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线的螺旋
作者：梦静海Fly
Chapter 1
西十三区，又称约克市，是北美大陆上著名的混乱街区，流浪汉和无家可归的穷人多聚集于此。因社区的经济收入不足以支撑基础的政府职能，这里便成为了实质意义上的三不管地带。
当真飞鸟拿着一柄小刀从暗巷中窜出，意图划破阿斯兰的背包时，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有着与相貌不符的犀利身手。
“啊！”仅仅是一招，真飞鸟就被这个看似无害的蓝发青年按在了地上。
“小孩子？”听到叫声的阿斯兰惊讶地嘟囔了一句，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谁是小孩子！我十六岁了！”真大吼着辩驳。
也许正常社会的十六岁还能算孩子，但在约克市，十六岁的确算不上小了。
真听到压制着他的蓝发青年轻笑了一声，完全把手上的力道放开了。
“你父母呢？光天化日就出来抢劫，你怎么想的？”
真抿着嘴没有说话。父母当然是没有的，约克市的贫民窟里能凑齐一家三口的是凤毛菱角，来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不为外人道的心酸。
至于光天化日抢劫这件事，真当然知道以自己的身手大概率是会被抓到暴揍一顿的，毕竟能在这个地方生存下来的没有善茬。但他没办法，他急需用钱，而阿斯兰这个生面孔看上去很有钱。他不知道阿斯兰会在这里停留多久，要是阿斯兰只是路过马上就走了的话，他就没机会了，他不得不马上动手。
看到真不说话，阿斯兰也放弃了继续询问。他当然明白这里的人有许多不能放在阳光下的事，他自己也是一样。
“你走吧，下次别这么莽撞了。”阿斯兰松开手后退一步，准备转身离开。
“你，就这么放我走？”真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斯兰，一瞬间有些回不过神。在这种地方，拳头就是一切，对于试图侵犯自己利益的人，报以不留余地的惩戒才是这里的生存之道。像真这种行为，正常来讲最少也得是被揍得三天下不了床。
“怎么？”阿斯兰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真，“你还想我揍你一顿？”
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腼腆地点了点头：“正常是该这样的。”
“噗。”阿斯兰被真逗笑了。在这种街区，这么傻得直白的人可不多见，“所以你就该在我改变主意前快跑。”
阿斯兰说完就往前走了两步，却迟迟没听到身后真离开的动静。他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到真依然站在原地看着他，似乎在纠结什么事情。
“还有什么事吗？”阿斯兰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句话，明明他现在不能惹任何麻烦才对。他应该丢下真直接走人的，在这种地方，只考虑自己才是常态。
但是在真那双透明得近乎直白的眼睛里，阿斯兰看到了深刻的悲伤，深刻到让阿斯兰无法毫无负担地迈步离开。
“你有钱吗？能不能救救我妹妹？”真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砰一下对着阿斯兰直直跪了下去。
阿斯兰皱着眉，知道自己不能答应真这个请求，他现在是自身难保的状态，根本没空去管别人的事。而且在这种街区，每天都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死去，他不可能救到每一个人。
他应该拒绝的。
可他看着真的神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愣是说不出来。
“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管是杀人放火还是坐牢顶罪都可以，求求你救救我妹妹。”
真捏着拳，出口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却无比坚决。
阿斯兰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他今天无论如何是走不掉了。
“你妹妹在哪里，我先去看看吧。”
阿斯兰的话音刚落，真就欣喜地抬起了头，前一秒还忐忑地害怕被拒绝的眸里露出了希望的笑意。他迅速站起来，跑到阿斯兰身前带路。
真和玛由住的地方是个烂尾楼一楼的角落，几块破烂的防水布遮住了本应该是窗玻璃的位置，勉强抵御着寒风。玛由躺在角落避风的地方脸色通红。
阿斯兰用手背在玛由额头试了试体温，立马发现玛由烧得不轻，必须马上去医院。
“最近的医院在哪里？”阿斯兰转头问身边的真。
“从这里往前两个街口有家诊所，但我没有钱，那里的医生不理我。”真低着头，回答的声音里满是不甘。
“要多少钱？”
“看诊3000迪尔起。”
简直抢钱！阿斯兰在心里怒吼。
但在这种地方，医疗是稀缺资源，而且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的医生绝不会是悲天悯人的类型。
“你妹妹有受过伤吗？有伤口感染吗？”
“没有。”真回答得很肯定，“我不会让玛由受伤的。”
阿斯兰的眉头皱得更深。要是伤口感染而引发的高烧，还能试一下能不能用抗生素强压下去，但要不是，那可能就是更严重的问题了，没有专业的医疗设备恐怕很难解决。
“很不巧，我身边也没有很多现金。”阿斯兰打开他的随身背包翻找起来，他找出一盒抗生素和几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表，“这种地方高纯度的抗生素应该能卖高价，表可能比较难出手，但也只能试试看了。”
对于身处逃亡且随时可能面临战斗的人来说，抗生素是比金子还珍贵的东西，这一点即使是真也是明白的。
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来这种地方。
真看着阿斯兰手上的那盒抗生素有些犹豫。他和阿斯兰认识只不过短短一小时不到，他不值得阿斯兰这么救他。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阿斯兰的衣服材质对于这个地方来说过于高级了，所以他猜想阿斯兰会很有钱。那么只要阿斯兰愿意花钱救玛由，他就可以随便为阿斯兰做什么。但他没想到，阿斯兰其实并不如他想象的一般。
从阿斯兰拿不出现金及身上带的这些东西来看，阿斯兰现在自己的境遇应该也不怎么妙。
“这东西你本来是为自己准备的吧。这样真的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救人要紧。”
阿斯兰回答得很干脆，这让真更加迷惑了。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约克市是不存在温情的。这里的人需要拼劲全力才能活下去，没有谁有那个力气去管别人。
阿斯兰愣了一下，一直平静温和的表情出现了裂缝，冰冷的落寞从他的眸子里窜了出来，但只是一秒，他就把这一瞬间的失态收了回去。
“大概是我运气比较不好吧。”阿斯兰装作不在意地说。
阿斯兰弯下身子，打横抱起玛由，对着真说：“诊所在哪里？带路。”
真愣了一下，随即急步走出去带路。
诊所里，阿斯兰用一盒高纯度抗生素换取了医生为玛由做初步诊断的机会。这盒抗生素若在平时其实可以卖到更高的价格，但现在医生看准了他们着急，便狮子大开口。真很愤怒，很想骂人，却被阿斯兰按了回去。
阿斯兰按着真冷静地说：“救人要紧。”
真红着眼睛憋着气，眸子里写满了痛苦的不甘。他愤恨自己的无力，也愤恨这个世界的残酷。
“检查需要一段时间，你们可以趁这段时间多去凑点钱。”医生‘好心’提醒。
阿斯兰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医生，又看了看真。他对这里不熟，不清楚哪里能快速弄到钱，要出去必然要真陪着，但把玛由一个人放在这里似乎也不太合适。
“没事。这医生虽然出了名的认钱不认人，但只要答应了，对病人还是尽心的。我们走吧。”
听真这么说，阿斯兰终于放下心来，跟着真走了出去。
“这条街的西南角有个百事通，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平时低买高卖的事他也做了不少，你的表他应该可以收，只是……”真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只是什么？”阿斯兰奇怪地问。
真咬着嘴唇，整个人都有些微微发抖，似乎接下来的话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我是很想救玛由，但是，但是救玛由是我的义务，不是你的。你没有必要这样！”真的眼睛看着地面，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他很清楚，阿斯兰可能是玛由唯一的生机，拒绝了阿斯兰玛由就可能会因为得不到任何治疗而死。这个事实让他无比恐惧。但即使恐惧，他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他不能接受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的好意。特别是在这种地方，钱就是一切，让一个陌生人为了他们，在这种地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去，真做不到。
阿斯兰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真会这么说。底层社会他见得多，真正的底层是多么得人吃人他是知道的，而约克市则是底层中的底层。生活在这里的真，应该早就被那些脏污的东西包围了才是，但即使如此，真还是看着他吼出了那些话，冒着失去妹妹的风险对着他吼出了那些话。
真看着他的眼睛却是那么得纯净透明，一尘不染。
这过于干净的眼睛让阿斯兰心里有块地方狠狠地痛了一下。
“你不用为我担心。”阿斯兰放软了声音，语气温柔地就像伸手抚摸孩子的母亲，“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同时我也不想看着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死。她病好了一定是个非常非常可爱的小孩，对吗？”
“可是……”真还想说什么，却被阿斯兰打断了。
阿斯兰摸了摸真的头发：“现在先救人，至于之后我要你怎么回报，我会再告诉你的。”
“好的。”真看着阿斯兰重重点了点头，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阿斯兰见百事通的时候特意从背包里拿出帽子和墨镜戴上了，十分小心地掩人耳目。真跟在阿斯兰后面，发现阿斯兰和百事通的交谈夹杂着许多特殊的暗语，他无法听懂。
大约五分钟后，双方谈好了价格，阿斯兰把表递了过去，百事通从柜子里拿出了几捆现金交给阿斯兰。
“你看起来很专业，似乎就像是这里的人一样。”回诊所的路上，真对着阿斯兰说。
“你很惊讶？”此时的阿斯兰已经摘了墨镜和帽子，他看向真的眼睛里有一丝淡淡的无奈，“你觉得我不像熟悉这个世界的人？”
真点了点头。
阿斯兰的气质太过温润干净了，与这个黑暗的世界格格不入。
“西十三区生存规则第一条，不要通过外表来判断一个人，也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阿斯兰看着真，说得十分认真。
医生看到阿斯兰他们回来得如此迅速十分惊讶，他抬了抬眉却抑制住了开口八卦的冲动。西十三区生存规则第二条，不要多管闲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一旁的化验机器“滴”地一声吐出了报告，医生拿过报告看了两眼，无声叹了口气。
“治不了。”医生轻飘飘地吐出了这三个字，然后挥了挥手，意思是阿斯兰可以把人带走了。
“什么意思！”真急了，他心底升起了不好的猜测。不！不可能！一定是他误会了，医生肯定是别的意思：“我们有钱！你尽管治，我一定会付钱的！”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医生对着真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向了阿斯兰，“这小孩感染了本季的流感病毒。这本身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她长期营养不良加先天体质不好，身体抵抗力太弱，就医又耽误了这么些时候，已经发展成重度心肌炎了。不要说我这里，就算是去大城市的大医院也难救。”
“不可能的！”真抬起手一拳挥向医生，大吼起来，“玛由不会有事的！你这个庸医，一定是你诊断错了！”
医生像是见惯了般，灵巧地躲开了真的攻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我有钱不赚吗？哄着你们治不是更好？治不了就是治不了，没必要再费心费力浪费资源。至于我的医术，还轮不到你质疑。”
“你……”
阿斯兰拦住了要再次挥拳而上的真，十分冷静地问医生：“你能不能做姑息治疗？能拖多久？他们还有多少时间？”
“你要做姑息治疗？”医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拉高了尾音，“你竟然要花钱给这么一个小孩做姑息治疗？”
“你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报价就行了。”
“可以做，最多拖2天，2万迪尔。”
阿斯兰从背包里数出2万迪尔放到桌上，然后按着真的肩膀，强硬地把真拖出了诊所。
“你拦着我干什么！我要找那个医生问清楚！什么叫不能治了！玛由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不能治！”
真在阿斯兰怀里疯狂地挣扎着，他试图挣脱阿斯兰的禁锢冲回诊所找那个医生问个清楚。那个庸医！一定是那个庸医看错了，玛由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可阿斯兰的臂膀就如铁铸的一般，带着不容质疑的力量把真拖入了诊所旁边的暗巷。
阿斯兰没有说话，他只是把真带到暗巷里然后看着真发泄。真吼了一会儿后，整个人都开始发抖，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眶里滚下来砸到地上。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吼累了，他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他靠在暗巷的墙上，用双手捂住了脸。他的背脊不住地抽搐，泪水没有停歇地从指缝中流出，悲伤透过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蔓延出来。
阿斯兰默默把真搂到怀里，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抚摸着真的背脊。他知道真现在是什么感觉，他也经历过。心脏碎裂的疼痛会让大脑停止思考，会让理智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避，会让他们想要停留在原地再不前进，但在这里的他们从来没有可以沉浸在悲伤里的权力。
“姑息治疗能让你妹妹舒服一点，你们的时间只有两天了，你确定这两天你要这么去见她吗？”阿斯兰在真耳边轻柔地说。
怀中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阿斯兰感到真的呼吸都有一瞬间地停滞。阿斯兰并没有催促，他仍旧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抚摸着真的背脊，等待着真自己想通。
约莫过了五分钟，真狠狠闭上了眼，握紧了拳，强迫自己不再哭泣。他知道，生活在这里的他们没有哭泣的权力。
西十三区生存规则第三条，迅速接受现实，然后走下去。
诊所里真问医生要了冰袋，冰敷了哭肿的眼睛，在确定了外表没什么破绽后，推门进了玛由的病房。
“哥哥。”姑息治疗让玛由不再那么难受，精神也好了许多，她看到真进来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
“玛由。”真强行压住心底巨大的悲伤，在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
病房外，医生看着等在大厅的阿斯兰若有所思，他一边思考一边用手敲击着桌面。阿斯兰听到桌面的敲击声不由有些心惊，他试探着用手指在墙面回应了一个节奏。
医生在收到阿斯兰的回应后直接挂出了closed的牌子，关上了诊所的门。
“果然是萨拉少爷。”桀骜不逊的医生言辞间悄然改变了语气。
“你是？”阿斯兰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您父亲以前于我有恩，我有幸见过您的照片，但时间久远，我直到刚才才能确定。”
医生看了看病房，又看了看阿斯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这里也有杜兰达尔的眼线，您不该给自己惹上这种麻烦的。”
阿斯兰的眼神垂落下来；“所以我才接不了父亲的位置。”
医生看着阿斯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跑回柜台后面拿出之前阿斯兰给他抵诊金的抗生素：“这是保命的东西，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谢谢。”阿斯兰接过抗生素塞回包里。
“我帮不了您什么。这些钱您先拿着，万事通那里只要钱够，一天就能弄来完整的假身份，拿到假ID您就走，这里您不能多留，杜兰达尔一定很快就能追来。”
阿斯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医生递来的袋子，袋子很沉，里面的钱数量十分可观。
“谢谢，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报答的。”
医生随意地摆了摆手：“您父亲救过我的命，我也只是在您身上报恩罢了。您不要耽搁了，快去找万事通吧。”
阿斯兰犹豫地看了一眼病房，医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焦急：“您还管他们做什么？”
阿斯兰无奈地笑了一下，拿出一叠钱放在桌子上，对医生说：“麻烦帮我照看一下他们，起码让他们最后能好好告别，这钱留给那小子。我走了。”
玛由并没有坚持到两天，她在第二天的晨曦中永远地离开了真。真坐在床边，紧紧握着玛由逐渐冰冷的手，久久不能回神。
当正午的阳光从窗口落到玛由的脸上时，真终于抬起了头。他想他不能让玛由就这么一直躺着，他必须得做点什么，做点什么让玛由能体面地离开。
他打开病房的门，想问医生借个板车，把玛由带到他们最喜欢玩耍的河边安葬。但在他开口前医生就递给了他一叠钱：“你的同伴留给你的。”
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阿斯兰：“他人呢？”
“走了。”
“走了？！”真大惊，他半张着嘴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但其实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他与他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他帮他的已经够多，没有任何道理要为他再多做停留。
来这里的人各有各的苦衷，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去理会别人？
但真总觉得阿斯兰和这里的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不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不告而别，而且他还没有报答他，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医生丢给了真一个看白痴的眼神不再说话。
是呀，这里的人又怎么会随便和陌生人说自己的事？就算是他，也是连阿斯兰的名字都不知道，要找人都无从谈起。
真低着头，咬着牙，从来没有如此愤恨过自己的无能。他救不了玛由，回报不了阿斯兰，甚至连恩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感到在这天地间，他孤身一人，一无是处。
Chapter 2
真用阿斯兰留下的钱给玛由买了好看的公主裙。这条裙子曾让玛由无数次在商店的橱窗门口停留，可他们却从没有足够的钱能买下它。
粉色的蕾丝花边印衬玛由苍白的面容，好似玛由真的是在城堡中沉睡的公主。真把玛由最喜欢的兔子娃娃放在她的胸前，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合上了棺盖。感谢阿斯兰，让他至少能给玛由一个流程完整的葬礼。
一切结束后真没有回到他和玛由住的那个烂尾楼里。他现在孤身一人，身无常物，在哪儿都是一样。他漫无目的地晃荡在约克市的街头，渴了就拧开市政公用的水龙头喝点水，饿了就用身上剩下的零钱在街边随便吃点。晚上，他会随意窝在一个没人管的阴暗角落，静静地等待黑暗过去。
四年前，他十二岁，他的父母被人陷害欠下巨额债务后自杀，他和玛由也被抓住扣下卖给人贩子。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让他得以在人贩子疏忽的时候带着玛由逃出来，流落到这里。从那天起，玛由便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
而现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活下去。
暗巷外传来了枪声，真抱着膝盖坐在暗巷的角落没有动作。
约克市每天都会发生枪战，也每天都会有人死去，所有这里的住民都十分习惯这一点。所有人也都十分清楚，听到枪声的时候不能好奇，要以最快的速度远离声源，但现在的真并没有逃生的意愿和气力。
枪声越来越近，真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入了暗巷。
是他！
电光火石间，真看到阿斯兰利落地闪过袭来的子弹举枪回击。拿着枪的阿斯兰和之前判若两人，他就像是优雅的豹子，散发着让人无法靠近的危险气息。
阿斯兰扣动扳机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开枪都必然伴随着对面的一声闷哼。对面的枪声在阿斯兰的反击中渐渐稀疏下来，阿斯兰也逐渐被逼入这条没有出路的暗巷。
阿斯兰蹬上暗巷的墙面腾空而起，躲过正面射来的子弹。他趁着腾空的间隙，迅速为自己换上了新的弹夹，然后在落地的瞬间瞄准射击。
太帅了！
真盯着阿斯兰根本移不开眼，他从来没想过动作片里的场面会真实地出现在眼前。
对方的枪手还剩3人，阿斯兰就地打滚，利用身形的掩护从下方开枪干掉一人，接着又在起身的瞬间朝着背后开出一枪。就在他准备解决最后一个枪手的时候，真看到在暗巷的角落，一个之前被阿斯兰打中的枪手，拼着最后的力气，挣扎地抬起了枪口。
“砰！”枪响的瞬间，阿斯兰惊讶地回头。阿斯兰的子弹穿过了最后一个枪手的眼窝，而另一枚子弹也贴着真的面颊飞过。
“是你！”阿斯兰疾步走过去，毫不犹豫地对着真扑倒的枪手进行了补枪。
鲜血在真的耳侧炸开，他只觉得脑子嗡地一下，久久无法回神。他虽在约克市挣扎求生了这么许久，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血腥。
阿斯兰在周围检查了一圈，把所有没死透的枪手就地补枪后才有空去看真。
真维持着刚刚扑倒枪手的姿势一动不动，血色的眸子惊慌地如同第一次离家的雏鸟。
阿斯兰不由叹了口气，伸手把真从地上拉了起来。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我留给你的钱不够吗？”
阿斯兰等了约莫半分钟，见真还是没有回神，便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叠钱塞到真的手里：“就算是一个人也得好好活下去，你妹妹肯定不愿意见到你这个样子。”
当阿斯兰再次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真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对着阿斯兰大吼了出来：“等一下！”
阿斯兰又一次转头看他，露出疑惑的神情，就如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般。
“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阿斯兰略微犹豫了一下后开了口：“我叫阿斯兰，但在外人面前请叫我阿雷克斯。”
“我叫真飞鸟，我的妹妹叫玛由，谢谢你帮了我们。”
“举手之劳罢了。”阿斯兰笑着摆了摆手，再次准备离开。
真追了上去，不由自主拉住了阿斯兰的手臂：“我，我能不能跟着你？我是说，能不能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
真的眼睛看着地面，说得万分小心。他看得出阿斯兰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在这茫茫天地间，此刻的他似乎除了阿斯兰再也找不到与这个世界的联结。
阿斯兰的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平静地开口：“你看到了，跟着我并不安全，可能会死的。”
“我不怕！”真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着阿斯兰摇了摇头，然后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一定不会的。有危险的时候你不用管我，拿我挡枪都无所谓。我很会照顾人的，我可以帮你做很多杂事，我就是……”
我就是不想一个人。真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看着真恳求的眼神，阿斯兰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语。他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不由想，心太软这个毛病他大约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好吧，但你得保证听我的。”
“一定！”在阿斯兰答应的瞬间，生机重新出现在了真的眼睛里。
阿斯兰带着真迅速离开了约克市。他生于黑暗，现在亦被黑暗追杀，对于他来说约克市并不是能隐匿行踪的地方。他来这里，只为了能得到一个安全的假身份。现在新的ID资料已经到手，他不能再冒险做任何多余的停留。
南二区的边陲小镇斐南，经济不甚至发达，人口稀少，是一个平和地几乎要被世人遗忘的地方，阿斯兰带着真来到这里，租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房子。
无数脏污交杂在一起的约克市，很容易被埋下各路眼线。而那些体面的大城市更不是逃亡者的合适选择。无论是警察还是黑帮，都在大城市有足够的势力和利益。只有在这种不发达的小城，因为无利可图，反而无人问津难以追查。
“你读过书吗？”阿斯兰打开电脑，一边操作着什么一边问真。
“只上到初中，后面就在约克市讨生活了。”真一边回答，一边把衣服都收拾到衣橱里。
真果然如他所说的一般十分会照顾人。阿斯兰当初租下这间公寓的时候，公寓里只有基本的电器，阿斯兰也并不觉得需要额外添置什么。是真拉着阿斯兰到超市购买了替换用的衣物，日常需要的锅碗瓢盆及一堆正常生活需要使用的杂物。
“太过简单的清苦生活会让你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真看着阿斯兰一脸无语，话语间不由带上了说教的语气。
阿斯兰想了想，发现他的确不知道如此平和的小镇人们是怎么生活的，也就放手让真去折腾。
真会做饭，味道也还不错。每天早上阿斯兰出去晨跑回来，都能吃上真做的热腾腾的早饭，就好似幼年时被母亲照顾一般。家里的卫生打扫也不用阿斯兰操心，真做得十分快速且干净。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周后，阿斯兰不由开始默默庆幸把真带在了身边。
他可以一个人生活，但他却从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是怎么样的，而真在一点一点教会他。
能在逃亡的日子里感受到这么一丝类似家的温暖，大约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约克市有人知道你的真名吗？”阿斯兰一边问，一般持续在键盘上敲击着什么。
“没有吧。”真抬眼回忆着。约克市的生活并不用进行身份登记，人们互相间也不关心彼此的过往。
“你自己以前的身份ID还记得吗？”
真对着阿斯兰报出了一串数字，报完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斯兰翻飞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了下来，他把电脑屏幕转向真：“你之前在学校的成绩很一般么，我在网上给你找了在线课程，明天开始你在这里把落下的课业都补回来，不懂的可以问我。”
“什么！”真看着屏幕上他以前的成绩单，觉得世界有一瞬间的错乱，“你怎么有这种东西的！”
“我黑了政府的学籍网站。”阿斯兰回答得理所当然。
！
“先不说这个。”真看着阿斯兰一脸的窘迫加无奈，“为什么我还要读书？”
“小孩子读书有什么不对吗？”
“我不是小孩子！而且我觉得，我们都这样了，怎么还会需要读书？”
“我们怎么样？”阿斯兰看着真的眼睛，问地十分认真。
怎么样？真被阿斯兰看得忐忑起来。阿斯兰的目光大部分时候都是温润内敛的，他从不会用带有攻击性的目光去强迫别人做什么。可此刻的阿斯兰却前所未有得凝重，甚至还带着隐隐的怒意。
真被阿斯兰看得有些心虚，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他是真的不明白，从约克市逃出来的他们早已没了在阳光下生存的可能，还要读书做什么？他讨厌在学校里的日子，那些数字符号他看着就头疼。他从来没想过，他都沦落至此了还逃不过要读书的命运。
“真，读书，工作，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生活，这种事我是不可能了，但是你可以。”阿斯兰抬手按了按真的肩膀，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哀伤，“我查了你的ID信息，一切正常，甚至没有人为你报过失踪。所以等到十八岁，你不再需要监护人的时候，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回到阳光下正常生活。”
什么意思？！
真看着阿斯兰满眼震惊，他打开阿斯兰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吼了出来：“不要！我要跟着你，你不过正常日子的话，那我也不过！”
“你不可能永远跟着我！”
“为什么？”
阿斯兰愣了一下，他盯着真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翠绿的眸子里是真从没有见过的犀利。
“你以为不过正常日子就不用读书了吗？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踏入我的世界。我会七国语言,了解世界顶尖的安保系统，能破解绝大部分民用网站，你会什么？你觉得你凭什么跟着我?”
