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

作者:SUBBY



- 37 -


Mu看到了Kagari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摔在地上。虽然他大声的喊了“住手”,却无人听从。
从少女的胸前,涌出了大量的鲜血,很快把地板染红了。
“上头说了,死了也没关系,”扣动扳机的人在Mu的怒目下喃喃的解释道。
“你们!”
激怒让Mu握紧了拳头,即使这样做也已经毫无意义。他蹲下身将少女托起来,子弹打中要害,已经没有气了。少女的脸上,神色并不惊惶,反而相当平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给我说清楚!”
“对不起,这是直属于军方的秘密行动,我们不能透露。”
“!!”
——原来是这样吗?Mu看着死去的少女,感到自己的无力。
这是彻底的阴谋,联邦根本无意议和。Asuran也不是自己要逃走的,而是被迫逃走。
那么自己也是这个阴谋中的一只棋子吗?是对没有能够成功带回名单的后续处置?巴斯卡政务官对阴谋又是否知情?
Mu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但他最感疑惑的还是Kagari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穿着Asuran的衣服,让人误认成那位协调人的少年。
“检验过所有的发射舱了,一共发射了5枚,不同的轨道,都是去往赫里奥波里斯的。”
——是你做的吗?
Mu看向Kagari。为了救那少年,不惜牺牲自己?那样讨厌ZAFT的Kagari,为何肯为Asuran做到这种地步?
他默然的将少女的身体交给了前来处置的人。站起身来,走向自己的地上车。
如果再早来一点,也许可以挽救少女的生命。
Mu忍不住这样想着。比起悲伤来,他的心里更多的充溢着疑问和愤怒。
“你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人做事吗?”
那是有着一头咖啡色头发的美艳女子曾经这样问过Mu。
“我知道的。”
早就知道联邦是什么样子的了,但Mu还是选择了成为密探。因为他想,也许成为密探,就可以救到一些不该死的人。但今天他没有救到Kagari。
Mu又想起了Toru,那个少年,他也没有救到。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都只能默然的看着他们死去。
不该死而死去的人很多,有时候双方都是不该死的人,却必须有一边要死。Mu想,这种时候就是对自己的试炼了。究竟该选择什么?该怎么做?他想考验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但这也许只是毫无价值的冷酷的执着而已。身为人的感觉,Mu一直都想要好好的体会。

祢美亚的街道美丽而冷清,他和玛琉也曾经在这里呆过。这里虽然没有外面世界那样激化的种族矛盾,纷争却同样从不缺少。
残缺的社会终于有一天让他们觉得无聊了,玛琉去了赫里奥波里斯,Mu去了地球。他们都在寻找着自己的价值标准,Mu曾经以为自己是一个很成熟的人,现在却忍不住觉得,这种成熟,真的是就是好事吗?
他转过方向盘,改变了地上车的行驶方向,他想要去拜会一下刚刚失去了女儿的父亲。

* * *

Kira找到Asuran是在发射舱升空半天之后,Kagari项链上的发报器,再一次的救了Asuran。
“是Rakusu帮你的吗?”
Asuran将仍感酸软的身体靠在狭窄的床上,感叹道。没想到平时很文静的未婚妻居然也是这么有行动力的人,带着Kira独闯宇宙港。
“Rakusu小姐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只要我能够回到赫里奥波里斯,她就不会有事。”
虽然是被同胞抛弃了的人,但Asuran终究还是ZAFT名义上的领袖。只要自己和战舰顺利回航,那么去救助他的Rakusu,就不会被认为有错。
“结果联邦根本没有议和的意思……”
“是啊,白去了一趟呢。”
想到带去祢美亚的护卫们不可能顺利逃出,Asuran不由得一阵懊恼和黯然。
明知不可为的愚行葬送了他们的生命,应该这么说吗?也许那些人也和Kuruze他们一样,根本不相信有达成和议的机会,却还是因为命令的关系与自己同行。结果白白的因为不值得的事情而丧生。
Asuran无法不这样想。
如同Uzumi所说过的那样,自己与其他的同胞,所追求的东西是不一致的吗?
正因为不一致,所以ZAFT杀死了Rakusu的父亲,也放弃了自己?
被同胞抛弃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即使如此,Asuran也还是无法抛弃协调人的身份。因为他也根本不可能成为自然人。
“到底还是我在任性吗?”
“Asuran没有做错,”仿佛要开解Asuran似的,Kira说道。
“但是没有错,并不等于就是对的。”
苦笑着,Asuran如此答道。也了解这一点的Kira,默然无言,两人郁闷的望着彼此。就在这时,雷达警报响了起来。Kira急忙跑了出去。
虽说是小型战舰,但全靠一人操作也实在是太胡来了。Asuran在床上如此想道。他摸到了还挂在脖子上的坠子,一直没来得及还给Kira。
——不知道Kagari小姐怎么样了?希望不要有事才好。
虽然是这样希望着,Asuran还是觉得很担心。神智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模糊的听到Kagari似乎说了有关“SEED”的话。难道连联邦也知道了SEED的存在吗?如果是这样,Uzumi的做法也就可以理解了。相对的,设法让自己逃走的Kagari的处境实在让人很难乐观起来。
Kagari应该也是知道的吧。明明了解后果,还是决心要那样做的自然人少女,让Asuran一阵怆然。
“能起来吗?Asuran。”
“有什么问题?!”以为出事了,Asuran很紧张的撑起身来。
Kira连忙摆动双手说道,“没事!只是看到有遇难的商用救生舱,想把他们拣回来。我一个人不成,你来帮我操作吧?”
“我们可是回赫里奥波里斯去的,随意将人带到那种快要打仗的地方去,好吗?”
“但是,那个救生舱的推进器坏了,这里又很少船经过……至少让他们换一下救生舱吧?”
Asuran忍不住抱头呻吟起来,Kira这种粗线条的地方,总是让他很无力。
“我说你啊!我们这是ZAFT的战舰哦!”
“??”Kira张着无辜的紫色的眼睛不明所以的望着Asuran。
Kira的头脑相当聪敏,但为什么有些地方……实在是脱线的厉害呢?Asuran认命的叹了口气。
“就算是救生舱,也有ZAFT的标记。坐上去的人不是自找麻烦吗?这样帮人也许是在害人。”
“那……难道丢在那里不管了?”Kira皱起了眉头。

最后,Asuran还是妥协了。他们将坏掉的救生舱拖了回来。
“SAI……”
“FLEY……”
望着救生舱里出来的一对少男少女,Kira不禁目瞪口呆。在SAI怀里睡着的FLEY脸上带着明显的泪痕。
“我们和FLEY的爸爸一起从赫里奥波里斯逃出来,结果船被击沉了。最后只有我和FLEY……”
以悲痛的神色,SAI向Kira讲述事情的经过。
FLEY的父亲在ZAFT起义之前是赫里奥波里斯的民事官,也是自然人。仗打起后,他们躲藏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到机会逃出来。本来想回地球,谁知道却被ZAFT发现,追击上来。
“你们把赫里奥波里斯变成什么样子了!”
SAI对倚在门口的Asuran愤怒的说道。
“SAI……”
“Kira也是!为什么和那种人在一起?”
忽然想起来了似的,SAI看着Kira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说你退学就是因为加入了ZAFT吗?”
“Kira不是ZAFT的人。”Asuran出言解围,“他只是我的朋友。”
“朋友?你们?”
“我和Kira都是协调人,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讨厌协调人吗?”
“……不,”虽然感到痛苦,SAI还是转过头去,低声说道,“我没想过要讨厌协调人,但是我恨ZAFT。”
“你们破坏了赫里奥波里斯。”
SAI将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Kira,沉痛的说道,“我们有很多同学都死了。”
Kira的表情从刚才起就一直显得很悲伤,听到SAI的话,更是无法忍耐的看向了Asuran。
但Asuran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在一般人面前,他绝对不会流露出真实的情感反应的,Kira却还是从那双深邃的湖水色的眼睛里看到了伤痛的存在。
可是事到如今,无论是Asuran还是Kira,都已经无法向失去了亲人或是朋友的人,说出“那是我不想的”话来。
“赫里奥波里斯是大家的,也是我们的家。它不是只属于你们ZAFT。”
SAI决然的说道,“也不是只属于协调人!”
躺在床上休息的FLEY被他声音的吵醒,慢慢张开了眼睛。当她看到Asuran和Kira,就惊恐的钻进了SAI的怀里。
“FLEY……”
在Kira无力的呼唤中,少女悲痛的哭泣着,扭曲着一张美丽的脸对着他喊道。
“爸爸!我要爸爸!把爸爸还给我!”
“你们……你们这些协调人!全都去死吧!”
这一句话,让Kira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 * *

虽然不是出于自己意愿,也不是自己做的,还是难免被人们的憎恨所波及。
协调人的身份,再一次的让Kira感到悲哀。即使说ZAFT不是代表所有协调人的意志也没有用吧,因为他们至少反应了很大一部分协调人的想法。
那些人认为必须通过流血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东西。如果不是有很多人是这样认为,ZAFT不会出现,卫星上的协调人起义也不会成功。
即使Kira不是那样认为的,但个人的想法淹没在集体洪流之中,毫无意义。
即使那不是个人的罪恶,只要自己身为协调人,就不能不承担起罪责。即使现在对SAI说协调人或者自然人里都有好人也都有坏人,有希望和平的人也有觉得非战斗不可的人,又有什么用处呢?
Kira扶着墙壁痛哭失声。自从和Asuran离开地球的孤岛后,Kira第一次因为强烈的悲伤和绝望感而无法抑制的哭泣起来。

Asuran看着那样的Kira,默然无语。他的心里也一样痛苦。
虽然没有参加ZAFT的起义,但他知道有这样一天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无法无辜的说那是与己无关的事件。更让他觉得痛苦的是,如果当时自己身在赫里奥波里斯,相信也是会参与行事吧。
那么,即使不是亲手杀死的人,不是真正参与过的事件,与亲自所为,又有什么区别呢?
承载不了的人们的悲伤,最终还是要用这肩膀支撑下去。这样的现实,Asuran早已经一再的确认过了。在以为失去了Kira的时候,虽然悲惨绝望,他也仍然无法放弃。直到现在,也都一直如此。但承载的究竟是多么悲伤苦痛的事情,Asuran也再一次的体会到了。
“Kira……”
“Asuran……”少年转回身来,紫色的眼睛里泪水象断了线一样的流个不停。
“你真的可以吗?”
“真的可以做到吗?夺走别人的家园!”
“你想要在属于大家的赫里奥波里斯建立协调人的国家吗?”
“你想要赫里奥波里斯变成尤利斯7那样吗?”
“不断的战斗着,不断的有人死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所重视的人……”少年不给Asuran回答或者辩解的机会,不断的诘问着,“我亲眼看到过的啊!”
“在尤利斯的街头,蓝色波斯菊的人为了杀掉协调人而不惜累及无辜,那些无辜的人的惨状,我都是记得的!”
“如果赫里奥波里斯立国,也有一天会变成那样吧?也会出现蓝色波斯菊吧?”
“蓝色波斯菊又不是在协调人起义之后才有的!”蓝发的少年终于也对着Kira叫喊道。
“他们杀了我的母亲!还有许多无辜的人。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先这样做了,才有协调人的起义的吗?”
“但是,那之后,蓝色波斯菊消失了吗?那里出现的新的抵抗组织,也许他们有一天,也会将口号变成‘协调人去死’!你觉得这样也无所谓吗?”
“到底谁是因谁又是果,怎么可能说的清楚……但是Kira你不觉得,如果因此而什么都不做,又有何用处呢?又能改变什么呢?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为什么一定非这样不可?!”
“因为我们是协调人!是协调人啊!没有办法背离自己的身份。”
争执再度回到了原点。两人痛苦着凝视着彼此。最后,Asuran喃喃的说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潮汐

作者:SUBBY



- 38 -


Asuran满怀疲惫的回到家中。从祢美亚逃回来的途中,他和Kira又吵翻了。
SAI和FLEY最后还是乘着ZAFT的逃生舱走了,虽然Kira有向SAI说明其危险性。SAI却很坚定的说,“不想被带回赫里奥波里斯。”
回来之后,接到了Kagari的死讯。Asuran也变成了破坏和谈,枪杀Asuha家的女继承人并逃走的凶手。ZAFT随即发表声明,谴责联邦的阴谋。
在一片乱糟糟的纠纷中,只有一件事的发展是清楚明快的。那就是——即将到来的会战。
Asuran前往Amarfi家拜访Nicol的父亲,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不久前,Kuruze在机密会议上公布了有关这次会战的计划。根据可靠的消息,联邦这一次不止出动了所有的战舰,而且还携带了核弹。准备在万一的情况下,将卫星摧毁。
与此相对应的,Kuruze提出了将要塞升空后直接推进到近地球轨道,对地球上的设施进行攻击。
Izaku的母亲以及Nicol的父亲都赞成这一计划。按照Kuruze的话说,就是“消灭联邦的根本”。为此,即使赫里奥波里斯被毁,也没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计划,Asuran总算是清楚彻底的体会了人的疯狂。
想用核弹来摧毁卫星的联邦以及想要用要塞的巨大能量炮摧毁联邦的ZAFT,把人的生命到底当作了什么?在赫里奥波里斯上的不止有协调人,还有不得不羁留于此的自然人。
Asuran虽然一点也不留恋这个只有噩梦的卫星,但他也无法对如此惨烈的毁灭无动于衷。
而地球——留在Asuran的记忆里的美丽的星球,是人类起源的故乡。即使是并非自然降生的生物,那里也同样可以说是协调人的故乡。协调人却要破坏她吗?
这就是战争?为了得到最终的胜利,什么都可以不要。那么最终的结果真的会有胜利者吗?人们相信为取得那样的胜利是值得如此疯狂的吗?
Asuran想去说服Nicol的父亲,如果他能和自己同一立场,也许可以改变ZAFT的决定。虽然在实质上,暂时接掌了没有家长的Elthman家的克尔泽与Izaku的母亲Jyuru家相联合的实力压倒了Asuran与Amarfi。但Asuran相信他们不会在大敌当前之际,先进行内战。
Kuruze那个男人,精明的可怕。在父亲还是首脑的时候,Kuruze就一直是ZAFT实质上的决策者。他总是巧妙的操纵和推动着众人的决定。
Asuran的拜访却没有取得希望中的结果,Nicol的父亲拒绝了他。
中年男人以痛苦的表情注视着Zara家的年轻主人,说道,“Nicol是被自己的同胞协调人所杀,Asuran你愿意将那个人交给我吗?”
Asuran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Kira交给他的仇人的,他只能无言的沉默。对于Nicol,Asuran的愧疚是永远都无法消除的。但他仍然希望能够说服Nicol的父亲,自己这么做也是因为他的儿子不会愿意看到那样的惨剧。
温柔的、总是淡淡微笑的Nicol,想要成为钢琴家的Nicol……Asuran无法忘记。
悲伤的父亲却说,“我不是不明道理的人,你所保护的那人毁了名单也救了很多ZAFT的同志,所以我不会为难他。但我无法不恨地球和联邦,也无法不恨将我们逼迫到这个境地的自然人。”
“难道,你要我去恨让我无法报仇的人吗?”
对此,Asuran也无话可说了。他黯然告退,走到门口时,Nicol的母亲追了上来。
和Nicol一样有一头绿色卷发的美丽女性,以悲伤但是温柔的表情对Asuran说,“请不要介意他父亲说过的话。”
“我想那孩子,一定不后悔这么做了,能够认得你,Nicol一直都是很高兴的。”
这番本意是开解的话,却让Asuran更觉痛苦。

