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粉黛 第三部

作者:翦寒



九·别离


萨拉大人安静不是什么怪事,玖尔将军沉默就有那么一点吓人;两人在清醒状态下共处一室还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异常恐怖了。自从阿斯兰清醒、镇霞店便被这样的氛围环绕着,两位主子相对无语、室内气压直升临界。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一干嫔妃侍女不敢开口,还是塔利雅皇后代表民意;旁敲侧击心思深沉的国君。
“他们不肯在沉默中爆发我能怎么办?”摊手作无奈状,国君表明自己无能为力。
当然——没有人会相信。
唉……在心里叹口气,迪兰君想能力太强也不是什么好事,比如现在大家都望着自己要主意……
“比起这个,还有两点更让人操心。”摇摇头,迪兰君转移话题。
还能有什么……众人不以为然:难道给后宫乃至Plant降压不是当务之急?
“自阿斯兰清醒、奥布使臣便不再进宫;米娅、你那儿还有多少凝雪丹?”老狐狸问得不紧不慢。
“啊……”一块石头砸下来,众人噤声,把腹诽的矛头从国君身上转移。
“米娅近日也有给伊扎克看诊吧?他身上暂时被压制的毒现在怎么样?”继续罗列问题。
“……”第二块石头砸下来、有人开始面露忧色,晕头转向。
“边关来信、说联邦那头不知为何崩定Plant不稳,开始增加屯兵;奥布也忙着做它的大生意……”事关重大,军政重臣却在后宫儿女私情……天下哪儿有他这么倒霉的国君……
“真……”
“啊!”突然被点名的飞鸟昭仪赶忙抬头,对上国君一幅“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表情。
“你去枕霞殿收拾一下吧,”迪兰君摆摆手:“随阿斯兰去奥布……米娅也跟着。”“卖妃求安”的事也没什么不能做、只要狮子大开口的某人消受得起。

阿斯兰苏醒第三天,两道圣旨昭告天下:
其一、贵妃阿斯兰十日之后出使奥布,增进两国友谊;
其二、淑妃伊扎克即刻备军开拔边关,随时迎击联邦。

圣旨在朝堂上念了一次、鉴于接旨对象双双缺席,还得传令官再宣读一次。
蟒袍玄衫,海涅走在九曲回廊上,百思不解为何一路上遇到九个人、便接收一十八道同情目光;更不明白派差事的顶头上司为何反复旁敲侧击自己逃命功夫怎么样……自己是去传旨没错吧、怎么感觉要赴修罗场……

“圣旨到!”踏进枕霞殿,海涅高呼一声……没动静。
“贵妃淑妃接旨……”再叫一声……没人理。
“喂、那个……”好像有个小丫头从殿外探出头招呼自己。
“女官有何指教?”绅士风度海涅记得,驾轻就熟执行。
“两位大人在内室、开窗户的那间;你要说什么直接进去就行。”语音甫落,人便闪了个没影。
“好快……”海涅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形?
不管了,食君之路忠君之事、自己先履行王命。

按照小丫头的指示海涅找到内室推门进去:“圣旨……”“到”字硬是被他卡进喉咙里……
两个美人在床上、皆是单衣;相对不相视、愁怨环绕,戾气重重。
这个是:幽会、怨偶、偷情、决绝……排山倒海的词汇涌上心头,海涅仿若当年被人打通任督二脉、豁然开朗:难怪国君会下旨他们一个南去奥布、一个西头屯兵;绿帽子戴到这份上、陛下真是不容易……

“圣旨到!”海涅重新开口、找回自己的声音。虽然这道圣旨对这对情人来说有点残忍、但怎么都是为国为民:“陛下有旨……”哇……四道目光扫过来、两道幽深似水,两道凛冽如冰;一个激灵过后两人有志一同移开目光、不看自己?!!
圣旨是这么接的么?Plant什么时候改了宫廷礼仪?不管了、他继续:“兰贵妃深明大义、才茂德昭;即刻赐符节、南使奥布……”喀哒、冰凌子甩过来了,他闪……
海涅后退一步尽忠职守:“淑妃武功盖世、智勇双全;特赐虎符、西出边关……”啊呀,被一双绿眸给定住了、他呆……
静、身边空气都停滞的宁静。但见两位贵人一个极怒、仿若有什么以碧蓝的眼眸为源头爆裂开来;一个极哀、愁绪上眉头又丝丝荡开、化为一个极浅的笑……
“阿斯兰•萨拉领旨。”蓝发的贵妃翻身下床、一拜谢恩。
“你……好……”怒极却也颤极的两个字炸在贵妃身后、一声重咳、血丝渗了出来。
“伊扎克!”贵妃仿若背后长了眼睛,猛地从地上站起;随即一个踉跄、几欲跌倒。
“小心……”君子风度对一切美人有效,海涅急忙出手掺扶、却被对方硬生生地闪过……
伤自尊了……