“这些我都可以学！”真不服气地说。
“就你以前这个学校成绩，你学得会吗？”阿斯兰点了点屏幕上的成绩单。
“那不一样！我现在一定能学好的。”真执拗地说。
“3个月的时间，你要是能把正常高中的课业补完，我就教你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
“成交！”
真答应的那一刻，似乎在阿斯兰的眼睛里看到了得逞的笑意。他觉得自己好像被算计了，但没关系，他不介意被阿斯兰算计。只要能和阿斯兰在一起，做什么他都甘之如饴。
Chapter 3
普通人是需要上班才能生活的，所以为了不引人注目阿斯兰去找了个班上。
经济不发达的小镇，可提供的岗位简单且平乏，好在阿斯兰并不挑剔，很快成功应聘了镇上唯一一家汽修店的机械师。
“真是帮大忙了，之前的机械师因为亲家突然病重辞工，我正发愁该怎么办呢！我们这种小地方，会干汽修的人不多。”
“哪里哪里，刚来就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是我运气好。”
阿斯兰的假身份叫阿雷克斯，背景是家乡被飓风袭击，不得不带着弟弟背景离乡的年轻人。他给自己编造的简历是职业学校毕业，在家乡的汽修店干过两年，和老板的要求十分对口。
小镇的居民几乎都是固定人口，日常用车也都是很普通的大众款。阿斯兰平时的工作并不繁杂，他经常能在静谧的午后，坐在汽修店门口，听着清脆的鸟鸣，缓缓感受时间在指尖的流逝。
这就是正常人的生活吗？
午后的微风吹落了几片树叶，青翠的叶子在风中缓缓打着旋落到地上，一旁路边的猫咪似乎被惊扰到，懒洋洋地抬眼打了个哈欠，转过头换了一面后又闭上了眼睛。
阿斯兰看着这一切不由从心底嫉妒了起来。这样的日子他一刻都没有真正拥有过，他从来都不知道生命可以拥有如此平和的一面。
晚上下了班后阿斯兰会照例检查真的功课，他发现真狠聪明，许多知识往往只要稍加点拨就能举一反三，学习能力和他之前的成绩单完全不符。
“你明明就学得会，之前在学校是怎么考出那种成绩的？”
“谁让老师讲得那么无聊的。你找给我的网课讲得清楚多了，你给我的答疑也比那些不知所谓的老师简练多了。”真的语气十分骄傲，好似之前成绩不好的责任全在老师。
阿斯兰无奈地耸了耸肩，他并没有体会过普通学校的教育是怎么样的，也就不好评价。
“我一定会在三个月内完成高中课业的，到时候你别忘了要教我那些你会的事！”
“好。”阿斯兰看着真 ，眼里满是笑意。
阿斯兰在斐南租的房子并不大，只是简单的带个小客厅的一居室，毕竟他给自己编的背景实在不像是能住得起大房子的样子。
真在约克市生活了四年，现在的日子对他来说就好似天堂。他自然是不介意和阿斯兰睡在一张床上的，但他觉得阿斯兰似乎介意。
阿斯兰的睡相很好，往往可以一觉到天亮而不改变睡姿。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阿斯兰总会小心地离开真一段距离，避免发生任何的身体接触。
真的睡姿十分普通 ，他既没有阿斯兰这种一动不动到天亮的本事，也不会把身边的一切都踢下床去。有次他晚上翻身的时候，手臂不小心碰到了阿斯兰的腰侧，朦胧间他感到身边的人剧烈地瑟缩了一下。
“对不起，弄痛你了吗？”当时的他瞬间清醒过来，有些慌乱地道歉。
阿斯兰摇摇头说没事，侧着身子闭上了眼，好似无事发生。
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一刻他似乎在阿斯兰的额角看到了冷汗。
但在他的认知里，阿斯兰是一个被枪顶在太阳穴都不会流一滴汗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那天以后，真会十分小心地不在床上触碰到阿斯兰。
三个月的时间到了后，真果然成功完成了高中课业，嗯，或者说他成功完成了数理化部分的高中课业。语言和文学的学习需要长期积累，并不是能突击完成的。
“怎么样！我就说我可以的吧。”真看着阿斯兰一脸得意，就像讨要奖赏的孩子。
阿斯兰轻轻笑起来，他看着真，眼里是欣慰的满足：“行，你想学什么？”
“格斗。”
“格斗？”阿斯兰还以为真会想学一些更酷炫的东西，比如黑客。在约克市那么些年，打打杀杀的日子还没过够吗？
“我要学格斗，我想有力量保护你。”真看着阿斯兰说得认真。
“你要保护我？”阿斯兰愣了一下，一些久远而阴暗的记忆从脑中浮现了出来。保护吗？自己并不值得呢。
“我知道现在这听起来很可笑，毕竟你那么强，但总有一天我会强大到可以保护你的。”真看着阿斯兰的眼神坚定而执拗，就像最初他遇见他时一般。
阿斯兰收敛了笑容，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去：“你首先需要能保护你自己，而且光学格斗是不行的。”
阿斯兰为真开了书单，并制定了每天的训练科目。真需要每天早上和阿斯兰一起去晨跑，回来两人一起吃过早餐后，阿斯兰会去上班，而真则需要在上午完成阿斯兰给他布置的阅读任务。
中午的时候真会把家里简单收拾一下，然后在公寓周围晃荡一圈，补充购买一些生活必须品。真是普通的邻家大男孩长相，自身性格又开朗，住了没多久后小区的居民们就和他熟稔了起来。他去买菜的时候经常能收到摊主好心多塞的赠品。
普通善良的人们，总是对哥哥带着弟弟背井离乡讨生活的故事有那么一丝同情和心疼，特别是在得知哥哥独自工作以求弟弟能好好念书之后，邻居们对他们的善意更是扑面而来。言语交谈间，真总是能收到意外的关照和提醒。
就这么一点点地，真慢慢从约克市的地狱回归到了正常社会，回归到了十二岁之前的日子。那时他父母健在，他自己也只是普通的学生，玛由会在放学后拉着他的手，叫着要哥哥抱。那时他最大的烦恼是家长会后父母的怒颜，而现在，这一切都已恍若隔世。
下午的时候，真会完成阿斯兰给他布置的训练任务。俯卧撑，引体向上，柔韧，卧推……阿斯兰在第一天晚上教会了真所有动作的正确发力后，就放手让真自己练了起来。
“你自己注意正确的发力，不要急功近利，你要是敢弄伤自己的话格斗教学就停止。”
阿斯兰教习格斗的样子和之前教真文化知识时完全不同。教文化知识的时候，阿斯兰温柔而耐心，而教习格斗的时候，阿斯兰却是冷酷而严肃的。
白天他让真自己在家里拉基础体能和身体柔韧，晚上下班回来后则会陪着真练习格斗招式。他的招式教学并不是让真依样画葫芦的摆动作，而是直接上手打。他会告诉真从哪个角度进行攻击，然后一边反击一边告诉真他的问题在哪里。
虽说是教学，阿斯兰的下手也并不轻，真每天都是带着一身青紫收的工。
夜里，阿斯兰用药油帮真揉开身上的淤伤，真疼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太疼了，紧绷板结的肌肉被强行大力揉开，疼痛就如锥子一般刺入了真的脑子。
“还学吗？”阿斯兰看着真眼角疼出的生理性泪水，幸灾乐祸地问。
“学！”真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气来，但这一声学却回答得没有犹豫。再苦再累都好，他要变得强大！他要能够保护他！
听到意料中的回答，阿斯兰无奈地摇了摇头，收了手准备起身去洗澡。
“阿斯兰。”真一边坐起来一边叫住了阿斯兰，“你这么厉害，吃过的苦肯定更多吧。”
阿斯兰顿了一下，想起幼时那令人喘不过气的课业安排，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还好，年龄小学起来比较快。”
浴室很快传来了水声，真把睡衣披在身上，看着浴室的方向愣愣出神。两个男人住在一起，不可能每次洗漱换衣都避着对方。真看见过阿斯兰的裸体，紧实的肌肉包裹在阿斯兰纤长的躯体上，表面覆盖的是纵横交错的伤痕。
真很难想象，阿斯兰之前的人生都过着怎么样的日子。刚来到斐南的时候，阿斯兰在生活上表现出的木讷，让真甚至怀疑阿斯兰是否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普通人的生活。他试图打听过阿斯兰的人生，但阿斯兰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现在的真甚至连阿斯兰姓什么都不知道。
真会和阿斯兰聊自己的人生，告诉阿斯兰他十二岁前的家庭是多么吵闹，也会告诉阿斯兰刚到约克市的时候他是多么得茫然无措，那时的他和玛由是怎么一步步挣扎求生。阿斯兰总是听得很认真，听得入神的时候真也总能在阿斯兰的眼角看到温柔的笑意。可当真每次想借着自己的故事，多了解阿斯兰一些的时候，阿斯兰总会巧妙地避开，在他们间留下一段无法回避的空白。
真想起阿斯兰之前说过的话，阿斯兰说现在的他没有资格踏入他的世界。
因为他还不够强大。
既然如此，他就一定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能帮他挡下生命中所有的残忍和恶意。
此刻的真还没有意识到，他爱上了他。爱上了一个他连完整名字都叫不出的人。
他不知道他的姓氏，不知道他年龄几何，但他知道他要保护他。
Chapter 4
在斐南生活到第五个月，阿斯兰通知真他们要离开了，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容易被发现。
真很想问阿斯兰，到底是谁在追杀你，你为什么不逃出国去？但他没有问。
他无所谓阿斯兰有着怎样的故事，他相信他所有的决定。
他们新到的城市在北二区，是个落寞的工业城市。城市里到处是倒闭的工厂和人迹稀疏的工人小区。他们十分容易地就租到了房子，宽大的房子靠近街边，楼下就是主干道，非常方便。
这次阿斯兰给自己编的故事是，中学因贫辍学后到大城市打拼失败的兄弟俩，带着不多的存款到小地方躺平。
“所以你们之前在东三区的纽鑫工作？”吧台的小哥一边擦着杯子，一边和身边的新同事聊天。
阿斯兰这次找了个酒吧的工作，这样他就能在白天有更多的时间教导真。真的学习能力很强，两个月的密集训练后格斗水平已经提升了不少，在日常精进的同时又开始吵着要学习枪支的使用。
阿斯兰感到头有点疼，他并不喜欢真精通这些东西。如果有可能，他希望真一辈子都不用踏入黑暗。
“是啊，最早想着大城市总是机会多，没想到也不好干，累死累活也存不了几个钱。”阿斯兰一边敷衍着同事的问题，一边想着要怎么拒绝真要学习用枪的要求。
“纽鑫很繁华吧，和我们这里可不一样。”
“是很繁华。”阿斯兰应和着。
“我也想什么时候能去纽鑫看一看。”同事擦完酒杯，转身去应付前台的点单。
阿斯兰垂下目光，继续处理着手上的杂活。大部分人都忽视了，光的背后必然有影子，城市越大，黑暗也就越深，只是普通的人看不见光芒背后的深渊罢了。
小城市的酒吧，晚上也并不会经营到很晚。阿斯兰的下班时间是凌晨2点，回到家洗漱完后，他大概可以在3点入睡。6小时的睡眠，他会在9点的时候起床和真一起开始一天的生活。而在9点之前，真会提前起床去晨跑并做早饭。
阿斯兰和真说过很多次，让真不用等他下班，但其实阿斯兰知道，每次他回家的时候真都没有睡着，真总是在他上床后才会真正入睡。
阿斯兰依然没有答应教真用枪，取而代之的是冷兵器的教学。
“真，暴力的使用从不美好。所以这些我希望你只会用在自卫上。”
真的体能和身体素质已经合格，狭小的房间已经不能满足进一步教学的需要。阿斯兰找到城郊废弃的工厂，除了教真怎么使用冷兵器外，还同时教真怎么利用地形隐蔽，追踪和反击。
没有开刃的钨钢刀，戳在身上依然很疼。真被阿斯兰从背后踹倒，阿斯兰手中的刀锋在他的腰侧留下一道红痕。
“这是实战的话你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被阿斯兰踢到的膝弯酸胀无比，真咬着牙站起来，一脸地不服气。
“我要多久才能像你这么厉害？”
阿斯兰看着真鼓起的腮帮子，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有什么好不服气的，我练了多少年，你才练了多久。你进步的已经算快的了，一般的小混混已经伤不到你。”
其实在阿斯兰高强度且毫不放水的教学下，真现在的实力，不要说是小混混，普通黑帮的打手就算四五个人一起上估计也不能把真怎么样。
但真撇着嘴并不买账：“谁关心小混混。”
我只关心你，我想要强大到能进入你的世界，想要能够保护你。
真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他知道阿斯兰不爱听这些，他能感到阿斯兰一直不愿意他过于靠近他。阿斯兰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把他推向世界的另一端。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明白为什么阿斯兰不愿意让他与他并肩，为什么阿斯兰要如此执着地把他推回所谓正常的世界。他早就已经满身泥污了，那个光明的世界对他来说已然太过刺眼。
他只想和他在一起。
凌晨3点，平时早该到家的阿斯兰还没有回来。真从床上坐起来，莫名的心悸从胸口漫出来。他起身从窗口向下望去，夜晚的街道上只有零星的几盏路灯亮着，再无其他。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真试图安慰自己，但焦躁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去。约克市最后的枪战画面，无法抑制地在他脑中盘旋，怎么也挥之不去。他穿上外套，没有停歇地朝阿斯兰工作的酒吧跑去。
“砰！”装了消音器的枪响在静谧的夜晚依然清晰可闻。真条件反射地贴墙隐蔽，却发现枪响朝着另一个方向远去。
不详的猜测从心底升起，真随着枪声追上去，果然看到那抹熟悉的蓝色靠在墙边微微喘息。
“阿斯兰！”真跑上去，看到阿斯兰看着他的眸里并非惊喜。
“你怎么来了！”阿斯兰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责怪和怒意。
你在这里拼命我怎么能不来？但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阿斯兰带着滚到一边。
阿斯兰手中的钨钢刀贴着真的耳侧飞出，真听到身后的枪手一声闷哼。
阿斯兰上班并不带枪。
凌厉的风声从背后袭来，阿斯兰一把推开真，转身和对方肉搏。对方的枪应该是早先被阿斯兰打掉了，手上只一柄钨钢刀。可现在的阿斯兰是赤手空拳。
真看到刚刚倒地的枪手落在地上的手枪，他跑过去，捡起来，拉开了保险。阿斯兰并没有教过他怎么用枪，此刻的他并不敢扣动扳机，他怕误伤阿斯兰。
“可恶！”他低低骂了一句，丢下枪，从地上的尸体上摸出钨钢刀，朝和阿斯兰缠斗在一起那人后心刺去。
冷兵器的话现在的他不会失手！
战斗中的阿斯兰看到了真的动作，他在真的刀口即将刺入对方后心的一瞬强行调转了身位，真的刀锋在阿斯兰的上臂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阿斯兰的血染红了真的眼睛，他仓皇地扔开刀后退，他不想伤害阿斯兰的！
阿斯兰终于找到机会扭断了对方的脖颈。他站在黑暗里看了真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真慌乱地追上去，他能感到现在的阿斯兰十分愤怒，但他不明白为什么。
回到家，阿斯兰径自脱了衣服拿了急救箱开始包扎，完全没有理会真。
真越发忐忑，他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坐到阿斯兰的身边，试探着说：“我来帮你包吧。”
阿斯兰不理他。
“我不是故意的。”真低声解释，他看着阿斯兰的眼睛委屈地快要沁出水来。
阿斯兰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他看着真的眼睛，不由心软了起来。哎，明明才决定这次一定要把他推开的！
“为什么要杀人？”准备好的质问变成了无奈的询问，阿斯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着真永远都强硬不起来。不该是这样的，他一直都是杀伐果断的人。
为什么要杀人？真看着阿斯兰疑惑起来，他并不是要杀人，他只是想保护阿斯兰而已。
“我只是想要帮你。”
“不需要。”阿斯兰拒绝地十分干脆，他看着真认真地说，“真，一旦开始杀人就永远回不去了，除了自卫外不可以杀人。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不用管。”
“为什么！”真一下跳起来，“什么叫你的事我不要管？我们生活在一起！阿斯兰，我怎么可能不管你的事！”
为什么呢？阿斯兰突然发现他很难回答真这个问题。直接告诉真他不想他踏入黑暗，真是一定不能接受的。
但和他纠缠在一起，以至于再也回不去原本可以拥有的平静人生，也太不值得了一点。
“真，你拥有过平静的人生，现在也还有回去的机会。不要轻易说你要一直跟着我，你并不知道手染血腥后的日子是怎么样的。”
“那就让我知道。”真并不肯后退。他不想要阿斯兰推开他，不想要阿斯兰自以为是的保护他。他跟着阿斯兰，并不是要阿斯兰来庇护他的。
“真……”阿斯兰看着真，嘴唇不由微微颤抖起来。那些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不愿回想的沉痛从记忆中翻涌上来。那个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的，为什么他不愿意接父亲的位置的理由。
现在的他，面对着这个单纯地，虔诚地仰望着他的孩子竟然生出了倾诉的欲望。
是啊，他终究也是人，压抑久了，情绪也总是要有出口的。
但让真知道真的好吗？真的倾诉了，也许他就真的再也无法推开他了，这真的好吗？
真是那么得纯粹阳光，不该和身处泥潭的自己纠缠。
“有些事是无法回头的，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阿斯兰，我不怕回不了头。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试。你不要觉得推开我就好了，你推开我的话，我绝对有本事把自己搞得更糟糕。”
“真……”阿斯兰震了一下后，仰起头无奈地笑了一下。是啊，一直以来也许是他太自以为是了，他忽视了真有自己决定人生的权力。
约克市的十六岁早已不是孩子，就如他自己一般，没有人会想到现在满身伤痕的他也只不过十八岁。
他在真这个年龄的时候早已经……
“我妈妈是死于仇家的报复。”比平日里低沉得多的声音从阿斯兰的喉咙里流出来，他看着地面，眼里满是哀伤。
“父亲年轻时结下的仇怨，那家人的孩子长大后想办法靠近了我们，利用我妈妈的善良，和我妈妈一起同归于尽了。”
完美的外壳有了裂口，真看着阿斯兰，从未觉得眼前的人是如此脆弱。
“真，一旦沾染血腥，仇恨的锁链便不能停止，无穷无尽。所以，不要踏上这条路。”
真站着，轻轻把坐着的阿斯兰拥进怀里。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就是这么做了。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给眼前的人一点温暖，想要让眼前的人不再那么孤单。
真感到怀里的人明显僵了一下，阿斯兰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似乎是想推开他，但在犹豫了半晌后，阿斯兰终是没有这么做。
新生的朝阳透过窗口射进房间，他抱着他，好似抱住了整个世界。
Chapter 5
在街边暗巷的尸体被发现前，阿斯兰和真就离开了这个落脚才不到两个月的城市。
真依然不知道阿斯兰为什么被追杀，但他不介意和阿斯兰一起漂泊。
新的落点阿斯兰选在了东九区，这里并不像他们前两个的落点一般是破落的小城。东九区的城市规模明显大了许多。
“你不是说大城市危险吗？”真疑惑地问。
“他们既然抓到了我的行踪，必然已经知道我会选小县城躲了，现在往稍微大一点的地方走反而安全。”
“这样啊。”真点点头，不再多问。
城市里的一切都很方便，人与人间也更多距离。大家都按流程做事，无关的事不会多打听，邻居间就是住得近的陌生人。这省去了阿斯兰和真许多编故事的麻烦。
同样的，城市里并不会有人觉得你不上班很奇怪。只要不影响自己，没有人关心隔壁的住客是什么职业。阿斯兰便也就不再需要找个班上以掩人耳目。
睡到自然醒的清晨，伴着阳台的鸟鸣，真和阿斯兰一起起床，下楼晨跑。晨跑过后，阿斯兰去浴室洗澡，真则会简单地准备一下早餐。早餐过后，阿斯兰会收盘子整理厨房，真则去洗澡。
阿斯兰依然执拗地坚持让真继续文化课的学习。真被阅读任务和语言学习搞得头大不已，为了加速他语言学习的进度，阿斯兰甚至每天上午都和他用外语对话。
讨厌背单词的真在高强度的语言攻击中感到了绝望！
“你是怎么学会七国语言的！”
“大概是因为我每年换个国家生活？”
“啊啊啊！你作弊！”
“所以我现在只让你学两种外语，而不是七种。”
“都我这个年龄了，怎么可能学得会啊！我不要。”
“你还想不想学用枪了？”
“……”真无奈地重新把精力集中到面前的原版电影上。
两个人窝在一起的日子逐渐变得轻松缓慢，阿斯兰不再有意无意地推开真，也不再刻意在两人间划下不可逾越的鸿沟。虽然他依旧没有对真坦诚，依旧会有意识地不让真接触到更多黑暗，但他不再推拒他。
他们会一起逛超市，一起吐槽电视上无聊的节目，他们甚至会在天气好的日子里一起去远郊踏青。
和真在一起的日常，是阿斯兰从未感受过的，流淌在指尖的安逸。
真会在学习遇到困难时对着他撒娇，而他也在不知不觉间迷恋上真所带来的平和温暖。
真会关心他的口味，按他的喜好调整菜谱，会在寒冷的清晨皱着眉提醒他多穿一件。真也曾在浴室抚摸他身上的伤痕，猩红的眼里满是心痛和不舍。
“这没什么，都过去了。”他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却清楚地知道，他的心中有一个迟迟无法愈合的伤口。
正是因为那个伤口的存在，他才会在真吻上他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冷汗。
“对不起！”真被他的反应吓到，慌忙退开。
“没事。”他艰难地调整呼吸，让自己尽可能平静下来，“不是你的问题。”
他用手撑着额头，妄图把那些噩梦般的记忆清出脑袋，但身体本能的恐惧却无法抑制。
“阿斯兰。”真朝着他靠近了一步，言语里透着焦急。
“不要碰我！”阿斯兰后退一步，后背贴上浴室冰凉的瓷砖。
真停住动作，脸上是受伤的表情。阿斯兰是不愿接受他吗？
阿斯兰意识到真的误会，不由放软了语气：“先不要碰我，一会儿就好。”
慌乱的心悸终于过去，阿斯兰的呼吸逐渐平稳，他穿上睡衣，抬头对上真担忧的眼神。
“我有些不好的经历，所以我需要一点时间。”
阿斯兰看着真的眼睛里带着歉意，他不知道他需要多久才能走出过去的阴霾。
“没事，我等你。”
没关系，我还年轻，我有大把时间可以等你。
时间在平静中流逝，舒爽的秋风中，真迎来了他的17岁生日。阿斯兰早早帮真订了蛋糕，他们去蛋糕店拿的时候真一脸疑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登记的生日是9月1日啊，今天是你生日吧。”
生日，这两个字让真感到陌生，上一次生日的记忆过于久远了。他愣了片刻，转头问阿斯兰：“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下次我也要给你过。”
“10月29。”阿斯兰犹豫了一下，微笑着回答。
在点蜡烛前，阿斯兰递给了真一个小小的纸盒子。
“这是什么？”
“给你的礼物。”
“真的吗？”真瞪大了眼睛，兴奋地拆开盒子，眼里满是星光。
盒子里是一条银色的金属项链，链子上有个圆形的小坠子，坠子是可以打开的样式。
“打开看看。”阿斯兰笑着对真说。
真打按动锁扣打开坠子，在看清坠子里是什么的那一刻，水雾漫上了他的眼睛，他拿着坠子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阿斯兰……”
“凭着印象画的，但愿是你记忆里的样子。”
坠子里是真和玛由的肖像画，画里的玛由依偎在真的怀里开怀地笑着，是十分幸福的样子。
“我帮你戴上好吗？”
“嗯！”真觉得他的鼻子很酸，酸得发胀。
链子挂在脖子上，只有些许的分量。但真握着胸前的坠子，却觉得这个坠子重逾千斤。
流离失所的他，并没有任何一张，能保存下来的，和玛由在一起的照片。
感谢阿斯兰，让玛由终于可以一直陪伴着他。
“吹蜡烛吧，今天是开心的日子。”
“嗯。”
桌上不大的黄色蛋糕上插着17岁的蜡烛，真在烛光中闭上了眼睛，默默许下心中的愿望。
愿我能抚平阿斯兰的伤口，让他快乐。
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吹灭蜡烛，真看到阿斯兰站在他对面，看着他，目光温柔如水。
“你许了什么愿？”
“我想你快乐。”
阿斯兰看着真，突然感到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想要顶开冬日的冻土，急切地想要迸发新芽。
现在，在他眼前的真已经不似当初初见时一般瘦弱。真高了，也状了，阿斯兰几乎已经要平视他，不再需要低头。
“你果然不是小孩子了。”阿斯兰轻声感叹了一句，抬手搭上了真的腰侧。
当初的真瘦弱无助，在约克市破败的街头仰望着他，好似望着希望的光。
而现在的真已经有着宽阔的胸膛，强壮的臂膀，以及独自前行的力量。
阿斯兰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皮肤的战栗，努力说服自己跨过那幽暗的深渊。
真，你想成为我的光吗？
灼热的呼吸缓缓贴近，真顺着腰间的力量轻轻吻了上去。单薄的唇一开始有一瞬间的僵硬，但随即放松下来。阿斯兰轻轻打开了牙关放任真的进入。
真一点点小心地探索着，他慢慢略过阿斯兰的口腔，和阿斯兰的舌交缠在一起。
阿斯兰闭着眼睛，津液交换的水声通过耳骨在脑中炸开。深埋在记忆中的恐惧随着这声响流淌出来，这让阿斯兰不由收紧了手上的力道。但同时，他也感到有什么正从心中慢慢升起，那一束从胸口扩散开来的暖意，似乎正在一点点把那不堪的记忆逼回去。
没事的。
阿斯兰说服自己沉醉在灼热的气息里。
真张开双臂，把阿斯兰拥到怀里。
灵巧的手指沿着脊椎一路往下，真试探着掀起阿斯兰衣服的下摆，让自己宽大干燥的手掌贴上那柔软的肌肤。
阿斯兰瑟缩了一下，但并没有躲开。真感到阿斯兰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犹豫着往上，终于碰到阿斯兰胸前的红点。
突然，阿斯兰就如同受了惊的猎豹，猛得把真推开，力气大到真止不住地后退，直接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阿斯兰急促地喘息着，那刻入身体的恐惧一下全部涌了出来，漫过了他的鼻腔，让他感到窒息。
他咬着牙，愤怒地一拳砸到身后的墙上。
他好恨！好恨这如影随形的梦魇！好恨一直无法跨过去的自己！好恨在他身上烙下痛苦记忆的那个人！
“阿斯兰！”
真跑过来，掰过他僵硬的肩膀，轻轻吻过他湿润的眼角，把那些咸涩的水珠吞入腹里。
“阿斯兰，不要这样，不要逼自己。”
真紧紧抱住阿斯兰，不敢想象怀中的人到底经历过怎样的黑暗。是什么，是什么能让如此强大的阿斯兰恐惧至此？
真感到自己好似跟着阿斯兰在痛，阿斯兰的眼泪就如锥子般扎在他的心上，让他也痛到发抖。
阿斯兰抓着真的衣服，整个人都颤抖不止。那些长久以来被压在心底的痛苦，终于在这一刻，没有节制地漫了出来。
黑暗中，他一个人撑了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他已经习惯，久到他认为所有的忍耐都理所当然。是真的出现，让他再一次意识到，原来他也需要喘息的空间。
他也需要爱的陪伴。
“真，对不起，今天明明是你的生日……”
啊，明明就是不想影响到真的，明明就是不想让真知道这些的。可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呢？真是丢脸啊。
“你白痴吗？！”
真抱着怀里的人气急了，这人怎么还有心思关心他的生日的！现在他的生日算个屁啊！要是能让阿斯兰不哭的话，他一辈子不过生日都无所谓！
“阿斯兰，也许我说这话没什么说服力。但我会保护你的，无论你经历过什么，我都不会让那些东西再找上你的！你相信我！”
阿斯兰闭上眼睛，想起那幽深的黑暗。
不，那不是真能应付的事。
但此刻的他却愿意抓住真向他伸来的手，只因真执拗的眼神似乎能穿透一切。
“嗯，我相信你。”
Chapter 6
真渐渐不再仰望他，他感到真在和他的相处中愈发括噪起来。
“阿斯兰，下午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你昨天布置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你随时可以检查。”
“阿斯兰，你能不能不要像个机器人一样啊。这是在家诶，放松点啦，坐那么正做什么。”
“阿斯兰，我想吃巧克力。”
“阿斯兰，明天我们去新开的商场逛逛吧，据说那里的游戏厅有大折扣，让我们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阿斯兰……”
“阿斯兰。”
“阿斯兰！”
阿斯兰觉得真的括噪似乎慢慢包裹住了他，让他不再寂寞。渐渐的，真似乎从躲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孩，变成了站在他身边依靠。
这就是所谓的长大吗？
平和缓慢的日子里，名为真的暖流在努力地一点点把阿斯兰心中的黑暗化开。
阿斯兰感到那些沉重的，长久以来压在他身上桎梏，似乎正在被正午的烈阳一点点蒸发。
他变得轻松起来，终于能在脸上露出毫无负担的笑颜。
真一直会有意无意地触碰他。真会在影院的黑暗中突然亲吻他的脸颊，也会在他教学的时候突然握住他的手，亦会在夜晚的床上轻轻搂住他。
一点点地，他的皮肤渐渐习惯了真的温度。他不再在触碰时战栗，也不再在亲吻时恐惧。