* * *

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中,推开大门,Asuran忽然感到气氛诡异。平时听到门铃就会迎出来的管家恩留斯不见踪影。Kira也就算了,自从在战舰上吵了一架后,虽然还住在一个屋檐下,两人却变的甚少见面说话。
平时Kira也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好几次Asuran都想去看看,却又不知道见了面要说什么好。
“恩留斯!”
Asuran一边呼唤着管家,一边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但是管家没有回应。他拔出枪,走上楼去。
走廊上也没有人,只有书房的门开了一条缝。Asuran保持警惕的姿势推开了门,父亲经常坐着的那张椅子上,Kuruze交叠着双手坐在上面。十几把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还有在墙角站着的Kira。Asuran转动视线,看到了管家恩留斯,浑身浴血的倒在另一侧。
“这是什么意思?!”又惊又怒,Asuran还是强自镇静的问道。
“没什么。想请你这段时间都留在家里不要出门。”
“你们想软禁我吗?”
“不是我们。是ZAFT,也就是Jyuru家、Amarfi家、Elthman家以及Zara家的共同决定。”
“你说什么?”
“你已经不再是Zara家的家长了。因为你所做一切令人失望,Zara家也抛弃了你。”
“!!”
“老实说,我也对你很失望呢,Asuran。”
这样说完了,Kuruze就离开了书房,临走之前看了倒在地上的恩留斯一眼,“我会叫医生来。真是很对不起,让恩留斯受伤。”
“Kira,你没事吧?”
少年点了点头,那双紫色的眼睛泫然欲泣,“恩留斯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Asuran已经将俯面朝下的管家抱了起来,伤口在腹部,流了很多血。如果抢救的早应该会没事,但是看地上的血液凝固的状态,已经是来不及了。
“恩留斯……”
对于Asuran的呼唤还有反应,恩留斯张开了眼睛,“少爷……”
看到站在Asuran旁边的Kira也没事,管家露出了笑容,很欣慰似的闭上眼睛喘了口气。再度睁开眼睛时,他用力的抓住了Asuran的手。
“少爷……不要恨老爷。”
“虽然我不会说话,但知道老爷是真的关心少爷的。”
“是吗?”到底不愧是一直跟随着父亲的人,直到死都还是想着为父亲说话吗?Asuran不知道是羡慕还是悲哀的想道。
恩留斯对Asuran也一直很好,在母亲外出时,都是他在照顾着少年。Asuran虽然也喜欢他,但因为父亲的关系,对于忠实于父亲的恩留斯并不怎么特别亲近。
但是到了最后,Zara家仍然留在自己身边的人,也只有恩留斯了。真如Kuruze所说的那样,自己……太让人失望吗?
“是真的。少爷,请……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即使相信了又能怎样?就算父亲真的是爱自己的,但是在他的眼里,还有更重要的、即使欺骗伤害自己的儿子也在所不惜的东西。
父亲……就是那样的想要打倒自然人吗?和父亲一样的那些人的想法,Asuran虽然理解,却不能认同。

* * *

房间里只剩下Asuran和Kira的时候,Asuran点亮了灯。从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外面影影绰绰的来回走动的人,果然守卫森严。
“要逃走吗?”
“自然是要的,不过不是现在。”
Asuran一点也不慌张似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张椅子,即使在父亲死了之后,Asuran也一次都没坐过。
“我……让人失望吗?”
摩挲着平滑的桌缘,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般。Asuran想到了在祢美亚时Uzumi所说的话。
——“你的同胞呢?也和你想的一样吗?”
结果,一直逼迫着自己,去苦苦思索的结果,连同胞都不能认同吗?
那么自己的想法,还有何意义?虽然一直以来,Asuran都是为了不想再尝到失去重要的人的滋味而战斗,但是同时也希望着自己所战斗的结果能够给所有的协调人带来安宁和幸福。
如果只是为了自己而已,即使杀光自然人,又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呢?
但Asuran无法这样做。他想要的东西如果只能通过流血来得到,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流血始终都只是手段而不应该成为目标。
人们愿意流血的原因难道不是为了得到有保障的生活吗?难道有保障的生活就一定必须通过杀光对方来实现吗?
Asuran无法认同这样极端的做法。如Kagari父亲所说过的那样,也许那种做法才是最正确的,将矛盾双方消除其一,问题就自然解除了。但是,对方的存在真的有如此巨大的威胁性,不根除不可以吗?自然人与协调人之间,就只有对立而没有依存的关系吗?
如果是这样,Asuran和Kira又何必毁掉SEED的资料?
Kira的母亲不就是为了维护自然人与协调人之间,这最后一点基因上的羁绊而封印研究成果的吗?
即使协调人真的脱离了自然人而独立的生存下去,难道就一定能幸福吗?
Uzumi对Asuran说过,人就是会纷争不断的动物。旧的矛盾消逝了,就有新的矛盾诞生。协调人所想要的安宁的生活,是不可能通过消灭一种矛盾来达到的啊!
Asuran痛切的感到,自己将下的决断,可能会带给同胞以创痛,而自己也会成为同胞眼中的叛徒吧。
但即使如此也还是有非做不可的理由。这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比其他人更为正确,而只是因为无法接受不这样做的自己而已。
Asuran也被Kira不断的质疑过,建立独立的协调人的国家,是否真的能够达成彼此的理解。而Uzumi也说过,也许这样做只是为牵连更加广大的战争树立了新的靶子。
即使Asuran所做的一切,都被质疑和否定,他仍然为了那仅有的一点可能性而苦苦坚持着,也希望所坚持的东西,不只是出于幼稚和浅见。
但是,又如何才能知道自己是一个明智的人呢?自己难道不是一直都是软弱的、犹豫的、愚昧的人吗?认清楚这一点,就什么也不能做了吗?ASURAN的答案是否定的。
“结果,我最后还是彻底的成了一个任性的人吗?”苦笑着,Asuran对Kira说道。决定要为了这个毫无眷念的星球而死吗?Asuran觉得多少有点讽刺感。而那位任性也不逊色于Asuran的少年眨了眨他的紫水晶之眼,说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后,Kira楞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这样说的一天。之前的他,不是一直都不肯接受这种说法的吗?究竟是哪里不同了呢?不论是保护Toru逃走的时候,还是杀掉追杀自己的人的时候,Kira都不肯接受的就是“不得已”。
总觉得一旦接受了这一点,就好象接受了那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一般。即使不得已,到底还是做了。虽然做了,也仍然是不得已的。这其中的分别,究竟是何时想通的呢?所以,这一次是终究还是要做吗?
“Kira,如果在不属于任何人的地方建立协调人的国家,你觉得可以接受吗?”
用双手支着下巴,Asuran微笑着问道。那是一种,有些悲凉的温柔的笑容。

* * *

“我们不用将要塞送到近地球轨道,可以将能量进行重新调配。”
“要塞炮的设计是不可以在大气中发射的,必须要在宇宙之中才能使用。能做调整吗?”
“我想只要调整入气和散热方式就可以了,污染恐怕是难以避免的。”
“是吗?”
在Asuran的房间里,两人爬在地板上将电脑拼在一起讨论。
除了不让他们出门之外,外面的守卫倒也不会进来打扰。大概是受到Kuruze的严令,为了不给两人抓住人质脱逃的机会,守卫们甚至不会接近大门。
“升空之后的锁定和调整呢?”
“改换入气门以及能量汇流方式。要塞已经配备有能量聚合器,只要主炮能够支持4个小时左右,就能够正常运转。”
“我想不需要这么麻烦。”
Asuran说道,“只要将这个防护伞打开,支持的时间可以更长一点。”
“但能源的配置上有矛盾。如果打开防护伞,内部的正常运转就会有问题了。”
“也就是不论怎么说,都还是很危险了。”
听到Asuran的话,Kira苦笑道,“最危险的是能不能升空。”
“头顶上不仅有联邦的舰队,也会有ZAFT的舰队吧。而且,重写主机的程序也需要时间。”
“需要多长时间?”
“程序加上要塞结构的调整,我们俩做的话,至少要7个小时吧,最快也要5个小时。”
“……真是漫长啊。”
两人相对苦笑,Asuran打了个滚翻到一边的地板上,将手垫在脑后躺了下来,“就算是这样,还是要做吧。”
“也算是对Kagari的回报……”
“她救我,并不是为了让我毁灭赫里奥波里斯或者是地球的吧……”
Asuran无法忘记因为自己而死的人,在Nicol之后,又有了Kagari。那个正义感强烈的女孩子,却为了协调人的自己而死。她所说过的话,所诘问的问题,Asuran都无法忘记。
“对不起,Kira。让你的姐姐死了。”
这句话一直都没有机会说。自祢美亚回来后,两人一直都在冷战状态,Asuran甚至没有机会将项链还给Kira。他站起身来,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Kagari的红宝石项链放在Kira的手上。这时距离Kagari死去已经过了六天。
“Kira……”
少年在无声的哭泣,他抽动双肩蜷缩在地上。在得知的噩耗的当天,Kira就已经偷偷的哭过了,看到项链却还是忍不住要流泪。Asuran也没有可以安慰他的言语。
在悲伤的静默之中,绿色眼眸的少年又从抽屉里拿出了另外一个盒子,打开后放在Kira的面前。
盒子里站着一只碧绿翅膀的机器鸟,有着一双红玛瑙似的灵活的眼睛。机器鸟对着少年发出清脆的叫声,“TORI!TORI!”
少年止住了哭泣,惊讶的伸出手去,TORI跳了上来,歪着小小的脑袋看着他。这是一只与他所失去的那只TORI一模一样的机器鸟。
“我想……也许你会喜欢。其实这种东西,对于现在的你而言,也是很简单的了吧。”
有点害羞似的,蓝色头发的少年将头偏了开去,看着窗外逐渐落下的月亮。
渐渐露出了曙光的天空是淡淡的青色。咖啡色头发的少年也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和Asuran并肩站在窗前,看着赫里奥波里斯的日出。在他们身边,绿色的机器鸟轻快的飞翔着,发出愉悦的声音。
赫里奥波里斯的日出,虽然没有在地球上所见的那样壮丽,但那红热的光线还是温暖了少年们的心。
如果还能有这样一起看日出的一天,也许之前的痛苦和悲伤,也都是值得的吧。
——这时,在两人的心里忽然都涌现出这样的想法,他们望着彼此,会心一笑。




潮汐

作者:SUBBY



- 39 -


“Rakusu小姐!”
被关了两天后,第一个登门拜访的居然是Rakusu·Kurain。而且她并不是独自前来。
Kira和Asuran都吃了一惊,跟着Rakusu一起来的人,除了两个原本是Zara家辖下的男人外,还有Izaku和大家都以为已经战死的Dearka。
“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快点走吧,叙旧就留到以后好了。”
久别重逢的Dearka还是那副有点轻佻的模样,望着Asuran笑道,“到底还是Kuruze厉害,能关住Zara少爷呢。”

“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催促着,一边收拾着简单的行李,Asuran向Rakusu问道。回答他的人却是Izaku。
“赫里奥波里斯可能会毁掉,大家都走了。只剩下你们和Kuruze。”
“等到今晚要塞顺利升空后,Kuruze也会离开。”
“就是这样,”Dearka摊开了双手,“我听说赫里奥波里斯出了事,费了好大气力才泡回来,结果一到就被告知说继续走吧……”
“赫里波里斯上的平民呢?”Kira忍不住问道,他知道这里还有很多自然人,其中也有他的同学。
“能走的都准备走了,不过……”Rakusu的脸上露出少许悲悯的表情。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ZAFT怎么可以这样做!!”
“我们也觉得很难忍受啊,走不了的人里也有协调人,”Dearka说道,“他们认为这是必要的牺牲。”
“必要?什么才是必要的?只要说是必要的,那么被牺牲的人就只能接受了吗?协调人真的觉得这样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吗?”
Kira一口气的说了下去。Asuran将手放在少年因为激动而不停抖动的双肩上。必要的牺牲这种观点,在曾经参加过ZAFT的三人心里,都是认可过的。只是究竟什么才是必要的牺牲,不同的人的认知却总有差异。
Asuran对未婚妻还有曾经一起共渡许多时光的战友说,“很谢谢你们过来,不过,我和Kira要留下。你们走吧。”

“开什么玩笑!”Izaku终于又开始爆走了,“特地来救你们,就是这种结果?!”
“你们想做什么?”Dearka表情凝重的问道。
无谓继续隐瞒,Kira很爽快地答道,“把那要塞开走。”
“也许还能因此救到赫里奥波里斯。因为有要塞,联邦才想彻底摧毁卫星。没有了要塞的赫里奥波里斯里,只有自然人和协调人。也许联邦会因为赫里奥波里斯自身的价值而重新考虑吧。”
当然,这种事情也不过是想当然而已,谁知道联邦军是不是和蓝色波斯菊一样,认为协调人和与协调人共处的自然人都该死呢?Asuran在心里苦笑。
“而且,我们也不想看到ZAFT用要塞去攻击地球。”
没错,因为即使不打算去抢夺要塞,赫里奥波里斯也已经被ZAFT放弃了。Asuran曾经希望过这个卫星毁掉,但真正听说它可能被毁灭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心里对这里也不是只有憎恨和痛苦而已。
在这里,Asuran认识了Rakusu和Nicol。认识了一直在观点上有着分歧,最后却还是因为情分前来搭救自己的Dearka和Izaku。在这里,Asuran和Kira重逢,最终也是在这里达成了最后的共识。
即使在赫里奥波里斯的岁月里留给Asuran的都是创痛,他的人生却已经与这里合为一体了。如果眼睁睁看着卫星被毁灭,Asuran觉得就好象是把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全部都否定了一般。

“你们是认真的吗?抢夺要塞那种事情,凭你们两可以做到?”
“是困难了点,不过我和Kira一直在编写能够代替人工操作的指令。”
Asuran和Kira的脸上,都带着连日不眠不休的憔悴。他们知道这是很勉强的事情,不要说操作上的困难,连是否能够顺利升空都没有几分把握。即使如此,却还是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来帮你们,”在旁边默然倾听的Rakusu忽然开口道。
“Rakusu……”
“没关系的,”望着未婚夫,Rakusu露出了解的笑脸,“Asuran和Kira觉得应该做的事……我也同样那么认为。”
“也算上我一个吧!”Dearka说道,“我辛苦的跑回来可不是为了从要保护的家园里逃走。”
“Izaku呢?”
被问到的银发少年撇过头“哼”了一声,Dearka代替他笑着说,“既然大家都去了,Izaku自然也是要去的。你说对不对啊?Izaku。”

“这是叛国……”对于朋友们的情谊,Asuran却没有露出该有的喜悦表情,反而一脸沉痛的说道,他觉得有必要先说清楚。
“我们是在背弃自己的同胞。也许因为我们的缘故,要塞最后不能顺利升空,而赫里奥波里斯也联邦毁灭了。ZAFT战败。有更多的同胞因此死去,此前死去的人也不能瞑目。”
看了Kira一眼,Asuran继续说道,“你们在意自然人的感激吗?而且联邦也并不知道要塞的攻击目标是地球……”
“我们没有把握一定能升空。即便真的可以在要塞立国,这样的做法也许同样不为同胞所谅解。认为姑息只会造成无穷的贻害。”
“而且在抢夺的过程也必定要杀死很多同胞……”
“我不知道这样做究竟会不会是正确的,也许只是愚行而已。”
“即使这样,你们也要加入吗?”
“是你说过的吧,协调人所想要的只是安宁的世界,所以只要能够得到就好了……”Izaku说道。
“但那也只是我的一相情愿。”

“不,是我们的,”Rakusu反驳道,“在ZAFT里也仍然有赞同你的人,Asuran。”
“现在守在门外的人是你以前的属下,放我们进来的人也是。Izaku不赞同他母亲的看法,才会来营救你们。”
“难道这样还不够吗?”少女那天空一样蔚蓝澄净的眼睛凝视着Asuran。
“不知道自己是否正确的人并不是只有你。”
“只有好的愿望是不行的,但是要怎样做才能真的达成梦想?我想,应该不会是杀光自然人。”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和压迫我们的自然人,又有什么区别?”
“幸福只能通过压迫别人来实现吗?也许人类的生存法则诚然如此,但我觉得人不可以只有这样的想法。”
“这样想也许是太天真了吧……可是,我喜欢这样的想法。”
少女的一番话让四个少年都说不出话来。浸润在现实的残酷之中,他们已经长久的忘记了单纯和美好的定义,而一味的认为那是与现实相冲突对立的东西。
不能以犹疑的想法去战斗,不能以一相情愿的想法去看待世事。他们却还是无法抛弃自己的天真。
正因为痛切的感到了无法成为更加现实而冷酷的人,才为自身以及周围所发生的事情而苦。又因为不能断然的天真的将一切的责任都推卸,才会不断的反诘着那个有觉悟去做的自己。
矛盾永远层出不穷,也许消灭矛盾其中的一方足以解决问题,但身为人类,却不应该轻易的做出这样极端的选择。
消灭了对立面,能够带来什么?谁也不知道。因为这个世界始终都是对立统一的,一方的覆灭未必带来另一方的繁荣。
如同协调人与自然人。有着缺陷的协调人是因为自然人的梦想而诞生的,而自然人才是协调人生存的根本。Kira的母亲之所以将研究结果封印,也许不止是害怕将协调人与自然人之间的联系切断,她也许更害怕的是那研究成果是不是真的就能够将一切斩断。
对于未知而广袤深远的生命世界而言,人总是渺小而轻微。这样的人类,真的可以以一己之浅见去决定一切吗?
——不可以的。
Kira的母亲也许是这样想的吧。
“先到Izaku那里去再说,”催促着Asuran和Kira,Dearka说道,“门外的人会伪装成你们仍然在家的样子,一时半会,Kuruze应该也不会发现。”