放下圣旨退至门边飞速离开……逃命功夫的精髓在于时机高于一切!
冲出枕霞殿三丈开外海涅才找回自由空气却见一干人等早就守在那里对自己投以钦佩目光无上敬意……扫一眼不久前才给自己“指路”的小丫头,他终于明白为何殿内连只猫都找不到。
“他们怎么样?”开口发问的是一个红眼少年,判断没错的话是负责送贵妃南行的飞鸟昭仪。
“飞鸟大人……”上前三步海涅努力套近乎。
“什么事?”直觉让真倒退一步背脊发毛。
“下官海涅贡职礼部,三岁习文五岁修武出生将门精捅医术……”一串生平简史砸下来真晕头转向。
“你到底想说什么!”在心中大呵三声稳住、真力求义正词严。
“但求成为南行使团一员随侍大人与贵妃身侧……”海涅的话真诚无比一气呵成……
“随~侍~身~侧……”真觉得脸部有点扭曲嗓子有点憋闷张口就想喉人——
但是某个不算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有问题、朕批准!”
于是南行大军再添一人。

当然这些阿斯兰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伊扎克的情况很不妙。
阿斯兰知道不同于过于冷冽剔透的外表,伊扎克本质是温暖甚至热烈的;只要看他的眼睛、就能感觉到。但此刻那双无机质的冰蓝眼眸里、他什么都看不到……

“非常好。”潜意识里,伊扎克觉得有个声音在冲自己叫嚣。如果离开就是最后的结局、有什么不好……不知什么时候,阿斯兰•萨拉这个名字居然成为他的心魔,一个他全力揣在心里的魔;忍不了一点点割舍。寻根究底下来,也许是阿斯兰流亡在外生死不明的两年里,伊扎克怕了。怕阿斯兰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经历自己看不见的事情,然后一点点远离、不留丁点痕迹……

阿斯兰是知道伊扎克的,知道他讨厌什么妃啊嫔,知道他对奥布的抗拒,知道他最恨的字眼是欺瞒和别离;这种事、心同此理。
阿斯兰知道那一剑不是伊扎克的错、阿斯兰能列出千百个理由把祸事的根源指向自己。但他还是痛,那一夜是梦魇、与冷月辉映的银丝、比落雪更冷的剑刃、还有伊扎克这个名字,都是他没有办法承受的痛。闻着从伤处散逸开来的药味,阿斯兰觉得讽刺;曾经自己对伊扎克说,若伤在他手上、自己是无法原谅的。因为阿斯兰很清楚、对伊扎克、自己没有办法向对他人那般力求云淡风清;但触及那双蓝眸中比剑刃还要冷冽的恨意时,阿斯兰才明白“原谅”与否没有任何意义,因为那种不带任何眷恋的目光、就足以杀死自己。
再也回不到从前……所以确认伊扎克归来后、他拒绝再想任何事情;他拒绝去想伊扎克身上的毒没有清、他拒绝去想五色令和基拉参合进来的其他含义、他甚至拒绝去想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伊扎克、在靠什么样的本能支撑着等待一个结局……

“伊扎克?”对方脸色青白、唇角的血丝让阿斯兰心悸:他怎么了严不严重要不要紧……
“伊扎克。”疼不疼痛不痛都扔一边去,阿斯兰想也不想伸出手去……抓了个空、对方显然闪避。
“伊扎克!”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情;对方这么一避,阿斯兰气、阿斯兰更急。疾走三步、他靠拢过去。对方挥手一挡、居然用上内力!没有防备的阿斯兰踉跄着后退,碰落案几上的花瓶。

哐啷一声清脆悦耳——这是阿斯兰的房间,器皿当然不会是大理石质材的。
外头听到响声的诸位喜出望外——好怀念啊、玖尔将军终于开始摔东西!所以古人说“眼见为实”这句话是充满智慧的;若让他们亲见屋内状况、绝对不会流露出上述向往神情。

“伊扎克……”剧痛之余阿斯兰感到眼睛有些发涩,雪白的纱布上渗出血渍;对方不折不扣的拒绝让他心惊,而从传旨的人离开至今、伊扎克再无半句言语。
“你怎么了……”扶一下案几让自己站稳,阿斯兰想起前些日子挽翠殿中类似事情——眼前的人显然不是在发脾气。
仿若听到阿斯兰的话,伊扎克的眼眸恢复焦距,环视室内一周,他朝门的方向走去。
“伊扎克!”条件反射地挡在伊扎克面前、阿斯兰就是知道:现在绝不让他离开这里!
对方开始动手、招招迅敏、式式带风;阿斯兰匆匆抵挡、意识到从封妃至今,他俩从未过招。这种场合这种情形、绝对不是能靠分析预测的。
伊扎克的身手厉害、阿斯兰也从来都不弱,两人你来我往、可怜了一屋子御用瓷器。
乒乒乓乓!外头的人继续兴奋、里面的人继续煎熬;屋里屋外两重天、便是这个样子的。
跟伊扎克过招果然是敷衍不得的;感到气息开始紊乱、阿斯兰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
对面一招攻过来、阿斯兰不退反进;有什么从脸颊擦过他不管了,阿斯兰伸手伸手揽住伊扎克明显消受的身躯;于是熟悉的气息和触感排山倒海。
阿斯兰想起两人第一次在宫廷相遇打成一团、想起同门学艺的切磋和亲昵、想起册妃之日的同床共枕、想起在奥布受伤时伊扎克提供的支撑;然后他想起昏迷间感受到的颤抖和湿意……骄傲如他、忧惧如他,却在那个时候雷打不动环着自己、仅靠本能支撑等一个结局……
费力地撑起身体、他的唇触及他的——自己的命伊扎克已经拿走了,不讨点什么回来怎么公平……