他们终于可以开始抚摸彼此。
但他们却始终无法做到最后。每每到最后，阿斯兰的身体都僵硬地如同刚从冰窖中捞出，本能地瑟缩伴随着粗重的呼吸无法控制。
这个年龄的男孩，欲火烧得最是强烈。真每次都在欲望的边缘生生停住，然后转身走进浴室。
“真，你不用管我，也许强硬地做一次就好了。”阿斯兰也不愿让黑暗一直缠绕着自己，他想逼自己跨过去。他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来都没有后退和止步不前，他非常习惯逼迫自己。
“胡说什么呢！”真抱着他，愤怒地抱怨。他最是看不得阿斯兰勉强自己。
他不想看到阿斯兰决绝向前的背影，他只想让阿斯兰能在避风的港湾中，开心的笑。
“可是……”
可是一旦有了退路，人就会变得软弱。阿斯兰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10月29日，阿斯兰的生日。真下楼去拿蛋糕，而阿斯兰在房间里给餐桌上的向日葵换水。
向日葵是3天前真买回来的，说是家里养点植物更有生机。阿斯兰觉得真说的对。
门铃响起，阿斯兰拿着花瓶有些疑惑地去开门。
真没带钥匙吗？
门打开的一瞬，玻璃花瓶碎裂在地，阿斯兰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浑身僵硬。
杜兰达尔站在门口，而真站在杜兰达尔身后，脑袋上顶着黑洞洞的枪口。
“阿斯兰，要找你还真不容易，我不得不亲自来。”杜兰达尔径直走了进来，他看着阿斯兰，似乎在看一个逃家的孩子。
杜兰达尔在客厅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他身后的保镖压着真站在一边。保镖一共有四个，两个压着真，两个站在阿斯兰的后方。可阿斯兰知道，杜兰达尔不可能只带了四个人来。杜兰达尔知道他的实力，不可能妄想用四个人对付他。
杜兰达尔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只是0.1秒，贴身的钨钢刀就从袖口滑出，贴上了脖颈。杜兰达尔和真同时呼吸一滞。杜兰达尔皱着眉，真却直接喊了出来：“阿斯兰！”
保镖大力打了真一个巴掌，阻止他发声。阿斯兰的目光扫过真的脸颊，眼神里是真从没见过的冰冷决绝。
阿斯兰手里的钨钢刀锋紧紧地贴着他自己的脖颈，只要他的手指微微用力，他就会永远地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你这是什么意思？”杜兰达尔十分严厉地质问，话语间带着愤怒。
“你放真离开，否则你只会得到一具尸体。”
杜兰达尔眉头皱得更深。他靠到椅背上，沉默地打量着阿斯兰。
“你和我回去，我自然会放了他。”
“不，你不会。”阿斯兰的语气坚定，眼里没有一丝动摇，“也许你现在会放了他，但他根本没办法对抗你。在我回去后，你迟早会找机会干掉他。”
“阿斯兰！你不要管我！你走！他们只有四个人，你走得掉的！”真无视了头顶的枪管，疯狂挣扎着想要挣脱桎梏。
不！不可以！怎么可以因为他让阿斯兰被抓回去！他虽然不知道杜兰达尔是谁，但他见过阿斯兰的恐惧，他知道杜兰达尔一定是阿斯兰的地狱，他不能让阿斯兰回到那里！
“真，闭嘴！”
在保镖的巴掌再一次落下前，阿斯兰对着真吼了出来。
真的动作愣在原地，阿斯兰从来没有这么吼过他。现在的阿斯兰所散发出的肃杀气场，让他感到陌生。
他从没见过阿斯兰这么杀气凌人的样子。
汗珠从阿斯兰的额头沁出来，他很久没有如此踩在钢丝绳上谈判过了。现在的他一无所有，唯一有的便是自己。杜兰达尔舍不得让他死，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用来救真的筹码。
“哦？”杜兰达尔的语气微微上扬，似乎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一般，“那你要怎么保证，你跟我回去后我不会动这小子。捏死他，对我来说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让我打个电话。”阿斯兰冷静地回答，似是早有准备。
杜兰达尔犹豫着。
“你放心，这个电话不会影响你，而且我保证电话过后会跟你回去。我只想保证真的安全。否则，我不介意和真一起死在这里。”
为了真，我会和你回去，即便回去之后是地狱。
杜兰达尔终于点了点头。
他是了解阿斯兰的，知道阿斯兰在这种场合下的承诺意味着什么。虽然他的确想把这个和阿斯兰有着不清不楚关系的小子捏死，但为了这只蝼蚁让阿斯兰陪葬就太不值得了。
阿斯兰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做这些的时候，他的刀锋一直死死地抵着自己的脖子。他抵得太过紧了些，以至于脖颈上沁出了淡淡的血珠。
电话很快接通，阿斯兰和对面对了一串暗号，然后报了地址。
阿斯兰挂了电话，对杜兰达尔说：“军方的人五分钟后会来接真。”
杜兰达尔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军方？”
“你的手伸不到军方。”
“的确。”杜兰达尔大方承认，“但是阿斯兰，你有军方的关系，不为自己求条生路，却用来救他？”
杜兰达尔的语气变得危险了起来，阿斯兰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这人对他变态的占有欲，必然不能忍受他护真护到如此程度。
冷汗在阿斯兰的后背成股流下，但他握着刀的手依然稳定。
“你做了那些之后，这关系已经护不到我。”阿斯兰垂下目光，嘴角升起一丝对自己的冷笑。
杜兰达尔的眼睛眯了起来：“你应该清楚回去后会面对什么。”
阿斯兰咬着牙，他极度不愿意去想去面对，但还是强迫自己开口：“我知道。”
他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这本就是他的孽。但他不能让真卷进入。
“很好。”杜兰达尔气极反笑，“真是逃了太久了，心野了，收不回来了。”
阿斯兰薄薄的唇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握着刀的手几乎要软下来，但他控制住了。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短短长长有节奏的敲击，所有人都听出来是摩斯码。
“放开真，让真去开门。”
“你先放下刀。”
“真开门的时候我会放下刀。”
杜兰达尔犹豫了一下，给了保镖一个眼神。
保镖放开了真，真却没有动。
“阿斯兰，我不去。”真看着阿斯兰说得坚定，“我宁愿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听话！”阿斯兰急得吼了出来，“你以为生命是什么！随便就把死亡挂在嘴边！你现在出去，就当还我的情，从此以后我们两清。”
真看着阿斯兰，眼里满是氤氲的水汽。他用尽全力不让泪珠滚落下来，整个人都不住地颤抖。
“阿斯兰，我……”他知道阿斯兰为什么要说这么狠的话，但他真的没办法做到丢下阿斯兰一个人离去。
他说过他要保护阿斯兰的，他发过誓的！但现在……
“真，你让我快乐过。”阿斯兰看着真的目光软了下来，他总是无法对真强硬太久，“但我有我需要面对的事，你要忘记我，继续自己的人生。”
真咬紧了牙，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爆起了青筋。他转头对着杜兰达尔说：“你等着！我一定会救阿斯兰出来的。”
说完他又转头对着阿斯兰：“阿斯兰，你说过你相信我的，你一定要继续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的！”
说完真终于下定了决心，决绝转身。在他的身后，黑色的枪管依然对着他，但他却已不在乎。他伸手握住胸前的吊坠，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在他的手按下门把的那一刻，杜兰达尔给了阿斯兰一个眼神。
钨钢刀掉落在地的声响传来的同时，真也被门口的人拉了过去。
门在真身后合上，隔绝了阿斯兰和他的世界。
钨钢刀掉落在地的那一刻，身后的保镖冲上来，强硬地把阿斯兰按着跪到地上。
杜兰达尔站起来走到阿斯兰面前，俯身用手指勾起阿斯兰的下巴：“真是感人的一幕，你准备好为此付出代价了吗？”
阿斯兰绝望地闭上眼睛，与这个温暖的世界告别。
Chapter 7
迪亚哥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身上还穿着作训服。他是任务回程的时候接到手下的报告，说应急通讯被接通了，他看了眼代码，是之前他留给阿斯兰的那一个。
他和阿斯兰认识的时候他十六岁，阿斯兰十五岁。他跟着父亲去出任务，在南美的一个毒品工厂边被袭击，对方超出预期的火力把他和队伍冲散了。
他受了伤，在废弃的工厂里强撑着给自己包扎。后来是阿斯兰发现了他，并且救了他。
他知道阿斯兰是黑帮，但他既然承了阿斯兰的情，自然是要报答的。
迪亚哥到办公室的时候，手下已经把真的资料送到了他手边，他一边看资料，一边打量着这个被阿斯兰送过来的小孩，不由觉得太阳穴隐隐发胀。
阿斯兰明显就什么都没告诉这小子么！这得让他花多少精力解释啊！
迪亚哥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由感叹了下自己总是逃不过做老妈子的命运。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坐在会客沙发上，失魂落魄的真，稍稍收敛了自己刚从任务里带出来的杀气。
“我猜你有很多想知道的事。”迪亚哥虽然出生于军人世家，但自身的性格却并不强势，他带有磁性的声线极富感染力，有着稳定人心的力量。
真看着迪亚哥点了点头，他有很多很多问题，多到不知道要从哪个开始问。
“首先，你知道阿斯兰的身份吗？或者说你知道阿斯兰姓什么吗？”
真摇了摇头。阿斯兰从来没告诉过他，他也就从没认真追问过。
“他姓萨拉。”
萨拉，作为约克市的原住民，真当然听说过这个姓氏。两年前，北美大陆上最大的黑帮姓萨拉。但后来，帮派内乱，老萨拉手下的头目杜兰达尔·吉尔伯特篡位成功，原本不涉毒的帮派一跃成为美洲最大的毒枭。
“阿斯兰姓萨拉……那他是……那抓他的是……”事实太过于震惊，真看着迪亚哥不敢相信。
“是。”迪亚哥十分简练地肯定了真的猜测。
“怎么会这样？！”真不敢相信！他知道黑帮血拼是怎么样的，阿斯兰不可以被抓回去，会死的！
“我要去救他！”真一下从会客沙发上弹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外冲。
迪亚哥没有拦他，只是淡淡地问：“怎么救？”
真的动作被迪亚哥的这句话钉在原地，刚刚经历过过于疼痛的离别，他已经深刻认知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他低着头，咬着牙，眼里全是愤恨的水汽。
他转过身看着迪亚哥，开口的语气里带着恳求：“你能不能救他，求求你。”
迪亚哥盯着真看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也想。但是，他不让。”
“为什么？”真不明白。
“他的生物证据出现在多起谋杀和贩毒相关案件现场，是杜兰达尔陷害的。他现在已经被警方列入通缉名单。我庇护你可以，但庇护他就可能会被杜兰达尔抓到证据连我一起搞，他不想拖累我。”
“所以你就这么看着？”
真的问题太过犀利了，迪亚哥被真的反问逼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这小屁孩儿真是什么都不懂！
“他不愿意，我要强迫他吗？他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迪亚哥不由提高了声音，“而且你让他这么骄傲的人躲在我的庇护下一辈子吗？可能吗？”
“那就干掉杜兰达尔！干掉杜兰达尔他就不用躲一辈子了。”真看着迪亚哥，语气里透着阴冷，他不管杜兰达尔是谁，他要干掉他。他要让阿斯兰能重回阳光下。
真的眼神让迪亚哥感到震惊，若说这小孩之前是不明白自己在和什么对抗的话，现在的真就是明知道要以身填海，却依然奋不顾身。
阿斯兰没有看错人。
迪亚哥轻轻勾了勾嘴角，再次发问：“还是那个问题，你要怎么才能干掉杜兰达尔？”
“总是有办法的。无论需要什么代价，我都要干掉他。”
真血红的眸子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炽烈火焰。
东三区纽鑫市的市郊别墅里，阿斯兰被锁在主卧边囚室的刑架上，不着片缕。屋子里空调的温度开得很高，正常来讲并不会冷，但阿斯兰却还是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曾在这里生不如死过，现在也即将如此。即使他习惯了血腥，即使他不怕死亡，但他却依然会恐惧。
杜兰达尔开门走了进来，在这间囚室里，他总是走得很慢，缓慢的步速就好像迟迟不肯落下的铡刀，可以带给囚犯足够的心理威压。
阿斯兰听到杜兰达尔的脚步声，逆着光抬起头来，他在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你应该知道这种花招对我没用。”
杜兰达尔看着阿斯兰，眼前的人身无片缕，精状的四肢被铁链锁在木质刑架上，就好似囚禁在笼中的鸟。但阿斯兰却没有半点心虚和羞耻，他的语气依然是那么地平缓稳定，不卑不亢，一如他最初见到他的样子。
他喜欢的，一直也就是他这幅出淤泥而不染的样子。
“你后悔当初救我吗？”杜兰达尔走到阿斯兰面前，看着他问。
后悔吗？阿斯兰想起五年前，杜兰达尔那时还只是父亲手下的头目，因为搞砸了一次交易而要被父亲正法。那时的他十四岁，刚刚开始接手家族事务。当时他为杜兰达尔求了情，因为那时他看到杜兰达尔是为了救一个金发男孩，才延误了交易时机。
那时的他心软了。
后悔吗？后悔当初的一念仁慈造就了今天的地狱吗？
“没什么后不后悔的，再来一次我大概也是一样的选择。”阿斯兰看着杜兰达尔淡淡地说。
他和父亲，从双手沾染了鲜血开始，就注定没有好的结局。干这一行，终是逃不过杀与被杀。既然已经踏入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杜兰达尔突然上前一步，捏住了阿斯兰的下巴：“阿斯兰，你知道你最让人讨厌的是什么吗？你过于清高了。”
大家都是在泥潭里打滚，凭什么就你还那么干净？
“从你为我求情的那一天起，我就想把你拉下来打碎，让你在我的身下求欢。”
闪耀在淤泥里的光，怎么能让人不想拥有呢？
阿斯兰看着杜兰达尔，眼里是落寞的悲凉：“你做到了。”
这具身体早已被折磨地脏污不堪，那些羞耻的，可怖的，被欲望逼到角落而不能自已的绝望他都已经经历过。
“我做到了吗？”杜兰达尔放开了阿斯兰，眯着眼睛反问。
不，他没有做到。即使他把恐惧烙进了阿斯兰的身体，但阿斯兰却从来没有真正屈服过。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把真飞鸟送到了艾尔斯曼那里。”杜兰达尔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话题，“是个好地方，之前的逃跑也是他帮你的吗？”
阿斯兰抿着唇没有说话。
杜兰达尔皱了皱眉，退开了一步：“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冷傲、清高，看似温和，却实则比钻石都坚硬。
杜兰达尔把手伸进口袋，按动了什么，之后便有机械振动的声响从阿斯兰的体内传来。阿斯兰闷哼一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阿斯兰，我了解你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每一种反应，所以不要和我对抗。”
情欲的红潮泛上脸颊，阿斯兰咬着牙，竭尽全力抑制着身体本能的反应。他抬头看着杜兰达尔，氤氲着水汽的眼里，射出的却是明显的嘲笑。
杜兰达尔心底的怒火被阿斯兰激起，他推高了档位，靠近了阿斯兰，开口的语气变得危险：“你和那小子做过了吗？”
果然还是在意这个吗？阿斯兰咬破了舌尖，让自己可以保持清醒。他觉得杜兰达尔真是可悲，一具破败的身体而已，这么在意做什么？
阿斯兰看向杜兰达尔，眼里是得逞的挑衅。他慢慢地勾起嘴角，在情欲的折磨中勉力维持着声音的稳定。
“该做的都做了，比和你做舒服。”
“啪！”大力的巴掌把阿斯兰的脸抽得歪向一边，有鲜血从他的嘴角渗出来。
“好，你很好。”
杜兰达尔转身走到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支蓝色的蜡烛点燃。
“还记得这个吗？你上次生日的礼物。”
阿斯兰看清了杜兰达尔手上的东西，被情欲覆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他记得这个，去年生日杜兰达尔特意为他定做的香薰蜡烛。用的是他头发的颜色，铃兰的香味。
香薰蜡烛，本该是让人放松的存在，而在他身上的体验却实在称不上美好。
“今天正好也是你的生日，是该让你的身体想起来了。不过你放心，今年的生日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不会拿这个来糊弄你的。”
阿斯兰咬着唇，呼吸变得愈发急促起来，身体本能地想要瑟缩后退，但被禁锢的四肢却动不了分毫。
杜兰达尔走到阿斯兰的身前，笑着，慢慢把蜡烛倾了一些角度。融化的蓝色蜡油滴落下来，覆盖在阿斯兰的分身上，包裹住了欲望的出口。
“啊！”
阿斯兰终于再也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从齿间漏出。
这不是低温蜡烛，而是正常的香薰蜡烛，炙热的烛油滴落在那里让蚀骨的剧痛在阿斯兰的脑中炸开，身体本能的拒绝，让他忍不住想要挣扎。
杜兰达尔的动作并没有停，滴落的烛油在空中连成了线。阿斯兰张着口大声喘息着，原本裹在身上的细密汗珠变成了成股的汗水流到地上，在阿斯兰的脚下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池塘。
体内的振动并没有停止，汹涌的欲望依旧在体内奔腾，但灭顶的情潮却无论如何无法在蜡封下找到宣泄的出口，阿斯兰被疼痛和情欲折磨得全身都在抖。铃兰的香味和黏腻的情欲交织在一起在整个囚室内飘散，阿斯兰无助的眸里闪着脆弱的光。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和他做过了吗？”
“当……然…”即使声音已经连不成句，阿斯兰依旧回答得没有犹豫。
“很好。那你就先好好享受一下去年的礼物吧，我相信之后今年的礼物你也一定会很喜欢的。”
阿斯兰的分身已经完全被蜡油裹住，杜兰达尔把蜡烛放到地上，转身离开了囚室。
囚室门关上的时候，阿斯兰默默闭上了眼睛。在铃兰的香味中，他不由想起了，他和真那个小小的公寓里，餐桌窗边的那束向日葵。
Chapter 8
阿斯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在那根体内的“刑具”终于电池耗尽后，他的体力也到了极限。他在昏沉中睡去，再醒来到时候，他已经在杜兰达尔主卧的床上。
他不愿意在这张床上。在这张床上，他经历过太多不愿回想的事。比起这张床，囚室的刑架是更舒适的存在。
但现在的他并不能决定自己在哪里。
“醒了？快一年了，你身体对麻药的代谢速度并没有什么变化。”杜兰达尔坐在床边，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麻药？为什么要用麻药？
杜兰达尔对他并没有什么慈悲心，镇痛和麻醉都是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的东西。杜兰达尔唯一一次给他用麻醉，是他一年前在一次失败的逃跑中重伤，必须手术。可即使如此，术后他也没能得到任何镇痛，每次换药都堪比上刑。
“我说过要送你个生日礼物。”杜兰达尔抬手掀开了被子，伸手点了点他肋骨下一个新鲜缝合的伤口。
“我亲自操刀，在你皮下植入了微电极。这是最新的技术，可以配合外部设备进行放电。比方说这样。”杜兰达尔一边说一边按动了手中的控制器。
一阵剧痛从阿斯兰的肋下炸开窜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没有被束缚的身体不由蜷缩起来，冷汗瞬间布满了全身。
“呜……”过于突然的剧痛让阿斯兰根本无法把本能的呜咽压回去。低低的呻吟从他的喉咙里漏出来，脆弱得如同受了伤的小兽。
阿斯兰来不及掩饰的脆弱取悦了杜兰达尔，他停了电极，欣赏着这具完全被他掌控的身体。
“这芯片能让我更好地拥有你，同时也能防止你再一次不乖逃跑。我在二楼设置了电子围栏，只要你离开别墅二楼，电击就会发作。你看，这是不是很好的礼物？”
阿斯兰稳了稳呼吸，抬起头看着杜兰达尔，脸上挂起了冷艳的笑：“你打算关我一辈子吗？”
“为什么不呢？”杜兰达尔俯身勾起阿斯兰的下巴，“完美的艺术品应该被懂他价值的人拥有，那个小屁孩儿能懂你什么？”
阿斯兰笑得更加艳丽了：“不，他比你懂多了。”
“是吗？”杜兰达尔放开阿斯兰的下巴，伸手掰过了阿斯兰的肩膀，让阿斯兰俯趴在了床上。
阿斯兰咬着唇，身体本能地战栗让他手上的青筋暴了起来。
他是害怕的。
但他又是不怕的。
身体本能地恐惧，但他的心却从未退缩。
迪亚哥按下秒表，看了眼真五公里障碍越野的成绩，心里默默感叹阿斯兰把这小孩儿教的真好。
“怎么样？够格了吗？”真拍了拍身上的土，盯着迪亚哥问。
“下周秘刃开放新一轮选训，你扛过三个月封闭选拔不被淘汰，你就成功了第一步。”
“知道了。”真捏着胸前的吊坠，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迪亚哥看着真的背影，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哎，一个两个都是这样，都喜欢把全世界抗在肩上，不肯找人负担。
阿斯兰，你知道吗？你带出来的小孩儿不会笑了呢。
真洗了澡坐在床上，按摩着因过度运动而僵硬的肌肉。
他记得刚开始学习格斗的时候，阿斯兰每天都会帮他按摩，那时他痛得想逃，阿斯兰却把他按在床上不让他动。
“痛是痛了点，但要揉开了才恢复得快。肌肉恢复得不好，你之后就别想精进了。”
筋膜刀划上大腿，强硬扯开肌肉纤维的疼痛依然让人无法忍受，真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叫出来。没了会安慰的那个人，叫喊便也就失去了意义。
只有被宠爱的人，才有资格撒娇。
选训开始的时候，照例要上交所有私人物品，真解下颈间银链的时犹豫了一下，他舍不得，这是他仅剩的羁绊了。
“结束后会还给你的。”
真挣扎了一下，决定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太正经的人。既然阿斯兰把自己交给他，那他就相信这个人，他不会质疑阿斯兰的决定。
秘刃选训教官组的办公室里，伊扎克的脚架在桌子上。他斜眼看着走进来的迪亚哥，没好气地问：“我看到这次教官名单的时候就奇怪了，一向就偷懒最勤快的你怎么愿意来这里训新兵？”
“因为我不想被我爹派到雨林里蹲三个月。”迪亚哥耸了耸肩，说得十分无奈。
伊扎克白了他一眼，扯下贝雷帽盖在脸上，不再理他。
他伊扎克会信迪亚哥随口扯的慌，就白当了这家伙十几年的兄弟。
秘刃是特种兵里的尖刀，故而实力至上，除了实力之外的条件都放的格外宽，包括年龄。
而秘刃的教官，都是名副其实的恶魔，迪亚哥也不例外。他是带着笑的恶魔。
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了那个银发教官，那人对他似乎格外严格。
一样的失误，伊扎克对别人只是指正，而他就要被罚跑圈。他试图问过为什么，对方回答他的只有三个字：“我高兴。”
真便也只能咬着牙转身去跑。
一个人咬着牙扛选训的日子，让真逐渐明白了以前那些他从不在意，阿斯兰却十分在意的点滴。
“还好你没做过什么值得被判刑的事，否则我不能把你招到部队里。”迪亚哥仔细看过他的资料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原来一个清白的身份意味着更多选择的余地。
“狙击弹道的计算参数和方法我只讲一遍。”
原来不论哪个领域，基本的数理能力都不可或缺。
“特种兵会需要进入别国做潜伏任务，这是你们各自的假身份和需要配套学习的语言科目，一个月后语言考试不合格的给我滚蛋！”
原来，真正的逼迫比你的教学残忍太多。
“情报分析的要点和技巧在于……”
原来，即使当兵也得有出色的文字总结能力。
所有阿斯兰教他的点滴，都在真一个人的日子里陪伴着他，守护着他。真经常在精疲力竭的夜晚，想起那些他和阿斯兰在一起的日子。
阿斯兰会在格斗训练后帮他敷药。阿斯兰会在他背不进单词时，温柔地哄他。阿斯兰会在他想要放弃时，无奈地看着他，做出很头疼的样子，然后用技巧激起他的好胜心，让他继续。
比起这些教官来，阿斯兰温柔太多，而那时的他却没有好好珍惜。那时的他总觉得阿斯兰太过严厉。
他当时应该更听话一点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阿斯兰，没有人会再对他这么好了。
宿舍的单人床上，真侧着身子，环抱住了自己。
阿斯兰，我好想你。
“阿斯兰，二楼的健身房我希望你用起来。你的身手是你完美的一部分。”杜兰达尔捏着阿斯兰腹间有些松弛的肌肉，给出诚挚的建议。
“呵呵。”阿斯兰坐在床上，看着右手上的锁链，发出一声冷冷的嘲笑，“你之前用父亲威胁我不要自暴自弃，让我任你摆布。现在你又准备用什么来胁迫我？”
笑话，都被囚禁至此了，还要为你日日健身保持完美身材吗？
“你不愿意？”杜兰达尔似乎十分惊讶
“你要么就这么锁着我，你只要敢放开我，我一定会做一些你不想看到的事。”
“阿斯兰，你还是这么固执。”杜兰达尔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用手指玩弄着阿斯兰的刘海，“你总不会选轻松一点的路。当初也是。要不是你不肯接帕特里克的位置跑了，我又怎么会有可乘之机？你再回来的时候，帕特里克病重需要医疗支持，而我，不可能白白为对头提供医疗支持，不是吗？”
阿斯兰的目光垂了下去，是的，这是他的孽，他活该。他早就已经洗不干净了，却还在母亲去世后妄图逃向光明。是他的摇摆不定，导致了这一切。
“起码我让你好好和帕特里克告别了，他最后的日子并不痛苦。葬礼也还算风光。我很仁慈，对吗？”
阿斯兰把脸别向一边，没有说话。
的确，杜兰达尔帮他在父亲弥留的日子里瞒住了一切，让他能好好送完父亲最后一程。
虽然他为此付出了过于惨烈的代价，但总算能让父亲和母亲安葬在一起。
阿斯兰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一直环绕在他身上的凌厉锋芒突然暗了下去。
他突然觉得好累，突然开始厌倦在这永无止尽的命运螺旋里，无用的挣扎。
“呐，杜兰达尔，我当初救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当初你若是这样，我不会救你。
阿斯兰的变化让杜兰达尔心头微微一颤，他看着阿斯兰，阴冷地问：“你还是后悔了吗？”
阿斯兰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后悔，只是觉得没意思。我当时调查过那个你救下的孩子，虽然不清楚那个孩子和你的关系，但你似乎一直在照看他。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学医和加入黑帮都是为了那个孩子吧。那个孩子的病，似乎非常花钱。”
杜兰达尔沉默了，他不喜欢别人窥探他的隐私。
更不喜欢别人揣摩他的内心。
“你放手吧，你就算这么拽着我一辈子，也不会有任何满足的。”
“你以为你能说服我？”杜兰达尔挑着眉反问。
阿斯兰沉默了两秒，突然轻轻笑了起来：“我总要试试。”
“试过了就死心吧。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
清浅的笑意从阿斯兰的眸中散去，他仰头看着杜兰达尔，脆弱纤长的脖颈在杜兰达尔的视线中完全曝露出来。
“你这么喜欢我，要不和我一起去死吧。”
来，让我们一起结束这无尽的螺旋。
“你休想。”杜兰达尔没有犹豫地厉声拒绝，“你必须和我一直纠缠下去。”
说完后杜兰达尔顿了顿，惊异于惯常冷静的自己竟然被阿斯兰刺激地如此失态。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终于想起这场对话最初的目的：“你不是恨我贩毒吗？你听话，好好保持身材反应，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我答应你，今年的毒品销量减少三分之一。这能救多少人你应该明白的吧。要是你想不通，敢擅自糟蹋自己，糟蹋我的完美藏品，我就让人到贫民窟去免费派发毒品。”
“你……”阿斯兰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人太了解他了，永远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
所以他也只能，听话的把自己洗干净，送上去。
Chapter 9
午休时，秘刃教官组的办公室里只有伊扎克和迪亚哥两人。
迪亚哥一脸神秘地拉过伊扎克，打开了战术投影：“给你看样好东西。”
“什么东西？”伊扎克看着投影上的地图，一脸莫名其妙。
“这是杜兰达尔在整个美洲的据点。你知道，自从他篡位了萨拉后，帮派势力就往南美扩张了不少。”