Izaku的母亲已经先行出发去指挥战舰的迎击。
ZAFT的卫星联军已经在赫里奥波里斯前线设防,不让联邦军轻易进入可以发射核弹的射程。当然这一切都只须坚持到要塞升空为止。
Kira在Izaku的住处意外的遇到了Miriaria,自从Toru死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对不起,”能够对Miriaria的说,也只有这样一句话了。
更让Kira感到痛苦和愧疚的,是他没有能够对Miriaria说出,杀死Toru的人就是现在和自己在一起的协调人朋友——Asuran。

* * *

房间里只剩下四个少年时,他们开始讨论傍晚时分的作战计划。Kira觉得这样的情形多少有点诡异。曾经追杀过自己的人,现在却变成了联手作战的同伴。
世事真的奇妙。Kira从没想过要与Asuran决裂,他们之间的友谊还是崩坏了。Kira也没有想过能够再和Asuran共处,可现在他们却有了同样的目标,一起奋斗着。
Izaku的脸上还留着Kira弄伤的痕迹,让那张本来很漂亮的脸孔有一种不忍看的狰狞。Kira也发觉Izaku时常还会瞪着自己,他觉得能够理解Izaku仍然怀恨的理由。
即使到了联手抗敌的今天,被Kira杀死的人仍然无法复生。Kira想到了那个曾经与自己在同一酒吧打工的绿发的少年,如果他还在生的话,也许是最能赞同Asuran的人吧。

“进入后,在外围的部分装上炸药,引爆之后估计能够阻挡一阵。”
“核心区不能被破坏,要在之前的缓冲区设防,入口有五个,其中三个可以用爆炸的方式封闭,剩下的就是两个了。”
说到这里,Asuran看向Kira,问道,“以我们现有的人手,如果进行要塞的结构调整的话,需要多长时间?”
除了Rakusu,Miriaria和四人之外,也有赞同Asuran看法的ZAFT士兵加入,主要是来自以前的Zara家的属下和Izaku的亲卫们。
“程序已经进行了自动化设定,调整结构方面虽然人手多了可以比较快,但至少也需要2-3个小时吧。”
Kira继续调整着手里的资料,根据现有的人手进行方案修正。

“要塞的操作就拜托你了,”Asuran如此对Kira说道。
这句话让Kira停下了手里的操作。为了阻挡追兵让要塞升空,一场血战无法避免。以仅有的人手,要支持二个小时也没那么容易,何况还可能不止二个小时。
身为协调人之中的菁英,少年们是一定要亲身上阵了,这样也能够节省出较多的人手做要塞内部的调整。
Asuran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虽然他一直都想以Asuran个人的身份为ZAFT作战,但同时他也明白自己是Asuran·Zara而不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协调人少年。

Asuran可能无法活着回来……
也许他根本不准备活着回来了……
Kira如此想道,觉得无法忍耐,他合上了手中的电脑,“我要留下。”

紫色眼睛的少年断然道,站在他肩膀上的TORI,跳上了电脑,又飞到Asuran的肩上停下了。
这只机器鸟和从前的TORI一样活泼可爱,Kira记得三年前刚从Asuran那里接受了TORI,随后就是突如其来的分别。难道这一次,再度将TORI赠予自己后,两人之间也将再度分离吗?与三年前的懵懂别离不同,这时的两人,都已经能够预见未来的可能。
即使这样,还是决定要分别吗?即使可能会就此永诀,Asuran还是决定要告别彼此吗?Kira无法接受。

“要塞需要你做程序调整。”
“不需要。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从电脑里将磁盘抽了出来,Kira将它抛给Asuran,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独自离开。
Asuran拿着磁盘,以痛苦的表情看着这辈子最为亲密的朋友,“Kagari小姐……”
Kagari在临终时,将弟弟拜托给Asuran。就算不是这样,Asuran也希望可以保护自己所重视的人——Kira还有Rakusu。从一开始,他就是为此而战斗着的。
虽然说着要尊重对方是独立的个体,Asuran还是无法抹消掉自己的心情。即使对方并不真的需要Asuran的保护,Asuran还是会希望他们幸福平安。
但反过来说,Kira和Rakusu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如此?知道他要说什么,Kira打断了Asuran的话。
“以前Asuran曾经说过,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时候,就只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的确,我不想杀人,不论是自然人还是协调人。但我也无法抛下独自战斗的Asuran。我已经决定了。”
想起了在暴风雨的那一晚,Asuran向自己呼喊“不要再分开”的时候,Kira的心里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即使有着分歧、隔阂和误解,还是希望能够在一起,能够了解、支持彼此,正是这样的心意,将友情崩坏后的Asuran和Kira重新联系在了一起。
而现在,更加不会抛弃这种连系。Kira以无可动摇的坚毅表情注视着Asuran,Asuran也注视着他。

过了半晌,Asuran转头望向在一旁或坐或站的Izaku和Dearka。
没等他开口,Dearka已经先摇手说,“我可是要留下的。”
将目光转向Izaku,Asuran说道,“那就拜托你,Izaku。”
“我也是,Miriaria也拜托你了,”不等Izaku说话,Dearka已经笑着说道,“总不能将她带到这里来,结果却害她丧生吧,拜托你帮我看着她啦。”
“你们够了吧!把我当什么?”
青筋直跳,Izaku吼道。一直很冲动的少年,这一次却没有拒绝Asuran和Dearka的请求。
——在这里的四个人,也许自己才是那个最不需要留下的人吧。
Izaku无法不如此想。
虽然Dearka什么都没说,但Izaku知道他在意那个自然人的女孩,也在意那个女孩的故乡。
Asuran则是出于责任,因此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傻了。
而Kira,那个曾经杀伤自己的少年。看他那决然的表情,Izaku知道无法将他与Asuran分开。
Izaku忽然觉得只有孤独一人的自己有点可悲,但他没有让感情在脸上流露。
“爱充英雄就尽管去吧!”
说出口来的,是这样毫不温柔的话。但他真正的心情却好象传达给了其他的人,大家都因此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那就这样决定了。Izaku你和Rakusu还有Miriaria坐第2辆车。我们三个打前锋。”
“怎么?从一开始就要把我排除在外了?”银发的少年抱怨起来。虽说进入时可能会相对比较容易些,但也同样是辛苦的事情。
“拜托你了!Rakusu她们也需要人保护。”
“哼!”
“那么,行动时间决定在15分钟之后。为了保险起见,请带Kira的电脑一起去……”
Asuran将Kira的电脑递给准备去接Rakusu和Miriaria的Izaku时,银发的少年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的再度发飚了。


Saturday, October 29, 2022 21:56:06 PM SUBBY PERMALINK COM(0)
潮汐

作者:SUBBY



- 34 -


“虽然感到痛苦,但我还是做了……”
虽然很高兴听到Kira那样说,Asuran还是无法释然。靠在床的另一边,和Kira对面而坐,他的脸上现出苦涩的笑容。
“这样也称的上温柔吗?”
“那么我呢?踌躇不前的犹豫也能被说是温柔吗?”
两人无言的望着对方。在彼此心里,他们都认定对方是温柔的人,却惟独无法认可自己。他们做不到的事情就只是无法向那个充满缺点和矛盾的自己妥协。深感到自身的丑陋和浅薄,为无法成为更加明智而完美的人所苦。即使如此,也还是无法向自我妥协或者是盲从于他人。
“潮汐的那天晚上……还有暴风雨的晚上……”
默然了一阵,Asuran又相当突兀的开始说起来。
“看到那样自然力量,忍不住会觉得人的存在其实非常渺小。自然人也好,协调人也好,终究都有消逝的一天也说不定。”
“但是,现在的我们还活着,也无法想象人类消逝时的模样。”
“那会是非常凄凉悲惨的景象吧……”Kira叹息道。他想过,当人类好象恐龙那样灭亡的时是多么悲惨的事,然而人类的灭亡方式也许更加悲剧的也说不定。
“所以,我想……”
“也许协调人可以淘汰自然人,或者自然人最终能消灭自己所制造出来的怪物。再或者是自然人和协调人全部都灭亡掉……”
“都是正常的吧。”
“不过,我所想要的,却只是一个让协调人可以安心生活的地方。”
Asuran因为憔悴而失去光泽的眼睛,再度焕发出坚毅的光辉。
“我并不想成为进化淘汰的自然力量的一部分。这样说也许是很浅薄的吧……”
“即使我们毁灭了这东西,也许很快就有其他人再度发现,然后彻底改变这个世界。但是我所要的,并不是世界的变革。也许彻底的改变和淘汰才是最自然正确的做法,但我还是只想要自己所希望的东西而已。”
Asuran缓缓的说道。这些年来,一直都让他感到困扰的问题,好象逐渐快要想通了一般。
他曾经掉在不断逼迫自己前进的泥沼之中,忘记了人除了前进和停在原地之外,其实还有第三种选择。将选择和不选择完全的对立起来,就好象现在的世界将自然人和协调人彻底对立起来一样,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一个合理的答案的吧。
人或许没有办法追寻到清楚而唯一的答案。所能明白的只有该如何去想,该如何去做而已。就是为了明白这一点,也花费了Asuran多年的时间,甚至让他心碎神伤。
他曾经以为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自己也已经想的非常明白,但实际上,所想的仍然永远不够。
在经历了种种创痛之后,Asuran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人是不能封闭可能性的,即使认为那是唯一的道路,也必须在继续质疑中继续坚持。
Asuran的话有一瞬间也让Kira想到Mu说过,人类是一种麻烦而不方便的生物。体会到那种复杂让Kira感到十分的苦闷,正因为没有完美的正确,所以无论怎么做,也都是在做错吧。
“到头来,人所能相信的,还是只有自己吗?”
老虎却说,自己的正确对于别人而言,也许是毫无意义的。找不到最佳答案的Kira叹了口气,有点郁然的对Asuran说,“那就这么决定了。”

达成共识后,Asuran叫来了管家恩留斯。
“你以前做过医生,就麻烦你动手了。”
Asuran指示着位置,“上臂臂骨距肘关节约1/3长的地方。我的在右边,Kira的应该在左边。”
虽然不知道到底已经有多少人知道了,Asuran还是觉得越少人知越好。作为Zara家最可信赖的管家,Asuran认为恩留斯是可以信任的。
只打了少量的麻药,用简单的工具将胳膊剖开非常疼痛。幸好恩留斯的技术相当出色,快速地取出了指定片段。
说是骨骼,实际上只是附着在骨骼表面的类似于骨结构的一种物质。从Asuran身上取下来的带着阴文的“S”标记,从Kira身上取下来的则是阳文。
两人支着疼痛的身子,注视着托盘里那两块小小的白色物质,心里百感交集。
就是这点东西,可能改变人类的未来吗?也就是这点东西,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还是从一开始,他们的人生就注定如此?
Kira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他向旁边的Asuran问道,“我的父母呢?他们……”
Asuran了解Kira想问的是什么。
“是自然事故死亡。”
这个答案让Kira嘘了口气。虽然现在已经知道那只是养父母而已,真正的父亲应该是Asuha家的Uzumi。但在Kira的心里,养父母的存在还是不可替代的。而且母亲作为制造者,也诚然是母亲没有错。
Kira希望所重视的父母至少是正常死亡,大概是觉得这样比较幸福的缘故吧。
“追杀你父母的人……其实,是我父亲。”
Kira已经猜到了,他有点憎恨起那个男人来。不仅那样对待Asuran,而且也是因为他的缘故让两人分开,甚至于父母的死……也可以归结到被追杀这个根源上去。如果没有和Asuran分别的那一日,也许现在的一切都会不同。
——Kira也知道这样想法毫无根据,却无法不这样去想。
“本来以为你们逃到地球去了,没想到就藏在眼皮底下吧。所以一直没有发现。”
“你失去的记忆,多半与此有关。”
“不知道取出这东西后会不会恢复记忆呢?”
Kira望着盘子里的白色骨殖,忽然问出了很脱线的问题。对于失去的记忆,他一直耿耿于怀。
“怎么可能!”
“也许……说不定哦。”
“再奇妙也不可能的,你死心吧。”
Asuran断然否定。过了一阵,他又轻轻问道,“要是很在意,可以去看医生。”
“才不要!”
不想让只属于自己的记忆被无关的人碰及。之所以在意也无非是因为留恋的缘故,如果要让无关的人踩进那段回忆里,不如不要恢复好了。KIRA的这种想法,Asuran却好象不能明白一样。
病了就去看医生,如果想要恢复就去设法恢复,Asuran的思维模式,有着习惯性的非常直线笨拙的地方。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笨拙起来才会显得特别可爱。如果只有聪明而已的人,多半都不会可爱了吧。Kira在心里如此想道。
“恩留斯,把这个送去给Kuruze。”
用激光枪将取出来的SEGMENT烧掉后,Asuran对管家说道。他仔细的检查着盘子里已经变成一团焦黑的SEGMENT。动手前有一瞬间,他其实很想先看一看那里面究竟记载了什么。但现在的他也已经很明白,有些事情,不要好奇比较好。

* * *

有关SEED的事件,来的突然,去的也很突然。
Kuruze好象完全没和Asuran发生过冲突一样,神态自若地念着刚刚收到的通讯电文。
“地球联邦要求与ZAFT进行和议,但前提是必须释放被挟持的Kagari·Yura·Asuha。”
——原来我们成了绑架犯。Asuran忍不住觉得好笑。但这样也好,免得让Asuha家族为难。
奥布对于世界经济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而且也有很多操持重权的政客和军人为他们所用。如果协调人真的能够立国,需要借重奥布的地方还很多,那是绝对不能轻易得罪的对象。因为这层考量,连Kuruze那种傲慢的男人都对Kagari表现的十分有礼。
“开玩笑的吧?”
Izaku“嗤”的笑了出来。“现在说谈和,谁会相信啊。”
“这是拖延战术,”Nicol的父亲Amarfi说道。
“不让他们吃点苦头是不会明白的,”Izaku的母亲附和道。
“但是,如果联邦提出和谈被我们拒绝,那么破坏和平的责任就在我们。我们之前的起义并不是暴动这点,正好可以通过接受和谈地机会传达给宇宙的人们。”
Asuran说道,“所以我认为应该接受和谈。”
“Asuran说的对。”出乎意料的,Kuruze表示赞同。
“要塞也还需要时间才能完工,先进行和谈也好。”
“反正都是无用功。联邦的那帮人,肯定没安好心。”
对于Izaku的感想,Asuran回答道。
“有没有安好心也要用事实证明,光猜测是没用的。”
“如果不流血就能达成和议,大家觉得不好吗?”
Asuran再度询问道。虽然他了解在ZAFT里,和自己的父亲持有相同意见的人是多数。他们认为自然人不值得信赖,协调人想要立国就只能彻底打败自然人。但是战争究竟要打到什么地步才算完呢?打败了对方就算完了吗?难道要把所有的自然人都囚禁起来或者是杀掉吗?
“怎么可能有什么和平的想法?地球的那些人。”
Izaku的母亲哼了一声,似乎是在说Asuran天真。
Asuran不是不明白。在孤岛上的时候,他也曾经和Kira说过联邦的人在他看来不值得信赖,但他所说的不信赖和Izaku的母亲他们意思是有所不同的。并不是出于对自然人的蔑视,而是因为认识到彼此之间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正因为这样,Asuran才会觉得kurain的提议不现实。正是因为发觉到现实的难以调和,Asuran才会加入ZAFT。
“总之,先谈谈看吧。”Kuruze说道,“对方建议的和谈地点是属于奥布的中立卫星祢美亚。我们要派出的和谈代表人选……”
“我去。”
Asuran以坚定的语气说道。事实上,除了他,ZAFT里也根本没有别的合适人选了吧。如果Nicol还活着,他应该会主动要求承担这个任务吧——Asuran情不自禁如此想道。

