战事间隙用沉长的睡眠偿还。这么看来,阿斯兰现在做的事,大概和打仗并无本质区别。只是现在的战场更加隐蔽,没有明面上的血。
随意套上松松垮垮的家居服走出卧室,阿斯兰从冰箱里拿出三明治和果汁准备简单处理一下能量摄入的问题。他们用迪亚哥的账号订了定期服务,物业会每周日把他们一周的食物用量送到家门口。
站在餐吧边吃到一半,伊扎克从训练室走出来。他应该是刚结束锻炼,白色的毛巾被随意地披在肩上,额角还挂着晶莹的汗珠。
“你吃过了吗?”阿斯兰逆着客厅午间的阳光看向伊扎克。
伊扎克看了眼桌上的三明治,有些疑惑地问:“你说早饭还是午饭?午饭的话还没有。”
阿斯兰把三明治的最后一口塞到嘴里,举杯喝完了果汁,算是暂时解决了起床后的血糖问题,但这点摄入也的确称不上是吃饭,他抬头询问伊扎克:“出去吃?”
伊扎克想了一下:“也行,但你需要和保镖队报备吗?”
“给他们也放个假吧。临时的私人行程,不至于被埋伏出事。更何况还是和你在一起。”
“行。”伊扎克应了一声,转身去冲凉换衣。

现在正值Plant的夏季,日常短T便可出门。可他们两人都需要携带枪械,便也只能套上宽大的长款棉T以做掩饰。好在他们的身材比例颇佳,任何衣服穿在他们身上都十分好看。
顶着巨大的墨镜,阿斯兰和伊扎克漫无目的地走在市中心的街道上,寻找着感兴趣的食物。街边有人举着牌子为某个议员拉票,中央广场的三块屏幕上,一块放着广告,一块放着当红偶像的宣传片,另一块放着当天的新闻。
因为是周日,街上的人并不少。伊扎克扫了一眼街对面举着的拉票宣传问阿斯兰:“你这次拿一个名誉党首就满足了吗?”
“够了。”阿斯兰回答得轻松,“党内职务并不重要。无论有没有党职,我总是有影响力和控制力的。领党职只是为了一个形式上的确定,表示我们不再像我刚回来时那样是合作关系,而变成了真正的利益共同体。这次的事件之后,我为Plant所争取的大家都看在眼里,不服我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便也就无所谓职位。”
伊扎克点点头,放下心里的一丝担忧。他督到街角一家吃民族菜的馆子,心生好奇,便想去试试。他拉着阿斯兰一起走过去,只见餐厅的装修十分特别,不知道是哪个民族的风格,服务员的服饰也是从没见过的款式。
这两年Plant人口不降反增,多了许多文化背景不同的调整者。因为战争的关系,调整者在地球的日子越发艰难,加之地球的通讯和能源问题,使地球的生存环境远比Plant恶劣。越来越多的调整人从地球移民上来。南非亲Plant的地球国家甚至每天都有前往Plant的民用航班。

“你认识这是什么民族吗?”在餐厅坐下后,阿斯兰问伊扎克,他记得伊扎克喜欢民俗学。
“不知道,看着像热带部落吧。”伊扎克一边说一边在电子屏上划拉着菜单,点了几个河粉,春卷,香茅烤肉之类没见过的菜式。
阿斯兰对吃没什么要求,便也就由着伊扎克点菜。他有些新奇地打量着餐厅的装修,无意间看到服务员一闪而过的慌张神色。
菜上来后阿斯兰照惯例用便携式的迷你化验装置试了一下毒,确认没问题后和伊扎克开始就餐。菜品对他们来说非常新颖,风味浓烈富有生机,十分可口。
“怎么了?是黏上尾巴了吗?”就餐间,伊扎克注意到阿斯兰在分神留意周围的动静。
“估计运气不好撞到了想动手的人。先等吧,看看对方到底有没有胆子动。”
完全临时的私人行程不会被提前埋伏,唯一的可能是两边突然撞上了。估计对方也在头痛,要不要匆忙间在市中心动手。