伊扎克扫了一眼地图，并没有什么兴趣：“黑帮的事是警察管的，你凑什么热闹。”
“你等我说完。”迪亚哥说着，又调出了一张地图，“之前不是出了军械走私的事情么，这是情报部一周前刚刚模拟出来走私路径。你发现什么没有？”
伊扎克看着眼前的两张地图，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路径重合，你是说杜兰达尔走私军械到南美？”
“他不一定知道走私的是军械，但一个从不涉毒的帮派短短两年就变成了最大的毒枭，你觉得靠的是什么？南美的那些毒品工厂可不像我们的警察一般和蔼可亲，想从他们那里拿到点什么，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可能是答应了利用国内网络帮那些人走‘货’，但并不清楚‘货’是什么。”
“这网点图你哪里来的？这么详细的情报资料，警方的反黑组都不一定有吧。”伊扎克奇怪地看着迪亚哥，觉得迪亚哥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一向最是懒散的他怎么突然这么勤快了，居然会自己查案子了？
“我有线人。”迪亚哥神秘而得意的说。
“你有线人？”TM他们是特种兵，不是情报官，迪亚哥竟然还养起线人了？！
“嗯哼，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你个头！先不说你那个线人靠不靠谱，本身军械走私的事也不归我们管，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但我们可以管，不是吗？”
秘刃是有一定的自主任务权的，可以自行申请感兴趣的任务。
伊扎克上上下下打量了迪亚哥一会儿，坐到位子上冷哼了一声：“老实交代，这件事和那个真飞鸟有什么关系。”
秘刃的选训从不是好过的，全军通过初筛进入选训的一共两百人，最后能通过选训的不过二十人，而能进入一线行动队的大概在0-5人不等。
是的，行动队很任性，看不上可以一个都不要。
今年这批的素质还可以，竟然能有两个行动队看得上眼的。
伊扎克在办公室里捏着真飞鸟的档案做出中肯的评价：“天赋不错，就是差点脑子。”
“明明很聪明好不好。”迪亚哥幽怨地反驳，“你说呢，海涅。”
海涅思考了下：“算是直觉型的吧，之前最终考核的时候很早就意识到了危险。脑子也不能说不好，是行动快于了思考。”
“这种人实战中可能会意外的好用，不是吗？”
伊扎克白了迪亚哥一眼，默默把真飞鸟的档案丢到了合格的框里。
“直觉型的人往往只有两种下场，要么第一个死，要么活到最后，让我们来看看他是哪一种。”
和玛由的吊坠一起送到新宿舍的还有秘刃的队服。真把银链重新挂回颈间，伸手摩挲着陌生的队服，心理有不可思议的悸动。
一年前，他还在约克市的街头流浪。而现在，他竟然已经是顶尖特种部队的一员。他有身份，有住所，有可观的津贴，还有可靠的队友。他彻彻底底拥有了崭新的人生，不再是那个朝不保夕的孩子。
真很清楚，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他遇到了阿斯兰。
没有阿斯兰，他可能已经因为抢劫而入狱，又或者已经枉死在约克市的街头。
是他救了他。
所以他也要救他。
迪亚哥双手插着口袋晃荡到了真的宿舍。他进去后顺手关上了门，大大咧咧地坐到了真的床上。
“呦，链子这么快就戴上了啊，很宝贝么。”迪亚哥玩味的目光扫过真颈间的银链。
真捏着胸口的坠子，低声说：“这毕竟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哈。”迪亚哥轻轻笑了一下，盯着真看了一会儿后，有些遗憾地反问：“这链子对你来说仅仅是这样吗？我还以为经过选训你该聪明一点了。”
真看着迪亚哥有些疑惑，他下意识地在脑中过了一遍情报课的内容，突然反应过来。
“你是说……”
看到真反应过来，迪亚哥欣慰地点了点头：“这链子上交后我就进行了扫描，里面的芯片已经取出来了。”
“真的吗？！”真赶忙低头检查了一遍链子，确认一切完好后才有心思接着问，“里面是什么内容？”
阿斯兰托付给他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杜兰达尔的据点分布图和货运班次。”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用这个扳倒杜兰达尔！”
“屁！这么简单阿斯兰为什么不自己把这东西交给警察？哪个黑帮不是有警方保护伞的？”
“但你应该已经想出办法了吧。”真看着迪亚哥，说得十分肯定。
迪亚哥笑了起来，十分骄傲地点了点头：“终于聪明了一回，没白让你合格。但伊扎克不带菜鸟出任务，你得用你的第一个任务说服我们带上你。”
“没问题。”真一把接过迪亚哥手上的任务简报，眼里满是兴奋的光。
眼睛被蒙住，嘴巴被堵住，能听到的只有杜兰达尔在他体内冲撞时发出的淫靡的水声。被剥夺的视觉让赤裸的皮肤更加敏感，他能切实感到杜兰达尔每一次触摸所带来的战栗。
“呜…”低低的呜咽从口枷的缝隙中漏出。他忍不住挺着腰射了出来，杜兰达尔却坏心眼地在他射到一半时堵住了他前端的出口，他难受地想弓起身子，但被束缚的四肢却动不了分毫，他痛苦地发抖，杜兰达尔在他耳边发出畅快的轻笑。
杜兰达尔从不愿让他在性事中得到快感，他便也只能把这当做另一种形式的刑囚。
“在想什么？”杜兰达尔解开了他的眼罩，拿走了口枷，口枷在空中沾着他的口水，扯出了一条晶莹的丝线。
阿斯兰喘息着，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声音：“在想，向日葵。”
“这倒有趣。”杜兰达尔对着他红肿的乳尖狠狠掐了一下，如愿让他咬着嘴唇，浑身紧绷。
昨天晚上，因他固执地不愿在杜兰达尔面前下跪，杜兰达尔在他的乳尖挂了重物，把他绑在刑架上鞭打了他。
杜兰达尔学医，总是很清楚怎么才能不留下永久性的伤害。鞭子抽在身上虽疼，但却从不会破皮流血，也就不会轻易感染。只是淤血闷在皮肤里却是比流血更痛苦的折磨，肿起的皮肤不能触碰，一碰就是钻心的疼。
现在的他被杜兰达尔压在床上，即使最细腻柔软的床单也会让他背后的瘀伤如万蚁噬咬般得疼痛。他不住地发抖，眼里没有一丝情欲。他望着天花板，脑中想着的，只有公寓窗边的那束向日葵，那束向着太阳的向日葵。
“还在惦记那小子说的要来救你？”杜兰达尔轻轻勾起了嘴角，好似看戏，“我以前竟不知道你是这么爱幻想的人。我插手不了军方，军方就能插手我的事了吗？”
阿斯兰捏着锁链忍过一阵灭顶的冲动，在喘息间挤出轻笑：“不，我不希望，他来救我。”
我不希望他来救我，我只想把你一起拽入地狱。
“阿斯兰。”杜兰达尔扯起阿斯兰的头发，“为什么你总也不肯屈服？”
其实只要一点软弱，我就能放过你。
杜兰达尔掐上阿斯兰的脖子，在阿斯兰逐渐痛苦的神色中射在了阿斯兰的里面。
他退出来后，重新获得氧气的阿斯兰剧烈地咳嗽起来。杜兰达尔看着满脸通红不断喘息的阿斯兰，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收拾完自己站到床边，居高临下地对着阿斯兰开口：“当年我救的那个孩子叫雷，是我朋友的遗孤，我收养了他。但他和我朋友都有无法治疗的遗传病。同样的病，有钱人可以烧钱活几十年，而他们就只能数着日子等待死亡。这就是为什么我从不相信善恶有报。要是真的善恶有报，为什么什么都没做的人一出生就要忍受病痛的折磨？阿斯兰，对于要的东西伸手去抢才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因为有钱才能活，那便去抢钱。
因为贩毒才能赚钱，那就去贩毒。
至于那些破碎的家庭，流血的躯体又算得了什么。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
阿斯兰，承认吧，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光明。这个世界有的只是混沌。
所以不要老是故作清高了，一起加入嗜血的狂欢才是生命真正的归途。
阿斯兰终于顺过了气，他抬头用布满血丝的眸子看着杜兰达尔，眼里满是怜悯：“我很遗憾，但这不是我们能得到宽恕的理由。”
无论怎么粉饰，我们总是破坏了他人平静的人生，破坏了那些本可以拥有幸福的生命。
自己的业，不该转嫁他人。
“阿斯兰，你太过固执了。”杜兰达尔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浴室。
每次和阿斯兰的对话似乎总是如此，他想把他拉下来，而他却永远在那里，没有任何动摇。
他看着他，他的干净让他觉得自己是发臭的烂肉。
所以他便更想驯服他。
若他驯服了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光，那是不是就证明了他才是真正正确的那一个？
伊扎克不喜欢带菜鸟出任务，因为他不愿意照顾菜鸟第一次杀人后的应激反应。菜鸟，特别是这种选训进来的菜鸟，往往心里素质都不太行。
和他与迪亚哥这种从小被家里操练的子弟不同，选训进来的人在和平环境里待久了，脑子里经常塞着许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对血腥的认识不足。
这种人无论技术多好，第一次杀人后心理都会出问题。在有一次被新队员吐了一身后，他就再也不带菜鸟出任务了。
他可不像迪亚哥一样喜欢当保姆。
涂了碳的战术匕首划破对方脖颈的时候，真还记得要后退一步，避免鲜血溅到自己身上。因为阿斯兰总是会这么做。阿斯兰在打斗的过程中，很少会让血溅到身上。他喜欢干净。
海涅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身边的新人，这动作可不像新手啊。
以标准的战术动作撤回到安全地带。海涅上上下下打量了真几圈，觉得这孩子过于镇定了。
这真的是他第一次杀人吗？
“什么感觉？”海涅看着真，企图在真的表情中找到点什么，但他失败了。
“就挺简单的？”真不明白海涅的意思。
海涅无语望天。新手的开荤任务一般都挺简单的，但重点不是这个。
“杀人什么感觉？”
“哦。”真终于理解了海涅的意思，“你要是担心我应激的话那是多余的。”
他早就应激过了。约克市的街头，阿斯兰对着枪手补枪的时候，鲜血就在他的耳边炸开。那时的场面远比现在血腥得多。
海涅对着真竖了个大拇指，不由感叹约克市待过的就是不一样。
但真还是一回去就被丢进了心理观察室，以防任何滞后的心理反应。
在三天的观察和评估过后，心理医生确认真一切正常。
伊扎克拿着海涅的任务简报和真的心理评估结果，奇怪地看了眼迪亚哥：“你还真是招了个杀神进来。”
“啊喂！伊扎克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呀，这叫有干这行的天赋好不好！”迪亚哥追着转身走向宿舍的伊扎克说。
Chapter 10
“情报部已经根据之前获得的线索做了定点追踪和侦查，确定最新的一批'货'会在后天到达这个位置。”任务简报室里，伊扎克用教棍圈了地图上的一个点，“目前军械的最终流向和目的不明，我们的任务是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取得证据，并控制杜兰达尔，以进一步取得军械流向的情报。”
“我和迪亚哥分别带一队行动。迪亚哥去码头，我去杜兰达尔在纽鑫的别墅，海涅后方支持。行动当天对表，2200同时开始，最晚2230结束撤离，没问题的话就各自确认战术平板上的任务细节散会。”
“这上面说别墅里有线人？”海涅看着平板上的简报一脸疑惑，“我们什么时候有线人了？”
“情报部的线人，我们要尽量确保安全。”伊扎克面无表情地回答。
“哦。”海涅若有所思地看了伊扎克和迪亚哥一眼，十分轻易地接受了这个解释，“我没问题了。”
简报会后真去找了迪亚哥，在迪亚哥的办公室里他疑惑地问：“为什么不是你去别墅？”
“因为伊扎克更适合。”迪亚哥点了点手中的战术平板，“杜兰达尔的别墅，安保可比码头仓库要强的多。这次任务不能打草惊蛇，也就是说一切都需要做得快速而隐秘。码头空间大，在远郊，发生近身肉搏的概率不大。而别墅不一样，你们需要贴身解决安保。伊扎克比我更擅长近身战。”
“但你也可以的吧？”真的语气里藏着一丝变扭，把阿斯兰的命交到一个不认识的人手里，他不放心。
“真。”迪亚哥的语气少有的严肃起来，“你现在是秘刃的人，任务第一懂吗？”
真鼓着腮帮子，目光垂了下去。
迪亚哥说的，他其实是懂的。这几个月的军营生活教会了他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家国情怀，忠诚义气，牺牲，奉献，使命，这些宏大而澎湃的东西是他以前从未接触过的。这些所带给他的，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血液深处的燃烧。
他明白这份热血背后，需要付出的是什么。
军营是他呆过的，阳光最猛烈的地方。
“你记住，这次任务的目标是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取得证据，并控制杜兰达尔。线人的安全并不是首要保障的，明白吗？”迪亚哥说得语重心长。
“……我明白。”艰难地从喉间发出音节，真知道他现在的他已经不似从前。
“很好，下去做准备吧。”
真捏着胸前的吊坠，看着墙上秘刃的队徽，心痛得好似有千万根针在扎。
他要救他。
但现在的他却也不仅仅是他。
阿斯兰，我该怎么办？
杜兰达尔在纽鑫郊区的别墅，周围有大片的人工林。人工林和自然生长的树林不同，人工林十分整齐，整齐到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从高处一眼看出。
毒枭最是怕死，自然也最是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独立的发电机确保电力稳定，网络运营商单独给到的独立服务器节点保证通讯的畅通。从人工林开始一路到别墅中心，全套使用的都是最顶级的安保系统。伊扎克刚拿到资料的时候都觉得，这和许多军事设施的保障不相上下了。
“高空无人机EMP投放，会使这个范围内的电子设备全部失效，在备用电源接通前我们有三分钟的时间穿过人工林。同时，无人机会做定向电磁干扰，除了我们内部的通讯频段外这片区域的通讯会暂时失能。”
伊扎克这次连自己在内一共带了6人，6人中只有真是一年级新兵。
“穿过人工林后分成3组行动，米盖尔和拉斯提负责所有别墅外围人员及设备无力化。露娜和诗和负责别墅一楼的清场，我和真飞鸟直接上二楼。任务优先级如下1.是擒获杜兰达尔。2.控制所有别墅范围内工作人员。3.保护并转移在别墅二楼的线人。有没有问题？”
伊扎克的话音落下后，目光在真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虽然在迪亚哥的建议下带上了这小子，但他还是对这小子能不能冷静地执行任务感到怀疑。
“没问题。”像是回应般的，真短促而有力地进行了回答。
晚上十点，高空无人机准时投下了EMP炸弹，一片黑暗中，秘刃的队员以极快的速度在人工林内穿梭。真跟在伊扎克的身边，切实感受到了秘刃实力第一的水准。
伊扎克如风般在密林中前进，崎岖的山路在他脚下好似平地，只是脚尖轻点他人便灵巧地窜了出去。树林里除了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外便再无声息。
真用尽了全力才跟上，而伊扎克却看起来十分游刃有余。
银色的月光下，伊扎克在嘴角勾起了一个不大的弧度。他有些惊讶，这小子竟然跟得上他。
在电力恢复前的十秒，他们攀上了别墅的屋顶，同时打掉了屋顶的探测器。
别墅中，黑暗突然降临的时候，杜兰达尔正在二楼的书房处理文件，而阿斯兰则在主卧的沙发上看书。自从被植入了微电极后，杜兰达尔便不再时时锁着他。
全屋电力中断的那一刻，杜兰达尔做了三件事：打开备用电源，按下阿斯兰身上的电极控制器，检查手机的通讯信号。
没人比他更清楚，没有被束缚的阿斯兰是多么可怕。在这种非常时刻，他必须保证他不会在黑暗中被阿斯兰拗断脖颈。
别墅的应急灯已经开始工作，但应急灯的光线昏暗，杜兰达尔还是从抽屉里拿了手电出去。之前他下过严令，没有他的准许谁也不能上二楼，现在通讯全断，他一时间也没法招呼保镖上来。
阿斯兰果然倒在主卧门口，手电的光在黑暗中打在他脸上，冷色的白光映着他额角的汗珠分外刺眼。
“你果然你有机会就想干掉我。”杜兰达尔踢了下蜷缩在地上不住发抖的阿斯兰，“怎么，觉得这场停电是那小子来救你的信号？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电力最多三分钟就会恢复，别墅从里到外一共有六十人的保镖，你觉得他能做什么？”
从身体里炸开的疼痛让阿斯兰没有力气开口，但他明亮的绿眸却在黑暗里闪着耀眼的光，他眼中的光芒里写着的是毫不掩饰的嘲笑。
这过于直白的嘲笑激怒了杜兰达尔，他一脚踢过去，阿斯兰蜷着的身子重重撞上了身后的墙壁，闷哼从他的齿间漏出，但他依然抬着头，翠绿的眸子明亮如朝阳。
杜兰达尔停了电极，一把过去掐住了阿斯兰的脖子，把阿斯兰从地上提起来：“你在得意什么？”
阿斯兰勾起嘴角张扬地笑了起来：“你怕了，不是吗？正因为…你不知道…真是怎么做到的，所以才会害怕。”
杜兰达尔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别忘了，你的命在我手里。”
阿斯兰盯着杜兰达尔，窒息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他却还是挣扎着开口：“你，大概忘了一件事。现在你，拥有的一切，除了毒品，本该全都是我的。所以对我来说……要毁了这一切…也就十分容易。”
杜兰达尔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一向游刃有余的眼里终于流出了一丝恐惧。
电力终于恢复，灯光亮起的同时，主卧的落地窗应声碎裂，真和伊扎克破窗而入。
杜兰达尔条件反射地把阿斯兰的双手反剪到身后，从袖管里滑出贴身的匕首架在阿斯兰的颈间，同时把阿斯兰挡在身前。
伊扎克见状，微微皱了皱眉，一脸不耐烦：“你的手下应该已经被控制了，你还是不要反抗为好。”
于此同时，真盯着小臂上的战术电脑，完成了二楼的红外扫描。他对着伊扎克做了个手势，确认二楼没有其他人。
“你二楼竟然没安排保镖，倒是给我省事了。”伊扎克抱着胸站到一边，对着真扬了扬下巴，摆出一副不想管事的样子，“交给你了。”
真举着枪对着杜兰达尔，可阿斯兰却被杜兰达尔挡在身前。
他没有射击角度。
阿斯兰看着真，眼里满是欣慰的笑。雏鸟终于长成，拥有了自己的蓝天。而他，也就再无眷恋。
“开枪。”阿斯兰笑着说。
呐，杜兰达尔，我说过要和你一起跌入地狱，结束这该死的纠缠的。
真的手没有发抖，但他却也扣不下扳机。手枪的射击精度并不能保证一击就让杜兰达尔失去行动能力，这时候要是有狙击支持就好了。可杜兰达尔的别墅在高点，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狙击角度。
真咬着牙，盯着阿斯兰的眼睛，挣扎着。
不，他下不去这个手。他做不到！
阿斯兰看着真，突然决绝地撞向了他颈间的刀锋。
真的呼吸停在了半空，杜兰达尔大惊收刀，枪响。
麻醉针准确地钉在了杜兰达尔的颈动脉上，他失了力气向后倒去，伊扎克把枪插入枪套。
伊扎克白了真一眼，把失去知觉的杜兰达尔扛在身上，准备撤离。他走过真身边的时候微微摇了摇头：“这线人都比你更像特战队员。”
真没有心思理伊扎克，他冲到阿斯兰身边，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阿斯兰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真心中一直悬着的巨石陡然落地。
“能走吗？”
阿斯兰犹豫了一下，在确认真戴了战术手套后说：“大概需要你背我走了。”
真把阿斯兰固定到背上，伊扎克在耳机里下达了任务完成各自撤退的指令后，他们一起跳出窗去，重新隐匿在黑暗之中。
出了别墅后真就感到背上的阿斯兰在发抖，他很想停下来查看是怎么回事，阿斯兰却压着声音在他耳边说没事。真便也只能一路没有停歇地跟着伊扎克撤回安全地带。
回到外观与普通房车无异的指挥车内，伊扎克把杜兰达尔捆了个结实丢到后排，他看到真放下的阿斯兰全身湿地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我肋下…被植入了微电极…离开别墅…就会放电…”阿斯兰挣扎着说。
在真反应过来前，伊扎克的手刀就砍上了阿斯兰的后颈，阿斯兰直接失去知觉晕了过去。
“看什么？这是最快让他不要再痛的办法。”伊扎克对瞪着他的真无所谓地说。
阿斯兰再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病房雪白的天花板，然后是真那双红色的，闪着担忧的大眼睛。
“真……”他想说话，但喉咙却沙哑的不行。
“不要急，麻醉才刚刚过去。你需要时间恢复。”是迪亚哥的声音。
阿斯兰转过头去，看清了坐在床边的迪亚哥。他对着迪亚哥轻轻笑了一下，好似春天的花蕊：“谢谢你。”
“不是这小子，我也下不了决心。”迪亚哥起身把真按到座位上，十分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阿斯兰。”真看着阿斯兰觉得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但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握着阿斯兰被子里的手，眼里急得泛起了水汽。
他和迪亚哥之前都看到了医生给出的病历，阿斯兰所经受的不仅仅是那个小小的电极。
“我们干掉杜兰达尔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真憋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阿斯兰看着真，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真赶忙按动遥控，调高了床头。
“真，抱我一下好吗？”阿斯兰看着真，眼里是宠溺的笑。
“嗯！”
真凑上去，轻轻把阿斯兰搂进了怀里。
阿斯兰闭上了眼睛，仔细地感受着环绕着他的温度。真湿热的呼吸略过他的颈间，真稳定的心跳隔着衣料传来，真坚实的臂膀抱着他，带给他异样的安定。
这样就可以了。
不需要说什么，只要让我知道你在这里就够了。
阿斯兰觉得自己似乎在幽暗的螺旋甬道里走了许久，而在这一刻，光终于照了进来。
出院的时候迪亚哥过来，和阿斯兰两人在病房里谈了许久。
“杜兰达尔收监后没什么抵抗，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包括陷害你的那些事。”
“是吗？”阿斯兰已经换下了病员服，穿着平时常穿的风衣站在窗边。他看着窗外，缓缓地说：“对他来说输了就结束了，并没有必要再多做抵抗。”
“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录都消了，现在你想干什么都不会有问题。”
阿斯兰望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转头问迪亚哥：“你觉得我能在阳光下生活吗？”
迪亚哥走到窗边，看着阿斯兰，十分认真地说：“我也杀人，但我只服从命令杀人，所以并不会觉得自己邪恶。你生在黑道并不是你的错。我的理解是，踏入黑道的人都有把命放在赌盘上的觉悟，所以你也不必觉得愧疚。据我所知，你并没有杀过无辜的人。”
“也许吧，但总是不干净。”阿斯兰的语气里，有着对自己的嘲笑。
迪亚哥观察着阿斯兰的表情，停了几秒，转了话题：“说实话，你这身手，放你回去当平头老百姓，我还真觉得挺可惜的。”
“什么意思？”
“有兴趣来当我们的特别情报官吗？经常要去非洲或者中东踩点的那种。算情报部用钱养着的编外线人，规矩没那么多，比较自由。”
“听着不错。”阿斯兰侧着头想了想，觉得似乎挺有意思的。也许他能在这种漂泊的日子里，逐渐找到支点，慢慢洗去心中的阴霾。
但这样的话，就要和真分开了吧，毕竟真现在是秘刃的正式队员。
“那正好，把你那小子打包带走。他上次任务不舍得开枪被伊扎克勒令退队了。”
“啊？”
“你知道的，我们任务为先，做不到的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也是，真和我们不一样，他太过柔软了。”阿斯兰想到真笑着撒娇的样子。真像春天的风，午后的阳光，山间的清泉，像这世间一切轻盈而美好的东西，唯独不像的便是月光下的冷铁。
“但其实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让他过正常人的日子。”
“别纠结那么多，他肯定愿意跟着你，而不是找个班上。你就是他的正常日子。”
“是吗？”阿斯兰笑了起来，“谢谢你，迪亚哥。”
迪亚哥摆了摆手，转身准备走人。阿斯兰叫住他。
“对了，我最后想再问一件事。杜兰达尔有提过一个叫雷的孩子吗？”
“我们调查过，杜兰达尔专门设了个基金给这孩子治病，钱应该足够这孩子维持到最后。”
“那就好，没事了，谢谢。”
“我不爱听谢，走了。”
一年后，非洲草原。
“阿斯兰，你什么时候学会这里的土话的！你可别告诉我你小时候在这里也生活过。”
“这到没有。但我们都来了三个月了，该学会了吧。”
“啊？”
真看着眼前一副理所当然样子的人，再次感叹人和人的差距大概有时候比人和狗都大。
“好了，回去把数据传给伊扎克今天就收工了。”
“为什么最近来对接的都是伊扎克？迪亚哥呢！”真撅着嘴一脸幽怨，他不喜欢那个银头发的！
“听说之前任务受伤了，在养伤。你和伊扎克是有什么有过节吗？”
真想到伊扎克摆着一张臭脸说“我高兴”的样子，和伊扎克那天晚上在阿斯兰颈后砸下的手刀，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那之后我来对接好了。”
“不要！还是我来吧。”真一把抢过阿斯兰手上的数据卡，没有停顿地往房间里跑去。
阿斯兰看着真感到十分莫名其妙。
晚上，草原的风吹起了窗口纱帘，漫天的星河好似银色的缎带。星光下，两条精状的肉体在床上厮磨翻滚，薄薄的汗珠裹在他们身上，折射出柔软的月光。
阿斯兰在真的冲刺中不住颤抖着腰肢，最后射出来的时候，他喉间漏出的轻声呜咽就如同春日的黄鹂。真觉得一阵酥麻从耳后扩散开来，让他再也控制不住。
余韵中，阿斯兰靠在真的怀里，看着窗外星河映衬下的草原，笑得真心而愉悦。
“阿斯兰，你舒服吗？”
骄傲的小兽抱着他讨要夸奖。
“很舒服。”
凉爽的风打在赤裸的身体上，阿斯兰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真，遇到你真好。
完
2025.2
作者：梦静海Fly
Chapter 1
西十三区，又称约克市，是北美大陆上著名的混乱街区，流浪汉和无家可归的穷人多聚集于此。因社区的经济收入不足以支撑基础的政府职能，这里便成为了实质意义上的三不管地带。
当真飞鸟拿着一柄小刀从暗巷中窜出，意图划破阿斯兰的背包时，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有着与相貌不符的犀利身手。
“啊！”仅仅是一招，真飞鸟就被这个看似无害的蓝发青年按在了地上。
“小孩子？”听到叫声的阿斯兰惊讶地嘟囔了一句，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谁是小孩子！我十六岁了！”真大吼着辩驳。
也许正常社会的十六岁还能算孩子，但在约克市，十六岁的确算不上小了。
真听到压制着他的蓝发青年轻笑了一声，完全把手上的力道放开了。
“你父母呢？光天化日就出来抢劫，你怎么想的？”
真抿着嘴没有说话。父母当然是没有的，约克市的贫民窟里能凑齐一家三口的是凤毛菱角，来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不为外人道的心酸。
至于光天化日抢劫这件事，真当然知道以自己的身手大概率是会被抓到暴揍一顿的，毕竟能在这个地方生存下来的没有善茬。但他没办法，他急需用钱，而阿斯兰这个生面孔看上去很有钱。他不知道阿斯兰会在这里停留多久，要是阿斯兰只是路过马上就走了的话，他就没机会了，他不得不马上动手。
看到真不说话，阿斯兰也放弃了继续询问。他当然明白这里的人有许多不能放在阳光下的事，他自己也是一样。
“你走吧，下次别这么莽撞了。”阿斯兰松开手后退一步，准备转身离开。
“你，就这么放我走？”真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斯兰，一瞬间有些回不过神。在这种地方，拳头就是一切，对于试图侵犯自己利益的人，报以不留余地的惩戒才是这里的生存之道。像真这种行为，正常来讲最少也得是被揍得三天下不了床。
“怎么？”阿斯兰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真，“你还想我揍你一顿？”
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腼腆地点了点头：“正常是该这样的。”
“噗。”阿斯兰被真逗笑了。在这种街区，这么傻得直白的人可不多见，“所以你就该在我改变主意前快跑。”
阿斯兰说完就往前走了两步，却迟迟没听到身后真离开的动静。他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到真依然站在原地看着他，似乎在纠结什么事情。
“还有什么事吗？”阿斯兰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句话，明明他现在不能惹任何麻烦才对。他应该丢下真直接走人的，在这种地方，只考虑自己才是常态。