暴风雨之前是宁静;之后、还是宁静……
屋外众人想着总算折腾完了终于能松口气,接着整整衣袖理理表情只待里头喊人进去……
一等、没动静;两等、没声音……
“不会出事了吧?”露娜喃喃自语,首先想到的词是“同归于尽”。
飞鸟昭仪一听脸色青白率先有鬼追似的冲过去踹门,呆愣三秒、又被鬼追似的冲回来,面色白青。
“怎么了?”众人瞩目。
“没、没什么……我去准备南行的行李……”发颤的声音说明主人大受打击……
“真出事了?!”露娜一惊、想也不想拖着妹子往上冲,三分钟之后、两个目光呆滞满面通红的丫头荡回来、丧失言语……
“到底怎么了?”米娅心里一“咯噔”想迪兰君早带海涅回书房“谈话”了、有点什么紧急状况禀告都来不及;然后也责无旁贷冲了上去。
站在门边往里看、桌椅狼藉满目萧然;
仔细听、谢天谢地,床铺方向传来呼吸声音,还好两人是活的——不过、那帐子什么时候落下来了?
掀开挡住视线的东西再看……轰!山呼海啸地裂天崩!!
神啊!米娅默念: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难怪风暴平静得这么快难怪摔东西的时候里头有人大喘气难怪……
脑门充血、阵亡又一名!
不过以上、阿斯兰和伊扎克没一个知道……




六宫粉黛 第三部

作者:翦寒



十·五色


男人和男人能做出点什么米娅不太明了;但菜鸟和菜鸟会整出什么后果,她总算有了深刻的认识——因为两位娘娘动身的日子,都往后挪了七天。
玖尔将军是先出发的,出宫前在枕霞殿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然后面红耳赤离去,留个萨拉大人在屋内笑意盈盈、碧绿的眼眸中还蕴着几分算计;米娅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看见又一只狐狸。

“萨拉大人,海涅大人在殿外求见。”例行通报的是美琳,挽翠殿的主人前脚离开她后脚就收拾东西过来;反正不会有人计较这是谁的侍女——由此可见、挽翠殿再度荒废是指日可待的……
“快请。”阿斯兰起身,移往正厅。
海涅是个人才,正如他自己所说允文允武精通医理;别的不敢说,阿斯兰现在服用的“凝雪丹”便是经海涅改良的、不敢说疗效更佳,至少减轻阿斯兰对凝雪丹的依赖性——不过、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海涅和阿斯兰而已。
“奥布使馆那边又在催了,说是新年将至、希望尽早赶回去。”同是随行官员,唯一和基拉没过节的海涅自然充当传声筒、跑出跑进。
“新年啊……”阿斯兰若有所思,而后点头:“起程吧,在哪儿上药都是一样的。”

一路南行、阿斯兰和基拉几乎不怎么交谈;真也沉默得可以、倒是米娅和海涅一路拿他打趣、甚至提及他前些日子的“艳遇”。真知道史黛拉是联邦的间谍、也听说她给玖尔将军下了毒,却无论如何,无法对记忆中的女孩萌生敌意。
“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夜宿时分,海涅在篝火旁冲小孩打趣。
“别胡说!”真立即反驳、下意识往阿斯兰所在的方向望去。
“听不见的。”海涅笑着去揉飞鸟昭仪的脑袋,“没大没小”这个词,他认了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真瞪海涅一眼然后嘀咕:“别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谁不知道你也对他特别在意……”人家有主了、没你的戏!
“你小子!”哑然失笑,海涅发现真比看起来要细心,“这算抓住了把柄?”
哼一声、真别过脸去一概不理。

比起这厢的谈笑、阿斯兰和基拉那边就有点冷场了;不过也难怪、前些日子是是非非的总脱不了一个算计,什么都挑明了还笑脸迎送就太假了——在奥布的两年里、他们毕竟曾经共同进退、荣辱一体。
“卡嘉莉来信说今年也准备好了烟火、应付完朝臣我们三个一起过……”基拉的声音很低,有点怯怯的意味在里头:“她一直在等你。”
“基拉……”阿斯兰忍不住叹气,“我是Plant的皇妃。”有些挡箭牌还是好用的。
“你我都清楚那只是说法上的问题。”基拉的声音有些不满:“卡嘉莉受不了那些老臣的逼婚攻势,想退位……阿斯兰、你知道我一个人应付不来的……”语罢伸手扯对方的袖子,小心翼翼。
基拉的撒娇攻势、永远是阿斯兰最头疼的,他正想着怎么答复是好,身后传来米娅的声音:“夜深了,请萨拉大人回营帐休息。”
“明日再聊吧。”基拉看见米娅便知今日不会再有什么,于是起身冲阿斯兰点头:“你好好休息。”对那幅容颜和声音、基拉发现自己终是有点忌惮的;迪兰君……该不是看出这点才派那个米娅跟着阿斯兰吧?