* * *

结束了会议和随后的日常事务后。Asuran走在已经无人的通道上,意外的看到Izaku倚着墙壁站在窗旁。
“……”
好象是特意等待着Asuran一样,Izaku斜着眼睛看向Asuran,却又不说话。
等了片刻不见动静,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的Asuran正准备就这么走过去了。刚走了数步,Izaku猛然站直了身体,转身挡住了去路。
“你该不会是真的打算要和谈吧?”
“不是真的和谈是什么?”
Asuran反问道。
“我是说,你真的想和联邦达成协议?”
“如果可以的话。”
“你在开玩笑吗?Kuruze他们绝对不会赞同的!”
“这也是ZAFT的决定。”
“我是问你的想法!”
Izaku终于生气起来了,Asuran冷眼看着激动的银发少年。
“我的想法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你真的觉得可以和联邦议和?那么被自然人杀死的那些同胞呢?kurain议员的死呢?Migeru、Nicol还有Dearka的仇呢?”
“!!”
Migeru和Nicol都是被Kira杀死的,Kira并不是自然人。当然Asuran是不会这么说的,说出口的是,“ZAFT是为了报仇而起义的吗?你是为了报仇才参加ZAFT的吗?”
“!!”
“牺牲是难以避免的事情,我们知道这一点才去杀人。如果对方要报仇的话,我们也可以死上无数次了!”
“我知道!难道就因为这样,怨恨就可以算了吗?”
“我不是你。我不知道你的答案是什么。如果有人杀了我的朋友,我会憎恨,也许同样会报仇,但是在那之前,达成当初建立起ZAFT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很少对Izaku说这么多话的Asuran一口气说了下去。也象是为了自己而辩护——我为什么不为Nicol他们报仇?Asuran知道,真实的理由也许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的自私,自己无法对Kira下手。
但从另一方面去说,即使对方不是Kira,Asuran也不希望抱持着报仇的想法上战场。
不是为了私怨……
对方不是为了私怨而杀死自己的朋友们,自己也不能为了私怨而杀死对方。如果连这一点都不明白,战争终究只会变成个人执念的悲剧而已。
但说的如此光冕堂皇,人却终究不是机器,无法真的完全控制自己的感情。因为憎恨而战斗,不也是战争产生的原因吗?又有谁是真的抱持着绝对无私高尚的情操在战斗着呢?
所以,Asuran仍然会憎恨,但是他不希望被憎恨所淹没。
“难道你想杀光所有的自然人吗?”
“我知道你看不起自然人,但战争不是游戏。即使真的能够杀光所有的自然人,协调人又能得到些什么?即使这样最终也能够实现理想,但是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会不会过于高昂?”
“协调人想要的难道不是丰饶的世界吗?如果是这样,只要能够得到,用和谈难道不可以吗?”
“……”银发的少年长久的默然着,他注视着年少一岁的绿色眼眸的少年。
“你变了,Asuran……”
“不,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报仇或者是杀死自然人而战斗的。”
这样说了,Asuran从Izaku身边擦过,径直走远了。因为知晓自己始终都只是个软弱而渺小的人类,在向Izaku那样说的时候,Asuran也衷心希望着自己真的不要忘记。



潮汐

作者:SUBBY



- 35 -


距离赫里奥波里斯只有三天路程的祢美亚是属于奥布的私人卫星,主要从事高科技研发,人口只有数万。
Asuran没有搭乘战舰而是乘着普通的商用船前往祢美亚。这是出于多方面的考量,一来是赫里奥波里斯不能分散防守的力量,二来既然是和谈,坐着战舰去多少有点不好。
少年独自站在舷窗边眺望着布满星辰的黑色宇宙。这是他与Kira重归于好之后的首度分离,本来Kira也说希望能够一起来,但思虑多多的ASURAN最终没有答应,反而提议让他住到Rakusu那里去了。
没有自己在的Zara家虽然还有恩留斯,却不能让人放心。SEED的问题虽然已经解决,Kuruze应该不会再找Kira的麻烦,但Kira在ZAFT的仇家可不少。
如果有Rakusu的照料,就让人安心的多了。ZAFT对于kurain家的女儿,是一向礼遇有加的。
Rakusu听到Asuran的拜托后,微微一笑,只说了句,“放心交给我吧。”
但Asuran还是无法完全放心。因为Rakusu也是让人担心的对象,作为kurain的女儿和著名的歌手,她身边的危险从来都是多不胜数。如果Kira和Rakusu可以互相保护就好了。
Asuran把手放在胸口,隔着衣服摸着Kira给的红宝石坠子。这本来是Kagari的东西,临行前Kira说,“戴着它。”
脱下来不由分说地套在了Asuran的脖子上。Asuran知道,这坠子里藏着无色透明的微小追踪器。
当时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幕的Kagari即刻白了Kira一眼,说,“有我在呢,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Kira和Rakusu却显出认真担忧的模样。毕竟对方刺杀了kurain议员,谁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而且Asuran为了取出SEGMENT而受伤右臂尚未完全康复。
Asuran也明白这趟旅程的危险性,在他看来,冒些危险也还是有其价值的吧。

* * *

“怎么?在担心吗?”
不知何时,Kagari走了过来。怎么都该算是这次和谈指定要归还的人质,Kagari却向Kira和Rakusu保证说一定会保护好Asuran。还说祢美亚就好象她家的后花园一样,所以没问题的。
“担心?”
“谈判的事啊。”
“那没什么可担心的吧,如果是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条件,自然就能达成一致,不然的话,说什么都没有用。”
“你倒是很看的开。”
Kagari瞪了Asuran一样,不了解她为什么生气的Asuran偏了偏头,用疑惑不解的眼光看着眼前的少女。依然是那种大大咧咧的装扮,象个男孩子似的。最初Asuran从她身上感觉到的Kira的气息,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现在怎么看都觉得不象。
仔细看长相的话,还是要说真的不愧是姐弟。都是圆圆的可爱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一张小动物似的纯真无辜的脸。
“和谈要是不成,打起仗来是要死很多人的。”
“我知道啊。”
如果不是知道这一点,又何必冒险而来。Izaku他们都当自己是傻瓜似的,Asuran再天真,也没有天真到相信和谈是能轻易成功的地步。
“真的知道?”
“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和谈又不是单方面的事情,你这话也应该去对联邦说。”
“我知道啊……所以才担心。联邦的那些人,我不喜欢。”
少女认真的说道,“总之,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的送你回赫里奥波里斯的。”
她的语气让Asuran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如此温柔慈祥的……总觉得好象应该是姐姐或者是母亲才会有的说法呢。Kagari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姐姐,Asuran如此想道。

* * *

“Mu!”
从船上下来,Kagari第一眼就看到了Mu。
“大小姐也终于平安回来了啊!”Mu也以开玩笑的口吻笑着问候道,随即把目光转向和Kagari一同下船的Asuran,必恭必敬的行了个礼。
“我是您在祢美亚的行动安全负责人,如果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
“谢谢。”
Asuran礼节性的点头。他知道所谓的安全负责人,其实是监视者的意思。联邦方面特别派来安全事务官,是为了显示作为会谈的提出方对于这次和谈的诚意。
来到祢美亚的Asuran只带了几个贴身的保镖,这样少的随从多少显得有点寒酸。Mu也没有想到ZAFT的会长亲自前来议和,居然只有这么几个人陪同,甚至连秘书官都看不到。眼前的少年更比照片上显得纤细很多,真是这样的人想出那么激烈的战法吗?
“在月球感谢您的照顾了。”
地上车开往Asuha家的途中,Mu提起了往事。
“言重了,也很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应对十分得体,完全是一副受到良好教育的贵族公子的架势,连容姿也显得温文而雅,哪里看的出是个黑道的少爷,还兼职做过杀手。但Mu的经验告诉他,眼前的少年绝不是易与之辈。容貌虽然有如美少女一般,但那双冰寒的湖水绿色的眼睛坚定而锐利,气质上更是纤细而不纤弱。
这样的人,真的有心要和联邦谈和吗?即使他真有这样的心意,以他的年纪真的能统御ZAFT吗?
无论怎么看,Mu都觉得这次和谈的成功希望甚微。他在心里暗暗想着,巴斯卡政务长官的用心只怕是白费了。

联邦方面,提出和谈建议的人就是这次的谈判代表巴斯卡政务官,也是他申请让Mu来担任这次和谈的安全事务官。
“会谈安排在明天上午九点,今天就请您早点休息。我会在明早八点三十分来接您。”
Asuran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从车中下来后,Mu就随着车辆离开了。
少年打量着眼前的豪宅,以Asuha家族而言,这样的房子应该算不了什么,但已经算的上十分豪华。Kagari带着他穿过门前的守卫们走进屋去,一推开门,就看到身穿正式礼服的父亲坐在沙发上。
“爸爸,”Kagari的脸上虽然露出不大高兴的表情,但在这里见到父亲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父亲却不理睬女儿,径直向客人打招呼。
“欢迎光临。小女多谢您照顾了。”
“哪里,应该感谢的人是我。”
少年的回答,并不只是出于礼仪。他诚心诚意的感谢着Kagari一直以来所给予的帮助。
“这边请。”
Uzumi·Yura·Asuha带着少年向楼上的书房走去,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Uzumi都在此地办公。Kagari被父亲视而不见虽然感到郁卒,但她也很清楚是自己做错事,所以不再吭声,乖乖的退下了。
让少年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等佣人送来咖啡关上门退出去后,Uzumi才坐下来端起了咖啡。
他凝望着对面只有16岁的少年那秀丽的面容,“你和你的母亲很象。”
一瞬间,那双沉静淡然的长眼睛猛的变圆了,Asuran不无惊诧的问道,“您认识家母?”
“你的父亲我也很熟。”
Asuran心想,这个倒不奇怪。毕竟父亲是在多种场合都有出入的人。但Uzumi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少年不能不再度感到震惊。
“我们曾经还是很要好的朋友呢。”

“您认得我的父母是与SEED有关吗?”
少年的反应比想象中快了很多,连Uzumi也不得不赞叹他的聪敏。
“你已经知道了SEED的事情?”
“是的。而且Kira也和我在一起。您应该知道吧?”
Uzumi点了点头。在Kagari擅自冲关跑到赫里奥波里斯去的事情发生后,Erika不得不将遇到过Kira的事老实交代了。
“很对不起。我们已经将SEGMENT毁掉了。”
“是吗?这样也好。当年博士要留下它们的时候,我就反对过。既然说是封印,就处理的彻底一点。但人都是很奇怪的,总是在做一些拖泥带水的事。真正决绝,总是很难的。”
对于这句话,Asuran现在很有同感。再决绝的人,也终究不能太上忘情。

“你觉得祢美亚怎么样?”
话题转向了新的方向。Asuran本以为Uzumi会谈到明天的会谈,毕竟这次和谈,是奥布从中促成的。
卫星上的协调人若是与地球联邦开战,在各大卫星都有大量资产的奥布的损失不可谓不大,所以他们也希望尽量避免战争的出现吧。Uzumi在谈话之间却全然没有想要提到的意思,让Asuran觉得有点疑惑。
“只是从车窗里看就已经觉得很美丽了。”
“在这个卫星里,协调人和自然人是一样的。”
祢美亚在众多的卫星里是异数,这里只有研究机构和相应的配套设施,不存在错综复杂的社会体系。不论是自然人还是协调人,只要有才华,奥布都会吸纳,而且他们的待遇也完全没有分别。
Asuran听说过这些传闻。一路而来,看到美伦美奂的城市建筑,却很少看到行人。感觉上,象是一个过于美丽却缺乏生气的地方。
“所以祢美亚没有战争。当人的能力和素质接近的时候,就会获得相对的平等。Kira的母亲也是自然人,但她同时也是超越许多协调人的科学家。自然人的天赋与协调人相比起来,也许有很多不足,但能力高的自然人,和协调人相比却并不逊色。天赋上的差距不再重要,也就不再需要政策的保护。”
Asuran不知道Uzumi究竟想要说什么,他还是难得直率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但是,宇宙里也只有一个祢美亚。”
“没错。祢美亚不是独立的社会,它必须依赖其他卫星提供资源而存在。所以祢美亚始终都只是一个小卫星,虽然在这里协调人和自然人获得了同样的待遇,却没有普遍的意义。”
Uzumi赞同道。这番说话更让Asuran觉得迷惑,他不由得注视起眼前的男人来。非常端正的脸庞,有一种让人信赖的威严感。但是这个男人的性情却未必象外表那么方正,恐怕是很难揣测的。
他资助了Kira母亲的研究,但也是他同意了封印研究结果。这个男人还帮助联邦制造空中要塞,虽然现在是落入了ZAFT的手中。他的行为里有着很多奇妙的地方。
“而且,即使是政策平等的祢美亚,仍然无法免除争端。”
男人说道,“人们同样会为能力上的微小差别而苦恼。能够有所建树的人,始终无法突破的人,起领导核心作用的人和默默支持的人,不满的情绪时有爆发,经常为此产生争拗,虽然基本上没什么人会偏激的将矛盾归咎到协调人或者自然人上去,但那样想的人仍然是存在的。”
“一种矛盾解决了就会有另外一种矛盾产生。即使是只有自然人的世界,争端也从来都没有少过。”
“人就是这样一种动物。”

“即使如此,解决眼前的问题总是最迫切的。”
Asuran利落地答道。终于了解了Uzumi的意图,果然是与和谈有关的话题——他在心里这样想道,也慢慢安下心来。
“你还是想要建立协调人的国家吗?我知道你的父亲认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
“我认为就目前而言,立国是必须的。就算是立国之后,协调人的国家内也会有很多的矛盾产生,但那与立国是不矛盾的。”
“但问题是即使建立了国家,就真的能够解决协调人和自然人之间的矛盾吗?”
“如果自然人能够不再将协调人看作是自己制造出来的机器,而是接受协调人是对等的存在,也许能够有更多理解的空间吧。”
Uzumi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已经了解到少年的想法与他的父亲不同。比起巴葛利特·Zara来,Asuran的想法温暖很多。那张16岁的脸上还留着少许稚气,神态举止却已经十分老成。但即使如此,孩子依然还是孩子,总是天真的吧。Uzumi在心里如此感叹道。
“所以你才觉得应该立国?但事情可能与你所想的相反。”
“你所想要的理解也许根本不可能存在,人们只看到了两个分裂的阵营。自然人与协调人的国家互相对立,而后就会产生更多战争的理由。”
“即使联邦同意让你们立国,被协调人夺去家园的自然人也不会放弃抵抗。”
“你只是为斗争树立了一个新的靶子而已。如果联邦没有驱逐地球上的协调人,那么联邦不会成为协调人憎恨的代名词。”
“协调人如果不立国,也不会诞生出与联邦相对立的词语。让它诞生,真的是好事吗?不会带来更长久的战争吗?”
Asuran默然的思索着,Uzumi所说的话也是他一直在想的问题。在孤岛上的时候,Kira说过,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一定就产生理解,也可能产生更大的分歧,诞生出更多的不能理解。
Asuran与Kira之间,也一度不能互相理解。但Asuran认为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彼此独立所造成的,而是因为他们没有真的重视对方也是独立的个体。依然是想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对方,依然是用着自己的想法去揣测着对方。
即使口里说着是理解的,但是真的理解了吗?真的有重视吗?如果有的话,就不应该自以为是的挽救着彼此的关系,而是试图去共同挽救。
也只有共同的挽救,才能留住彼此吧。现在的Asuran和Kira,朝着这样的道路前进着。彼此的关系在无法抛弃的感性之外,也增加了理性的因素,这才是长久的共同之道。
希望人能够以理性去束缚感性也许是理想的,但是Asuran觉得有值得为之努力的价值,从自己和Kira的和解上,他也看到了达成的可能。
“没有协调人自己的国家,所以协调人遭遇了很多惨剧。但错误的反面就是正确吗?有了协调人的国家,就不会再有惨剧了吗?还是会有更大的惨剧?”
“你所想要的理解也许是根本不可能产生的。”
“因为恐惧而建立起来的国家又能带来什么?只有累及大多数人的恐惧而变成国家的恐惧,为了排除恐惧从而带来无休止的战争。”
“您想说我的想法是天真的吗?”Asuran感到痛苦,他低沉的问道,他无法否认自己不是因为恐惧所以才想要一个国家的出发点。
“但想要保护自己是没有错的。如果连自己也不能保护,理解还有什么意义?我的确是在害怕,怕继续失去重要的人,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所以才支持立国,但我不只是因为恐惧而这样做。”
Asuran想着,自己并不是只想着要排除那种恐惧感而已。他还有希望,希望能够宁静平安的生活下去。
这两者之间有着共通之处,想要幸福的生活下去就要排除恐惧,因为排除了恐惧所以可以安静的生活,这两句话都是对的,但问题是它们并不是对方的唯一正解,Asuran也并不认为两者完全等同。
一定要没有恐惧的生活才是幸福的吗?排除了恐惧就一定能够幸福吗?事实并不是这样的。Asuran只是想要一个相对而言更加安全的,与以前那毫无保障的生活所不同的改变而已。
“我不是要将排除恐惧和获得幸福等同起来。”
“但是你的同胞呢?他们也没有等同起来吗?他们所想的,也许和你不同。族群的意志是不会为个人的意志所转移的,Kurain正是因此而死。”
Uzumi的话让Asuran惊讶的张大了眼睛。