但是在真那双透明得近乎直白的眼睛里，阿斯兰看到了深刻的悲伤，深刻到让阿斯兰无法毫无负担地迈步离开。
“你有钱吗？能不能救救我妹妹？”真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砰一下对着阿斯兰直直跪了下去。
阿斯兰皱着眉，知道自己不能答应真这个请求，他现在是自身难保的状态，根本没空去管别人的事。而且在这种街区，每天都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死去，他不可能救到每一个人。
他应该拒绝的。
可他看着真的神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愣是说不出来。
“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管是杀人放火还是坐牢顶罪都可以，求求你救救我妹妹。”
真捏着拳，出口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却无比坚决。
阿斯兰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他今天无论如何是走不掉了。
“你妹妹在哪里，我先去看看吧。”
阿斯兰的话音刚落，真就欣喜地抬起了头，前一秒还忐忑地害怕被拒绝的眸里露出了希望的笑意。他迅速站起来，跑到阿斯兰身前带路。
真和玛由住的地方是个烂尾楼一楼的角落，几块破烂的防水布遮住了本应该是窗玻璃的位置，勉强抵御着寒风。玛由躺在角落避风的地方脸色通红。
阿斯兰用手背在玛由额头试了试体温，立马发现玛由烧得不轻，必须马上去医院。
“最近的医院在哪里？”阿斯兰转头问身边的真。
“从这里往前两个街口有家诊所，但我没有钱，那里的医生不理我。”真低着头，回答的声音里满是不甘。
“要多少钱？”
“看诊3000迪尔起。”
简直抢钱！阿斯兰在心里怒吼。
但在这种地方，医疗是稀缺资源，而且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的医生绝不会是悲天悯人的类型。
“你妹妹有受过伤吗？有伤口感染吗？”
“没有。”真回答得很肯定，“我不会让玛由受伤的。”
阿斯兰的眉头皱得更深。要是伤口感染而引发的高烧，还能试一下能不能用抗生素强压下去，但要不是，那可能就是更严重的问题了，没有专业的医疗设备恐怕很难解决。
“很不巧，我身边也没有很多现金。”阿斯兰打开他的随身背包翻找起来，他找出一盒抗生素和几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表，“这种地方高纯度的抗生素应该能卖高价，表可能比较难出手，但也只能试试看了。”
对于身处逃亡且随时可能面临战斗的人来说，抗生素是比金子还珍贵的东西，这一点即使是真也是明白的。
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来这种地方。
真看着阿斯兰手上的那盒抗生素有些犹豫。他和阿斯兰认识只不过短短一小时不到，他不值得阿斯兰这么救他。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阿斯兰的衣服材质对于这个地方来说过于高级了，所以他猜想阿斯兰会很有钱。那么只要阿斯兰愿意花钱救玛由，他就可以随便为阿斯兰做什么。但他没想到，阿斯兰其实并不如他想象的一般。
从阿斯兰拿不出现金及身上带的这些东西来看，阿斯兰现在自己的境遇应该也不怎么妙。
“这东西你本来是为自己准备的吧。这样真的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救人要紧。”
阿斯兰回答得很干脆，这让真更加迷惑了。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约克市是不存在温情的。这里的人需要拼劲全力才能活下去，没有谁有那个力气去管别人。
阿斯兰愣了一下，一直平静温和的表情出现了裂缝，冰冷的落寞从他的眸子里窜了出来，但只是一秒，他就把这一瞬间的失态收了回去。
“大概是我运气比较不好吧。”阿斯兰装作不在意地说。
阿斯兰弯下身子，打横抱起玛由，对着真说：“诊所在哪里？带路。”
真愣了一下，随即急步走出去带路。
诊所里，阿斯兰用一盒高纯度抗生素换取了医生为玛由做初步诊断的机会。这盒抗生素若在平时其实可以卖到更高的价格，但现在医生看准了他们着急，便狮子大开口。真很愤怒，很想骂人，却被阿斯兰按了回去。
阿斯兰按着真冷静地说：“救人要紧。”
真红着眼睛憋着气，眸子里写满了痛苦的不甘。他愤恨自己的无力，也愤恨这个世界的残酷。
“检查需要一段时间，你们可以趁这段时间多去凑点钱。”医生‘好心’提醒。
阿斯兰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医生，又看了看真。他对这里不熟，不清楚哪里能快速弄到钱，要出去必然要真陪着，但把玛由一个人放在这里似乎也不太合适。
“没事。这医生虽然出了名的认钱不认人，但只要答应了，对病人还是尽心的。我们走吧。”
听真这么说，阿斯兰终于放下心来，跟着真走了出去。
“这条街的西南角有个百事通，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平时低买高卖的事他也做了不少，你的表他应该可以收，只是……”真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只是什么？”阿斯兰奇怪地问。
真咬着嘴唇，整个人都有些微微发抖，似乎接下来的话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我是很想救玛由，但是，但是救玛由是我的义务，不是你的。你没有必要这样！”真的眼睛看着地面，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他很清楚，阿斯兰可能是玛由唯一的生机，拒绝了阿斯兰玛由就可能会因为得不到任何治疗而死。这个事实让他无比恐惧。但即使恐惧，他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他不能接受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的好意。特别是在这种地方，钱就是一切，让一个陌生人为了他们，在这种地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去，真做不到。
阿斯兰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真会这么说。底层社会他见得多，真正的底层是多么得人吃人他是知道的，而约克市则是底层中的底层。生活在这里的真，应该早就被那些脏污的东西包围了才是，但即使如此，真还是看着他吼出了那些话，冒着失去妹妹的风险对着他吼出了那些话。
真看着他的眼睛却是那么得纯净透明，一尘不染。
这过于干净的眼睛让阿斯兰心里有块地方狠狠地痛了一下。
“你不用为我担心。”阿斯兰放软了声音，语气温柔地就像伸手抚摸孩子的母亲，“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同时我也不想看着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死。她病好了一定是个非常非常可爱的小孩，对吗？”
“可是……”真还想说什么，却被阿斯兰打断了。
阿斯兰摸了摸真的头发：“现在先救人，至于之后我要你怎么回报，我会再告诉你的。”
“好的。”真看着阿斯兰重重点了点头，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阿斯兰见百事通的时候特意从背包里拿出帽子和墨镜戴上了，十分小心地掩人耳目。真跟在阿斯兰后面，发现阿斯兰和百事通的交谈夹杂着许多特殊的暗语，他无法听懂。
大约五分钟后，双方谈好了价格，阿斯兰把表递了过去，百事通从柜子里拿出了几捆现金交给阿斯兰。
“你看起来很专业，似乎就像是这里的人一样。”回诊所的路上，真对着阿斯兰说。
“你很惊讶？”此时的阿斯兰已经摘了墨镜和帽子，他看向真的眼睛里有一丝淡淡的无奈，“你觉得我不像熟悉这个世界的人？”
真点了点头。
阿斯兰的气质太过温润干净了，与这个黑暗的世界格格不入。
“西十三区生存规则第一条，不要通过外表来判断一个人，也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阿斯兰看着真，说得十分认真。
医生看到阿斯兰他们回来得如此迅速十分惊讶，他抬了抬眉却抑制住了开口八卦的冲动。西十三区生存规则第二条，不要多管闲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一旁的化验机器“滴”地一声吐出了报告，医生拿过报告看了两眼，无声叹了口气。
“治不了。”医生轻飘飘地吐出了这三个字，然后挥了挥手，意思是阿斯兰可以把人带走了。
“什么意思！”真急了，他心底升起了不好的猜测。不！不可能！一定是他误会了，医生肯定是别的意思：“我们有钱！你尽管治，我一定会付钱的！”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医生对着真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向了阿斯兰，“这小孩感染了本季的流感病毒。这本身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她长期营养不良加先天体质不好，身体抵抗力太弱，就医又耽误了这么些时候，已经发展成重度心肌炎了。不要说我这里，就算是去大城市的大医院也难救。”
“不可能的！”真抬起手一拳挥向医生，大吼起来，“玛由不会有事的！你这个庸医，一定是你诊断错了！”
医生像是见惯了般，灵巧地躲开了真的攻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我有钱不赚吗？哄着你们治不是更好？治不了就是治不了，没必要再费心费力浪费资源。至于我的医术，还轮不到你质疑。”
“你……”
阿斯兰拦住了要再次挥拳而上的真，十分冷静地问医生：“你能不能做姑息治疗？能拖多久？他们还有多少时间？”
“你要做姑息治疗？”医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拉高了尾音，“你竟然要花钱给这么一个小孩做姑息治疗？”
“你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报价就行了。”
“可以做，最多拖2天，2万迪尔。”
阿斯兰从背包里数出2万迪尔放到桌上，然后按着真的肩膀，强硬地把真拖出了诊所。
“你拦着我干什么！我要找那个医生问清楚！什么叫不能治了！玛由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不能治！”
真在阿斯兰怀里疯狂地挣扎着，他试图挣脱阿斯兰的禁锢冲回诊所找那个医生问个清楚。那个庸医！一定是那个庸医看错了，玛由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可阿斯兰的臂膀就如铁铸的一般，带着不容质疑的力量把真拖入了诊所旁边的暗巷。
阿斯兰没有说话，他只是把真带到暗巷里然后看着真发泄。真吼了一会儿后，整个人都开始发抖，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眶里滚下来砸到地上。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吼累了，他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他靠在暗巷的墙上，用双手捂住了脸。他的背脊不住地抽搐，泪水没有停歇地从指缝中流出，悲伤透过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蔓延出来。
阿斯兰默默把真搂到怀里，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抚摸着真的背脊。他知道真现在是什么感觉，他也经历过。心脏碎裂的疼痛会让大脑停止思考，会让理智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避，会让他们想要停留在原地再不前进，但在这里的他们从来没有可以沉浸在悲伤里的权力。
“姑息治疗能让你妹妹舒服一点，你们的时间只有两天了，你确定这两天你要这么去见她吗？”阿斯兰在真耳边轻柔地说。
怀中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阿斯兰感到真的呼吸都有一瞬间地停滞。阿斯兰并没有催促，他仍旧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抚摸着真的背脊，等待着真自己想通。
约莫过了五分钟，真狠狠闭上了眼，握紧了拳，强迫自己不再哭泣。他知道，生活在这里的他们没有哭泣的权力。
西十三区生存规则第三条，迅速接受现实，然后走下去。
诊所里真问医生要了冰袋，冰敷了哭肿的眼睛，在确定了外表没什么破绽后，推门进了玛由的病房。
“哥哥。”姑息治疗让玛由不再那么难受，精神也好了许多，她看到真进来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
“玛由。”真强行压住心底巨大的悲伤，在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
病房外，医生看着等在大厅的阿斯兰若有所思，他一边思考一边用手敲击着桌面。阿斯兰听到桌面的敲击声不由有些心惊，他试探着用手指在墙面回应了一个节奏。
医生在收到阿斯兰的回应后直接挂出了closed的牌子，关上了诊所的门。
“果然是萨拉少爷。”桀骜不逊的医生言辞间悄然改变了语气。
“你是？”阿斯兰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您父亲以前于我有恩，我有幸见过您的照片，但时间久远，我直到刚才才能确定。”
医生看了看病房，又看了看阿斯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这里也有杜兰达尔的眼线，您不该给自己惹上这种麻烦的。”
阿斯兰的眼神垂落下来；“所以我才接不了父亲的位置。”
医生看着阿斯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跑回柜台后面拿出之前阿斯兰给他抵诊金的抗生素：“这是保命的东西，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谢谢。”阿斯兰接过抗生素塞回包里。
“我帮不了您什么。这些钱您先拿着，万事通那里只要钱够，一天就能弄来完整的假身份，拿到假ID您就走，这里您不能多留，杜兰达尔一定很快就能追来。”
阿斯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医生递来的袋子，袋子很沉，里面的钱数量十分可观。
“谢谢，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报答的。”
医生随意地摆了摆手：“您父亲救过我的命，我也只是在您身上报恩罢了。您不要耽搁了，快去找万事通吧。”
阿斯兰犹豫地看了一眼病房，医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焦急：“您还管他们做什么？”
阿斯兰无奈地笑了一下，拿出一叠钱放在桌子上，对医生说：“麻烦帮我照看一下他们，起码让他们最后能好好告别，这钱留给那小子。我走了。”
玛由并没有坚持到两天，她在第二天的晨曦中永远地离开了真。真坐在床边，紧紧握着玛由逐渐冰冷的手，久久不能回神。
当正午的阳光从窗口落到玛由的脸上时，真终于抬起了头。他想他不能让玛由就这么一直躺着，他必须得做点什么，做点什么让玛由能体面地离开。
他打开病房的门，想问医生借个板车，把玛由带到他们最喜欢玩耍的河边安葬。但在他开口前医生就递给了他一叠钱：“你的同伴留给你的。”
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阿斯兰：“他人呢？”
“走了。”
“走了？！”真大惊，他半张着嘴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但其实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他与他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他帮他的已经够多，没有任何道理要为他再多做停留。
来这里的人各有各的苦衷，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去理会别人？
但真总觉得阿斯兰和这里的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不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不告而别，而且他还没有报答他，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医生丢给了真一个看白痴的眼神不再说话。
是呀，这里的人又怎么会随便和陌生人说自己的事？就算是他，也是连阿斯兰的名字都不知道，要找人都无从谈起。
真低着头，咬着牙，从来没有如此愤恨过自己的无能。他救不了玛由，回报不了阿斯兰，甚至连恩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感到在这天地间，他孤身一人，一无是处。
Chapter 2
真用阿斯兰留下的钱给玛由买了好看的公主裙。这条裙子曾让玛由无数次在商店的橱窗门口停留，可他们却从没有足够的钱能买下它。
粉色的蕾丝花边印衬玛由苍白的面容，好似玛由真的是在城堡中沉睡的公主。真把玛由最喜欢的兔子娃娃放在她的胸前，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合上了棺盖。感谢阿斯兰，让他至少能给玛由一个流程完整的葬礼。
一切结束后真没有回到他和玛由住的那个烂尾楼里。他现在孤身一人，身无常物，在哪儿都是一样。他漫无目的地晃荡在约克市的街头，渴了就拧开市政公用的水龙头喝点水，饿了就用身上剩下的零钱在街边随便吃点。晚上，他会随意窝在一个没人管的阴暗角落，静静地等待黑暗过去。
四年前，他十二岁，他的父母被人陷害欠下巨额债务后自杀，他和玛由也被抓住扣下卖给人贩子。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让他得以在人贩子疏忽的时候带着玛由逃出来，流落到这里。从那天起，玛由便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
而现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活下去。
暗巷外传来了枪声，真抱着膝盖坐在暗巷的角落没有动作。
约克市每天都会发生枪战，也每天都会有人死去，所有这里的住民都十分习惯这一点。所有人也都十分清楚，听到枪声的时候不能好奇，要以最快的速度远离声源，但现在的真并没有逃生的意愿和气力。
枪声越来越近，真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入了暗巷。
是他！
电光火石间，真看到阿斯兰利落地闪过袭来的子弹举枪回击。拿着枪的阿斯兰和之前判若两人，他就像是优雅的豹子，散发着让人无法靠近的危险气息。
阿斯兰扣动扳机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开枪都必然伴随着对面的一声闷哼。对面的枪声在阿斯兰的反击中渐渐稀疏下来，阿斯兰也逐渐被逼入这条没有出路的暗巷。
阿斯兰蹬上暗巷的墙面腾空而起，躲过正面射来的子弹。他趁着腾空的间隙，迅速为自己换上了新的弹夹，然后在落地的瞬间瞄准射击。
太帅了！
真盯着阿斯兰根本移不开眼，他从来没想过动作片里的场面会真实地出现在眼前。
对方的枪手还剩3人，阿斯兰就地打滚，利用身形的掩护从下方开枪干掉一人，接着又在起身的瞬间朝着背后开出一枪。就在他准备解决最后一个枪手的时候，真看到在暗巷的角落，一个之前被阿斯兰打中的枪手，拼着最后的力气，挣扎地抬起了枪口。
“砰！”枪响的瞬间，阿斯兰惊讶地回头。阿斯兰的子弹穿过了最后一个枪手的眼窝，而另一枚子弹也贴着真的面颊飞过。
“是你！”阿斯兰疾步走过去，毫不犹豫地对着真扑倒的枪手进行了补枪。
鲜血在真的耳侧炸开，他只觉得脑子嗡地一下，久久无法回神。他虽在约克市挣扎求生了这么许久，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血腥。
阿斯兰在周围检查了一圈，把所有没死透的枪手就地补枪后才有空去看真。
真维持着刚刚扑倒枪手的姿势一动不动，血色的眸子惊慌地如同第一次离家的雏鸟。
阿斯兰不由叹了口气，伸手把真从地上拉了起来。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我留给你的钱不够吗？”
阿斯兰等了约莫半分钟，见真还是没有回神，便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叠钱塞到真的手里：“就算是一个人也得好好活下去，你妹妹肯定不愿意见到你这个样子。”
当阿斯兰再次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真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对着阿斯兰大吼了出来：“等一下！”
阿斯兰又一次转头看他，露出疑惑的神情，就如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般。
“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阿斯兰略微犹豫了一下后开了口：“我叫阿斯兰，但在外人面前请叫我阿雷克斯。”
“我叫真飞鸟，我的妹妹叫玛由，谢谢你帮了我们。”
“举手之劳罢了。”阿斯兰笑着摆了摆手，再次准备离开。
真追了上去，不由自主拉住了阿斯兰的手臂：“我，我能不能跟着你？我是说，能不能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
真的眼睛看着地面，说得万分小心。他看得出阿斯兰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在这茫茫天地间，此刻的他似乎除了阿斯兰再也找不到与这个世界的联结。
阿斯兰的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平静地开口：“你看到了，跟着我并不安全，可能会死的。”
“我不怕！”真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着阿斯兰摇了摇头，然后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一定不会的。有危险的时候你不用管我，拿我挡枪都无所谓。我很会照顾人的，我可以帮你做很多杂事，我就是……”
我就是不想一个人。真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看着真恳求的眼神，阿斯兰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语。他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不由想，心太软这个毛病他大约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好吧，但你得保证听我的。”
“一定！”在阿斯兰答应的瞬间，生机重新出现在了真的眼睛里。
阿斯兰带着真迅速离开了约克市。他生于黑暗，现在亦被黑暗追杀，对于他来说约克市并不是能隐匿行踪的地方。他来这里，只为了能得到一个安全的假身份。现在新的ID资料已经到手，他不能再冒险做任何多余的停留。
南二区的边陲小镇斐南，经济不甚至发达，人口稀少，是一个平和地几乎要被世人遗忘的地方，阿斯兰带着真来到这里，租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房子。
无数脏污交杂在一起的约克市，很容易被埋下各路眼线。而那些体面的大城市更不是逃亡者的合适选择。无论是警察还是黑帮，都在大城市有足够的势力和利益。只有在这种不发达的小城，因为无利可图，反而无人问津难以追查。
“你读过书吗？”阿斯兰打开电脑，一边操作着什么一边问真。
“只上到初中，后面就在约克市讨生活了。”真一边回答，一边把衣服都收拾到衣橱里。
真果然如他所说的一般十分会照顾人。阿斯兰当初租下这间公寓的时候，公寓里只有基本的电器，阿斯兰也并不觉得需要额外添置什么。是真拉着阿斯兰到超市购买了替换用的衣物，日常需要的锅碗瓢盆及一堆正常生活需要使用的杂物。
“太过简单的清苦生活会让你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真看着阿斯兰一脸无语，话语间不由带上了说教的语气。
阿斯兰想了想，发现他的确不知道如此平和的小镇人们是怎么生活的，也就放手让真去折腾。
真会做饭，味道也还不错。每天早上阿斯兰出去晨跑回来，都能吃上真做的热腾腾的早饭，就好似幼年时被母亲照顾一般。家里的卫生打扫也不用阿斯兰操心，真做得十分快速且干净。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周后，阿斯兰不由开始默默庆幸把真带在了身边。
他可以一个人生活，但他却从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是怎么样的，而真在一点一点教会他。
能在逃亡的日子里感受到这么一丝类似家的温暖，大约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约克市有人知道你的真名吗？”阿斯兰一边问，一般持续在键盘上敲击着什么。
“没有吧。”真抬眼回忆着。约克市的生活并不用进行身份登记，人们互相间也不关心彼此的过往。
“你自己以前的身份ID还记得吗？”
真对着阿斯兰报出了一串数字，报完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斯兰翻飞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了下来，他把电脑屏幕转向真：“你之前在学校的成绩很一般么，我在网上给你找了在线课程，明天开始你在这里把落下的课业都补回来，不懂的可以问我。”
“什么！”真看着屏幕上他以前的成绩单，觉得世界有一瞬间的错乱，“你怎么有这种东西的！”
“我黑了政府的学籍网站。”阿斯兰回答得理所当然。
！
“先不说这个。”真看着阿斯兰一脸的窘迫加无奈，“为什么我还要读书？”
“小孩子读书有什么不对吗？”
“我不是小孩子！而且我觉得，我们都这样了，怎么还会需要读书？”
“我们怎么样？”阿斯兰看着真的眼睛，问地十分认真。
怎么样？真被阿斯兰看得忐忑起来。阿斯兰的目光大部分时候都是温润内敛的，他从不会用带有攻击性的目光去强迫别人做什么。可此刻的阿斯兰却前所未有得凝重，甚至还带着隐隐的怒意。
真被阿斯兰看得有些心虚，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他是真的不明白，从约克市逃出来的他们早已没了在阳光下生存的可能，还要读书做什么？他讨厌在学校里的日子，那些数字符号他看着就头疼。他从来没想过，他都沦落至此了还逃不过要读书的命运。
“真，读书，工作，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生活，这种事我是不可能了，但是你可以。”阿斯兰抬手按了按真的肩膀，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哀伤，“我查了你的ID信息，一切正常，甚至没有人为你报过失踪。所以等到十八岁，你不再需要监护人的时候，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回到阳光下正常生活。”
什么意思？！
真看着阿斯兰满眼震惊，他打开阿斯兰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吼了出来：“不要！我要跟着你，你不过正常日子的话，那我也不过！”
“你不可能永远跟着我！”
“为什么？”
阿斯兰愣了一下，他盯着真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翠绿的眸子里是真从没有见过的犀利。
“你以为不过正常日子就不用读书了吗？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踏入我的世界。我会七国语言,了解世界顶尖的安保系统，能破解绝大部分民用网站，你会什么？你觉得你凭什么跟着我?”