天苍苍、野茫茫。
风水草低现牛羊。
这样的诗句,非常适合西部边关,也非常适合迪亚哥的心境:开阔且苍凉。
为什么?因为他为某某人的安危又是奔走又是戍边、某某人平安归来的报酬就是立刻赶来做顶头上司、日夜操练自己以及下头的兵。
天啊……他的热血他的青春他的天使,不经意地、迪亚哥想起前些日子自己铆足劲追求的金发少女米莉。命运之神还是眷顾自己的,在这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还能出现他的命中注定……前提是:他有时间从夜以继日的操练中脱身展开爱情攻势……
“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现在这话是伊扎克的座右铭。你别当他讲什么大道理,人家实际得很:联邦这头一天不太平、奥布那边就一刻不消停;换句话说、贵妃的去留就一天是问题——这个精辟解释当然是迪兰君给灌输的、伊扎克信!
“伊扎克,我还是要去奥布……”记得那天,阿斯兰凑到耳边告诉自己:“不仅因为当初没有他们我很难活着站在这里,更因为五色令;我这个令主、是名不副实的……”把玩阿斯兰交给自己的药瓶、伊扎克知道那人没有告诉自己全部理由——因为他体内余毒未清,阿斯兰想动用五色令。
令出五色、上天入地。还在北部玖尔家时便听闻奥布有这么一个组织,收罗情报、贩卖物资;而且关系网庞大得惊人、却没想过阿斯兰也是一份子。难怪他熟知西南边境的运粮路线?难怪他能对自己细数联邦高层与新锐军官?难怪奥布那家子死抓着他不放!
药自己每天都有按时吃、阿斯兰呢?去奥布的他怎么样?一起看烟花……是他对自己的承诺。

* * *

真发现:不同于上回被拐到奥布,这次对方迎接他们的礼仪是隆重的;若说女王亲自驾临只是出于私交、一堆朝臣作陪可就显得多余了。人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奥布这帮子算什么……
不待真多想,女王已经连走带跑冲了过来附送一个大拥抱:“基拉!阿斯兰!”
多么亲切多么真挚多么活泼……不等真翻白眼,米娅就不动声色“挤开”几乎挂在阿斯兰身上的卡嘉莉:“失礼了、萨拉大人需要静养。”
“啊……对不起、忘了你受伤……”看到阿斯兰苍白的脸色、后知后觉的女王不好意思地笑:“我太高兴了!大家先去使馆。”语罢女王殿下一手拖一个往前冲、只差用跑了。
这个|||Plant众人的满头黑线与奥布诸臣的会心微笑相映生辉,海涅眸中闪过深思——果然呢、到了奥布的地盘。

都说形势比人强。
使馆内,真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纯白桌布,寻思着这对姐弟要围着阿斯兰“接风”到什么时候。已经第三天了,那姐弟俩天亮就过来天黑还不走,后面总跟着三五个朝臣捎带一叠奏章。于是真明白为什么奥布一定要把阿斯兰拖回来、更明白为什么迪兰君得知“五色令”的存在后便绝口不提留下他;曾经好奇在奥布的两年阿斯兰是怎么过的,现在眼前的情景给了他答案——廉价劳动力谁不爱?更何况是那个说拒绝难如登天的阿斯兰!

米娅的想法没有真那么简单,她的思绪更多放在这些天来几乎要和奥布姐弟打成一片的海涅身上。南行人员中添一个海涅本无可厚非,毕竟自己和真都得罪过基拉、塞一个没有前嫌的人进来大家好说话;但怪就怪在这个海涅表现台优秀、优秀得好像天上掉下来。她和雷一道掌管“影卫”多年、也不断在Plant发掘人才,偏生这么一个近在朝堂的海涅就漏了下来——要么她们盲目的太彻底、要么海涅韬光养晦的功夫太厉害——不管原因是哪个、米娅都轻松不起来。

不管两只在这厢的郁闷,女王在那头感慨:“果然这些问题还是请教阿斯兰最好;基拉处理的话,难免把人得罪光。”
“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翻脸又怎么样?!”王弟大人显然对姐姐的感慨不满:“若不是当初你和阿斯兰阻拦、这几个喜欢妖言惑众的家伙早就不在朝堂上!”
“水至清则无鱼;基拉、就算他们当年对不住你和卡嘉莉,教会那一边依旧是朝堂缺不了的力量。”阿斯兰叹息、为基拉固执的任性无奈异常。
“好好好、我不管!反正阿斯兰在!”基拉的声音传来,怎么听都像撒娇;话音却又那么一转:“最近身体好些了么?年底你总要去五色令十天半个月、这次要不要帮手?”
“没事,”阿斯兰看一眼在身侧微笑的海涅,婉拒道:“海涅会帮我。”

瞥一眼海涅刺眼的橙发,基拉不再说什么:但凡跟“情报”扯得上关系的组织、总少不了派出间谍什么的,五色令亦不能免俗。海涅不仅是五色令早期派到Plant的人,而且级别还不低;在plant海涅便私下冲基拉表明了身份,而此刻阿斯兰的言语、更透着要把五色令交给他的意思;对于这点、基拉非常介意。
五色令的前身是克莱恩家的旧部、拉克丝身亡后移交给阿斯兰、被后者打理重组,不但在帮卡嘉莉夺回实权的政变中其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且势力向其它国家深入。各国都知道奥布有个五色令且和皇室关系非浅,却险少有人知道不管卡嘉莉还是基拉、都没有见过这个组织的庐山真面目。
“基拉……我要你立誓永不插手五色令的事务;阿斯兰做见证喔。”拉克丝遗言在耳,基拉理不清自己对于那个女子是憎恨还是佩服;事后基拉方明白:那个誓言约束的不是自己、而是见证人;只凭当时的几句话、奥布皇室与五色令便在阿斯兰的行事准则上分得一清二楚。若非如此、阿斯兰首次提出离开奥布便会把五色令交给自己吧……他们的性格、是否早在那女子算计之中?
“认令不认人”是五色令一贯的行事规则、防的是大权旁落;这会不会成为他基拉掌握这个势力的最后机会?