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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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


“kurain议员?”Asuran向Uzumi反问道。
“kurain不是被联邦所杀,他是被你的同胞们杀死的。你的同胞们认为,要获得幸福只有打倒联邦和自然人这一条路。你的父亲也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在我的观点里,觉得他们偏激,但也许那种看法才是正确的也说不定。”
“Uzumi先生是怎么看的呢?如果责备因为恐惧而想要立国的协调人,那么您又为了什么为因为恐惧而扩张的自然人建造要塞?”
少年的话让看起来很方正的男人苦笑了起来。这个问题,他的女儿也曾经很愤怒的问过他。
“我是个商人……”
“Asuha家族能够得益才是最大的目标。和你们不同,我的眼里没有协调人或者是自然人的问题。虽然我也是一个自然人,但是在我看来,只有利益的问题。”
“尽管如此,协调人和自然人的争斗,Asuha家也是不可能置之度外的。”
“虽然自然人与协调人的问题也是因利益而起,但将之全然的归结到种族上去是愚蠢的吧。如果真的有一方灭亡了,利益问题也的确是能够解决。这个就是我刚才说的,虽然觉得偏激,但也许他们才是正确的理由。”
“可是那样的结果对于依赖双方而生存的奥布来说没有意义。所以我想要的是协调人和自然人的平衡。”
“您是故意在赫里奥波里斯建造要塞的吗?为了能够给予协调人和自然人谈和的条件?”
“也许吧……”Uzumi苦笑道,“我也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的。”
“我不是不能理解你的想法,毕竟要让对方听进去自己说的话,首先就要成为一个能让对方仔细听的人吧。奥布家虽然有着强横的经济实力,但是没有军队。”
“人的做法很容易变质,是为了保护而立国,也许会变成为了侵略而立国也说不定呢。”
少年默然的低下了头,他用勺子搅着已经变冷的咖啡。Uzumi叫人来为他换了一杯。
“那么您觉得怎样做才是合理的?”
“合理?我认为人在不断的错误之中,学着做不那么错误的决定就是合理。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都是错的吗?……”
Asuran喝着咖啡,慢慢的想着。他从来没想过可能无论如何做都是错误的,他所想的只是没有绝对唯一的正确而已。从相反的角度来说,没有绝对的正确,也的确就是不论如何决断,其实都是不够正确的意思。
但是,要承认那是错的吗?不够正确和错误之间……觉得这两者有所差别的,可能只是个人的定义问题了。
“联邦是不可能让你们立国的。”
Uzumi很肯定的说道。
“还是不可能吗?”Asuran无法怀疑了解并对联邦具有影响力的Uzumi的话,虽然Asuran也并不认为自己是kurain那样温和的和平派,但为此而来的他还是感到十分失望。
如此说来,这次力排众议来到祢美亚,终究是无意义的行为。虽然有着种种犹豫和顾及,但是人可以走的路,始终也只有一条吗?
Asuran不无悲哀的想道,渐渐的感到头脑不灵活起来。起初还以为是疲惫所致,晕眩感却越来越强烈,最后连对面的Uzumi的样子也开始模糊起来。
发觉不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少年颓然的倒落在沙发上。Uzumi默默的看了他一阵,起身走到书桌前,按下了隐秘的呼叫铃。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少年的身边,将滑落下来的身体抱上沙发,那紧紧闭住双眼的脸上还带着疑惑和震惊的神色。
“对不起了。但我不能将Kagari交给联邦。”
望着那张犹自带有青涩感的少年的脸,Uzumi带着歉意,低声说道。

* * *

Kira和Rakusu在散步之后回到了院子里。
战火中,这座属于kurain家的房子因为位于郊区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但那幢Kira曾经造访过的,Rakusu与Asuran举行订婚仪式的大宅,却已经在激战中化为断壁残垣了。
Kira寄住在Rakusu家,从早到晚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城市里虽然还有零星的交战,但赫里奥波里斯在ZAFT的控制下,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了。
“请亚理莎小姐准备茶过来。”
Rakusu向她的机器狗吩咐道。得到指令,机器狗迈开四条腿“咔嚓”、“咔嚓”的走掉了。
“Asuran不知道怎么样了。”
“担心吗?”
转过身来的Rakusu还是一副恬淡的表情。和Rakusu在一起,Kira觉得非常宁静。紧张的心情总是不知觉就缓和下来了。Rakusu就是有这种让人安定心神的力量。
Kira却还是十分担心。即使笼罩在战争的阴影里,所想要的平静生活还是出现在眼前,只是他的心却始终无法完全放松下来。事实上,也不可能那样麻木,在他身边的Asuran一直都是绷紧神经的战斗着。即使只看着他,Kira也会觉得疲惫不堪,更何况在Kira心里还担忧着自己在赫里奥波里斯所认识的那些人们。
“Rakusu小姐不担心吗?”
“恩。这个嘛……”少女偏着头想了一想,说道,“如果是Asuran的话,应该没问题的。”
Kira不知道她的这种信心是从哪里来的。即使是Asuran,不能应付的情况还是很多的。
“虽然不爱说话,又喜欢勉强自己……但Asuran是很坚强的。”
“我也知道。不过坚强什么的……”Kira想说,Asuran坚强不坚强似乎与能不能平安回来没什么关系。
“Kira在想,如果自己也一起去就好了吧?”
“但我不是ZAFT的人……”
Kira也的确向Asuran提过想要同行,看到他只带了那么几个护卫,就觉得很不安心。并不是托大,但Kira觉得自己至少比那些护卫们管用多了。
“也想过要不要暂时加入ZAFT,做做样子那种……但是……”
“但是,即使是做样子,Kira也有些做不到吧。”
少女蓝色的眼睛好象穿透了少年的灵魂一般,她抱着HARO轻柔的说道。
“总觉得好象是在欺骗似的,如果是自己愿意加入的,即使是暂时的或者有其他的理由,总觉得很对不起Asuran。”
支离破碎的模糊的说法,少女却好象完全能够理解,她点了点头。
“虽然你们有各自的想法,不能轻易的赞同彼此,但仍然是彼此关怀的好朋友。”
“因为Asuran和Kira,都是很温柔的好人。”
被少女以柔软的语调充满感慨的赞美了,Kira忍不住红了脸,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似乎是对于两人的话题感到沉闷,活泼爱动的HARO从Rakusu的手里跳出来,又飞又跳的逃走了。
“HARO!!”
“让开啦!”
粉红的小HARO撞到了快步走向这里的人,远远的认出对方是Izaku,Kira不由得紧张的站起身来。

银发的少年瞪视着坐在庭院里喝茶的两人。
“是Izaku啊!”Rakusu还是以不慌不忙的语调打着招呼,“要一起喝茶吗?”
“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Asuran出事了。”
“!!”这次连粉红头发的少女也站了起来。
“虽然还没看到新闻,但Asuran一定会被扣留。我是从Kuruze那里听来的,在地球的间谍刚刚传回的消息,联邦根本没有诚意议和!”
“那个笨蛋!都说过这肯定是自投罗网!”
“确定吗?”Rakusu倒显得比两个少年都冷静的多。
“当然了!联邦的舰队也已经出发啦!”
“我要去救Asuran。”
Rakusu却说让Kira等一下,她继续向Izaku问道,“ZAFT呢?没有打算去营救Asuran吗?”
“没有那个工夫啦!何况,让那自以为是的家伙受点教训也好。”
“!!”Kira也生气起来,他瞪着Izaku,“Asuran去谈和难道为的是他自己?”
“谈和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不可能所以就不用努力了吗?!”
“既然是不可能的,努力又有什么用?”
少年们彼此瞪视的吵了起来。
Kira觉得愤怒。比起Asuran,Kira是更加希望谈和能够成功的人。
即使认识到成功的可能性不高,却仍然希望一试的Asuran的心情,为什么ZAFT的人不能理解呢?
同样都是协调人,为什么大家却还是一样不能互相了解?Kira知道Asuran在追求什么,但是他不知道ZAFT所追求的与Asuran是否一致。
至少眼前这个少年,和Asuran所追求的东西是一样的吗?如果说人们都是追求着幸福和美好的生活这一点是共通的,那么对于如何才能幸福的看法为何却有着那样大的差异?
觉得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必须断然放弃吗?知道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就不用遗憾了吗?Kira无论如何也无法认同这样的观点。
“好了。我们自己去救Asuran吧,Kira。”
粉红头发的少女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要怎么做?”Izaku问道,“港口已经戒严了,就算是我,想开战舰出去也没那么容易。”
“ZAFT真的要抛下Asuran不管了吗?”
Kira不由得为Asuran的辛苦觉得悲哀。Izaku却说道,“是没那个工夫!祢美亚的情况大家都不了解,Kuruze认为在这种时候分散兵力是不明智的。”
“!!”无论借口是什么,事实还不是一样?Asuran被自己的同胞们给抛弃了。他一直那样努力的为了同胞而战斗着——Kira觉得怆然。
“Izaku,谢谢来通知我们,”Rakusu说道,“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和Kira好了。”
“请你忘记曾经来过这里。”
“恩?!”
对于因自己的说话而气恼地吊起眉毛的少年,Rakusu劝慰似的说道,“你也要为Jyuru家的立场想一想吧?”
想到自己的母亲,Izaku好象泄了气似的立刻沉默了下来。

* * *

Asuran感到脸颊的疼痛,想要睁开眼睛却连眼皮也抬不动。
神智也好象是大海中漂流的小船一样,起起伏伏,模糊不清。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呼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
“Asuran!!”
“Asuran!!”
无限焦躁的、硬质的,女性的声音。很熟悉……Asuran无意识的这么想着。
有人用力的摇着自己的身体,Asuran觉得好象都快被摇散了。当脸上又重重的挨了一巴掌后,Asuran终于睁开了眼睛。
只是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就看到一张晃动着的放大的脸。Asuran觉得一阵头晕,又把眼睛闭上了。对方更加用力的摇着他,还不断的叫着,“振作点啊!”
“别这么没用!”
“给我快点醒过来!”
这样粗鲁的语气,带着无限慌张和焦虑。Asuran终于凝聚起了一点神智,他认出来了,这是Kagari的声音。
“KA……Kagari……”
艰难的蠕动着嘴唇。只是一个音节,就让少女露出非常高兴的表情。
“清醒了吗?!”
距离完全清醒还远着呢。但神智比身体恢复的快,Asuran逐渐想起了在Uzumi的书房里失去了意识的事情。
背后靠着的地方是冰冷的墙壁,而眼前一脸惊惶的少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真想不到我父亲居然把你出卖给联邦!”
“为了SEED那种东西……居然还说是为了我……”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痛苦悲伤的神色,她是真的为父亲的做法感到失望。
Kagari的话让Asuran清醒了很多,大概是危机感使然,让他陡然间恢复了一些气力。挣扎着想站起来,身体却还是无法使力的状态。
“可恶!”
看到Asuran的情形,少女流下了眼泪。看到少女忽然哭了起来,Asuran蠕动着嘴唇,只发出断续的音节,“没……没事的……”
总是态度强硬的少女却很快地停止了哭泣,她倾听着逐渐追近的人声。然后开始脱Asuran的衣服,Asuran想要阻止,却完全没有气力。外套脱下来露出了戴在脖子上的红宝石吊坠。一瞬间,Kagari几乎又要落泪。
她努力忍耐着,将自己的外套套在Asuran的身上,然后穿上Asuran的外衣,将金色的头发塞在帽子里。
“对不起,我不小心把解药打烂了。”
“但你会没事的,药力应该会慢慢过去。”
这么说了,Kagari将少年架在肩头,艰难的拖着他走到走廊的尽头,打开一扇门将Asuran推了进去。那是一个和Asuran降落地球时候所搭乘过的逃生舱相类似的小发射舱。
“我已经给赫里奥波里斯发过信了,他们应该会来接你的。”
Asuran跌落在地上,当他好容易翻过身体,视线尽头只有正在关闭的舱门以及站在门的另一边的少女那最后的身影。
“我的弟弟,拜托你了。”
那个时候,Asuran还感到混沌的头脑里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诀别。但少女那带着哀伤的温柔声音,却永远留在了Asuran的心里。


Saturday, October 29, 2022 21:55:28 PM SUBBY PERMALINK COM(0)
潮汐

作者:SUBBY



- 31 -


回到赫里奥波里斯的时间是下午。
Kira从舷窗看着外面的景色,这是他一生之中第二次降落这块土地。上一次的经历则是完全记不起来的样子。
在孤岛时,Asuran也问过Kira三年前为什么失踪。
Kira将从Erika那里知道的事情和Asuran说了一遍,但细节上的问题,仍然想不起来。
Erika说,失去那段记忆也许是好事。但Kira还是很想知道。因为那一段记忆与Asuran有关,Kira想知道自己当年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离开月球的。
因为那是一段在今后的人生里再如何回想起来也不会褪色的时光。他们单纯、美好的快乐着,那样简单,无忧无虑的生活着。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重来的岁月,Kira想知道自己是如何与它告别的。
努力回想的时候还是会头痛。每当头痛,Asuran都会倾过身体关注的询问。
那双总是闪烁着聪敏神色的碧绿眼睛,毫无掩饰地流露出焦虑和担忧。冷漠的时候眼睛的颜色虽然也很美丽,有了感情起伏后,却象是宝石有了生命一般,绚烂夺目。Kira时而会看的入神。
纤细的脖子和散落在脖子上的柔顺的蓝色头发,都有着典雅的忧郁感。Asuran如果和Rakusu小姐在一起,美丽的就象名画一样。Kira闭上眼睛回想起曾经在kurain家看到的那一幕,就象是一场隔世的梦。
他放任着思想的任意奔驰,直到Kagari走到身边低声说“到了”的时候,才慌忙睁开眼睛。