“这些我都可以学！”真不服气地说。
“就你以前这个学校成绩，你学得会吗？”阿斯兰点了点屏幕上的成绩单。
“那不一样！我现在一定能学好的。”真执拗地说。
“3个月的时间，你要是能把正常高中的课业补完，我就教你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
“成交！”
真答应的那一刻，似乎在阿斯兰的眼睛里看到了得逞的笑意。他觉得自己好像被算计了，但没关系，他不介意被阿斯兰算计。只要能和阿斯兰在一起，做什么他都甘之如饴。
Chapter 3
普通人是需要上班才能生活的，所以为了不引人注目阿斯兰去找了个班上。
经济不发达的小镇，可提供的岗位简单且平乏，好在阿斯兰并不挑剔，很快成功应聘了镇上唯一一家汽修店的机械师。
“真是帮大忙了，之前的机械师因为亲家突然病重辞工，我正发愁该怎么办呢！我们这种小地方，会干汽修的人不多。”
“哪里哪里，刚来就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是我运气好。”
阿斯兰的假身份叫阿雷克斯，背景是家乡被飓风袭击，不得不带着弟弟背景离乡的年轻人。他给自己编造的简历是职业学校毕业，在家乡的汽修店干过两年，和老板的要求十分对口。
小镇的居民几乎都是固定人口，日常用车也都是很普通的大众款。阿斯兰平时的工作并不繁杂，他经常能在静谧的午后，坐在汽修店门口，听着清脆的鸟鸣，缓缓感受时间在指尖的流逝。
这就是正常人的生活吗？
午后的微风吹落了几片树叶，青翠的叶子在风中缓缓打着旋落到地上，一旁路边的猫咪似乎被惊扰到，懒洋洋地抬眼打了个哈欠，转过头换了一面后又闭上了眼睛。
阿斯兰看着这一切不由从心底嫉妒了起来。这样的日子他一刻都没有真正拥有过，他从来都不知道生命可以拥有如此平和的一面。
晚上下了班后阿斯兰会照例检查真的功课，他发现真狠聪明，许多知识往往只要稍加点拨就能举一反三，学习能力和他之前的成绩单完全不符。
“你明明就学得会，之前在学校是怎么考出那种成绩的？”
“谁让老师讲得那么无聊的。你找给我的网课讲得清楚多了，你给我的答疑也比那些不知所谓的老师简练多了。”真的语气十分骄傲，好似之前成绩不好的责任全在老师。
阿斯兰无奈地耸了耸肩，他并没有体会过普通学校的教育是怎么样的，也就不好评价。
“我一定会在三个月内完成高中课业的，到时候你别忘了要教我那些你会的事！”
“好。”阿斯兰看着真 ，眼里满是笑意。
阿斯兰在斐南租的房子并不大，只是简单的带个小客厅的一居室，毕竟他给自己编的背景实在不像是能住得起大房子的样子。
真在约克市生活了四年，现在的日子对他来说就好似天堂。他自然是不介意和阿斯兰睡在一张床上的，但他觉得阿斯兰似乎介意。
阿斯兰的睡相很好，往往可以一觉到天亮而不改变睡姿。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阿斯兰总会小心地离开真一段距离，避免发生任何的身体接触。
真的睡姿十分普通 ，他既没有阿斯兰这种一动不动到天亮的本事，也不会把身边的一切都踢下床去。有次他晚上翻身的时候，手臂不小心碰到了阿斯兰的腰侧，朦胧间他感到身边的人剧烈地瑟缩了一下。
“对不起，弄痛你了吗？”当时的他瞬间清醒过来，有些慌乱地道歉。
阿斯兰摇摇头说没事，侧着身子闭上了眼，好似无事发生。
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一刻他似乎在阿斯兰的额角看到了冷汗。
但在他的认知里，阿斯兰是一个被枪顶在太阳穴都不会流一滴汗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那天以后，真会十分小心地不在床上触碰到阿斯兰。
三个月的时间到了后，真果然成功完成了高中课业，嗯，或者说他成功完成了数理化部分的高中课业。语言和文学的学习需要长期积累，并不是能突击完成的。
“怎么样！我就说我可以的吧。”真看着阿斯兰一脸得意，就像讨要奖赏的孩子。
阿斯兰轻轻笑起来，他看着真，眼里是欣慰的满足：“行，你想学什么？”
“格斗。”
“格斗？”阿斯兰还以为真会想学一些更酷炫的东西，比如黑客。在约克市那么些年，打打杀杀的日子还没过够吗？
“我要学格斗，我想有力量保护你。”真看着阿斯兰说得认真。
“你要保护我？”阿斯兰愣了一下，一些久远而阴暗的记忆从脑中浮现了出来。保护吗？自己并不值得呢。
“我知道现在这听起来很可笑，毕竟你那么强，但总有一天我会强大到可以保护你的。”真看着阿斯兰的眼神坚定而执拗，就像最初他遇见他时一般。
阿斯兰收敛了笑容，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去：“你首先需要能保护你自己，而且光学格斗是不行的。”
阿斯兰为真开了书单，并制定了每天的训练科目。真需要每天早上和阿斯兰一起去晨跑，回来两人一起吃过早餐后，阿斯兰会去上班，而真则需要在上午完成阿斯兰给他布置的阅读任务。
中午的时候真会把家里简单收拾一下，然后在公寓周围晃荡一圈，补充购买一些生活必须品。真是普通的邻家大男孩长相，自身性格又开朗，住了没多久后小区的居民们就和他熟稔了起来。他去买菜的时候经常能收到摊主好心多塞的赠品。
普通善良的人们，总是对哥哥带着弟弟背井离乡讨生活的故事有那么一丝同情和心疼，特别是在得知哥哥独自工作以求弟弟能好好念书之后，邻居们对他们的善意更是扑面而来。言语交谈间，真总是能收到意外的关照和提醒。
就这么一点点地，真慢慢从约克市的地狱回归到了正常社会，回归到了十二岁之前的日子。那时他父母健在，他自己也只是普通的学生，玛由会在放学后拉着他的手，叫着要哥哥抱。那时他最大的烦恼是家长会后父母的怒颜，而现在，这一切都已恍若隔世。
下午的时候，真会完成阿斯兰给他布置的训练任务。俯卧撑，引体向上，柔韧，卧推……阿斯兰在第一天晚上教会了真所有动作的正确发力后，就放手让真自己练了起来。
“你自己注意正确的发力，不要急功近利，你要是敢弄伤自己的话格斗教学就停止。”
阿斯兰教习格斗的样子和之前教真文化知识时完全不同。教文化知识的时候，阿斯兰温柔而耐心，而教习格斗的时候，阿斯兰却是冷酷而严肃的。
白天他让真自己在家里拉基础体能和身体柔韧，晚上下班回来后则会陪着真练习格斗招式。他的招式教学并不是让真依样画葫芦的摆动作，而是直接上手打。他会告诉真从哪个角度进行攻击，然后一边反击一边告诉真他的问题在哪里。
虽说是教学，阿斯兰的下手也并不轻，真每天都是带着一身青紫收的工。
夜里，阿斯兰用药油帮真揉开身上的淤伤，真疼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太疼了，紧绷板结的肌肉被强行大力揉开，疼痛就如锥子一般刺入了真的脑子。
“还学吗？”阿斯兰看着真眼角疼出的生理性泪水，幸灾乐祸地问。
“学！”真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气来，但这一声学却回答得没有犹豫。再苦再累都好，他要变得强大！他要能够保护他！
听到意料中的回答，阿斯兰无奈地摇了摇头，收了手准备起身去洗澡。
“阿斯兰。”真一边坐起来一边叫住了阿斯兰，“你这么厉害，吃过的苦肯定更多吧。”
阿斯兰顿了一下，想起幼时那令人喘不过气的课业安排，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还好，年龄小学起来比较快。”
浴室很快传来了水声，真把睡衣披在身上，看着浴室的方向愣愣出神。两个男人住在一起，不可能每次洗漱换衣都避着对方。真看见过阿斯兰的裸体，紧实的肌肉包裹在阿斯兰纤长的躯体上，表面覆盖的是纵横交错的伤痕。
真很难想象，阿斯兰之前的人生都过着怎么样的日子。刚来到斐南的时候，阿斯兰在生活上表现出的木讷，让真甚至怀疑阿斯兰是否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普通人的生活。他试图打听过阿斯兰的人生，但阿斯兰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现在的真甚至连阿斯兰姓什么都不知道。
真会和阿斯兰聊自己的人生，告诉阿斯兰他十二岁前的家庭是多么吵闹，也会告诉阿斯兰刚到约克市的时候他是多么得茫然无措，那时的他和玛由是怎么一步步挣扎求生。阿斯兰总是听得很认真，听得入神的时候真也总能在阿斯兰的眼角看到温柔的笑意。可当真每次想借着自己的故事，多了解阿斯兰一些的时候，阿斯兰总会巧妙地避开，在他们间留下一段无法回避的空白。
真想起阿斯兰之前说过的话，阿斯兰说现在的他没有资格踏入他的世界。
因为他还不够强大。
既然如此，他就一定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能帮他挡下生命中所有的残忍和恶意。
此刻的真还没有意识到，他爱上了他。爱上了一个他连完整名字都叫不出的人。
他不知道他的姓氏，不知道他年龄几何，但他知道他要保护他。
Chapter 4
在斐南生活到第五个月，阿斯兰通知真他们要离开了，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容易被发现。
真很想问阿斯兰，到底是谁在追杀你，你为什么不逃出国去？但他没有问。
他无所谓阿斯兰有着怎样的故事，他相信他所有的决定。
他们新到的城市在北二区，是个落寞的工业城市。城市里到处是倒闭的工厂和人迹稀疏的工人小区。他们十分容易地就租到了房子，宽大的房子靠近街边，楼下就是主干道，非常方便。
这次阿斯兰给自己编的故事是，中学因贫辍学后到大城市打拼失败的兄弟俩，带着不多的存款到小地方躺平。
“所以你们之前在东三区的纽鑫工作？”吧台的小哥一边擦着杯子，一边和身边的新同事聊天。
阿斯兰这次找了个酒吧的工作，这样他就能在白天有更多的时间教导真。真的学习能力很强，两个月的密集训练后格斗水平已经提升了不少，在日常精进的同时又开始吵着要学习枪支的使用。
阿斯兰感到头有点疼，他并不喜欢真精通这些东西。如果有可能，他希望真一辈子都不用踏入黑暗。
“是啊，最早想着大城市总是机会多，没想到也不好干，累死累活也存不了几个钱。”阿斯兰一边敷衍着同事的问题，一边想着要怎么拒绝真要学习用枪的要求。
“纽鑫很繁华吧，和我们这里可不一样。”
“是很繁华。”阿斯兰应和着。
“我也想什么时候能去纽鑫看一看。”同事擦完酒杯，转身去应付前台的点单。
阿斯兰垂下目光，继续处理着手上的杂活。大部分人都忽视了，光的背后必然有影子，城市越大，黑暗也就越深，只是普通的人看不见光芒背后的深渊罢了。
小城市的酒吧，晚上也并不会经营到很晚。阿斯兰的下班时间是凌晨2点，回到家洗漱完后，他大概可以在3点入睡。6小时的睡眠，他会在9点的时候起床和真一起开始一天的生活。而在9点之前，真会提前起床去晨跑并做早饭。
阿斯兰和真说过很多次，让真不用等他下班，但其实阿斯兰知道，每次他回家的时候真都没有睡着，真总是在他上床后才会真正入睡。
阿斯兰依然没有答应教真用枪，取而代之的是冷兵器的教学。
“真，暴力的使用从不美好。所以这些我希望你只会用在自卫上。”
真的体能和身体素质已经合格，狭小的房间已经不能满足进一步教学的需要。阿斯兰找到城郊废弃的工厂，除了教真怎么使用冷兵器外，还同时教真怎么利用地形隐蔽，追踪和反击。
没有开刃的钨钢刀，戳在身上依然很疼。真被阿斯兰从背后踹倒，阿斯兰手中的刀锋在他的腰侧留下一道红痕。
“这是实战的话你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被阿斯兰踢到的膝弯酸胀无比，真咬着牙站起来，一脸地不服气。
“我要多久才能像你这么厉害？”
阿斯兰看着真鼓起的腮帮子，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有什么好不服气的，我练了多少年，你才练了多久。你进步的已经算快的了，一般的小混混已经伤不到你。”
其实在阿斯兰高强度且毫不放水的教学下，真现在的实力，不要说是小混混，普通黑帮的打手就算四五个人一起上估计也不能把真怎么样。
但真撇着嘴并不买账：“谁关心小混混。”
我只关心你，我想要强大到能进入你的世界，想要能够保护你。
真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他知道阿斯兰不爱听这些，他能感到阿斯兰一直不愿意他过于靠近他。阿斯兰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把他推向世界的另一端。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明白为什么阿斯兰不愿意让他与他并肩，为什么阿斯兰要如此执着地把他推回所谓正常的世界。他早就已经满身泥污了，那个光明的世界对他来说已然太过刺眼。
他只想和他在一起。
凌晨3点，平时早该到家的阿斯兰还没有回来。真从床上坐起来，莫名的心悸从胸口漫出来。他起身从窗口向下望去，夜晚的街道上只有零星的几盏路灯亮着，再无其他。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真试图安慰自己，但焦躁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去。约克市最后的枪战画面，无法抑制地在他脑中盘旋，怎么也挥之不去。他穿上外套，没有停歇地朝阿斯兰工作的酒吧跑去。
“砰！”装了消音器的枪响在静谧的夜晚依然清晰可闻。真条件反射地贴墙隐蔽，却发现枪响朝着另一个方向远去。
不详的猜测从心底升起，真随着枪声追上去，果然看到那抹熟悉的蓝色靠在墙边微微喘息。
“阿斯兰！”真跑上去，看到阿斯兰看着他的眸里并非惊喜。
“你怎么来了！”阿斯兰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责怪和怒意。
你在这里拼命我怎么能不来？但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阿斯兰带着滚到一边。
阿斯兰手中的钨钢刀贴着真的耳侧飞出，真听到身后的枪手一声闷哼。
阿斯兰上班并不带枪。
凌厉的风声从背后袭来，阿斯兰一把推开真，转身和对方肉搏。对方的枪应该是早先被阿斯兰打掉了，手上只一柄钨钢刀。可现在的阿斯兰是赤手空拳。
真看到刚刚倒地的枪手落在地上的手枪，他跑过去，捡起来，拉开了保险。阿斯兰并没有教过他怎么用枪，此刻的他并不敢扣动扳机，他怕误伤阿斯兰。
“可恶！”他低低骂了一句，丢下枪，从地上的尸体上摸出钨钢刀，朝和阿斯兰缠斗在一起那人后心刺去。
冷兵器的话现在的他不会失手！
战斗中的阿斯兰看到了真的动作，他在真的刀口即将刺入对方后心的一瞬强行调转了身位，真的刀锋在阿斯兰的上臂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阿斯兰的血染红了真的眼睛，他仓皇地扔开刀后退，他不想伤害阿斯兰的！
阿斯兰终于找到机会扭断了对方的脖颈。他站在黑暗里看了真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真慌乱地追上去，他能感到现在的阿斯兰十分愤怒，但他不明白为什么。
回到家，阿斯兰径自脱了衣服拿了急救箱开始包扎，完全没有理会真。
真越发忐忑，他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坐到阿斯兰的身边，试探着说：“我来帮你包吧。”
阿斯兰不理他。
“我不是故意的。”真低声解释，他看着阿斯兰的眼睛委屈地快要沁出水来。
阿斯兰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他看着真的眼睛，不由心软了起来。哎，明明才决定这次一定要把他推开的！
“为什么要杀人？”准备好的质问变成了无奈的询问，阿斯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着真永远都强硬不起来。不该是这样的，他一直都是杀伐果断的人。
为什么要杀人？真看着阿斯兰疑惑起来，他并不是要杀人，他只是想保护阿斯兰而已。
“我只是想要帮你。”
“不需要。”阿斯兰拒绝地十分干脆，他看着真认真地说，“真，一旦开始杀人就永远回不去了，除了自卫外不可以杀人。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不用管。”
“为什么！”真一下跳起来，“什么叫你的事我不要管？我们生活在一起！阿斯兰，我怎么可能不管你的事！”
为什么呢？阿斯兰突然发现他很难回答真这个问题。直接告诉真他不想他踏入黑暗，真是一定不能接受的。
但和他纠缠在一起，以至于再也回不去原本可以拥有的平静人生，也太不值得了一点。
“真，你拥有过平静的人生，现在也还有回去的机会。不要轻易说你要一直跟着我，你并不知道手染血腥后的日子是怎么样的。”
“那就让我知道。”真并不肯后退。他不想要阿斯兰推开他，不想要阿斯兰自以为是的保护他。他跟着阿斯兰，并不是要阿斯兰来庇护他的。
“真……”阿斯兰看着真，嘴唇不由微微颤抖起来。那些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不愿回想的沉痛从记忆中翻涌上来。那个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的，为什么他不愿意接父亲的位置的理由。
现在的他，面对着这个单纯地，虔诚地仰望着他的孩子竟然生出了倾诉的欲望。
是啊，他终究也是人，压抑久了，情绪也总是要有出口的。
但让真知道真的好吗？真的倾诉了，也许他就真的再也无法推开他了，这真的好吗？
真是那么得纯粹阳光，不该和身处泥潭的自己纠缠。
“有些事是无法回头的，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阿斯兰，我不怕回不了头。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试。你不要觉得推开我就好了，你推开我的话，我绝对有本事把自己搞得更糟糕。”
“真……”阿斯兰震了一下后，仰起头无奈地笑了一下。是啊，一直以来也许是他太自以为是了，他忽视了真有自己决定人生的权力。
约克市的十六岁早已不是孩子，就如他自己一般，没有人会想到现在满身伤痕的他也只不过十八岁。
他在真这个年龄的时候早已经……
“我妈妈是死于仇家的报复。”比平日里低沉得多的声音从阿斯兰的喉咙里流出来，他看着地面，眼里满是哀伤。
“父亲年轻时结下的仇怨，那家人的孩子长大后想办法靠近了我们，利用我妈妈的善良，和我妈妈一起同归于尽了。”
完美的外壳有了裂口，真看着阿斯兰，从未觉得眼前的人是如此脆弱。
“真，一旦沾染血腥，仇恨的锁链便不能停止，无穷无尽。所以，不要踏上这条路。”
真站着，轻轻把坐着的阿斯兰拥进怀里。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就是这么做了。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给眼前的人一点温暖，想要让眼前的人不再那么孤单。
真感到怀里的人明显僵了一下，阿斯兰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似乎是想推开他，但在犹豫了半晌后，阿斯兰终是没有这么做。
新生的朝阳透过窗口射进房间，他抱着他，好似抱住了整个世界。
Chapter 5
在街边暗巷的尸体被发现前，阿斯兰和真就离开了这个落脚才不到两个月的城市。
真依然不知道阿斯兰为什么被追杀，但他不介意和阿斯兰一起漂泊。
新的落点阿斯兰选在了东九区，这里并不像他们前两个的落点一般是破落的小城。东九区的城市规模明显大了许多。
“你不是说大城市危险吗？”真疑惑地问。
“他们既然抓到了我的行踪，必然已经知道我会选小县城躲了，现在往稍微大一点的地方走反而安全。”
“这样啊。”真点点头，不再多问。
城市里的一切都很方便，人与人间也更多距离。大家都按流程做事，无关的事不会多打听，邻居间就是住得近的陌生人。这省去了阿斯兰和真许多编故事的麻烦。
同样的，城市里并不会有人觉得你不上班很奇怪。只要不影响自己，没有人关心隔壁的住客是什么职业。阿斯兰便也就不再需要找个班上以掩人耳目。
睡到自然醒的清晨，伴着阳台的鸟鸣，真和阿斯兰一起起床，下楼晨跑。晨跑过后，阿斯兰去浴室洗澡，真则会简单地准备一下早餐。早餐过后，阿斯兰会收盘子整理厨房，真则去洗澡。
阿斯兰依然执拗地坚持让真继续文化课的学习。真被阅读任务和语言学习搞得头大不已，为了加速他语言学习的进度，阿斯兰甚至每天上午都和他用外语对话。
讨厌背单词的真在高强度的语言攻击中感到了绝望！
“你是怎么学会七国语言的！”
“大概是因为我每年换个国家生活？”
“啊啊啊！你作弊！”
“所以我现在只让你学两种外语，而不是七种。”
“都我这个年龄了，怎么可能学得会啊！我不要。”
“你还想不想学用枪了？”
“……”真无奈地重新把精力集中到面前的原版电影上。
两个人窝在一起的日子逐渐变得轻松缓慢，阿斯兰不再有意无意地推开真，也不再刻意在两人间划下不可逾越的鸿沟。虽然他依旧没有对真坦诚，依旧会有意识地不让真接触到更多黑暗，但他不再推拒他。
他们会一起逛超市，一起吐槽电视上无聊的节目，他们甚至会在天气好的日子里一起去远郊踏青。
和真在一起的日常，是阿斯兰从未感受过的，流淌在指尖的安逸。
真会在学习遇到困难时对着他撒娇，而他也在不知不觉间迷恋上真所带来的平和温暖。
真会关心他的口味，按他的喜好调整菜谱，会在寒冷的清晨皱着眉提醒他多穿一件。真也曾在浴室抚摸他身上的伤痕，猩红的眼里满是心痛和不舍。
“这没什么，都过去了。”他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却清楚地知道，他的心中有一个迟迟无法愈合的伤口。
正是因为那个伤口的存在，他才会在真吻上他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冷汗。
“对不起！”真被他的反应吓到，慌忙退开。
“没事。”他艰难地调整呼吸，让自己尽可能平静下来，“不是你的问题。”
他用手撑着额头，妄图把那些噩梦般的记忆清出脑袋，但身体本能的恐惧却无法抑制。
“阿斯兰。”真朝着他靠近了一步，言语里透着焦急。
“不要碰我！”阿斯兰后退一步，后背贴上浴室冰凉的瓷砖。
真停住动作，脸上是受伤的表情。阿斯兰是不愿接受他吗？
阿斯兰意识到真的误会，不由放软了语气：“先不要碰我，一会儿就好。”
慌乱的心悸终于过去，阿斯兰的呼吸逐渐平稳，他穿上睡衣，抬头对上真担忧的眼神。
“我有些不好的经历，所以我需要一点时间。”
阿斯兰看着真的眼睛里带着歉意，他不知道他需要多久才能走出过去的阴霾。
“没事，我等你。”
没关系，我还年轻，我有大把时间可以等你。
时间在平静中流逝，舒爽的秋风中，真迎来了他的17岁生日。阿斯兰早早帮真订了蛋糕，他们去蛋糕店拿的时候真一脸疑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登记的生日是9月1日啊，今天是你生日吧。”
生日，这两个字让真感到陌生，上一次生日的记忆过于久远了。他愣了片刻，转头问阿斯兰：“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下次我也要给你过。”
“10月29。”阿斯兰犹豫了一下，微笑着回答。
在点蜡烛前，阿斯兰递给了真一个小小的纸盒子。
“这是什么？”
“给你的礼物。”
“真的吗？”真瞪大了眼睛，兴奋地拆开盒子，眼里满是星光。
盒子里是一条银色的金属项链，链子上有个圆形的小坠子，坠子是可以打开的样式。
“打开看看。”阿斯兰笑着对真说。
真打按动锁扣打开坠子，在看清坠子里是什么的那一刻，水雾漫上了他的眼睛，他拿着坠子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阿斯兰……”
“凭着印象画的，但愿是你记忆里的样子。”
坠子里是真和玛由的肖像画，画里的玛由依偎在真的怀里开怀地笑着，是十分幸福的样子。
“我帮你戴上好吗？”
“嗯！”真觉得他的鼻子很酸，酸得发胀。
链子挂在脖子上，只有些许的分量。但真握着胸前的坠子，却觉得这个坠子重逾千斤。
流离失所的他，并没有任何一张，能保存下来的，和玛由在一起的照片。
感谢阿斯兰，让玛由终于可以一直陪伴着他。
“吹蜡烛吧，今天是开心的日子。”
“嗯。”
桌上不大的黄色蛋糕上插着17岁的蜡烛，真在烛光中闭上了眼睛，默默许下心中的愿望。
愿我能抚平阿斯兰的伤口，让他快乐。
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吹灭蜡烛，真看到阿斯兰站在他对面，看着他，目光温柔如水。
“你许了什么愿？”
“我想你快乐。”
阿斯兰看着真，突然感到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想要顶开冬日的冻土，急切地想要迸发新芽。
现在，在他眼前的真已经不似当初初见时一般瘦弱。真高了，也状了，阿斯兰几乎已经要平视他，不再需要低头。
“你果然不是小孩子了。”阿斯兰轻声感叹了一句，抬手搭上了真的腰侧。
当初的真瘦弱无助，在约克市破败的街头仰望着他，好似望着希望的光。
而现在的真已经有着宽阔的胸膛，强壮的臂膀，以及独自前行的力量。
阿斯兰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皮肤的战栗，努力说服自己跨过那幽暗的深渊。
真，你想成为我的光吗？
灼热的呼吸缓缓贴近，真顺着腰间的力量轻轻吻了上去。单薄的唇一开始有一瞬间的僵硬，但随即放松下来。阿斯兰轻轻打开了牙关放任真的进入。
真一点点小心地探索着，他慢慢略过阿斯兰的口腔，和阿斯兰的舌交缠在一起。
阿斯兰闭着眼睛，津液交换的水声通过耳骨在脑中炸开。深埋在记忆中的恐惧随着这声响流淌出来，这让阿斯兰不由收紧了手上的力道。但同时，他也感到有什么正从心中慢慢升起，那一束从胸口扩散开来的暖意，似乎正在一点点把那不堪的记忆逼回去。
没事的。
阿斯兰说服自己沉醉在灼热的气息里。
真张开双臂，把阿斯兰拥到怀里。
灵巧的手指沿着脊椎一路往下，真试探着掀起阿斯兰衣服的下摆，让自己宽大干燥的手掌贴上那柔软的肌肤。
阿斯兰瑟缩了一下，但并没有躲开。真感到阿斯兰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犹豫着往上，终于碰到阿斯兰胸前的红点。
突然，阿斯兰就如同受了惊的猎豹，猛得把真推开，力气大到真止不住地后退，直接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阿斯兰急促地喘息着，那刻入身体的恐惧一下全部涌了出来，漫过了他的鼻腔，让他感到窒息。
他咬着牙，愤怒地一拳砸到身后的墙上。
他好恨！好恨这如影随形的梦魇！好恨一直无法跨过去的自己！好恨在他身上烙下痛苦记忆的那个人！
“阿斯兰！”
真跑过来，掰过他僵硬的肩膀，轻轻吻过他湿润的眼角，把那些咸涩的水珠吞入腹里。
“阿斯兰，不要这样，不要逼自己。”
真紧紧抱住阿斯兰，不敢想象怀中的人到底经历过怎样的黑暗。是什么，是什么能让如此强大的阿斯兰恐惧至此？
真感到自己好似跟着阿斯兰在痛，阿斯兰的眼泪就如锥子般扎在他的心上，让他也痛到发抖。
阿斯兰抓着真的衣服，整个人都颤抖不止。那些长久以来被压在心底的痛苦，终于在这一刻，没有节制地漫了出来。
黑暗中，他一个人撑了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他已经习惯，久到他认为所有的忍耐都理所当然。是真的出现，让他再一次意识到，原来他也需要喘息的空间。
他也需要爱的陪伴。
“真，对不起，今天明明是你的生日……”
啊，明明就是不想影响到真的，明明就是不想让真知道这些的。可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呢？真是丢脸啊。
“你白痴吗？！”
真抱着怀里的人气急了，这人怎么还有心思关心他的生日的！现在他的生日算个屁啊！要是能让阿斯兰不哭的话，他一辈子不过生日都无所谓！
“阿斯兰，也许我说这话没什么说服力。但我会保护你的，无论你经历过什么，我都不会让那些东西再找上你的！你相信我！”
阿斯兰闭上眼睛，想起那幽深的黑暗。
不，那不是真能应付的事。
但此刻的他却愿意抓住真向他伸来的手，只因真执拗的眼神似乎能穿透一切。
“嗯，我相信你。”
Chapter 6
真渐渐不再仰望他，他感到真在和他的相处中愈发括噪起来。
“阿斯兰，下午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你昨天布置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你随时可以检查。”
“阿斯兰，你能不能不要像个机器人一样啊。这是在家诶，放松点啦，坐那么正做什么。”
“阿斯兰，我想吃巧克力。”