两人神色如常地吃完饭起身离开饭店,他们才刚踏出饭店,狙击子弹就到了脚下,不是阿斯兰和伊扎克一直戒备着,这一发估计就打实了。
妈的!还真敢在市中心动手!伊扎克怒了,从后腰摸出抢和通讯器准备叫人。一旁的阿斯兰却按住了伊扎克的手,对着他摇了摇头。
阿斯兰拉着伊扎克潜入边上的暗巷,他拿出一个伊扎克没见过的通讯器看了看,等了一会儿后,转头对伊扎克说:“现在可以叫宪兵了。”
“宪兵来了估计什么都找不到吧。”伊扎克一边说一边按下了紧急通讯。
阿斯兰露出顽皮的笑容:“既然敢在这里动手,便是对方笃定正规渠道查不出什么,我也只好找找别的办法。”
正式复职后,阿斯兰就和旧萨拉派在首都的眼线接上了头。刚刚在饭店里他提前给那边去了消息。正规渠道难办的事,那就用非正规渠道去办好了。

库莱茵派果然很快提交了重新建设农业卫星的提案,萨拉派这边也顺势应和,并同时提出这两年Plant人口增长,加之有若干卫星在战争中受到了损坏,容纳人口能力下降,对于农业卫星的建设不适合再征用现有卫星,而是应该直接往深空方向新建。
库莱茵派的议员谨慎地提出建造新卫星的经济负担,萨拉派议员直接说基础设施建设是经济最好的推进剂,这点上库莱茵派应该有更深的理解才是。于是,农业卫星的提案很快就顺利落定,建设议程十分迅速地下发到各个相关部门开始推进。
两次大战之后,地球也不再做通过食物来奴役Plant的幻想。新建农业卫星的这个动作看起来温和无害,也就没有在国际上引起太大波澜。

阿斯兰重新回归后,领党职,频繁出席各种上层社交活动,一时间风头无二,成为焦点。英雄归来的标签总能引来十分多的注目,与之相伴的,关于他的流言也多了起来。从他为什么和拉克丝分手,到一战后的空白他去了哪里,再到这次他去换俘为何能奇迹般归来,善意的,恶意的,好奇八卦的,各种角度不一而足。毕竟他的背景经历,任何一段拉出来,都是十成十的电影情节。
在众多的流言里,有一条充满恶意的流言混杂在其他的各种八卦间隐秘地传播着。
“阿斯兰萨拉在被俘期间和旧萨拉派达成了交易,所以他才被放了回来。”
宴会交谈的举杯换盏间,这条流言作为饭后谈资被非正式地讨论着。也因为仅仅只是非正式的讨论,阿斯兰也无从抗议和争辩,太认真的计较反而显得他小题大做。
可不制止的后果是宴席间越来越多的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的审查报告只在极少数人之间流传,大部分人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也就更愿意自己发挥想象填补空白,而充满阴谋论的想象永远是最吸引人的一种,毕竟猜测并不需要负责。

流言日盛,连隐退了的艾莎莉亚都听到了风声,打电话来问伊扎克情况。
伊扎克在通讯屏幕前耐着性子安抚艾莎莉亚,试图让母亲相信一切安好。
“没事的,审查都堂堂正正通过了能有什么事?爱嚼舌根的人就让他们嚼好了,阿斯兰还不习惯被说吗?被说又不会怎么样。”
“真的没事?”艾莎莉亚并不是普通人,十分知道轻重。
“真的没事。”伊扎克脸做正色,“流言而已,现在上层社会关于阿斯兰的流言起码有100条,这条只是因为牵涉阴谋论流传地比较广而已,没什么的。”
“但我总觉得阿斯兰这次回来有什么不一样了,你们不是在谋划什么吧?这种流言对你们的计划总是有影响。”
伊扎克噎了一下,心中感叹妈妈不愧纵横政坛数十载,敏感度极高。
“阿斯兰的确有计划,但这些流言也的确无所谓。他现在已经不是能被流言中伤的了。”伊扎克打了个太极,到底是不想对母亲撒谎。
艾莎莉亚聪明地给两个孩子留下空间,不再追问:“那行,你们自己琢磨吧。有需要随时找我。我虽然退了,但也还是能帮上忙的。”
“知道了,谢谢妈妈。”
伊扎克挂了通讯走出书房,看到阿斯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手里的电子板若有所思。
“怎么了?”
“对面应该快要动手了。”阿斯兰抬起好看的眸子看着伊扎克,眼神里闪烁着一丝狡黠。