宇宙船安然着陆,舱门打开后,站在门口的Kira和Asuran都愣住了。
Kuruze还有Izaku站在不远处的站台上,周围还有全副武装的ZAFT士兵。考虑到Kira和Kagari,Asuran并没有在航行过程中与赫里奥波里斯联系,只是在入境时报上了姓名而已。
Kuruze他们,却好象早就已经知道了一切。Asuran在惊讶中又觉得理所当然,以Kuruze的本事,又有什么事情会是他想知道却无法知道的呢?ASURAN一行脱离月球的事,也许对于ZAFT和地球联邦双方而言,都早已不是秘密。
“Asuran!”Kuruze将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放在Asuran的肩膀上,“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Asuran听出他的声音里有些异乎寻常的沉重感。旅途中,通过接收各方面的电台消息,Asuran知道赫里奥波里斯的骚乱已经基本结束了。ZAFT军控制了这个卫星,正在实行戒严。
飞行过程中,Asuran也不止一次的问自己究竟回来做什么,但是他却抛不开要回来的想法。对于自己,还有死去的Nicol所投身过的事情,是不能就那样扔下算了的。
Asuran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站在Kuruze背后的Izaku已经发现了Kira,他挥开身周的士兵,冲上来,“你!……”
早就警惕着他的Asuran即时伸出手臂挡在Kira和Kagari身前,Kuruze也喝住了Izaku。
“Kuruze先生!那家伙杀了我们很多人!”
“是Kira销毁名单的。”
Asuran说道,他加重了语气,“而且他也救了我。”
“这是什么意思?那Nicol的仇呢?Migeru的呢?Dearka也失踪了,这些都不管了吗?”
“杀了Kira他们也不能复生。总之,如果你要对Kira出手,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你这家伙!”
在Izaku真的向Asuran动手之前,Kuruze说话了。“Izaku,这些以后再说。我们还有更紧要的事要办。”
男人的眼睛转了一圈,落在和Kira站在一起的Kagari身上,他优雅的行了个礼。
“Asuha小姐,欢迎光临赫里奥波里斯,请接受我们的招待。”
Kagari只是“哼”了一声将脑袋撇开,Kuruze也不以为意,转头对Asuran说道。
“你回来的时间正好……”
一边说一边推着Asuran的肩膀向外走去。Asuran转回头来看Kira和Kagari,他们也被士兵们督促着跟在后面。
“放心,我不会为难他们的。”
“可是……”
Asuran还在犹豫,却被Kuruze用力的按住肩膀。无法不顾情面礼仪的挣脱,微一踌躇,Kira他们已经坐上了不同的车。
Izaku和Asuran坐进了同一辆车中,这一点让他感到稍微安心了点,也注意到Kira的车一直跟在后面。
“应该不会有事吧。”尽管认为ZAFT不会对Kagari失礼,Asuran还是无法完全放心。他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观后镜,却听见Kuruze低沉的声音说道。
“你父亲死了。”
Asuran霍的转回视线看着男人,那戴了银质面具的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父亲死了这种事,就和他三年前出现在Asuran面前一样突然,缺乏实质感。有点茫然,也不知道到底是否觉得悲伤,Asuran不禁想道,自己对父亲是不是完全没有感情,所以才会是这种反应?
“和kurain议员一样,是被暗杀的。赫里奥波里斯虽然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了,但还是有很多不安定因素。”
“kurain议员,真的是被联邦暗杀的吗?”沉默了片刻,Asuran问道。
“当然。”
“是吗?”Asuran无意识的追问了一句。他知道ZAFT和kurain一直有分歧,但Kuruze既然说不是,那就应该不是了。不知道为什么,Asuran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Rakusu小姐现在正接受保护,很安全。你回头可以去看她。”
“谢谢。”
“不过在这之前,ZAFT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
“ZAFT打算把赫里奥波里斯怎么办?”
Asuran扭过头继续看着窗外。街道上的大火已经扑灭,无人的街道和毁坏的楼宇却更形凄惨,眼前的情景让Asuran不由得自问——这就是自己曾经觉得可以用双肩慨然承担下来的代价吗?
被破坏了的生活,死伤了的人们,被毁灭了的城市……死了一般、在哀号的世界。
这一切,Asuran终于亲眼看到了。从来没有看到过,只在想象里去推测,是不会知道那种景象到底有多么凄凉。
而且,战斗还没有结束。联邦不可能坐视不理。在ZAFT的说法里,这是起义,但在联邦的说法里,这叫暴动和骚乱。
那么,还要继续付出多少代价才能迎来和平?这么做真的是值得的吗?
“那要看你怎么想了。”
Kuruze好象是在回答着Asuran心里的疑问一般说道。听到他的话,Asuran惊讶的回过头,“什么?”
“你将会继承死去的Zara会长的遗志,成为ZAFT的新统帅。”Kuruze说的是完全无关的事。
“我?!”这是Asuran意料之外的发展。身为Zara家的继承人,他知道将来或者会有这么一天,却从没有想过会如此快的到来。而且,年少的自己,真的可能统帅ZAFT吗?他不觉以迷惑的眼光望着Kuruze。
默然中,一直留意倾听的Izaku却“哼”了一声,朝窗外背过脸去。
“竟然不反对吗?”Asuran奇怪的想道。Izaku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排在Asuran的后边吧?

* * *

地上车直接开向赫里奥波里斯的行政楼。在那里等候的有ZAFT的高层干部,确切的说,是四大家族的家长。
Izaku的母亲和Izaku一样有着一头银白的头发,五官的感觉也很象,总是横眉竖目的Izaku与她对比起来反而显得比较温柔。精明强干的女领导人看见Asuran也只是点了点头。作为Jyuru家的家长,她和Asuran的父亲是平起平坐的。
Izaku进来后就站到了母亲的身后。
房间里的另外一人是一个形貌普通的中年男子,他双手撑在桌子上。那是Nicol的父亲,看到Amarfi家的家长,Asuran不由得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
Nicol是为了Asuran而死的。Asuran却不但没有能够为他报仇,还带着Kira一同回来。
很显然,Amarfi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他走过来抱着Asuran,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后背。
“这边请。”
Kuruze将Asuran让到主席的位置,犹豫了一下,Asuran还是走了过去,但他没有坐下,只是站立在那里。他觉得疑惑,除了自己的父亲已死,竟然也没有看到Dearka的父亲。
“Elthman先生?”
“战死了。”
Kuruze用沉痛的语气说道。
“这都是为了能够建立协调人的国家而做出的牺牲。Asuran,请你不要忘记会长和许多ZAFT士兵所流的血。”
“可是……”
“这也是大家的意思。虽然你还很年轻,但是成功截获名单一事充分显示了你的才干。由你来统领ZAFT,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Asuran想着,不是已经说过了名单是Kira销毁的吗?Kuruze却好象从来没有听到过一样。
而且Asuran一点也不想继承Zara家。父亲在背地里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Asuran虽然不很清楚,但也不会装做毫不知情。就算说是为了ZAFT,但ZAFT不是后来才有的事情吗?而且,就算是为了ZAFT,伤天害理的事情仍然还是伤天害理的事情。
在Asuran也不认为只有通过战斗才能得到和解的时候,他讨厌Zara家。即使后来投身于ZAFT,他仍然只是做着觉得是一个士兵所应该做的事情。但是,Zara家已经和ZAFT合为一体了,Asuran也知道自己是无法拒绝的。只要他还姓ZARA一天,他就必须继续背负着这个家族的罪恶。
“根据地球传来的可靠消息,联邦将组织舰队远征起义的卫星。出发时间就在最近,关于这一点,我们也已经拟订了相对应的策略。”
Kuruze示意Asuran坐下,然后打开演示器进行说明。
“这是奥布在赫里奥波里斯为联邦所制造的空中要塞,现在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展示在Asuran面前的是尚未完工的要塞外观,可以看到巨大的能量炮的雏形。

赫里奥波里斯是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的?!
Asuran惊讶的望着屏幕。虽然还没有完工,但是初步的升空准备已经基本完成了。
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在地球上进行卫星和宇宙船的制造了,这是因为大气层以及原料条件的限制。一般会在卫星里完成基础设备,升空后再进行进一步的建造和完善,最后在太空中建成完整的卫星或者是宇宙船。
“我们已经督促技术人员尽快将要塞和能源炮调整好,应该能在联邦军到来之前顺利升空。”
“难道真的要和联邦开战?”
虽然明知道会这样,Asuran还是忍不住确认道。想要独立就必然会有战争,这种常识,他还是有的。只是,已经如此残破的赫里奥波里斯,还经受的起吗?
不打下去又能怎样?联邦不会允许协调人控制所有卫星,尤其是赫里奥波里斯这样重要的卫星。果然还是只有打下去吗?打下去真的能够带来协调人所期待的世界吗?
Asuran觉得怀疑。从前的自己,那所谓的觉悟,果然还是太过天真了。他还没有那么坚强的心理准备让许多人为了这场战争而牺牲,但是那个时候,即使kurain指出了这一点,Asuran也不能明白。
因为Kira,才让Asuran认识到了自己是无法坚强到即使痛苦也能毫不在意的承载下他人的悲伤的,而现在这残破凄凉的赫里奥波里斯又让ASURAN开始疑惑战斗究竟能带来什么?
如果战争进行下去得到与期待不同的结果,是不是真的能够承受?即使真的实现了协调人的愿望,所付出的代价,是否能一点都不后悔?
是不可能不后悔的吧!
但是……已经开始了的事情,就只能继续下去。既然走上了这一条路,就没有可以回头的机会。即使知道会无法承受,也还是一样无法忍受什么也不做的自己吧。

“不能和谈吗?”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以尖锐的目光看着Asuran。少年默默的承受下那刺痛皮肤的眼神,他没有转开视线。
之所以这样问,并不是想要逃避战斗,而是想要知道战斗是否只有唯一的一种形式。
“赫里奥波里斯现在这样子还能打下去吗?难道不能和谈吗?”
“即使要和谈,也只能由联邦提出。”
Kuruze说道,“我们即使想要和谈,自诩为拥有控制卫星的力量的联邦也不会答应吧。”
“优柔寡断不会产生任何好的结果。拖泥带水的做法也只会造成更大的牺牲。”
“我明白。”
Asuran痛苦的回想起了Migeru、Nicol,回想起了与Kira几乎崩溃的关系。那都是因为不够决断造成的恶果,但即使不断的督促着自己,Asuran也还是会迟疑。
“如果明白就不要再问那些显而易见的问题,”顿了一顿,Kuruze又说道,“难道你认为我们希望战争吗?希望自己的同胞流血吗?这不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吗?”
“我知道!”
Asuran也不觉提高了声音,他拧紧了眉头。是的,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就象在那个小岛上被螃蟹夹中了手指,不得已之下只有杀了它吗?不是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吗?说了太多的不得已,有时候就会忽视到那未必真的是不得已。
Asuran苦苦的思索着。他所知道的知识,他周围的人,却没有让他看到过有不得已之外的解决方法。
象kurain那样吗?kurain生前从来没有成功过。现在他死了,战争还是爆发了。无论他的想法有多么正确,不现实还是不现实。并不是因为他失败了,Asuran才这么想,而是从自己的经历里,他得出了那样的结论。
但即使如此,在觉得已经没有办法了的时候,Asuran还是会想,自己也许是不正确的。但即使不正确也要继续下去吗?也只能继续下去吗?
答案,究竟在哪里?




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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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 -


等到会议结束,Asuran终于能够带着Kagari和Kira回到寓所时,入夜已深。他感到非常疲乏,倒不是身体的问题,而是头脑上。
Kira的公寓可能已经毁于战火。即使没毁,象他这样好几个月不交房租跑掉的人,也不可能大摇大摆的回去。Asuran就干脆请他们一起到家里住了,这样也比较安全。
母亲早就不在了,父亲现在也不在了,偌大的房子只有Asuran和老管家恩留斯,让人觉得空荡。

“然后呢?你就答应了?”
当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Asuran在晚饭时候向两人说出要接任父亲的位置。Kagari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比Asuran当时还要大。
“不答应还能怎么样?大家都那样看着我。虽然说……”
说了半截,Asuran停住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本来想说的是,自己这个领袖估计也是宣传摆设用的。所有的一切自然是Kuruze和其他两位家长决定,但即使不是会长,Asuran也仍然是Zara家的新家长,多少还是能够起点作用的吧。
他有点茫然的想道,一旦开战了,到底要打到怎样的程度?怎样去把握分寸,恐怕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可以说的清楚的。
“会开战吧?赫里奥波里斯和联邦之间,”Kira问道。
这是早就预想到的事情,事到如今,Kira也不想再说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或者弄到这种地步,真的有值得的价值吗?即便他有责备他人的立场,但同样是无法解决问题的立场,又有何正确可言?
人只要做出行动,就难免会有过错,站在原地是最安全的。但是,当时代的洪流到来的时候,即使想站着不动,也是不可得的吧。
“恩,要打。”
“怎么打?卫星的战舰数目加起来也不如联邦多吧?难道说……”Kagari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奥布造的空中要塞。”
“果然!”Kagari在桌子上狠狠的捶了一下,盘子都跳了起来,“当初听说父亲给联邦造这种东西的时候,真不敢相信。”
“你知道的?”
“当然啊!我在父亲那里不小心看到了工程进展报告。然后特地跑到赫里奥波里斯来确认,结果还是没能亲眼看到。”
“但建造空中要塞的事情却是能肯定的。我很生气。”
“……”
Asuran无言的望着Kagari,不明白她怎么老做些自相矛盾的事情。既然不喜欢父亲为联邦制造要塞,为什么却跑去参加自然人的游击队?既然想要帮助自然人夺回失去的东西,那么建造出更强大的武器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人的行为标准真是奇怪——Asuran这么想着,但他自己何尝不是一样?人们哪里是知道该做什么,希望做什么就一定能够做到的呢?
Kagari却不知道Asuran的想法,她继续杯葛着父亲。
“造出要塞那种东西来,不是更加会引起不满和纠纷吗?”
“但是,也可以镇压纠纷。联邦就是这么想的吧。”
“歧视不管用了之后,就是威吓吗?”
“……”
“总之,会选在赫里奥波里斯建造要塞的联邦,也实在是够蠢的。”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这里是最大的制造基地!”Kagari恨恨的说道。她只要一想到父亲所建造的东西可能杀死无数自然人的同胞,就觉得难以忍受。相反的,她虽然不赞同协调人的暴动,却也同样不希望看到联邦以武力使人屈服。
自然人或者是协调人,不都是人类吗?用战斗的方式真的能够保护想要保护的东西吗?但是,人们也无法不战斗下去吧。