“阿斯兰，明天我们去新开的商场逛逛吧，据说那里的游戏厅有大折扣，让我们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阿斯兰……”
“阿斯兰。”
“阿斯兰！”
阿斯兰觉得真的括噪似乎慢慢包裹住了他，让他不再寂寞。渐渐的，真似乎从躲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孩，变成了站在他身边依靠。
这就是所谓的长大吗？
平和缓慢的日子里，名为真的暖流在努力地一点点把阿斯兰心中的黑暗化开。
阿斯兰感到那些沉重的，长久以来压在他身上桎梏，似乎正在被正午的烈阳一点点蒸发。
他变得轻松起来，终于能在脸上露出毫无负担的笑颜。
真一直会有意无意地触碰他。真会在影院的黑暗中突然亲吻他的脸颊，也会在他教学的时候突然握住他的手，亦会在夜晚的床上轻轻搂住他。
一点点地，他的皮肤渐渐习惯了真的温度。他不再在触碰时战栗，也不再在亲吻时恐惧。
他们终于可以开始抚摸彼此。
但他们却始终无法做到最后。每每到最后，阿斯兰的身体都僵硬地如同刚从冰窖中捞出，本能地瑟缩伴随着粗重的呼吸无法控制。
这个年龄的男孩，欲火烧得最是强烈。真每次都在欲望的边缘生生停住，然后转身走进浴室。
“真，你不用管我，也许强硬地做一次就好了。”阿斯兰也不愿让黑暗一直缠绕着自己，他想逼自己跨过去。他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来都没有后退和止步不前，他非常习惯逼迫自己。
“胡说什么呢！”真抱着他，愤怒地抱怨。他最是看不得阿斯兰勉强自己。
他不想看到阿斯兰决绝向前的背影，他只想让阿斯兰能在避风的港湾中，开心的笑。
“可是……”
可是一旦有了退路，人就会变得软弱。阿斯兰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10月29日，阿斯兰的生日。真下楼去拿蛋糕，而阿斯兰在房间里给餐桌上的向日葵换水。
向日葵是3天前真买回来的，说是家里养点植物更有生机。阿斯兰觉得真说的对。
门铃响起，阿斯兰拿着花瓶有些疑惑地去开门。
真没带钥匙吗？
门打开的一瞬，玻璃花瓶碎裂在地，阿斯兰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浑身僵硬。
杜兰达尔站在门口，而真站在杜兰达尔身后，脑袋上顶着黑洞洞的枪口。
“阿斯兰，要找你还真不容易，我不得不亲自来。”杜兰达尔径直走了进来，他看着阿斯兰，似乎在看一个逃家的孩子。
杜兰达尔在客厅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他身后的保镖压着真站在一边。保镖一共有四个，两个压着真，两个站在阿斯兰的后方。可阿斯兰知道，杜兰达尔不可能只带了四个人来。杜兰达尔知道他的实力，不可能妄想用四个人对付他。
杜兰达尔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只是0.1秒，贴身的钨钢刀就从袖口滑出，贴上了脖颈。杜兰达尔和真同时呼吸一滞。杜兰达尔皱着眉，真却直接喊了出来：“阿斯兰！”
保镖大力打了真一个巴掌，阻止他发声。阿斯兰的目光扫过真的脸颊，眼神里是真从没见过的冰冷决绝。
阿斯兰手里的钨钢刀锋紧紧地贴着他自己的脖颈，只要他的手指微微用力，他就会永远地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你这是什么意思？”杜兰达尔十分严厉地质问，话语间带着愤怒。
“你放真离开，否则你只会得到一具尸体。”
杜兰达尔眉头皱得更深。他靠到椅背上，沉默地打量着阿斯兰。
“你和我回去，我自然会放了他。”
“不，你不会。”阿斯兰的语气坚定，眼里没有一丝动摇，“也许你现在会放了他，但他根本没办法对抗你。在我回去后，你迟早会找机会干掉他。”
“阿斯兰！你不要管我！你走！他们只有四个人，你走得掉的！”真无视了头顶的枪管，疯狂挣扎着想要挣脱桎梏。
不！不可以！怎么可以因为他让阿斯兰被抓回去！他虽然不知道杜兰达尔是谁，但他见过阿斯兰的恐惧，他知道杜兰达尔一定是阿斯兰的地狱，他不能让阿斯兰回到那里！
“真，闭嘴！”
在保镖的巴掌再一次落下前，阿斯兰对着真吼了出来。
真的动作愣在原地，阿斯兰从来没有这么吼过他。现在的阿斯兰所散发出的肃杀气场，让他感到陌生。
他从没见过阿斯兰这么杀气凌人的样子。
汗珠从阿斯兰的额头沁出来，他很久没有如此踩在钢丝绳上谈判过了。现在的他一无所有，唯一有的便是自己。杜兰达尔舍不得让他死，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用来救真的筹码。
“哦？”杜兰达尔的语气微微上扬，似乎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一般，“那你要怎么保证，你跟我回去后我不会动这小子。捏死他，对我来说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让我打个电话。”阿斯兰冷静地回答，似是早有准备。
杜兰达尔犹豫着。
“你放心，这个电话不会影响你，而且我保证电话过后会跟你回去。我只想保证真的安全。否则，我不介意和真一起死在这里。”
为了真，我会和你回去，即便回去之后是地狱。
杜兰达尔终于点了点头。
他是了解阿斯兰的，知道阿斯兰在这种场合下的承诺意味着什么。虽然他的确想把这个和阿斯兰有着不清不楚关系的小子捏死，但为了这只蝼蚁让阿斯兰陪葬就太不值得了。
阿斯兰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做这些的时候，他的刀锋一直死死地抵着自己的脖子。他抵得太过紧了些，以至于脖颈上沁出了淡淡的血珠。
电话很快接通，阿斯兰和对面对了一串暗号，然后报了地址。
阿斯兰挂了电话，对杜兰达尔说：“军方的人五分钟后会来接真。”
杜兰达尔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军方？”
“你的手伸不到军方。”
“的确。”杜兰达尔大方承认，“但是阿斯兰，你有军方的关系，不为自己求条生路，却用来救他？”
杜兰达尔的语气变得危险了起来，阿斯兰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这人对他变态的占有欲，必然不能忍受他护真护到如此程度。
冷汗在阿斯兰的后背成股流下，但他握着刀的手依然稳定。
“你做了那些之后，这关系已经护不到我。”阿斯兰垂下目光，嘴角升起一丝对自己的冷笑。
杜兰达尔的眼睛眯了起来：“你应该清楚回去后会面对什么。”
阿斯兰咬着牙，他极度不愿意去想去面对，但还是强迫自己开口：“我知道。”
他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这本就是他的孽。但他不能让真卷进入。
“很好。”杜兰达尔气极反笑，“真是逃了太久了，心野了，收不回来了。”
阿斯兰薄薄的唇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握着刀的手几乎要软下来，但他控制住了。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短短长长有节奏的敲击，所有人都听出来是摩斯码。
“放开真，让真去开门。”
“你先放下刀。”
“真开门的时候我会放下刀。”
杜兰达尔犹豫了一下，给了保镖一个眼神。
保镖放开了真，真却没有动。
“阿斯兰，我不去。”真看着阿斯兰说得坚定，“我宁愿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听话！”阿斯兰急得吼了出来，“你以为生命是什么！随便就把死亡挂在嘴边！你现在出去，就当还我的情，从此以后我们两清。”
真看着阿斯兰，眼里满是氤氲的水汽。他用尽全力不让泪珠滚落下来，整个人都不住地颤抖。
“阿斯兰，我……”他知道阿斯兰为什么要说这么狠的话，但他真的没办法做到丢下阿斯兰一个人离去。
他说过他要保护阿斯兰的，他发过誓的！但现在……
“真，你让我快乐过。”阿斯兰看着真的目光软了下来，他总是无法对真强硬太久，“但我有我需要面对的事，你要忘记我，继续自己的人生。”
真咬紧了牙，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爆起了青筋。他转头对着杜兰达尔说：“你等着！我一定会救阿斯兰出来的。”
说完他又转头对着阿斯兰：“阿斯兰，你说过你相信我的，你一定要继续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的！”
说完真终于下定了决心，决绝转身。在他的身后，黑色的枪管依然对着他，但他却已不在乎。他伸手握住胸前的吊坠，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在他的手按下门把的那一刻，杜兰达尔给了阿斯兰一个眼神。
钨钢刀掉落在地的声响传来的同时，真也被门口的人拉了过去。
门在真身后合上，隔绝了阿斯兰和他的世界。
钨钢刀掉落在地的那一刻，身后的保镖冲上来，强硬地把阿斯兰按着跪到地上。
杜兰达尔站起来走到阿斯兰面前，俯身用手指勾起阿斯兰的下巴：“真是感人的一幕，你准备好为此付出代价了吗？”
阿斯兰绝望地闭上眼睛，与这个温暖的世界告别。
Chapter 7
迪亚哥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身上还穿着作训服。他是任务回程的时候接到手下的报告，说应急通讯被接通了，他看了眼代码，是之前他留给阿斯兰的那一个。
他和阿斯兰认识的时候他十六岁，阿斯兰十五岁。他跟着父亲去出任务，在南美的一个毒品工厂边被袭击，对方超出预期的火力把他和队伍冲散了。
他受了伤，在废弃的工厂里强撑着给自己包扎。后来是阿斯兰发现了他，并且救了他。
他知道阿斯兰是黑帮，但他既然承了阿斯兰的情，自然是要报答的。
迪亚哥到办公室的时候，手下已经把真的资料送到了他手边，他一边看资料，一边打量着这个被阿斯兰送过来的小孩，不由觉得太阳穴隐隐发胀。
阿斯兰明显就什么都没告诉这小子么！这得让他花多少精力解释啊！
迪亚哥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由感叹了下自己总是逃不过做老妈子的命运。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坐在会客沙发上，失魂落魄的真，稍稍收敛了自己刚从任务里带出来的杀气。
“我猜你有很多想知道的事。”迪亚哥虽然出生于军人世家，但自身的性格却并不强势，他带有磁性的声线极富感染力，有着稳定人心的力量。
真看着迪亚哥点了点头，他有很多很多问题，多到不知道要从哪个开始问。
“首先，你知道阿斯兰的身份吗？或者说你知道阿斯兰姓什么吗？”
真摇了摇头。阿斯兰从来没告诉过他，他也就从没认真追问过。
“他姓萨拉。”
萨拉，作为约克市的原住民，真当然听说过这个姓氏。两年前，北美大陆上最大的黑帮姓萨拉。但后来，帮派内乱，老萨拉手下的头目杜兰达尔·吉尔伯特篡位成功，原本不涉毒的帮派一跃成为美洲最大的毒枭。
“阿斯兰姓萨拉……那他是……那抓他的是……”事实太过于震惊，真看着迪亚哥不敢相信。
“是。”迪亚哥十分简练地肯定了真的猜测。
“怎么会这样？！”真不敢相信！他知道黑帮血拼是怎么样的，阿斯兰不可以被抓回去，会死的！
“我要去救他！”真一下从会客沙发上弹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外冲。
迪亚哥没有拦他，只是淡淡地问：“怎么救？”
真的动作被迪亚哥的这句话钉在原地，刚刚经历过过于疼痛的离别，他已经深刻认知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他低着头，咬着牙，眼里全是愤恨的水汽。
他转过身看着迪亚哥，开口的语气里带着恳求：“你能不能救他，求求你。”
迪亚哥盯着真看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也想。但是，他不让。”
“为什么？”真不明白。
“他的生物证据出现在多起谋杀和贩毒相关案件现场，是杜兰达尔陷害的。他现在已经被警方列入通缉名单。我庇护你可以，但庇护他就可能会被杜兰达尔抓到证据连我一起搞，他不想拖累我。”
“所以你就这么看着？”
真的问题太过犀利了，迪亚哥被真的反问逼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这小屁孩儿真是什么都不懂！
“他不愿意，我要强迫他吗？他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迪亚哥不由提高了声音，“而且你让他这么骄傲的人躲在我的庇护下一辈子吗？可能吗？”
“那就干掉杜兰达尔！干掉杜兰达尔他就不用躲一辈子了。”真看着迪亚哥，语气里透着阴冷，他不管杜兰达尔是谁，他要干掉他。他要让阿斯兰能重回阳光下。
真的眼神让迪亚哥感到震惊，若说这小孩之前是不明白自己在和什么对抗的话，现在的真就是明知道要以身填海，却依然奋不顾身。
阿斯兰没有看错人。
迪亚哥轻轻勾了勾嘴角，再次发问：“还是那个问题，你要怎么才能干掉杜兰达尔？”
“总是有办法的。无论需要什么代价，我都要干掉他。”
真血红的眸子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炽烈火焰。
东三区纽鑫市的市郊别墅里，阿斯兰被锁在主卧边囚室的刑架上，不着片缕。屋子里空调的温度开得很高，正常来讲并不会冷，但阿斯兰却还是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曾在这里生不如死过，现在也即将如此。即使他习惯了血腥，即使他不怕死亡，但他却依然会恐惧。
杜兰达尔开门走了进来，在这间囚室里，他总是走得很慢，缓慢的步速就好像迟迟不肯落下的铡刀，可以带给囚犯足够的心理威压。
阿斯兰听到杜兰达尔的脚步声，逆着光抬起头来，他在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你应该知道这种花招对我没用。”
杜兰达尔看着阿斯兰，眼前的人身无片缕，精状的四肢被铁链锁在木质刑架上，就好似囚禁在笼中的鸟。但阿斯兰却没有半点心虚和羞耻，他的语气依然是那么地平缓稳定，不卑不亢，一如他最初见到他的样子。
他喜欢的，一直也就是他这幅出淤泥而不染的样子。
“你后悔当初救我吗？”杜兰达尔走到阿斯兰面前，看着他问。
后悔吗？阿斯兰想起五年前，杜兰达尔那时还只是父亲手下的头目，因为搞砸了一次交易而要被父亲正法。那时的他十四岁，刚刚开始接手家族事务。当时他为杜兰达尔求了情，因为那时他看到杜兰达尔是为了救一个金发男孩，才延误了交易时机。
那时的他心软了。
后悔吗？后悔当初的一念仁慈造就了今天的地狱吗？
“没什么后不后悔的，再来一次我大概也是一样的选择。”阿斯兰看着杜兰达尔淡淡地说。
他和父亲，从双手沾染了鲜血开始，就注定没有好的结局。干这一行，终是逃不过杀与被杀。既然已经踏入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杜兰达尔突然上前一步，捏住了阿斯兰的下巴：“阿斯兰，你知道你最让人讨厌的是什么吗？你过于清高了。”
大家都是在泥潭里打滚，凭什么就你还那么干净？
“从你为我求情的那一天起，我就想把你拉下来打碎，让你在我的身下求欢。”
闪耀在淤泥里的光，怎么能让人不想拥有呢？
阿斯兰看着杜兰达尔，眼里是落寞的悲凉：“你做到了。”
这具身体早已被折磨地脏污不堪，那些羞耻的，可怖的，被欲望逼到角落而不能自已的绝望他都已经经历过。
“我做到了吗？”杜兰达尔放开了阿斯兰，眯着眼睛反问。
不，他没有做到。即使他把恐惧烙进了阿斯兰的身体，但阿斯兰却从来没有真正屈服过。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把真飞鸟送到了艾尔斯曼那里。”杜兰达尔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话题，“是个好地方，之前的逃跑也是他帮你的吗？”
阿斯兰抿着唇没有说话。
杜兰达尔皱了皱眉，退开了一步：“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冷傲、清高，看似温和，却实则比钻石都坚硬。
杜兰达尔把手伸进口袋，按动了什么，之后便有机械振动的声响从阿斯兰的体内传来。阿斯兰闷哼一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阿斯兰，我了解你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每一种反应，所以不要和我对抗。”
情欲的红潮泛上脸颊，阿斯兰咬着牙，竭尽全力抑制着身体本能的反应。他抬头看着杜兰达尔，氤氲着水汽的眼里，射出的却是明显的嘲笑。
杜兰达尔心底的怒火被阿斯兰激起，他推高了档位，靠近了阿斯兰，开口的语气变得危险：“你和那小子做过了吗？”
果然还是在意这个吗？阿斯兰咬破了舌尖，让自己可以保持清醒。他觉得杜兰达尔真是可悲，一具破败的身体而已，这么在意做什么？
阿斯兰看向杜兰达尔，眼里是得逞的挑衅。他慢慢地勾起嘴角，在情欲的折磨中勉力维持着声音的稳定。
“该做的都做了，比和你做舒服。”
“啪！”大力的巴掌把阿斯兰的脸抽得歪向一边，有鲜血从他的嘴角渗出来。
“好，你很好。”
杜兰达尔转身走到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支蓝色的蜡烛点燃。
“还记得这个吗？你上次生日的礼物。”
阿斯兰看清了杜兰达尔手上的东西，被情欲覆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他记得这个，去年生日杜兰达尔特意为他定做的香薰蜡烛。用的是他头发的颜色，铃兰的香味。
香薰蜡烛，本该是让人放松的存在，而在他身上的体验却实在称不上美好。
“今天正好也是你的生日，是该让你的身体想起来了。不过你放心，今年的生日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不会拿这个来糊弄你的。”
阿斯兰咬着唇，呼吸变得愈发急促起来，身体本能地想要瑟缩后退，但被禁锢的四肢却动不了分毫。
杜兰达尔走到阿斯兰的身前，笑着，慢慢把蜡烛倾了一些角度。融化的蓝色蜡油滴落下来，覆盖在阿斯兰的分身上，包裹住了欲望的出口。
“啊！”
阿斯兰终于再也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从齿间漏出。
这不是低温蜡烛，而是正常的香薰蜡烛，炙热的烛油滴落在那里让蚀骨的剧痛在阿斯兰的脑中炸开，身体本能的拒绝，让他忍不住想要挣扎。
杜兰达尔的动作并没有停，滴落的烛油在空中连成了线。阿斯兰张着口大声喘息着，原本裹在身上的细密汗珠变成了成股的汗水流到地上，在阿斯兰的脚下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池塘。
体内的振动并没有停止，汹涌的欲望依旧在体内奔腾，但灭顶的情潮却无论如何无法在蜡封下找到宣泄的出口，阿斯兰被疼痛和情欲折磨得全身都在抖。铃兰的香味和黏腻的情欲交织在一起在整个囚室内飘散，阿斯兰无助的眸里闪着脆弱的光。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和他做过了吗？”
“当……然…”即使声音已经连不成句，阿斯兰依旧回答得没有犹豫。
“很好。那你就先好好享受一下去年的礼物吧，我相信之后今年的礼物你也一定会很喜欢的。”
阿斯兰的分身已经完全被蜡油裹住，杜兰达尔把蜡烛放到地上，转身离开了囚室。
囚室门关上的时候，阿斯兰默默闭上了眼睛。在铃兰的香味中，他不由想起了，他和真那个小小的公寓里，餐桌窗边的那束向日葵。
Chapter 8
阿斯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在那根体内的“刑具”终于电池耗尽后，他的体力也到了极限。他在昏沉中睡去，再醒来到时候，他已经在杜兰达尔主卧的床上。
他不愿意在这张床上。在这张床上，他经历过太多不愿回想的事。比起这张床，囚室的刑架是更舒适的存在。
但现在的他并不能决定自己在哪里。
“醒了？快一年了，你身体对麻药的代谢速度并没有什么变化。”杜兰达尔坐在床边，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麻药？为什么要用麻药？
杜兰达尔对他并没有什么慈悲心，镇痛和麻醉都是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的东西。杜兰达尔唯一一次给他用麻醉，是他一年前在一次失败的逃跑中重伤，必须手术。可即使如此，术后他也没能得到任何镇痛，每次换药都堪比上刑。
“我说过要送你个生日礼物。”杜兰达尔抬手掀开了被子，伸手点了点他肋骨下一个新鲜缝合的伤口。
“我亲自操刀，在你皮下植入了微电极。这是最新的技术，可以配合外部设备进行放电。比方说这样。”杜兰达尔一边说一边按动了手中的控制器。
一阵剧痛从阿斯兰的肋下炸开窜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没有被束缚的身体不由蜷缩起来，冷汗瞬间布满了全身。
“呜……”过于突然的剧痛让阿斯兰根本无法把本能的呜咽压回去。低低的呻吟从他的喉咙里漏出来，脆弱得如同受了伤的小兽。
阿斯兰来不及掩饰的脆弱取悦了杜兰达尔，他停了电极，欣赏着这具完全被他掌控的身体。
“这芯片能让我更好地拥有你，同时也能防止你再一次不乖逃跑。我在二楼设置了电子围栏，只要你离开别墅二楼，电击就会发作。你看，这是不是很好的礼物？”
阿斯兰稳了稳呼吸，抬起头看着杜兰达尔，脸上挂起了冷艳的笑：“你打算关我一辈子吗？”
“为什么不呢？”杜兰达尔俯身勾起阿斯兰的下巴，“完美的艺术品应该被懂他价值的人拥有，那个小屁孩儿能懂你什么？”
阿斯兰笑得更加艳丽了：“不，他比你懂多了。”
“是吗？”杜兰达尔放开阿斯兰的下巴，伸手掰过了阿斯兰的肩膀，让阿斯兰俯趴在了床上。
阿斯兰咬着唇，身体本能地战栗让他手上的青筋暴了起来。
他是害怕的。
但他又是不怕的。
身体本能地恐惧，但他的心却从未退缩。
迪亚哥按下秒表，看了眼真五公里障碍越野的成绩，心里默默感叹阿斯兰把这小孩儿教的真好。
“怎么样？够格了吗？”真拍了拍身上的土，盯着迪亚哥问。
“下周秘刃开放新一轮选训，你扛过三个月封闭选拔不被淘汰，你就成功了第一步。”
“知道了。”真捏着胸前的吊坠，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迪亚哥看着真的背影，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哎，一个两个都是这样，都喜欢把全世界抗在肩上，不肯找人负担。
阿斯兰，你知道吗？你带出来的小孩儿不会笑了呢。
真洗了澡坐在床上，按摩着因过度运动而僵硬的肌肉。
他记得刚开始学习格斗的时候，阿斯兰每天都会帮他按摩，那时他痛得想逃，阿斯兰却把他按在床上不让他动。
“痛是痛了点，但要揉开了才恢复得快。肌肉恢复得不好，你之后就别想精进了。”
筋膜刀划上大腿，强硬扯开肌肉纤维的疼痛依然让人无法忍受，真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叫出来。没了会安慰的那个人，叫喊便也就失去了意义。
只有被宠爱的人，才有资格撒娇。
选训开始的时候，照例要上交所有私人物品，真解下颈间银链的时犹豫了一下，他舍不得，这是他仅剩的羁绊了。
“结束后会还给你的。”
真挣扎了一下，决定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太正经的人。既然阿斯兰把自己交给他，那他就相信这个人，他不会质疑阿斯兰的决定。
秘刃选训教官组的办公室里，伊扎克的脚架在桌子上。他斜眼看着走进来的迪亚哥，没好气地问：“我看到这次教官名单的时候就奇怪了，一向就偷懒最勤快的你怎么愿意来这里训新兵？”
“因为我不想被我爹派到雨林里蹲三个月。”迪亚哥耸了耸肩，说得十分无奈。
伊扎克白了他一眼，扯下贝雷帽盖在脸上，不再理他。
他伊扎克会信迪亚哥随口扯的慌，就白当了这家伙十几年的兄弟。
秘刃是特种兵里的尖刀，故而实力至上，除了实力之外的条件都放的格外宽，包括年龄。
而秘刃的教官，都是名副其实的恶魔，迪亚哥也不例外。他是带着笑的恶魔。
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了那个银发教官，那人对他似乎格外严格。
一样的失误，伊扎克对别人只是指正，而他就要被罚跑圈。他试图问过为什么，对方回答他的只有三个字：“我高兴。”
真便也只能咬着牙转身去跑。
一个人咬着牙扛选训的日子，让真逐渐明白了以前那些他从不在意，阿斯兰却十分在意的点滴。
“还好你没做过什么值得被判刑的事，否则我不能把你招到部队里。”迪亚哥仔细看过他的资料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原来一个清白的身份意味着更多选择的余地。
“狙击弹道的计算参数和方法我只讲一遍。”
原来不论哪个领域，基本的数理能力都不可或缺。
“特种兵会需要进入别国做潜伏任务，这是你们各自的假身份和需要配套学习的语言科目，一个月后语言考试不合格的给我滚蛋！”
原来，真正的逼迫比你的教学残忍太多。
“情报分析的要点和技巧在于……”
原来，即使当兵也得有出色的文字总结能力。
所有阿斯兰教他的点滴，都在真一个人的日子里陪伴着他，守护着他。真经常在精疲力竭的夜晚，想起那些他和阿斯兰在一起的日子。
阿斯兰会在格斗训练后帮他敷药。阿斯兰会在他背不进单词时，温柔地哄他。阿斯兰会在他想要放弃时，无奈地看着他，做出很头疼的样子，然后用技巧激起他的好胜心，让他继续。
比起这些教官来，阿斯兰温柔太多，而那时的他却没有好好珍惜。那时的他总觉得阿斯兰太过严厉。
他当时应该更听话一点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阿斯兰，没有人会再对他这么好了。
宿舍的单人床上，真侧着身子，环抱住了自己。
阿斯兰，我好想你。
“阿斯兰，二楼的健身房我希望你用起来。你的身手是你完美的一部分。”杜兰达尔捏着阿斯兰腹间有些松弛的肌肉，给出诚挚的建议。
“呵呵。”阿斯兰坐在床上，看着右手上的锁链，发出一声冷冷的嘲笑，“你之前用父亲威胁我不要自暴自弃，让我任你摆布。现在你又准备用什么来胁迫我？”
笑话，都被囚禁至此了，还要为你日日健身保持完美身材吗？
“你不愿意？”杜兰达尔似乎十分惊讶
“你要么就这么锁着我，你只要敢放开我，我一定会做一些你不想看到的事。”
“阿斯兰，你还是这么固执。”杜兰达尔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用手指玩弄着阿斯兰的刘海，“你总不会选轻松一点的路。当初也是。要不是你不肯接帕特里克的位置跑了，我又怎么会有可乘之机？你再回来的时候，帕特里克病重需要医疗支持，而我，不可能白白为对头提供医疗支持，不是吗？”
阿斯兰的目光垂了下去，是的，这是他的孽，他活该。他早就已经洗不干净了，却还在母亲去世后妄图逃向光明。是他的摇摆不定，导致了这一切。
“起码我让你好好和帕特里克告别了，他最后的日子并不痛苦。葬礼也还算风光。我很仁慈，对吗？”
阿斯兰把脸别向一边，没有说话。
的确，杜兰达尔帮他在父亲弥留的日子里瞒住了一切，让他能好好送完父亲最后一程。
虽然他为此付出了过于惨烈的代价，但总算能让父亲和母亲安葬在一起。
阿斯兰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一直环绕在他身上的凌厉锋芒突然暗了下去。
他突然觉得好累，突然开始厌倦在这永无止尽的命运螺旋里，无用的挣扎。
“呐，杜兰达尔，我当初救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当初你若是这样，我不会救你。
阿斯兰的变化让杜兰达尔心头微微一颤，他看着阿斯兰，阴冷地问：“你还是后悔了吗？”
阿斯兰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后悔，只是觉得没意思。我当时调查过那个你救下的孩子，虽然不清楚那个孩子和你的关系，但你似乎一直在照看他。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学医和加入黑帮都是为了那个孩子吧。那个孩子的病，似乎非常花钱。”
杜兰达尔沉默了，他不喜欢别人窥探他的隐私。
更不喜欢别人揣摩他的内心。