这次回来后,伊扎克也觉得阿斯兰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原来的阿斯兰就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想得再多,底子却一直都是简单直白的。阿斯兰追求正义,追求Plant的利益,追求对这个世界最好的解决方案。他一腔热血且理想主义,为了目地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对伊扎克来说,这样的阿斯兰一直是个大傻子,让他一眼就能看透。
现在的阿斯兰依然傻,但底色却不一样了。精明狡黠的光时常出现在他眼里,如同那些老谋深算的政客。精心布局时,他那双祖母绿的眼睛亮得如同在博物馆里展出的高级宝石,美不胜收。以前在军校里,阿斯兰战胜伊扎克时的眸子也是亮的,但那种亮更接近于反射的阳光,而非人工展馆里的陈列。
这两种光都很美,但却又有微妙的不一样。
但对于伊扎克来说,阿斯兰就是阿斯兰,无论怎么变,阿斯兰都是他最爱的那个人。

“你地球那边都布置好了吗?”伊扎克走到沙发边坐下。
“差不多了。”阿斯兰放下电子板,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帮地球建造大型反中子干扰器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地面通讯一直这个样子对谁都不是好事。”
当年Plant投下的中子干扰器不但多且都深入地壳,很难完全拔除。即使后面有了反中子干扰技术,但因为功率问题,也无法彻底解决大范围的广域通信障碍。
“在让他们认错前先给到足够的甜头吗?也是,政客的问题不该让普通百姓承担。地球的通讯和能源问题的确需要解决。”伊扎克也靠到了沙发上,他的手随意地搭上了阿斯兰的肩,“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是不是应该早点想办法把真调回来?”
“就这一两天了吧,真是Faith,没有正当理由要把真硬压在直布罗陀基地,极限也就是2-3个月。事情结束后你是准备把真要到自己下面吗?”
伊扎克想了想,他是对真飞鸟这小子感兴趣,但却也总觉得真身上有什么特质和他们不一样。
“你觉得这小子真的想当军人吗?”伊扎克问。
“什么意思?”
“他最早是奥布难民吧,参军多多少少有点外界因素的影响。追究其本质的话,他真的是和我们一样,愿意为Plant而战的吗?他的战斗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而战的人是无法真正战斗的。
阿斯兰明白伊扎克为什么这么问。真当时会被杜兰达尔利用也正是因为没想清楚这一点。那么,现在的真找到战斗的理由了吗?
“等结束了你自己问问他吧?这小子我管不住,说不定意外的适合你。”
伊扎克翻了个白眼,就他看来阿斯兰的确不是个很好的长官。阿斯兰是个完美的战士,也可以是个很好的领袖,他有足够柔软的手腕运筹帷幄。可阿斯兰想太多的毛病并不适合在军队里带人,尤其是带纯粹的士兵。
“行,希望一切顺利吧。”伊扎克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真的档案。这孩子素质是好的,但仅仅靠着冲动当兵是不行的。