* * *

晚餐在毫无结论的抑郁中结束了。等到Kira和Kagari休息之后,Asuran独自去了父亲的房间。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父亲的卧室,以前父子两都是在书房或者起居室会面的。
对于这个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了男人,Asuran不知道自己究竟抱持了什么样的情感。听到噩耗的时候,除了惊讶,心里是很平静的。但Asuran总觉得那是一种空荡荡的平静感。也许是早就预料到或者会有这样一天吧?
无论如何,毕竟还是Asuran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有血缘关系的人,现在连这个人,Asuran也已经失去了。
他走过母亲的房间,停了一下,想进去看一看,但终究还是没有进去。
从母亲的态度去看,她是爱着父亲的吧。但父亲呢?究竟有多爱母亲?虽然父亲对自己和母亲都很关怀,Asuran却不知为何就是无法亲近他。母亲去世后,父亲也没有显得很悲伤的样子。但母亲住过的房间,仍然会叫人整理,保持着居住时的清洁。有几次半夜里起来,Asuran还看到母亲的房间里亮着灯,有人在里面走来走去。那脚步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和寂寥。
——那个人是父亲吧。
Asuran这么认为。父亲应该也是爱着母亲的,不然就不会那样的怀念。但是,父亲的性情十分硬朗,不会轻易在人前表现出来温柔的感情,似乎是以此为耻一样。对Asuran也很严厉。想说服Asuran加入ZAFT的时候,差点还动起手来。
那个男人的性格很有些暴躁的。Asuran身上就流着他的血,不论喜欢还是不喜欢,有时候也难免会觉得容易过激的自己真的是那个人的儿子。
这样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Asuran走进卧室,这里和普通的奢华房间没有区别,是一间毫无特色的房间。中央是一张床,靠近窗子放着书桌,通往阳台的门还是开着的,晚风吹起纱制的门帘。
Asuran打开灯,随意翻弄着桌上的物品。桌角错落着摆着一些书,居然也有几本小说,看那厚重的包装,应该是文物收藏品。一边想着也许父亲就是因此才摆出来装饰用的,Asuran无意识地翻动着。
其中有一本小说是很久远的地球年代,一位传奇作家所写的《基督山恩仇记》。Asuran想拿起来,谁知重量远超他的预料,不小心没有拿稳,书掉在地上。
他伏下身去,捡起来时,书里掉出一张薄薄的看似卡片的塑料纸片。
估计是夹在封皮的夹层里的。封皮超乎寻常的厚度是为了保护年代久远的出版物必须的措施,Asuran也没有在意。如果不是刚才摔下来跌在椅子角上撞破了封皮,大概也不会被发现吧。
他将卡片抽出来来回的审视,似乎是钥匙之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用途,Asuran想了又想,确定从来没有见过需要使用这东西的地方。
仔细的对着光看,卡片的角落好象有几个小小的字母缩写“S.E.E.D”。
这是……
Asuran依稀记得在什么地方看过同样的缩写。他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是每个月的体检。
自从开始接受Kuruze的训练,每个月会接受一次例行的体检,不止是他,Nicol他们都要。说是为了监测身体状态,方便调整训练方案。有一次负责抽血的医生掉落的资料本里,好象夹有下脚写着同样缩写的纸张。
不知为何,想起此事让Asuran的心里,涌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离开父亲的卧室,Asuran快步跑下楼梯。不惊动任何人,独自开着地上车离开了住处。
赫里奥波里斯的街道虽然在战争中损毁严重,但已经经过了初步整理,还能勉强通行。Asuran驾着车离开城市逐渐开上了通往郊区的公路。
他知道自己想去的地方。曾经有几次在训练中受伤,然后被送到ZAFT的专门医院进行医治。医院隐藏在郊区的农庄里,看起来是平常的住宅。
Asuran将车停在远处,徒步走了过去。
曾经来过数次,Asuran还记得房间的构造。但印象里却从来没有看到过需要使用从父亲的卧室里所发现的那种东西来开门的地方。
已经夜深的医院,门口冷清,从窗户外也看不到灯光,就象是农庄的主人们已经入睡了似的。
Asuran知道这是假象。他绕过后门,悄悄接近窗户,开始试图打开锁住窗子的精密仪器。这些年来受到的训练不是白费的,Asuran很快打开窗户钻了进去。他戴上了红外线的夜视器,开始查看周围的情况。
这是非常普通的房间,只在墙角立着几个贮物柜,里面放置着寻常的生活用品。真正的医院是在地下。他走出房间,敏捷的解除了各种警报装备。打开隐秘的入口,轻车熟路的顺着楼梯走下去。下面果然还亮着灯。
“谁!”
警觉到有人闯了进来已经晚了,警卫还来不及转身后颈就中了一记手刀,哼都没哼一声的倒下了。闻声赶来的另一人也被随即埋伏在转角处的ASURAN轻松击倒。

Asuran在不同的房间仔细寻找着可以使用卡片的地方。最右边的药品室里,推开放满药物的柜子,果然找到了一扇暗门。
门是用非常精密的电子锁锁住的,即使优秀如Asuran,这种锁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打开。他拿出从父亲那里找到的卡片,塞入了辨认器中。卡片被确认了。
毫无缝隙的墙壁上忽然开了一个洞,露出一排黑洞洞的通往下方的台阶。
暗门再度合上后,Asuran又戴上了红外线眼镜。从背后掏出激光枪,靠着墙壁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但他的谨慎完全是多余的,里面根本没有任何人,连保全设备都没有。大概是因为他使用正式的门卡进来,保全系统也自动解除了。
Asuran顺着房间看了过去,都是些看着象是生化研究所的地方。摆满了各种药物和仪器,也有手术台之类的设施。居然也找到了一些卧室模样的房间,但看的出来有段时间没有人用过了。

他改变方向向走廊的另一头走去,终于找到了电脑资料室。将父亲的卡片插入,电脑就自动的启动了。进入主屏幕后,上面列满了日期和目录。
他先打开最上端的目录,出来一些看不太明白的基因图片和纯理论分析。有关SEED那一栏里是空白。
再随意的点开了一个日期,跳出来赫然是有关自己的检查报告书,上面列有极其详尽的各种资料。详尽细致的程度远远超过一般身体检查的需要。
Asuran继续打开其他的日期目录,不出所料的也全部都是自己的检查报告。没有找到Nicol的,也没有Izaku、Dearka他们的,全部都是自己一个人的。
最新的一期REPORTS里,结论那一行写着:
“以不同方法进行检测和实验分析,结果都表明在Asuran·ZARA的细胞基因片段里,完全找不到应该是名为SEED的不表达序列。建议摘下其SEGMENT做进一步研究。ARIS”

这……是什么?!
错愕万分的Asuran继续浏览着其他的资料。很快他遇到了除了通行卡之外,还需要进行密码验证的文件。早就预测到可能有这种情况发生,ASURAN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制作的破解程序盘插入电脑。
保全程序做的相当完备,必须在不同的时间间隔下按照不同顺序输入32位的密码。Asuran不由得佩服起制作这个程序的人来。程序的棘手程度让他花费了数个小时才成功破解。
终于进入到核心文件了。在那里除了有列着Asuran·ZARA名字的目录外,赫然也有Kira·YAMATO的名字。
这是……
仿佛噩梦成真,一直萦绕在Asuran心头的不吉感终于变成了现实,他不由得停下了操作的手指。从回想到每月的例行检查开始,Asuran就隐隐感到事情很可能与Kira说过的不退化协调人的研究有关。
现在在Asuran的面前,放着一个潘多拉的盒子。他强烈的预感到如果继续浏览下去,自己将会因为所看到的东西而痛苦,但就此放弃,然后毁灭掉一切,也有些不情愿。
犹豫了一下,Asuran还是先打开了Kira的目录。
里面详细的记述了与Kira出生有关的各种资料,也提到了他的母亲。这些都和Asuran已经知道的部分相吻合,只是记述的更加详尽。
鼠标终于移动到写有自己名字的目录上。不出所料,文件里果然提到了Asuran也不知道的——关于出生秘密。
Asuran也是Kira的母亲所制造出来的协调人。在胚胎的处理上稍做延迟,所以比Kira晚了五个月出生。在正式的资料上,Asuran·ZARA也是该实验唯一的成功案例。
只有极少的人知道Kagari和Kira是双胞胎,第一次的实验结果就以Kagari做为实验失败的结论,隐藏了Kira的存在。
不止如此。
当年Kira的母亲决定要封印研究结果时,也许因为她在本质上仍然是一个学者,不忍心湮没研究成果。所以分别在Kira和Asuran身上安置了一块小的SEGMENT,当两块SEGMENT组合起来,就能够打开被封印的资料。
Kira的存在以及Kira和Asuran身上的SEGMENT一直都是秘密,但最后还是被ZAFT知道了。Kira的母亲感到危险逼近,带着Kira逃走了。
在Kira的母亲之后的研究者们根据她遗留下来的部分资料以及Asuran的细胞样本进行了大量的实验,结果却很让人失望。在Asuran的DNA里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称的上特异的序列。然后他们想摘下Kira的母亲留在Asuran身上的SEGMENT用做研究,但问题是没有人知道那SEGMENT摘除后是否会产生变化。
于是,研究者们改变方针,以Asuran的细胞为样本进行了基因调整和克隆实验,结果也无一成功。克隆出来的少年们,并不具有Asuran的天赋。

Asuran苦闷的看着呈现在面前的资料。
原来每个月的例行检查只是为了给研究所提供资料和样本。自从来到赫里奥波里斯,没有参加ZAFT之前,也会经常有身体检查。那时候父亲还对自己说是想看看身体有没有适应上的问题,毕竟是从行星移居到人造卫星的。Asuran也相信了。
总觉得父亲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
事实却是——在Asuran不知道的地方……竟然……
父亲究竟有没有将自己视为儿子?还是只是成功的实验品?想到这里,他无法不感到痛苦。
强打起精神,Asuran走出电脑室,开始寻找资料里提到过的G房间。
很快就在长长的走廊尽头找到了。房间门口有着卡片和密码的双重保全系统,Asuran输入了和电脑资料同样的密码,门打开了。
他走下又一层台阶,在尽头转过一面墙壁后,面前霍然开朗。他的视野里,出现了许多巨大的玻璃罐,绿色的液体在黑暗之中闪着荧光,即使不用灯也能看清,在那些罐子里悬浮着处于不同生长阶段的人体。
Asuran异样冷静的走在那些罐子之间,有的是胎儿,有的还是胚胎状态,有的则是几岁大小的样子。他最后停在一个接近少年模样的罐子前,水里闭着眼睛沉睡的人,长长的蓝色头发轻柔的飘动着。
Asuran忽然感到一阵无法抑制的恶心,他半蹲下身体开始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而抽搐的胃,只让他苦痛的泪流满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抬起头,用手中的枪对准了那些罐子,不断的扣下扳机。



潮汐

作者:SUBBY



- 33 -


Asuran不知道是究竟怎样离开医院的。被掠进车窗的风一吹,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驾车奔驰在回家的路上。
“不想继续留在这种地方。”
反复出现在心里的只有这唯一的想法。在赫里奥波里斯,Asuran所得到的,只有噩梦。
母亲的死,父亲的欺骗,和Kira的重逢以及决裂,还有现在这个满身疲惫,破碎不堪的自己。Asuran仍然想哭,泪腺却干涸了一般。
眼睛因为哭的过了头,痛的几乎都睁不开了,迎着风感到火辣辣的灼痛。
——母亲知道父亲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吗?
Asuran终于想到了这个问题。母亲是知道的吧……所以才会在父亲来接自己的时候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但是母亲她,最终还是没有拒绝父亲。母亲真的爱自己吗?
Asuran不想这么怀疑。母亲是爱自己的吧。所以才带着自己到月球去,所以即使回到赫里奥波里斯,也一直努力的保护着自己。
但她终究还是不能拒绝父亲。
让Asuran觉得痛苦的,并不是发觉母亲也瞒骗了自己,而是因为终于知道了自己才是母亲感到痛苦的根源。
那么,一直那样苦苦的忍耐对于母亲而言,也是本无价值的东西吧?
他曾希望自己的忍耐能让母亲露出快乐的笑容,却不知道母亲正是为了自己才忍受悲伤。
他曾经希望着做一个技术工程师,过着平凡的生活,现在他却成了Zara家的家长,ZAFT名义上的领袖。
他不想杀人,却已经满手鲜血。他想要宁静的协调人的国度,但是那个国度现在何方?
那么,还有什么?除了这个已经不堪回首的自己,还剩下什么?
Asuran觉得自己开始变的非常憎恨起这个赫里奥波里斯了。这里将他的一切都撕碎了。感情、梦想、人生……但他却还是无法绝对任性的去憎恨这个赫里奥波里斯。
他痛苦的希望着不要这么清醒,意识却清醒到让他感到憎恨。他希望能够简单随心的去憎恨就好了,清醒的意识却不允许他就此逃避。
如果Asuran的人生里只剩下了憎恨,那些死去的人们也不会安息吧?
——相信是希望着Asuran即使是特殊的协调人也还是能够平凡幸福的生活下去的母亲……
——为了那个自私而任性的Asuran而死的Nicol……
依然活着的他被已经逝去的死者所束缚。
还和Asuran一起生活着的人们也会因他的憎恨而悲伤吧。
——总是温柔恬静的对着他,也愿意和出身黑道家族的Asuran结婚的Rakusu……
——即使在这赫里奥波里斯已经全然无所眷恋,却还是因为Asuran而回来的Kira……
Asuran无法真的决然的将他们全部置于脑后。
他想到了在家中等待着自己的Kira。
赫里奥波里斯也撕碎了Kira的梦想,但他还是不会去憎恨这个地方。Asuran即使憎恨着这个地方,也同样无法就此断然的背离。
即使再如何的不甘,哪怕剩下的只有噩梦,赫里奥波里斯也已经成为了Asuran人生的一部分,这一点已经无法改变。不得不接受这一点而活下去虽然是无比悲哀的事情,但他不想可悲到连一路走过来的那个自己也必须彻底的憎恨否定。
虽然是这样的一段人生,但那个一直忍耐和坚持着的自己的价值是不可以否定的。

* * *

满怀疲倦的回到住所,Asuran直直的走向楼梯。现在的他累的只想先睡上一觉。Kagari正好从后门进来,看到Asuran就惊讶的问道。
“你不是和Kira一起出门了吗?”
有点茫然的,Asuran象鹦鹉一样机械的反问,“Kira?”
“不是你说有事情找Kira,派人接走了他吗?就在刚才我们出去的时候啊!”
“!!”
Asuran的脸色变了。他从楼梯上跑下来,大声呼唤着管家恩留斯。
Kagari也终于觉得不妥了,“难道不是你带走Kira的吗?”
“当然不是!”
“什么时候的事情?”
“15分钟前吧……”
“……”Asuran知道即使立刻追出去也不可能追上了。向闻讯匆忙从厨房放下早餐的准备工作而赶来的管家,Asuran下达命令,“去问一问外面负责守卫的人。”
将怀里的磁盘还有各种工具扔在沙发上,他走到角落的柜子里再拿出一把手枪收在怀里。
只一会儿功夫,管家就回来了,却没有带来任何有用的消息。只说是ZAFT的车,没有注意究竟是些什么人。
——是谁?谁会带走Kira?Izaku?Kuruze?Nicol的父亲还是Migeru的人……
Asuran的脑子里飞速的转过许多人名。有动机绑架Kira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间根本不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手。没有目标的盲目行动是无用的。Asuran虽然焦虑万分,还是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竭力的想静下心来仔细分析。是为了什么绑架Kira?报仇还是……
Asuran想到了存在于自己和Kira身上的秘密。在ZAFT里,究竟有多少人知道这个秘密?
的确,这是他的疏忽,早就想到了Kira的处境很危险,却没有来得及有所准备。因为自责,他痛苦的拧着眉头。不断的在脑海里飞速地比较着各种可能性的高低,却仍然一无所获。
“发信器!”Kagari在呆楞了片刻之后终于回过神来了——Kira还戴着项链,只要有接收器就能找到了。
少女飞快的朝房间跑去,片刻之后她抓着小盒子形状的东西喘着气跑了回来。“有这个就能找到Kira了!”
蓝发的少年从少女手里夺过接收器,上面果然显示着Kira的位置。虽然不明白Kira为什么会戴着那种东西,现在也不是仔细询问的时机。ASURAN朝外跑去,身后的Kagari却大叫道,“等等!我也要一起去。”
“你留下!”
以不容争辩的严厉语气,微转回头来的Asuran喝止道。那微微吊起来的充满了威势的眼睛,也让Kagari全然动弹不得。这时的Asuran,浑身散发着如同猛兽一般的凌厉的气息。Kagari不由自主的呆在当地。
管家恩留斯安慰道,“放心交给Asuran少爷吧,没事的。”
Kagari却无法放心。她后悔着为何当初不阻止Kira,如果没有回到赫里奥波里斯,也就不会遇到这种危险吧。
“Kira,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少女只能无用的握紧了双手,在房间里焦躁的转来转去。