送走基拉和卡嘉莉,阿斯兰淡然的表情变得凝重:基拉果然不肯放弃呢;一年半之前自己没将五色令交给基拉是因为不能让他违背立下的誓言;再以后、怕的就是对方的任性和决绝一旦缺了制约、便会危及Plant。
“海涅……”阿斯兰小声问自己的部下:“我不把五色令给基拉他们、是否对奥布不公平?”
“是又怎么样?”海涅在走到阿斯兰对面隔着桌子坐下,看对方一脸苦楚:“令主能不管Plant?”
权势总是双刃剑、不管什么人掌握、难免有失控的时候;取舍之间、总免不了痛。
不想再领教阿斯兰沉默是金的功底,海涅岔开话题:“日前联邦那边的人来消息,说是查到那个叫史黛拉的丫头了。本是奥布人、父母死于战乱,5岁那年被尼奥?罗阿诺克将军捡到并接受训练;精于制毒……这次用在玖尔将军身上的药就是她的独门杰作。”
“难怪米娅解不了、杜拉丝也只能用迦罗香压制。”阿斯兰的脸色益加苍白:“能把人带过来吗?”有杜拉丝在、不愁问不出解药,她可连伊扎克都催眠了。只不过……
“带回来是没问题啦!只不过……”海涅的话语一顿:“没有五色令、你派得动杜拉丝吗?”
“只能试试了。”阿斯篮摊手、然后苦笑:“海涅知道什么最能打动她吗?”
“别问我这个!”海涅举手投降:“谁知道巫女想些什么。”
“那就麻烦了,”阿斯兰嘴上说着、眉宇间却没有半点难色:“不知道她那个迷魂锁倒腾到什么地步了……”
杜拉丝扬言:使用迷魂锁无恙者,可以要她做一件事。当初阿斯兰便是凭这个把她招揽到五色令的,所以杜拉丝一直不服;这次再想跟她斗、怕是玄了……

不再说什么,海涅走出房间;五色令不在阿斯兰手上这点没几个人知道,但杜拉丝是窥测人心的专家,不可能瞒过。况且每到年底五色令执行赏罚总要祭出信物、这点对阿斯兰来说大大不妙:对于名不副实的令主、众人原则上来讲是不会买账的。
所以阿斯兰告诉海涅五色令已经送人了的时候、后者大吃一惊;但安排人手寻找史黛拉的事还是进行了、以海涅的名义。就算看在阿斯兰当他两年顶头上司且不讨厌的份上帮个忙好了。
其实海涅是不安的,因为没人知道,少了代表最高权力的令牌、五色令会怎么样;他更不敢去问:阿斯兰到底把令牌给谁了?



六宫粉黛 第三部

作者:翦寒



十一·得令


迷魂锁是杜拉丝的得意之作,顾名思义、是催眠的绝佳道具;自打被杜拉丝造出来便所向披靡,唯一的吃憋经历是在三年前、遇到一个看不透的阿斯兰•萨拉,后果是把自己卖给五色令做牛做马。虽然杜拉丝并不讨厌审讯间谍催眠逼供的活计,但那次失败是她心中永远的痛。所以当阿斯兰带伤上门要求再次挑战杜拉丝的迷魂锁时、她知道扳回一城的机会来了。

祭出迷魂锁,杜拉丝熟练无比地替阿斯兰套上。一间斗室只得两人,外面是层层守卫;因为他们在五色令总坛、更是为了保障整个过程不被打扰。因为使用迷魂锁的杜拉丝将进入阿斯兰的思维、期间二人对外界是没有丝毫抵抗力的。
三年前见到阿斯兰、杜拉丝便觉得这个一脸真诚的蓝发少年绝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果不其然、迷魂锁失败;因为即使进入对方思维深处、仍是找不到他的突破点;只是在对方思绪深处,窥见一片火树银花。现在仔细回想起来,杜拉丝意识到当初的迷魂锁便已然成功、只是那个讯息自己未能读懂。
“今夕斗烟花”,一人独观的过眼繁华、毕竟苍凉了;与之共赏的人又是谁呢?杜拉丝唇角微扬:Plant之行她可不是白去的。那个伊扎克•玖尔啊……

杜拉丝一直都觉得人心是很奇妙的东西,比如说她自己。从三年前催眠阿斯兰•萨拉失败以来,杜拉丝无时不刻想着怎么找出那个人的破绽扳回一城,但真的找到突破口胜利在望的时候,她却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脱离五色令恢复自由身?在五色令三年呆下来杜拉丝早就习惯了。金钱名誉地位这些东西又从来不是她感兴趣的……
“要不叫他脱光了到街上跑两圈?”这个念头冒出的瞬间便被否决了——因为后果十分可怕;不等阿斯兰动手就会有人灭掉她。
但怎么也得做点什么证明自己催眠过这个人吧……苦恼了良久杜拉丝终于发问:“就说说五色令的信物在那儿吧?”那个每年都祭出来让一干人等敬拜的东东代表着组织内的无上权利、问一下也算值得。
“基拉那里……”被催眠的阿斯兰果然老实有问必答。
“什么?!”杜拉丝觉得自己要晕了:你五色令给谁不好给了那个她刚刚得罪不久的基拉?!那是个善主吗?!
“你什么时候给他的?!”杜拉丝抓狂,打死她都不信阿斯兰•萨拉在发生那样的事情后还会把主动权交给基拉。
“一年前……”被催眠的某人有问必答,“不过他不知道那就是五色令。”
“……”原来没有笨得那么彻底;杜拉丝代表一干五色令成员表示欣慰,五色令自在惯了的,从来就不想和皇室政权有太深的瓜葛……“给我拿回来!”杜拉丝几乎下命令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阿斯兰很干脆地回答。