对方的行动果然很快,才过了两天,直布罗陀基地就提交了真·飞鸟的视频,指出营救行动中的一系列可疑,怀疑阿斯兰与旧萨拉派勾结。
一般来说,军人的审判由军事法庭负责的,政客的审判也可以交由一般法庭,但对于安全部这种法外机构怎么处理,在Plant不长的建国历史上还没有人研究过。阿斯兰现在的位置十分微妙。正常来讲,间谍罪都是由安全部稽核审定直接向评议会报告的,但你不可能让安全部自己审判自己的部长。
于是,对于这条劲爆的视频也就只能先在最高评议会内部做小范围的讨论。
“我想先问一下萨拉部长对这条视频的看法?”最先发问的是库莱茵派的议员科林。他不算敌视阿斯兰的议员,发问应该只是单纯地想搞清楚状况。
现在的最高评议会是由5位库莱茵派议员,4位萨拉派议员,3位其他党派议员组成,整体势力大体还算平衡。
“各位最高评议员手里应该都有我回来后的审查报告,除了我本人的陈述外,也有玖尔队和真·飞鸟对营救行动的口供。我不明白,现在为何会出现完全相反的说辞。为了避免误会,我请求把真·飞鸟召回Plant,进行当面对峙。”
“你的意思是这整个视频都是胡言乱语?直布罗陀基地要陷害你?”另一位库莱茵派的议员提出疑问,语气嘲讽不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对阿斯兰的陷害来自军内部,这可是十分值得玩味的事情。
“对于营救行动的细节我本人并不清楚。所以我不想在这里下结论。但我可以确定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Plant的事。如果的确如真·飞鸟视频里所说,整个营救行动疑点颇多,那么让真·飞鸟回来和执行任务的玖尔队进行对峙,将会是澄清误会的最好方式。”
阿斯兰的回答滴水不漏,他的话音刚落,现任的国防委员长斯塔德也加入了讨论。
“复职审查的流程是多么严谨我想大家都知道,既然通过了审查,就不应该再做随意的质疑,要不这会寒了真正做出牺牲的人的心的。”斯塔德是萨拉派成员,发言自然是向着阿斯兰的。
“这并不是随意的质疑,这是军内部提交的动议。而且身居要职的人就该有被更严格审核的觉悟。”
斯塔德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提出反驳。
阿斯兰带着深邃的目光看了斯塔德一眼,调整了下语气开口:“我同意,身在我这个位置的确该受到更多的监督。但若每次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如此大动干戈的审查,不但会影响安全部的日常工作,更会动摇军心。为了平息流言,我同意评议会再次对疑点进行审查,但此次审查过后,我希望这件事就此揭过,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拿这件事兴风作浪。说到底,在此次事件中我才是受害者,我愿意配合自证是我对Plant制度的尊重,但这不代表我愿意陷入一次又一次没有止尽的自证中。毕竟被无端怀疑可以称得上是侮辱了。”
阿斯兰这番话说得严重,带着隐隐的威胁,但字里行间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毕竟都敞开大门让你查了,还想怎么样?
“我提醒大家一下,正是因为萨拉部长这次作出的牺牲,我们才能和奥布及大西洋联邦达成如此多的互惠协议。在此前提下,任何无端的怀疑和指责都会显得我们亏待功臣。所以我同意萨拉部长的说法,我们需要有明确节点来结束这件事。既然萨拉部长这次同意再起审查,我也认为,此次审查之后任何人不该就此事再提出异议。”
议长终于发话,她说完用眼神慢慢巡视了圆桌一圈,确认了没有人有反对意见,便接着说了下去:“我用议长令召真·飞鸟回首都做进一步调查。对真·飞鸟的询问定于三天后。没有其他事的话,现在先散会。”

因为涉及潜在的陷害,直布罗陀基地司令爱德华和真一起被召回首都,接受质询。
评议会的质询现场,爱德华作为基地主官首先接受询问。
“基地司令,能先陈述一下您之前提交的视频来源吗?”
“是。因地球的反恐需要,真·飞鸟被调入直布罗陀基地支援。一个月前,真·飞鸟在得到萨拉部长正式复职的消息后找到我,说考虑到Plant的国家安全,想汇报一些之前在意的情况。我听完汇报后认为事关重大,便要求真·飞鸟录制了这支视频。”
“从时间上看,录完视频后你并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报告到最高评议会?”
“因为事关重大,我也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慎重考虑后才决定进行提交的。”
“是什么让你决定最后提交的呢?”
“我和国防委员长阁下进行了商议,在得到确认后进行了提交。”
听到这句话,坐在台下的阿斯兰微不可及的笑了一下。同时,台上的部分议员也露出一丝惊讶。军队一直是萨拉派的主场,这样一份针对阿斯兰的控诉竟然没在军内部被压下来,就这么毫无阻力地递到了最高评议会,实在是让人不解。
短暂的骚动过后,议员们又询问了爱德华其他几处细节,之后便轮到了对真的直接询问。