“你放手吧，你就算这么拽着我一辈子，也不会有任何满足的。”
“你以为你能说服我？”杜兰达尔挑着眉反问。
阿斯兰沉默了两秒，突然轻轻笑了起来：“我总要试试。”
“试过了就死心吧。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
清浅的笑意从阿斯兰的眸中散去，他仰头看着杜兰达尔，脆弱纤长的脖颈在杜兰达尔的视线中完全曝露出来。
“你这么喜欢我，要不和我一起去死吧。”
来，让我们一起结束这无尽的螺旋。
“你休想。”杜兰达尔没有犹豫地厉声拒绝，“你必须和我一直纠缠下去。”
说完后杜兰达尔顿了顿，惊异于惯常冷静的自己竟然被阿斯兰刺激地如此失态。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终于想起这场对话最初的目的：“你不是恨我贩毒吗？你听话，好好保持身材反应，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我答应你，今年的毒品销量减少三分之一。这能救多少人你应该明白的吧。要是你想不通，敢擅自糟蹋自己，糟蹋我的完美藏品，我就让人到贫民窟去免费派发毒品。”
“你……”阿斯兰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人太了解他了，永远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
所以他也只能，听话的把自己洗干净，送上去。
Chapter 9
午休时，秘刃教官组的办公室里只有伊扎克和迪亚哥两人。
迪亚哥一脸神秘地拉过伊扎克，打开了战术投影：“给你看样好东西。”
“什么东西？”伊扎克看着投影上的地图，一脸莫名其妙。
“这是杜兰达尔在整个美洲的据点。你知道，自从他篡位了萨拉后，帮派势力就往南美扩张了不少。”
伊扎克扫了一眼地图，并没有什么兴趣：“黑帮的事是警察管的，你凑什么热闹。”
“你等我说完。”迪亚哥说着，又调出了一张地图，“之前不是出了军械走私的事情么，这是情报部一周前刚刚模拟出来走私路径。你发现什么没有？”
伊扎克看着眼前的两张地图，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路径重合，你是说杜兰达尔走私军械到南美？”
“他不一定知道走私的是军械，但一个从不涉毒的帮派短短两年就变成了最大的毒枭，你觉得靠的是什么？南美的那些毒品工厂可不像我们的警察一般和蔼可亲，想从他们那里拿到点什么，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可能是答应了利用国内网络帮那些人走‘货’，但并不清楚‘货’是什么。”
“这网点图你哪里来的？这么详细的情报资料，警方的反黑组都不一定有吧。”伊扎克奇怪地看着迪亚哥，觉得迪亚哥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一向最是懒散的他怎么突然这么勤快了，居然会自己查案子了？
“我有线人。”迪亚哥神秘而得意的说。
“你有线人？”TM他们是特种兵，不是情报官，迪亚哥竟然还养起线人了？！
“嗯哼，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你个头！先不说你那个线人靠不靠谱，本身军械走私的事也不归我们管，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但我们可以管，不是吗？”
秘刃是有一定的自主任务权的，可以自行申请感兴趣的任务。
伊扎克上上下下打量了迪亚哥一会儿，坐到位子上冷哼了一声：“老实交代，这件事和那个真飞鸟有什么关系。”
秘刃的选训从不是好过的，全军通过初筛进入选训的一共两百人，最后能通过选训的不过二十人，而能进入一线行动队的大概在0-5人不等。
是的，行动队很任性，看不上可以一个都不要。
今年这批的素质还可以，竟然能有两个行动队看得上眼的。
伊扎克在办公室里捏着真飞鸟的档案做出中肯的评价：“天赋不错，就是差点脑子。”
“明明很聪明好不好。”迪亚哥幽怨地反驳，“你说呢，海涅。”
海涅思考了下：“算是直觉型的吧，之前最终考核的时候很早就意识到了危险。脑子也不能说不好，是行动快于了思考。”
“这种人实战中可能会意外的好用，不是吗？”
伊扎克白了迪亚哥一眼，默默把真飞鸟的档案丢到了合格的框里。
“直觉型的人往往只有两种下场，要么第一个死，要么活到最后，让我们来看看他是哪一种。”
和玛由的吊坠一起送到新宿舍的还有秘刃的队服。真把银链重新挂回颈间，伸手摩挲着陌生的队服，心理有不可思议的悸动。
一年前，他还在约克市的街头流浪。而现在，他竟然已经是顶尖特种部队的一员。他有身份，有住所，有可观的津贴，还有可靠的队友。他彻彻底底拥有了崭新的人生，不再是那个朝不保夕的孩子。
真很清楚，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他遇到了阿斯兰。
没有阿斯兰，他可能已经因为抢劫而入狱，又或者已经枉死在约克市的街头。
是他救了他。
所以他也要救他。
迪亚哥双手插着口袋晃荡到了真的宿舍。他进去后顺手关上了门，大大咧咧地坐到了真的床上。
“呦，链子这么快就戴上了啊，很宝贝么。”迪亚哥玩味的目光扫过真颈间的银链。
真捏着胸口的坠子，低声说：“这毕竟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哈。”迪亚哥轻轻笑了一下，盯着真看了一会儿后，有些遗憾地反问：“这链子对你来说仅仅是这样吗？我还以为经过选训你该聪明一点了。”
真看着迪亚哥有些疑惑，他下意识地在脑中过了一遍情报课的内容，突然反应过来。
“你是说……”
看到真反应过来，迪亚哥欣慰地点了点头：“这链子上交后我就进行了扫描，里面的芯片已经取出来了。”
“真的吗？！”真赶忙低头检查了一遍链子，确认一切完好后才有心思接着问，“里面是什么内容？”
阿斯兰托付给他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杜兰达尔的据点分布图和货运班次。”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用这个扳倒杜兰达尔！”
“屁！这么简单阿斯兰为什么不自己把这东西交给警察？哪个黑帮不是有警方保护伞的？”
“但你应该已经想出办法了吧。”真看着迪亚哥，说得十分肯定。
迪亚哥笑了起来，十分骄傲地点了点头：“终于聪明了一回，没白让你合格。但伊扎克不带菜鸟出任务，你得用你的第一个任务说服我们带上你。”
“没问题。”真一把接过迪亚哥手上的任务简报，眼里满是兴奋的光。
眼睛被蒙住，嘴巴被堵住，能听到的只有杜兰达尔在他体内冲撞时发出的淫靡的水声。被剥夺的视觉让赤裸的皮肤更加敏感，他能切实感到杜兰达尔每一次触摸所带来的战栗。
“呜…”低低的呜咽从口枷的缝隙中漏出。他忍不住挺着腰射了出来，杜兰达尔却坏心眼地在他射到一半时堵住了他前端的出口，他难受地想弓起身子，但被束缚的四肢却动不了分毫，他痛苦地发抖，杜兰达尔在他耳边发出畅快的轻笑。
杜兰达尔从不愿让他在性事中得到快感，他便也只能把这当做另一种形式的刑囚。
“在想什么？”杜兰达尔解开了他的眼罩，拿走了口枷，口枷在空中沾着他的口水，扯出了一条晶莹的丝线。
阿斯兰喘息着，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声音：“在想，向日葵。”
“这倒有趣。”杜兰达尔对着他红肿的乳尖狠狠掐了一下，如愿让他咬着嘴唇，浑身紧绷。
昨天晚上，因他固执地不愿在杜兰达尔面前下跪，杜兰达尔在他的乳尖挂了重物，把他绑在刑架上鞭打了他。
杜兰达尔学医，总是很清楚怎么才能不留下永久性的伤害。鞭子抽在身上虽疼，但却从不会破皮流血，也就不会轻易感染。只是淤血闷在皮肤里却是比流血更痛苦的折磨，肿起的皮肤不能触碰，一碰就是钻心的疼。
现在的他被杜兰达尔压在床上，即使最细腻柔软的床单也会让他背后的瘀伤如万蚁噬咬般得疼痛。他不住地发抖，眼里没有一丝情欲。他望着天花板，脑中想着的，只有公寓窗边的那束向日葵，那束向着太阳的向日葵。
“还在惦记那小子说的要来救你？”杜兰达尔轻轻勾起了嘴角，好似看戏，“我以前竟不知道你是这么爱幻想的人。我插手不了军方，军方就能插手我的事了吗？”
阿斯兰捏着锁链忍过一阵灭顶的冲动，在喘息间挤出轻笑：“不，我不希望，他来救我。”
我不希望他来救我，我只想把你一起拽入地狱。
“阿斯兰。”杜兰达尔扯起阿斯兰的头发，“为什么你总也不肯屈服？”
其实只要一点软弱，我就能放过你。
杜兰达尔掐上阿斯兰的脖子，在阿斯兰逐渐痛苦的神色中射在了阿斯兰的里面。
他退出来后，重新获得氧气的阿斯兰剧烈地咳嗽起来。杜兰达尔看着满脸通红不断喘息的阿斯兰，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收拾完自己站到床边，居高临下地对着阿斯兰开口：“当年我救的那个孩子叫雷，是我朋友的遗孤，我收养了他。但他和我朋友都有无法治疗的遗传病。同样的病，有钱人可以烧钱活几十年，而他们就只能数着日子等待死亡。这就是为什么我从不相信善恶有报。要是真的善恶有报，为什么什么都没做的人一出生就要忍受病痛的折磨？阿斯兰，对于要的东西伸手去抢才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因为有钱才能活，那便去抢钱。
因为贩毒才能赚钱，那就去贩毒。
至于那些破碎的家庭，流血的躯体又算得了什么。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
阿斯兰，承认吧，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光明。这个世界有的只是混沌。
所以不要老是故作清高了，一起加入嗜血的狂欢才是生命真正的归途。
阿斯兰终于顺过了气，他抬头用布满血丝的眸子看着杜兰达尔，眼里满是怜悯：“我很遗憾，但这不是我们能得到宽恕的理由。”
无论怎么粉饰，我们总是破坏了他人平静的人生，破坏了那些本可以拥有幸福的生命。
自己的业，不该转嫁他人。
“阿斯兰，你太过固执了。”杜兰达尔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浴室。
每次和阿斯兰的对话似乎总是如此，他想把他拉下来，而他却永远在那里，没有任何动摇。
他看着他，他的干净让他觉得自己是发臭的烂肉。
所以他便更想驯服他。
若他驯服了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光，那是不是就证明了他才是真正正确的那一个？
伊扎克不喜欢带菜鸟出任务，因为他不愿意照顾菜鸟第一次杀人后的应激反应。菜鸟，特别是这种选训进来的菜鸟，往往心里素质都不太行。
和他与迪亚哥这种从小被家里操练的子弟不同，选训进来的人在和平环境里待久了，脑子里经常塞着许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对血腥的认识不足。
这种人无论技术多好，第一次杀人后心理都会出问题。在有一次被新队员吐了一身后，他就再也不带菜鸟出任务了。
他可不像迪亚哥一样喜欢当保姆。
涂了碳的战术匕首划破对方脖颈的时候，真还记得要后退一步，避免鲜血溅到自己身上。因为阿斯兰总是会这么做。阿斯兰在打斗的过程中，很少会让血溅到身上。他喜欢干净。
海涅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身边的新人，这动作可不像新手啊。
以标准的战术动作撤回到安全地带。海涅上上下下打量了真几圈，觉得这孩子过于镇定了。
这真的是他第一次杀人吗？
“什么感觉？”海涅看着真，企图在真的表情中找到点什么，但他失败了。
“就挺简单的？”真不明白海涅的意思。
海涅无语望天。新手的开荤任务一般都挺简单的，但重点不是这个。
“杀人什么感觉？”
“哦。”真终于理解了海涅的意思，“你要是担心我应激的话那是多余的。”
他早就应激过了。约克市的街头，阿斯兰对着枪手补枪的时候，鲜血就在他的耳边炸开。那时的场面远比现在血腥得多。
海涅对着真竖了个大拇指，不由感叹约克市待过的就是不一样。
但真还是一回去就被丢进了心理观察室，以防任何滞后的心理反应。
在三天的观察和评估过后，心理医生确认真一切正常。
伊扎克拿着海涅的任务简报和真的心理评估结果，奇怪地看了眼迪亚哥：“你还真是招了个杀神进来。”
“啊喂！伊扎克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呀，这叫有干这行的天赋好不好！”迪亚哥追着转身走向宿舍的伊扎克说。
Chapter 10
“情报部已经根据之前获得的线索做了定点追踪和侦查，确定最新的一批'货'会在后天到达这个位置。”任务简报室里，伊扎克用教棍圈了地图上的一个点，“目前军械的最终流向和目的不明，我们的任务是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取得证据，并控制杜兰达尔，以进一步取得军械流向的情报。”
“我和迪亚哥分别带一队行动。迪亚哥去码头，我去杜兰达尔在纽鑫的别墅，海涅后方支持。行动当天对表，2200同时开始，最晚2230结束撤离，没问题的话就各自确认战术平板上的任务细节散会。”
“这上面说别墅里有线人？”海涅看着平板上的简报一脸疑惑，“我们什么时候有线人了？”
“情报部的线人，我们要尽量确保安全。”伊扎克面无表情地回答。
“哦。”海涅若有所思地看了伊扎克和迪亚哥一眼，十分轻易地接受了这个解释，“我没问题了。”
简报会后真去找了迪亚哥，在迪亚哥的办公室里他疑惑地问：“为什么不是你去别墅？”
“因为伊扎克更适合。”迪亚哥点了点手中的战术平板，“杜兰达尔的别墅，安保可比码头仓库要强的多。这次任务不能打草惊蛇，也就是说一切都需要做得快速而隐秘。码头空间大，在远郊，发生近身肉搏的概率不大。而别墅不一样，你们需要贴身解决安保。伊扎克比我更擅长近身战。”
“但你也可以的吧？”真的语气里藏着一丝变扭，把阿斯兰的命交到一个不认识的人手里，他不放心。
“真。”迪亚哥的语气少有的严肃起来，“你现在是秘刃的人，任务第一懂吗？”
真鼓着腮帮子，目光垂了下去。
迪亚哥说的，他其实是懂的。这几个月的军营生活教会了他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家国情怀，忠诚义气，牺牲，奉献，使命，这些宏大而澎湃的东西是他以前从未接触过的。这些所带给他的，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血液深处的燃烧。
他明白这份热血背后，需要付出的是什么。
军营是他呆过的，阳光最猛烈的地方。
“你记住，这次任务的目标是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取得证据，并控制杜兰达尔。线人的安全并不是首要保障的，明白吗？”迪亚哥说得语重心长。
“……我明白。”艰难地从喉间发出音节，真知道他现在的他已经不似从前。
“很好，下去做准备吧。”
真捏着胸前的吊坠，看着墙上秘刃的队徽，心痛得好似有千万根针在扎。
他要救他。
但现在的他却也不仅仅是他。
阿斯兰，我该怎么办？
杜兰达尔在纽鑫郊区的别墅，周围有大片的人工林。人工林和自然生长的树林不同，人工林十分整齐，整齐到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从高处一眼看出。
毒枭最是怕死，自然也最是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独立的发电机确保电力稳定，网络运营商单独给到的独立服务器节点保证通讯的畅通。从人工林开始一路到别墅中心，全套使用的都是最顶级的安保系统。伊扎克刚拿到资料的时候都觉得，这和许多军事设施的保障不相上下了。
“高空无人机EMP投放，会使这个范围内的电子设备全部失效，在备用电源接通前我们有三分钟的时间穿过人工林。同时，无人机会做定向电磁干扰，除了我们内部的通讯频段外这片区域的通讯会暂时失能。”
伊扎克这次连自己在内一共带了6人，6人中只有真是一年级新兵。
“穿过人工林后分成3组行动，米盖尔和拉斯提负责所有别墅外围人员及设备无力化。露娜和诗和负责别墅一楼的清场，我和真飞鸟直接上二楼。任务优先级如下1.是擒获杜兰达尔。2.控制所有别墅范围内工作人员。3.保护并转移在别墅二楼的线人。有没有问题？”
伊扎克的话音落下后，目光在真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虽然在迪亚哥的建议下带上了这小子，但他还是对这小子能不能冷静地执行任务感到怀疑。
“没问题。”像是回应般的，真短促而有力地进行了回答。
晚上十点，高空无人机准时投下了EMP炸弹，一片黑暗中，秘刃的队员以极快的速度在人工林内穿梭。真跟在伊扎克的身边，切实感受到了秘刃实力第一的水准。
伊扎克如风般在密林中前进，崎岖的山路在他脚下好似平地，只是脚尖轻点他人便灵巧地窜了出去。树林里除了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外便再无声息。
真用尽了全力才跟上，而伊扎克却看起来十分游刃有余。
银色的月光下，伊扎克在嘴角勾起了一个不大的弧度。他有些惊讶，这小子竟然跟得上他。
在电力恢复前的十秒，他们攀上了别墅的屋顶，同时打掉了屋顶的探测器。
别墅中，黑暗突然降临的时候，杜兰达尔正在二楼的书房处理文件，而阿斯兰则在主卧的沙发上看书。自从被植入了微电极后，杜兰达尔便不再时时锁着他。
全屋电力中断的那一刻，杜兰达尔做了三件事：打开备用电源，按下阿斯兰身上的电极控制器，检查手机的通讯信号。
没人比他更清楚，没有被束缚的阿斯兰是多么可怕。在这种非常时刻，他必须保证他不会在黑暗中被阿斯兰拗断脖颈。
别墅的应急灯已经开始工作，但应急灯的光线昏暗，杜兰达尔还是从抽屉里拿了手电出去。之前他下过严令，没有他的准许谁也不能上二楼，现在通讯全断，他一时间也没法招呼保镖上来。
阿斯兰果然倒在主卧门口，手电的光在黑暗中打在他脸上，冷色的白光映着他额角的汗珠分外刺眼。
“你果然你有机会就想干掉我。”杜兰达尔踢了下蜷缩在地上不住发抖的阿斯兰，“怎么，觉得这场停电是那小子来救你的信号？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电力最多三分钟就会恢复，别墅从里到外一共有六十人的保镖，你觉得他能做什么？”
从身体里炸开的疼痛让阿斯兰没有力气开口，但他明亮的绿眸却在黑暗里闪着耀眼的光，他眼中的光芒里写着的是毫不掩饰的嘲笑。
这过于直白的嘲笑激怒了杜兰达尔，他一脚踢过去，阿斯兰蜷着的身子重重撞上了身后的墙壁，闷哼从他的齿间漏出，但他依然抬着头，翠绿的眸子明亮如朝阳。
杜兰达尔停了电极，一把过去掐住了阿斯兰的脖子，把阿斯兰从地上提起来：“你在得意什么？”
阿斯兰勾起嘴角张扬地笑了起来：“你怕了，不是吗？正因为…你不知道…真是怎么做到的，所以才会害怕。”
杜兰达尔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别忘了，你的命在我手里。”
阿斯兰盯着杜兰达尔，窒息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他却还是挣扎着开口：“你，大概忘了一件事。现在你，拥有的一切，除了毒品，本该全都是我的。所以对我来说……要毁了这一切…也就十分容易。”
杜兰达尔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一向游刃有余的眼里终于流出了一丝恐惧。
电力终于恢复，灯光亮起的同时，主卧的落地窗应声碎裂，真和伊扎克破窗而入。
杜兰达尔条件反射地把阿斯兰的双手反剪到身后，从袖管里滑出贴身的匕首架在阿斯兰的颈间，同时把阿斯兰挡在身前。
伊扎克见状，微微皱了皱眉，一脸不耐烦：“你的手下应该已经被控制了，你还是不要反抗为好。”
于此同时，真盯着小臂上的战术电脑，完成了二楼的红外扫描。他对着伊扎克做了个手势，确认二楼没有其他人。
“你二楼竟然没安排保镖，倒是给我省事了。”伊扎克抱着胸站到一边，对着真扬了扬下巴，摆出一副不想管事的样子，“交给你了。”
真举着枪对着杜兰达尔，可阿斯兰却被杜兰达尔挡在身前。
他没有射击角度。
阿斯兰看着真，眼里满是欣慰的笑。雏鸟终于长成，拥有了自己的蓝天。而他，也就再无眷恋。
“开枪。”阿斯兰笑着说。
呐，杜兰达尔，我说过要和你一起跌入地狱，结束这该死的纠缠的。
真的手没有发抖，但他却也扣不下扳机。手枪的射击精度并不能保证一击就让杜兰达尔失去行动能力，这时候要是有狙击支持就好了。可杜兰达尔的别墅在高点，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狙击角度。
真咬着牙，盯着阿斯兰的眼睛，挣扎着。
不，他下不去这个手。他做不到！
阿斯兰看着真，突然决绝地撞向了他颈间的刀锋。
真的呼吸停在了半空，杜兰达尔大惊收刀，枪响。
麻醉针准确地钉在了杜兰达尔的颈动脉上，他失了力气向后倒去，伊扎克把枪插入枪套。
伊扎克白了真一眼，把失去知觉的杜兰达尔扛在身上，准备撤离。他走过真身边的时候微微摇了摇头：“这线人都比你更像特战队员。”
真没有心思理伊扎克，他冲到阿斯兰身边，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阿斯兰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真心中一直悬着的巨石陡然落地。
“能走吗？”
阿斯兰犹豫了一下，在确认真戴了战术手套后说：“大概需要你背我走了。”
真把阿斯兰固定到背上，伊扎克在耳机里下达了任务完成各自撤退的指令后，他们一起跳出窗去，重新隐匿在黑暗之中。
出了别墅后真就感到背上的阿斯兰在发抖，他很想停下来查看是怎么回事，阿斯兰却压着声音在他耳边说没事。真便也只能一路没有停歇地跟着伊扎克撤回安全地带。
回到外观与普通房车无异的指挥车内，伊扎克把杜兰达尔捆了个结实丢到后排，他看到真放下的阿斯兰全身湿地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我肋下…被植入了微电极…离开别墅…就会放电…”阿斯兰挣扎着说。
在真反应过来前，伊扎克的手刀就砍上了阿斯兰的后颈，阿斯兰直接失去知觉晕了过去。
“看什么？这是最快让他不要再痛的办法。”伊扎克对瞪着他的真无所谓地说。
阿斯兰再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病房雪白的天花板，然后是真那双红色的，闪着担忧的大眼睛。
“真……”他想说话，但喉咙却沙哑的不行。
“不要急，麻醉才刚刚过去。你需要时间恢复。”是迪亚哥的声音。
阿斯兰转过头去，看清了坐在床边的迪亚哥。他对着迪亚哥轻轻笑了一下，好似春天的花蕊：“谢谢你。”
“不是这小子，我也下不了决心。”迪亚哥起身把真按到座位上，十分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阿斯兰。”真看着阿斯兰觉得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但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握着阿斯兰被子里的手，眼里急得泛起了水汽。
他和迪亚哥之前都看到了医生给出的病历，阿斯兰所经受的不仅仅是那个小小的电极。
“我们干掉杜兰达尔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真憋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阿斯兰看着真，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真赶忙按动遥控，调高了床头。
“真，抱我一下好吗？”阿斯兰看着真，眼里是宠溺的笑。
“嗯！”
真凑上去，轻轻把阿斯兰搂进了怀里。
阿斯兰闭上了眼睛，仔细地感受着环绕着他的温度。真湿热的呼吸略过他的颈间，真稳定的心跳隔着衣料传来，真坚实的臂膀抱着他，带给他异样的安定。
这样就可以了。
不需要说什么，只要让我知道你在这里就够了。
阿斯兰觉得自己似乎在幽暗的螺旋甬道里走了许久，而在这一刻，光终于照了进来。
出院的时候迪亚哥过来，和阿斯兰两人在病房里谈了许久。
“杜兰达尔收监后没什么抵抗，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包括陷害你的那些事。”
“是吗？”阿斯兰已经换下了病员服，穿着平时常穿的风衣站在窗边。他看着窗外，缓缓地说：“对他来说输了就结束了，并没有必要再多做抵抗。”
“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录都消了，现在你想干什么都不会有问题。”
阿斯兰望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转头问迪亚哥：“你觉得我能在阳光下生活吗？”
迪亚哥走到窗边，看着阿斯兰，十分认真地说：“我也杀人，但我只服从命令杀人，所以并不会觉得自己邪恶。你生在黑道并不是你的错。我的理解是，踏入黑道的人都有把命放在赌盘上的觉悟，所以你也不必觉得愧疚。据我所知，你并没有杀过无辜的人。”
“也许吧，但总是不干净。”阿斯兰的语气里，有着对自己的嘲笑。
迪亚哥观察着阿斯兰的表情，停了几秒，转了话题：“说实话，你这身手，放你回去当平头老百姓，我还真觉得挺可惜的。”
“什么意思？”
“有兴趣来当我们的特别情报官吗？经常要去非洲或者中东踩点的那种。算情报部用钱养着的编外线人，规矩没那么多，比较自由。”
“听着不错。”阿斯兰侧着头想了想，觉得似乎挺有意思的。也许他能在这种漂泊的日子里，逐渐找到支点，慢慢洗去心中的阴霾。
但这样的话，就要和真分开了吧，毕竟真现在是秘刃的正式队员。
“那正好，把你那小子打包带走。他上次任务不舍得开枪被伊扎克勒令退队了。”
“啊？”
“你知道的，我们任务为先，做不到的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也是，真和我们不一样，他太过柔软了。”阿斯兰想到真笑着撒娇的样子。真像春天的风，午后的阳光，山间的清泉，像这世间一切轻盈而美好的东西，唯独不像的便是月光下的冷铁。
“但其实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让他过正常人的日子。”
“别纠结那么多，他肯定愿意跟着你，而不是找个班上。你就是他的正常日子。”
“是吗？”阿斯兰笑了起来，“谢谢你，迪亚哥。”
迪亚哥摆了摆手，转身准备走人。阿斯兰叫住他。
“对了，我最后想再问一件事。杜兰达尔有提过一个叫雷的孩子吗？”
“我们调查过，杜兰达尔专门设了个基金给这孩子治病，钱应该足够这孩子维持到最后。”
“那就好，没事了，谢谢。”
“我不爱听谢，走了。”
一年后，非洲草原。
“阿斯兰，你什么时候学会这里的土话的！你可别告诉我你小时候在这里也生活过。”
“这到没有。但我们都来了三个月了，该学会了吧。”
“啊？”
真看着眼前一副理所当然样子的人，再次感叹人和人的差距大概有时候比人和狗都大。
“好了，回去把数据传给伊扎克今天就收工了。”
“为什么最近来对接的都是伊扎克？迪亚哥呢！”真撅着嘴一脸幽怨，他不喜欢那个银头发的！
“听说之前任务受伤了，在养伤。你和伊扎克是有什么有过节吗？”
真想到伊扎克摆着一张臭脸说“我高兴”的样子，和伊扎克那天晚上在阿斯兰颈后砸下的手刀，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那之后我来对接好了。”
“不要！还是我来吧。”真一把抢过阿斯兰手上的数据卡，没有停顿地往房间里跑去。
阿斯兰看着真感到十分莫名其妙。
晚上，草原的风吹起了窗口纱帘，漫天的星河好似银色的缎带。星光下，两条精状的肉体在床上厮磨翻滚，薄薄的汗珠裹在他们身上，折射出柔软的月光。
阿斯兰在真的冲刺中不住颤抖着腰肢，最后射出来的时候，他喉间漏出的轻声呜咽就如同春日的黄鹂。真觉得一阵酥麻从耳后扩散开来，让他再也控制不住。
余韵中，阿斯兰靠在真的怀里，看着窗外星河映衬下的草原，笑得真心而愉悦。
“阿斯兰，你舒服吗？”
骄傲的小兽抱着他讨要夸奖。
“很舒服。”
凉爽的风打在赤裸的身体上，阿斯兰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真，遇到你真好。
完
20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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