“那还差不多……等等!”杜拉丝瞪大眼睛,什么叫“不用你说我也会的”?被催眠的人会用这种口气么?
“抱歉……”阿斯兰的微笑投入对方眼帘,“你也知道催眠是有时效的。”
阿斯兰没有否认自己被催眠,但这过于短暂的“时效”几乎等于没作用,这次杜拉丝真郁闷了。
“说吧,这次的条件是什么?”勇于面对失败也是巫女必备素质,这一点杜拉丝从不含糊。
“当然是关于那个史黛拉。”毋庸置疑的答案。

催眠一个单纯女孩是有罪恶感的,催眠一个身世凄惨的女孩且共享她的记忆、心情是沉重的,不巧在女孩的记忆里还冒出个红眼兔子的哥哥——那就是麻烦的。
“把真也带过来吧……”阿斯兰作决定;帮助亲人重逢、也算是好事一桩。
“你确定?”质疑的人是海涅,“飞鸟•真不是五色令的人,你想以什么身份引他入总坛?”
“你们觉得令主接班人怎么样?”不带任何玩笑性质的、阿斯兰询问。
真的假的?杜拉丝和海涅再次被这个通常很理智很民主、一旦固执起来就不可收拾的令主给震慑了。
“就这么对外宣布吧,”果然,阿斯兰开始固执了,“年终的大会上我会正式宣布的!”
“好吧……”杜拉丝垂头:如果到时候你拿得出来五色令信物的话。
“随你……”海涅叹气:奥布皇室那边知道了,估计天还会翻一番。
于是、飞鸟•真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被请入了五色令总坛,万众瞩目。

“那个……阿斯兰呢?不是他叫我来的吗?”被一排人用复杂莫名的目光行礼的直接后果小孩憋不住了。
“令主吩咐、让飞鸟公子先熟悉一下五色令的总坛。”领路的人毕恭毕敬。
“飞鸟……公子?”真努力抑制身上此起彼伏的鸡皮疙瘩。
“称准令主大人为‘公子’没什么不妥吧?”海涅的声音从身后冒出来,吓真一条。
“准……令……主?”已经没有力气深想海涅为什么也在这里;一个哆嗦,飞鸟转型为学舌鹦鹉。
“然后带你去见一个人。”海涅汇报行程,在心中一千零一次同情明显僵化的真。
“……”显然飞鸟大人不在对话状态。
“史黛拉、现联邦间谍,15岁。奥布人;5岁那年父母死于战乱,在初镇和哥哥失散。在杜拉丝的帮助下、她想起哥哥的名字叫飞鸟•真。”
僵化的人变成石化。

别人兄妹团聚的场景如何感人真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让一团金黄身影扑到、整个人被压在地下。
“兔兔……”上方的女孩呢喃着,真不敢动了;记得当年妹妹最喜欢的是拿大一岁的自己当某种动物……抓头发、扯耳朵、翻眼皮|||
亲人回来了,苦难也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哄妹子睡着了,真调整状态找阿斯兰算总账——五色令令主?这个头衔是好玩的吗?
“你不可能带史黛拉回Plant的。”阿斯兰开始解释工作。
“……”没错,联邦间谍的史黛拉让那狐狸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使用呢。
“但在奥布的地盘上、我怕基拉找你麻烦……”真和基拉的梁子,阿斯兰多少心知肚明。
“……”的确,联邦那头还有史黛拉的顶头上司、官也不小;真突然发现自己跟各国权贵都对上了。
“但在五色令,可以保你们平安。”阿斯兰提出可行的解决办法。
“那也不用当令主吧!”不经意想起“能者多劳”四个字,阿斯兰诚恳的表情居然和某狐狸的微笑重合;错觉!一定是错觉!真安慰自己、强制的。
“我继续留在这个位置、基拉不会死心;交给基拉,Plant没法安心;转给其他人、迪兰君不会放心;给了迪兰君、奥布就麻烦了……”排除法用下来、可以托付的只有出身奥布且和各方都有点牵扯但明显没有政治倾向的飞鸟昭仪。
“……”真不说话,因为找不到言语;直觉告诉他、某个环节绝对有问题——但是、在哪里?!
“这些日子真和史黛拉就留在总坛吧、基拉那头,大概会有动静。”阿斯兰吩咐、绿眸里是一闪而过的心虚。
到了人家的地盘,真还能多什么言语?