“真·飞鸟,我先确认一下这个视频是你本人录制的吗?”
“是的。”
“视频里你对营救行动的看法和当时在内审时提供的说辞很不一样,能说明下其中的原因吗?”
“因为这个视频是我在被威胁的情况下录制的,我对营救行动的意见始终与当时内审时一致,没有任何改变。”
真的回答一出,房间里出现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如果有人留心就会发现,不但基地司令爱德华的脸色变了,国防委员长斯塔德的脸色也变了。如此明目张胆的翻供,出乎在场大多数人的意料。
“真·飞鸟,你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来找我的!”爱德华慌张地出声提醒。
“爱德华司令。”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怒意,“您不是忘了您那天在基地里是怎么威胁我的吧?说调我下去是为了反恐,可这段时间里你有给我派过什么正经任务吗?”
“你,你难道不怕……”爱德华慌张间口误,虽然他立马停住了,但明眼人都已经看懂了这是怎样一场闹剧。
“各位最高评议员。”真对着房间中央的圆桌正色道,“自二战后,Faith队的日常管理权限由议长下放到了国防委员长,除非特别议长令,Faith听从国防委员长调配。这也就是爱德华司令敢威胁我的原因。国防委员长阁下,您说呢?”
“你在说什么!”斯塔德佯作发怒,厉声呵斥。
“各位最高评议员,我在直布罗陀基地被爱德华司令用二战时违反军纪的把柄和战友露娜玛利亚· 霍克的安全威胁,录制了陷害萨拉部长的视频。他们利用现在地卫通信障碍泡制了这个阴谋,若没有国防委员长的授意,我相信爱德华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如果你是被威胁的,我应该早就解决了你,怎么会让你到最高评议员面前翻供。”爱德华依然在垂死挣扎。
“因为露娜还在直布罗陀基地,你料我不敢,可你想错了!”
“好了。”议长终于发声,打算结束这荒唐的一幕,“既然真·飞鸟已经翻供,我认为对萨拉部长的审查没有必要再继续。至于真·飞鸟刚刚所提出的指控,请安全部和宪兵一起协助调查,并提交相关报告给最高评议会参考。在这之前,请各位相关当事人不要离开首都。”
在众人的唏嘘中会议匆匆结束,有宪兵上前请真和爱德华到官方公寓暂留,在一切清楚前他们估计是无法自由活动了。
而另一边,阿斯兰才走出会议室没多久,就被议长的秘书单独邀请到办公室小聚。

议长坐在会客沙发上,抬头看着走进来的阿斯兰,用小勺轻轻搅弄着手里的咖啡。
“阿斯兰,今天的这出戏你看得可还开心?”
阿斯兰笑了一下,放松地靠在沙发靠背上:“我其实没做什么,顺势而为罢了。如果不是对方先动了心思,我也没办法一网打进。”
“可不可以和我说说国防部为什么要陷害你?我以为萨拉派内部很团结。”
阿斯兰轻笑了一下:“团结这个词大约是一个庞大的组织最难做到的事了。每个人的利益都不尽相同,没有足够的外部压力是很难真正协调一致的。
当调整人的生存不再受到威胁时,地球基地和Plant的利益就是不一致的。对地球基地来说,Plant和地球的关系紧张但不开战才是最舒服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库莱茵派绥靖的时候,军方并没有强力反对的一部分原因。地球驻军和自然人接触的多,互相间并没有那么敌视,加之现在的通讯问题,地球基地在实际意义上十分独立,便也就有自己的一套运行逻辑。”
阿斯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了下去:“ZAFT的武力配套对于地球的大部分地区来说都是领先的。基地辐射范围内的小国,商贩,要正常的进行通商贸易不和基地搞好关系是不行的,这也就滋生了腐败的空间。我回来后,看似对地球强势,但实则是清除了Plant内部的杂音,加之这次事件后,我们和地球国家间实质性的合作扩大,形式再这么好转下去,基地也就会渐渐失去借口继续敲诈附近的商贩机构,从而让他们损失相当一部分收入。”
“基地的动机可以理解,国防委员长也因为这个要动你?”议长喝了一口咖啡,好奇地问。
“他么……”阿斯兰假意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被权利迷了眼罢了,无谓的担心我会抢他的位置。”
现任的国防委员长,看履历也是一路跟着老萨拉打拼上来的实干型人才。但手握权利后,那一腔热血也就渐渐冷了,脑子里想的也仅仅只是怎么不犯错,怎么稳稳保住自己的权势。
“你不会吗?”议长意味深长地反问。
“我很喜欢安全部。”阿斯兰回答得轻松坦然,“就像我之前和议长说过的,如果目标一致就当是战友,我不一定要自己坐父亲坐过的位置。”
议长沉吟半晌,收住了话题;“你既然敢如此顺水推舟演一出大戏,自然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证据来保证一击必中。”
“当然,安全部的人都十分有能力。”
“好,我等你的报告。”

夜晚的霓虹在车窗外交错而过,阿斯兰在车里有些疲累的把头靠在了头枕上。他轻轻闭了闭眼,试图把内心那一丝并不应景的快意驱逐出去。他并不喜欢步步为营的自己,但却不得不承认他可以切实从对局的胜利中感到愉悦。
他从来都是喜欢下棋的。
各自的棋子都在棋盘上一目了然,但每一步动作下的深意却需要小心揣摩猜测。猜对了,就可以得到奖赏;猜错了,则可能被迫中盘投子。
而他也从来都是擅长下棋的。
获胜并不意外。胜利所带来的兴奋似乎也理所当然,但那刻意压在心底的倦意又是如此的无法忽视,让他无法坦然享受胜利的欢愉。
斯塔德也是父亲的老部下了,也曾是一腔热血,但为什么现在会血冷?仅仅只是因为权力吗?高处的寒冷真有如此大的威力吗?
还是两次战后的和谈已经彻底寒了老将的心呢?政客的虚伪让名为无力的冰壳封住了战士燃烧的心,让那名为理想的燃料最终消耗殆尽,最终剩下的只有对权势的贪恋。
斯塔德的选择是可以理解的,但既然站上了那个位置,他也就失去了作为普通人被理解的权利。
伊扎克是对的,他们的确需要为尤尼乌斯7正名,否则不知道将会有多少ZAFT战士如斯塔德一般最终血冷。若他们不能给战士们一个合适的战斗理由,那ZAFT的战力还能维持多久?Plant的独立还能维持多久?
阿斯兰在车里长长吐出一口气,透过车窗欣赏着Plant夜晚的霓虹。这平平无奇的万家灯火便是他甘愿付出一切去守护的东西,也是他的父母一生都为之奋斗的东西,所以无论怎么疲累,他都不会后退一步。

伊扎克比阿斯兰早到家。玖尔队作为营救行动的直接参与者今天也有到场,以便随时补充细节。散会后他直接回了家,并没有等被议长单独留下的阿斯兰。
“今天很顺利。”伊扎克看着进门的阿斯兰,一边拆外卖袋子一边说。
“嗯,和计划的一样,很顺利。”阿斯兰随口敷衍着,兴致并不高。
“多亏旧萨拉派从上次的暗杀者嘴里问出情报,好让我们知道是斯塔德要对付你。否则他们用真来打你个措手不及还的确是个大麻烦。”
“是啊,亏得事先利用了安全部在地球的特工递了情报给真和露娜,否则真的被他们做成这件事我肯定不好受。”
无烟的战场和真实的战场一样,落子无悔,双方都是拿命在搏,任何不可预料的场外因素都会成为最终胜负的关键。
伊扎克终于把外卖拆好,阿斯兰拿过筷子夹了一个春卷。自从上次在外面吃了某个热带部落的食物,伊扎克便对各式各样奇怪的菜式燃起了兴趣,他们也就开始每天叫不同类型的外卖。
“不过他们这一出也算是帮我们了,斯塔德的位置可以顺理成章地空出来,也省的我在党内再多费功夫。”
就如阿斯兰对议长说的,他本人的确对国防委员长这个位置没有兴趣,但斯塔德的担心也并非空穴来风,阿斯兰的确想换掉他。要给尤尼乌斯7正名,国防委员长这个位置他必须要放一个信得过的人,把伊扎克推上去是他们一早就决定好的事。
可伊扎克不是萨拉派的人,若斯塔德自己不犯错,阿斯兰想要运作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斯塔德若是对局势绝望就该主动退役,血可以冷,但作为军人,有些事情一定不能做。他犯错是他自己的问题,和你无关,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伊扎克从来都能一眼看穿阿斯兰,阿斯兰今天为什么兴致不高他十分清楚。
阿斯兰愣了一下,他抬眼看着伊扎克,眼里是毫无掩饰的羡慕与欣赏。伊扎克永远是那么清晰坚定,如同指路的太阳,从不会似他一般时常迷茫犹疑。
“你说得对!”阿斯兰说完突然站了起来,走进了书房。
伊扎克好奇地看着阿斯兰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阿斯兰从书房走出来,手上多了一个精致的绒布盒子,深蓝的盒子上印着Plant著名首饰品牌的logo。