真跟海涅出去后就没有再回驿馆,倒是阿斯兰回来住了;说真有点事情暂时住外面。米娅本质上是相信阿斯兰的,但事情依旧怪异。
首先是原本每天报道的王室姐弟不来了;然后是周围神出鬼没的人增加了;最后是阿斯兰凝眉深思的样子越来越像某位千里之外的国君了……结论是:要出事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故事通常就是这么发展的: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美丽无助的女主角奔向她的骑士,深情委屈叫一声对方的名字,然后、大事件发生了……
“阿斯兰!”激动的大嗓门越过院门直冲厅堂,米娅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小说起身开门。
天黑黑,风啸啸、灯昏昏……还不等她走到门口,便听见砰咚一声门被踹开了——南方的木材就是不结实吗?不待米娅细想,褐发紫眸的王弟大人出现在门口,狼狈不堪:“宫里出事了、卡嘉莉她……”蓦然发现自己看见的是米娅,吉拉的声音打住了。
“真不巧,萨拉大人一早就出门了。”米娅巧笑倩兮,不出所料在基拉眼中看到“意外”的神情;她继续开口:“王弟大人何事惊慌?”
“几个朝臣叛乱,王姐下令围剿而已;基于安全考虑、在下想请Plant使臣移居宫内保证安全。”基拉回答,同时摆出一个“请”的姿势;一干奥布士兵鱼贯而入。
米娅闻言了然,似笑非笑:“事发突然,难得王弟大人安排周详;还恳请大人稍后,让米娅收拾几件随身物品。”果然发觉基拉在听到“随身物品”四个字后目光一亮。米娅转身进了屋,嘴里唠叨着:“真也是、萨拉大人也是;东西总是随便放……”
“没法子,”基拉亦步亦趋跟在米娅后面应和着:“阿斯兰就这习惯、重要的东西从不放在自己身上……”

米娅收拾的东西很杂,每拿一样,她瞅一眼基拉的表情变化;东西是阿斯兰特地留下的,翻查的顺序也是他准备的。从零碎的木工制品到环佩匕首之类,米娅每取一件、基拉的面部表情就是一个变换。
基拉的心情很复杂,那堆东西里件件都是他认得的——赠送者总是自己或者卡嘉莉。曾经的阿斯兰•萨拉在奥布,和他们同舟共济相濡以沫,而今却只剩下漠然——下意识扯紧宽大的袖口,基拉在心中重复:阿斯兰、这是你逼我!正要抬头催促动作缓慢的米娅,门外却有个士兵急匆匆跑来汇报:女王陛下单枪匹马冲到五色令总坛去了。
来人青基、甚至没有避讳米娅;听到最新局势变动的米娅下意识退后一步,垂首笑了——敢情围剿叛臣扯到五色令总部,而且女王亲自出马;面子真大。

“飞鸟尽、良弓敛”这个道理他们清楚,所以看到王室军队借“搜查”的名义领兵包围总坛,前来与会的头领们便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五色令的总坛在国都,但人力终究分散,选在年会的时候把中上层人员一网打尽、的确是干净漂亮。
所以他们手持利器、随时准备背水一战!却见女王陛下分开队伍冲上前来大喊:“统统住手、我要和你们的令主阿斯兰•萨拉说话!”
两头的兵马集体哗然;然后杜拉丝拖了真站出来回复:“阿斯兰•萨拉触犯令规、已无法统领五色令;现由新任令主同陛下讲话!”
回应这句话的是更大的哗然。

“他……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卡嘉莉的声音透着慌乱;五色令的规矩森严她是有耳闻的、被“请”下台的统治者会有什么待遇她也是心知肚明的;自己和基拉一直认为牵制住阿斯兰便控制了五色令,偏偏忘了五色令不是阿斯兰私有的。
“那不是外人可以问的。”笑眉弯弯,杜拉丝屈身对半呆滞壮的真下拜:“大敌当前、请令主训示!”
“请令主训示!”其他人还得忙着警戒敌人,当然不会下拜,但附和的时间还是有的。
一阵呼喝下来,杜拉丝抬头起立,努力压下满腔心虚——多亏事出突然、让她们有机会“混水摸鱼”;正常的令主传承仪式必须由前任令主召开大会祭出信物,然后引荐下任给众人。而现在的形势,则帮她们跳过了这条程序。不管怎么说、大敌当前,没人会有空跳出来质疑这个交接仪式的合法性;接下来要做的是让新任令主指定五色令的信物,到木已成舟的时候就一切好办了。
饶是先前阿斯兰千叮咛万嘱咐,到了众人面前真还是有点懵懂;他知道不能让基拉有机会掌管五色令、但为什么要是自己?但赶鸭子上架已经成定局,真能做的只有演下去。掏出海涅预先准备的玉玦,自然想起海涅的调侃:这次准备个珍贵点物件的信物,省得送人对方都不识货!

“五色令出!”这句话被真吼得惊天动地、却也让急忙赶来的基拉听了个一清二楚。
“就凭你?!”基拉抽剑下马,深沉的紫眸中满是愤怒。
“基拉,”横剑挡住他的是不知打哪儿蹿出来的阿斯兰,碧潭似的双眸隐忍痛楚:“回宫去吧,趁没有铸成大错。”
“大错?”基拉冷笑一声,“这个局势我还能回头么?阿斯兰•萨拉是你逼我!是你持仗五色令的势力威胁我!”
“基拉!”阿斯兰唤得无奈,“我不会让你再进一步!”不管是针对身后的真、还是针对Plant;他答应了要回去看新年的烟花……