看到这个盒子,伊扎克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他看着阿斯兰,等待他开口。
阿斯兰的眼神难得地飘忽不定,他似乎有些忐忑,需要小心地组织语言。他打开盒子,把盒子放到伊扎克面前,盒子里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素圈,戒身上刻着优美的弧线,是无限的符号。
“我其实一直在找合适的时机,但刚刚突然觉得,我们之间大概没有什么所谓的合适时机。一起经历的太多了,再大的风浪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那就还不如不要等时机了,早点定下来比较好。”阿斯兰看着伊扎克,净白的脸上飘散着氤氲的红。他的眼神犹如春日午后的小溪,带着不安的腼腆。
伊扎克看着那素净的银环,心里百感交集。这么多年了,这个傻子终于长进了一点。
无限的符号,是两个一体的圆环,代表同心一体,也代表着无限的未来和可能,是他会喜欢的款式。
伊扎克拿起盒子里的一枚戒指戴到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接着他又拿起另一枚,抓起阿斯兰的手,帮阿斯兰也戴了上去。
“不错,挺好看的,算你有品位。”伊扎克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仔细端详了一下,给出了肯定的评价。
“你这是同意了?”阿斯兰也许是太过紧张,竟一下没回过神。
“你白痴吗?这东西是你一早欠我的。”伊扎克嘴上不饶人,但看向阿斯兰的眼里却充满着无法掩饰的快意。
阿斯兰松了一口气,笑容在他脸上荡开。他上前一步搂住伊扎克的腰,用舌头温柔地撬开伊扎克的牙关,全心品味着这一刻的美好。
他不会告诉伊扎克,这对戒指跟着他已经快两年。杜兰达尔战败后,他在Plant等待和谈结果时,一次在首饰店外的偶然路过让他买下了这对戒指。当时的他并不认为他真能有一天把戒指送出去,那一时的冲动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之后他被迫去了终端机,便更只能把这份心思压在心底。
没想到现实浮浮沉沉,他们两人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得到了圆满。
从这个角度看,老天待他不薄。

饭自然是没有人再吃。衣料在温柔的摩挲间被轻易除下,指间的银环在灯光下闪着微光,绵长的深吻让两人的胸膛剧烈起伏,嘴角拉出淫靡的丝线。
阿斯兰把伊扎克按到沙发上,取过润滑,小心地进入扩张。伊扎克抬起脚勾住阿斯兰的腰,盯着阿斯兰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既然送了我戒指,就不能再离开。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行。”
“好。”阿斯兰缓慢地把自己推进伊扎克的身体,巨大的满足感同时包裹住他们两人。他们都微微仰着头,喉间漏出欢愉的喘息。
这一刻他们同心一体,而未来他们也会紧紧锁在一起。
无限是一体的圆环,也是他们两人可以一起创造的无限可能。
Saturday, January 04, 2025 21:59:09 PM UNARRANGEMENT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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