两剑相接、难分高下。

“禁卫军统统不许动!”远远注视着两人的打斗,卡嘉莉喝住身后的队伍、声嘶力竭。阿斯兰陪基拉练剑两年、防守总是多于进攻;但不等于他不能进攻。基拉的剑以快准见长,阿斯兰使剑往往添进技巧和计量;一旦双方认真起来,谁也不知结果如何。
基拉握剑的手心在发烫,招式进退之间、他发现自己居然不了解这样的阿斯兰。他熟悉阿斯兰的防守和退让、擅长在点到为止的较量中出奇制胜;但眼前不留余地、咄咄逼人的对手让基拉陌生。一剑挑过去、对方的防守露出破绽;基拉跟上、剑光如电。
基拉快、阿斯兰也不慢。相识两载多,多少熟悉彼此的招式和力度。方才的破绽是他故意的,基拉会上前也是意料中的;对方的一剑阿斯兰没有闪、因为他看见自己的目标唾手可得——桧木的坠子拴在基拉的宝剑上,随着剑招上下翻飞。若任何一个五色令的人有机会近看的话都会大惊失色,因为半柱香前、这还是五色令的最高信物。
基拉一剑刺来、阿斯兰险险避开,犀利的剑峰在他白皙的颈项留下血痕。
阿斯兰的手也未曾闲着、一缠一挑,愣将剑坠割了下来。红褐色的木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回阿斯兰的掌心。

以身试剑为的只是一块木牌?就算再迟钝的人也会发现不对劲、更何况是基拉。某个念头划入脑海的瞬间基拉愣住了,他突然想起自己曾说的话:重要的东西、阿斯兰从不戴在自己身上。若那枚一年前阿斯兰作为新年礼物赠予自己的木牌、就是他费尽心思要得到的五色令的话,自记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又是怎样的笑话?
“过犹不及、不争是争。”前任神官对他的批语浮上心头,基拉意识到自己终究失去了某些东西。
一击得手、阿斯兰收剑而立,转过身去看女王卡嘉莉:“为人君者、不仅要权握天下;必要的时候更需妥协和容忍。阿斯兰言尽于此,五色令一事、请女王陛下好自为之。”语罢转身、头也不回往真和海涅所在的方向走去。

“陛下……”已经升为禁卫军统领的格不敢凑到王弟大人跟前、只有小心翼翼问女王:“需要动手吗?”
一抹恍然褪尽、卡嘉莉神色严厉:“我什么时候下令调动过禁军?!私传王令的人又在哪里?!居然敢挑拨王室和五色令的关系?!限尔等三日之类察清!”如果那个人执意远离、如果真的不再有凭依,能靠的、也只有自己……
格领命收兵、杜拉丝和海涅自然将部众召回。
众人心知肚明能调动禁卫军的有几人、也很清除所谓的“调查”能有什么结局;但这并不是重点,因为女王的表态、显露了王室短期不会再动“五色令”的决议。今后会发生什么也只能兵来将挡步步为营,毕竟不同于阿斯兰和少数元老级人物,他们都是奥布人、根在这里。

一则消息经快马驿报由奥布送往Plant宫廷:贵妃阿斯兰•萨拉伤重不愈、薨;随行使节深感有愧皇恩,以死谢罪……
“装死这招用得不错!不过,”迪兰君扬扬手里的信报:“阿斯兰也就算了,这盆水铁定收不回来;有真那小子在五色令和王弟大人互掐倒是替我省心;海涅本是五色令的人、可惜也没办法;可好歹把米娅给我还回来吧……”
“吉尔需要我派人手去奥布吗?”雷跟在迪兰君身后接腔,伊扎克出发去边关的同时他就回来了,米娅不在、影卫便全权由雷掌管。
“她自己会回来的,米娅很清楚什么才是属于自己的地方。”国君转过头来微笑,一双金眸满是促狭:“倒是边关那头、贵妃薨的事得让人给玖尔将军传个信啊!一定要快,知道吗?”
“是!”雷点头领命、远在枕霞殿闲话的姊妹俩没来由感到一股恶寒。

萨拉大人薨了!露娜姐妹哭了,一年相处下来毕竟是有感情的。
去给玖尔将军传信?露娜姐妹傻了,这是哪个杀千刀的要害她们!
无论如何、姐妹俩还是在“速速上路”的“王命”催促下出发了;居然连句“速去速回”都没有,看来默认她们凶多吉少了、呜……

贵妃娘娘薨了=阿斯兰•萨拉死了?接到御笔亲书的“讣告”兼“安抚令”,迪亚哥一脸哭笑不得。
“埃尔斯曼将军您节哀!”姐妹俩对迪亚哥的“灭火器”身份耳闻目睹,当即同情可能的头号牺牲者:“玖尔将军那头、您慢慢跟他说……”
“也得我找到人先啊!”迪亚哥的口气听不出来是抱怨还是哀号。
“诶?!”姐妹俩诧异了:国君总夸玖尔将军是特级工作狂、怎么可能无故怠工连埃尔斯曼将军都找不到人?
“喏,”埃尔斯曼将军出示某人亲笔信一封:“有朋自远方来、找地方看烟花去了。”
“………………”




六宫粉黛 第三部

作者:翦寒



尾声


Plant的迪兰君是鼎鼎有名的,有名之一是本人精打细算的本领、有名之二是他对边防军务的关心。
命令淑妃娘娘常驻边关且不说,他还一年四趟往那头跑,每次停留……1个月左右|||
据说每次国君造访、边关军民无不人人自危的同时满怀期盼;自危是因为玖尔将军的火力全开危震四方,期盼是因为好戏人人爱看。
据说每次国君离开、玖尔将军会心情大好犒劳全军七天,举营欢庆。
据说年复一年、Plant与联邦边境的军民都对那声“Kuso”熟悉无比,从畏惧惶恐到倍感亲切、以至玖尔将军驻扎期间十年无战事。
据说……


第三部完


Wednesday, November 02, 2022 11:46:09 AM 翦寒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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