* * *

Kuruze望着还在昏睡中的少年,露出了难得高兴的笑容。
“比想象中容易多了,”站在一旁的Adesu说道。
“当然了,因为说了是Asuran嘛。即使弄成那样,还是能够复合吗?也许这就是基因的缘分吧。”
以微带嘲讽的优雅语调自语道,Adesu知道Kuruze并不是在向自己问话。说实在的,Adesu对于Asuran的神经之粗也很感惊讶。他不仅大摇大摆的带着和ZAFT有着多重恩怨的人回来,而且还这样轻乎Kira的安全保卫。
“医生已经准备好了,要叫他过来吗?”
“越快越好。现在Zara少爷也许正在抓狂,说不定很快就会找过来。”
“这样没关系吗?和Asuran那边……”
“没问题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觉得没问题,男人以毫不在意的态度说道,Adesu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Asuran虽然还很年轻,但毕竟是Zara家的主人。而且Adesu一向都觉得蓝发的少年不是好惹的,如果把他惹火了,会怎么样?Adesu想起了不久前追击名单的行动。
Kuruze向进来的医生发出指示。
“应该是在手臂上。找出有‘S’标记的骨头切下来。”
医生有些踌躇,“这里的设备太过简陋,如果所有的手臂都必须剖开做检查的话,恐怕这少年会因此受到很大的损害……”
“没关系,那东西即使是人死了也能有用的。”
Kuruze冷酷的回应道,Adesu觉得不妥,想要劝阻,Kuruze却举手制止了发言。Adesu看着他微微翘起带着冷酷笑意的嘴角,忽然觉得,也许Kuruze是有意想要激怒Asuran?这想法,让Adesu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医生刚拿起手术刀,房门就被从外撞开了。站在那里的是Asuran。虽然脸色苍白,不停的喘息着,他仍然举着枪站的笔直。
“那是不是也要这样对我呢?”
仿佛是掉落在水晶上的冰块所发出的冰冷而清亮的声音,Asuran一字一句的问道。
“只拿到Kira的片段SEGMENT是没用的吧……你要对Zara家的我也做同样的事吗?”
“你不愿意配合?”
Kuruze还是那副毫不慌张的样子。Asuran既然能闯进来,外面的人多半都被他打倒了吧,再着急也没有用。
“既然你知道了SEED的存在,就应该了解它对于协调人的意义吧?”
“那是另外一回事。”
好象早就已经想好了说辞一般,Asuran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回答道,“我不允许在我的保护下出现这类事情,相信这一点你也是可以明白的吧?”
“如果明白的话就把Kira还给我。”
“如果还给你,你会怎么做?”
“我说过了,那是另外一回事。”
“作为ZAFT的副手,我有知情权。”
停了一下,Kuruze继续道,“你不会乖乖的配合的吧?为了ZAFT,我不得不这么做。”
Kuruze的手忽然飞快的伸向了面前装着手术刀的托盘。Asuran在第一时间里扣动了扳机,但他害怕打中躺在手术台上的Kira,没有能够命中目标。
Kuruze轻灵的跳起躲过,将手术刀抵在Kira的脖子上。
“也许该放弃的人是你,Asuran。”
带着微笑,Kuruze说道。但Asuran还是动也没动的把枪口指向Kuruze。
“不要乱动,Adesu。这种距离你是奈何不了我的。”出声警告过想趁机移动的Adesu,Asuran那双憔悴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好象冰结了火焰一样瞪视着Kuruze。这过于冷酷的模样,是Kuruze也从来没有见过的。
Asuran以毫无动摇的语调说道。
“我不在意。我想Kira也是。你可以杀了他,但我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失手。”
还没有从昨晚的打击中恢复,在这一刻,Asuran心里忽然涌现出就此结束的想法。他真的不介意和Kira一起死掉。什么都已经没有了的他们,只有彼此而挣扎的活着。如果能够死去也许反而是解脱也说不定。
对于无法慨然的舍弃自己和Kira生命的Asuran,即使不堪负荷也只能继续活下去。也许……眼前却有一个可以获得解放的机会。SEED什么的,ASURAN也全不在意。
他冷冷的望着Kuruze,等待着对方的决定。彼此默然的僵持了片刻,男人似乎感受到Asuran的决心而放下了手里的刀。
“你可以带他走。”
从Asuran的背后,恩留斯走了进来,他将Kira扛在肩上。
“就这样让他们走了,行吗?”Adesu从窗户里看着Asuran的背影。虽然Kira没有受到伤害,但Asuran和Kuruze之间的芥蒂却已经种下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意。”这么说着,Kuruze反而愉悦地笑了起来,“Asuran倒是变的越来越有趣了。”
“是因为受了打击所以变成那样子?还是说,这其实才是他的本性?”
“比起他父亲,他会是一个难缠的多,也有趣的多的对手。”
“就让我看看所谓的SEED,究竟是什么吧。”
悠然的坐在椅子上,Kuruze对自己的心腹说道。他的神情让Adesu不由自主又开始心惊起来。

* * *

Kira醒来时,又到了夜晚。房间里亮着一盏微明的台灯,只有Asuran独自坐在不远处的椅上发呆。
Kira记得早上跟着人上了车,忽然被从身后袭击,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Asuran……”
听到他的声音,少年走过来,“好一点了吧?他们用了很厉害的麻醉药,可能还会有点不舒服。”
“还好,”果然感觉身体有点不受控制,“发生什么事了?”
“你被Kuruze绑架。”
“为了以前的事?”Kira想到被自己杀死的人,不禁露出了感到痛苦的悲伤表情。
虽然他一直都不觉得有做错,杀人终究还是杀人,而且被他杀死的人里,也有象Nicol那样温柔的、只是为了协调人的未来而战的人。
“不是。是为了SEED的事情。”
Kira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他不解的望向Asuran。昏暗的灯光下,坐在床边的少年,脸色异常憔悴,眼睛也因为哭泣和睡眠不足而红肿着。对ASURAN的模样吃了一惊,Kira向前俯过身去,靠近一直无力的垂着头的少年。
“怎么了?Asuran?”
“没事,”勉强的笑了笑,Asuran继续解释刚才的问题,“你曾经和我提过不会退化的协调人,他们叫做SEED。我和你都是拥有SEED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Asuran实在是不想再重复说明昨晚所见到东西。但他仍然努力的以平静的语调将一切说了出来,包括那些复制人。
“感觉真的满可怕的。”
说到最后,Asuran甚至还笑了笑。他的笑容却让Kira流下眼泪,还在麻醉剂的余力之中少年却不等眼泪流下脸庞就伸出手来擦掉了。然后,睁着一双依然荡漾着水气的紫色的眼眸,问道,“那Asuran打算怎么办?”
“先取出来吧。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Asuran点了点Kira的胳膊,“总不能带着标签到处跑吧。”
“取出来之后呢?”
Kira记得在海岛上和Asuran提到这件事时,Asuran的回答是不知道会怎么做。那时候,Asuran还说过,世界上不存在有利无弊的事物。现在,眼前的少年虽然露出了深受打击的疲态,Kira却知道Asuran最悲伤的并不是人们研究SEED的手段和目的,而是竟被父亲那样对待。

Asuran无法忘记依然残留在心里的恶心感。当看到不同的自己被装在罐子里的时候,几乎要真的觉得自己不是人类而是机器了。被自然人认为是机器的协调人,最初正是以这样的形式诞生的吧!让协调人彻底脱离自然人是不是就能够解决现在的问题呢?
Asuran觉得这是需要衡量的问题。Kuruze断定Asuran不会合作,也许是出于他对于少年的了解,最后的结果也很可能就如他所料一般。但在当时,Asuran只是觉得还没有想清楚,他并不想因为个人的恶感就轻易的毁掉协调人的希望。
但是,那东西,真的就是救赎吗?有了那东西,就真的能够实现自己还有Nicol的追求吗?自己和Nicol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Asuran第一次发觉,也许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和许多协调人所追求的是不同的。
“Asuran并不想毁掉自然人吧?”
Kira说道。他也在思考。少年将酸软的身体靠在床上,目光远远的眺望着那点台灯的微光。
“我一直都在想,Asuran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非做不可。Asuran也回答我了,我也了解了,但无论如何还是觉得很难赞同。”
是的,两人之间一直都有分歧存在。在做与不做,该怎么做的问题上,Kira和Asuran有不同见解。
“后来我开始想,Asuran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你说你想要一个协调人的国家。一个对等的国家。所以我想,果然Asuran是不想毁掉自然人的。”
“我说的没错吧?因为Asuran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所以伤害了别人自己也还是会感到痛苦。”
少年微笑着望向坐在身旁的挚友。


Saturday, October 29, 2022 21:54:56 PM SUBBY PERMALINK COM(0)
潮汐

作者:SUBBY



- 28 -


“好与不好,我也不知道。”
Asuran再度开口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但我知道的做法,只有那样。”
“只有杀人和流血吗?”
Asuran的脸上现出痛苦之色。但仍然盯着火堆说话的Kira却毫不停顿的继续说了下去。
“为什么不能象kurain议员说的那样用和平的方法去争取?流无辜人的血,Asuran你难道不觉得痛苦的吗?”
“痛苦?这是当然的。但你要我指望地球联邦或者是自然人的议会吗?如果可以指望他们,又怎么会有血染情人节的悲剧?”
“你认为他们是无法了解的吗?”
“也许他们是可以了解的。但是我却无法只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期望有一个明智的政府,期望有一个了不起的领导人,期望人们都是明智而温柔的,然后自然人和协调人就能和平共处,这种事情,我也是曾经期待过的啊。”
Asuran想起了母亲的死,那个时候,他的确是期待过的。结果却又如何?
他的说话也让Kira想起了在尤利斯7的时候,Mu对所说过的,有关自然人与协调人的矛盾。协调人所要求的平等,是自然人无法给予的。
“但是,因此就可以杀人了吗?为了保护协调人,就可以伤害自然人了吗?他们不也是人类吗?”
“我并不想伤害自然人,我所希望的只是能有一个让协调人有安全感的世界。在那里他们不用担心无故被杀,如果被杀也不会被政府漠然视之。而我也不用再担心所重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的没有了。”
“Asuran想要建立协调人的国家?”
“是的。我想要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国家。”
“你要将自然人和协调人隔开吗?”
紫色的眼睛和绿色的眼睛对撞在一起,他们的瞳孔里都跳动着金色的火焰。
“协调人和自然人难道不能互相理解,共同生存下去?就算是有过悲惨的事情,但我们在月球上和自然人一起生活的时候,不也曾经很快乐幸福吗?”
“我知道的……所以我也曾期待过啊!我也并不是想要一个只有协调人的国家。所想要的,只是一个对等的世界。”
Asuran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诉说着的同时,他的脸上逐渐露出继续思索的神情。Kira一瞬也不瞬的注视那样的Asuran。Asuran也毫不回避的注视着他。
他们所想了解的,分别了三年的彼此,现在就在眼前。即使因为意见分歧而痛苦,也不能有所退后。因为一旦后退,也许就再也没有重新走进对方内心的机会了。
“我也是不久前才明白到的。是因为Kira,才终于让我明白到人都只能是自己。想要理解对方,就必须先认识到对方是独立的人。协调人和自然人也是一样,只有当两方都成为独立的个体,才会诞生真正的理解。”
“不是了解,也不是同情或者是怜悯,而是真正出自双方的理解和共识。所以我想要协调人自己的国家,看到Kira之后,我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这真的是能够做到的吗?人不也是因为成为自己而与他人疏远吗?彼此之间产生隔阂、误解、猜疑……从来没有人能够真的了解另一个人。”
“但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永远成为他人的影子。”
“为了成为自己,所以要排除他人吗?”
Kira低声说道。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我做不到。即使说这种事情就是现实,我也一样还是做不到。”

“我也是……”
让Kira意外的,Asuran低低的附和。
“我也做不到。曾经以为自己是能够做到的。直到以为你死了的那时候……”
“我还是无法排除Kira,但我也仍然必须是我自己……”
“我也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Asuran……”
Kira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知道的。Kira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做不到就做自己觉得该做的事好了。所以,虽然是做不到,但我……可能也还是会继续下去的吧。”
苦笑着,Asuran对Kira说。
“不过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说不定我们会一直留在这里……这样的话,做得到和做不到也没什么关系了。”
如果能一直留在这个孤岛上,那就什么都不必再想,什么也不必再做。对于Asuran而言,这也许是一种解脱也说不定。对于Kira而言也是如此,在这个只需要考虑自己的天地里,不必再为他人所苦。
“Asuran不挂念Rakusu小姐吗?”
Kira这么一问,Asuran的脸立刻就红了,说话也支吾起来。
“哎……啊,这个……哎哎……Kira也看了新闻啊?”
“我见过Rakusu小姐,就在你订婚那天。也见到了Asuran送给她的HARO,很可爱。”
“……你那天……”
“我本来是想去找Asuran告别……”
“告别?……”
“后来牵扯到Toru,又遇到了Mu……”
“怎么回事?”
“Asuran不是知道的吗?名单的事。”
“名单不是你给联邦的吗?”
“我?!”Kira惊讶又生气的反问道,“怎么会是我?!”
“……”
Asuran回想起Kuruze的说话。那些话的确没有一句有说过名单是Kira交给Mu的,却全部都让Asuran觉得是那个意思。
虽然Asuran也一直都不相信Kira会这么做,可是那时候Kira也说过他想要保护自然人的朋友什么的。
“Asuran不会相信的吧?”
“恩,我从来没有认为是你做的。”
四目交投的少年们,在这一刹那仿佛又找回了昔日那值得怀念的心意相通的感觉。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他们长久的凝望着对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动起来,他们倾过身体拥抱着彼此。
微笑着但哽咽的声音,依然是熟悉的温柔的语调。
“好久不见了……Kira。”
“恩,真的好久不见了。”
Kira的眼泪掉落在Asuran的肩上,他将自己的头深深的埋在那蓝色的头发中。
这才是两人自从三年前的分别以来,真正的再度重逢。虽然很多东西都已经改变消逝了,但是想要将这份感情维系下去的心意,想要相信对方的心意,却始终没有磨灭过。
人与人之间,只要有了这样的心意,即使是不同的个体,又有什么关系呢?

* * *

第二天的傍晚,精神稍微振作起来了的两人一起去到海滩上看夕阳。
与人造卫星上的落日,地球上的日落是更加生动壮丽的景象。海天交际之处,挂着一轮如血的残阳,绮丽的云彩编织出变幻莫测的图案,在那广阔的云天下,海鸟们正振翅高飞。
两人都觉得很感动。
虽然以前也见过类似的照片,但亲眼目睹的感觉是全然不同的。沐浴在那柔软温暖的金红余晖之中,听到的是海浪轻轻拍打岸边的声音,归鸟们的鸣叫和振动翅膀飞翔的姿态,让这副静态感十足的图画增添了动态的美。
Asuran和Kira坐在岸边的岩石上望着太阳逐渐变成没有光的红色圆盘,没入海平面下。
天空是黑暗即将到来之前的青白色。可以看到月亮从另一个方向缓缓的升起了,那颗伴随着月亮一起升起的暮星,是这个时刻里最闪亮的星辰。

“走一走吧?”
Asuran对Kira伸出了手。
象小时候一样牵着手,走在沙滩上。潮湿的沙滩留下长长的并行的足迹,海水打湿了他们赤裸的双足。
他们静静的迎着月亮走去。在那颗星球上有着他们最美好的童年时代的记忆。
Asuran还记得不久之前,自己在这片沙滩上抱膝痛哭。那个时候,他以为与Kira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那天夜晚的月亮是那样的冰寒彻骨,Asuran永远都忘不了。那是他在这个星球上的第一夜所见到的景象,是自我崩溃后的寂寥世界。
今晚的月亮却无限温柔的洒落着银白的光华。Asuran感到手上紧了一紧,侧过头去,发现Kira满面惊诧的看着自己。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他竟然流泪了。
Kira伸出手来,拭去泪痕。温热的手指抚过在海风中变的凉凉的皮肤,那种暖意也渗透到了Asuran的心里。
“为什么哭呢?”
这样微笑着询问的Kira有一瞬间看起来就象兄长似的。已经在岁月之中改变了的东西又再以不同的形态回到了Asuran身边。
“……我是真的曾经想杀了你的。”
听到Asuran这么说的时候,Kira只是平静地“恩”了一声,并没有浮现出受伤的表情。
Asuran的泪水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抚平了Kira的伤痕。

Kira牵着Asuran的手慢慢向前走去。同样的静默之中却是与前几日的尴尬截然不同的温馨的感觉。
夜色慢慢变的浓重起来,扑面而来海风也变的更加强劲。他们发觉不知不觉之间,只到脚底的海水已将脚踝淹没。
“是潮汐吧?”
月亮所引起的海水的涨落,在地球上叫做潮汐。
“今晚是月圆吗?”
抬头望去,月亮看起来虽然象一个巨大的圆盘,却总觉得边角上还微微缺了一点。
“又是月圆了吗?”
上一个月圆之夜,他们在赫里奥波里斯的街道上不期而遇,那时候他们只能满怀惊诧的远远对望,连话都不能多说一句。
而现在,他们却牵着彼此的手,交换着琐碎而亲密的话语。就好象经历了一场噩梦之后,甜美的梦终于降临一般让人觉得既幸福又辛酸。握紧了彼此的手,他们离开越来越高的潮水,朝岛内走去。
潮水涨的很快,将大片的沙滩全部淹没了,而且还在不断的升高。他们坐在高处的岩石上眺望着平生第一次见到的奇妙景色。
倒映着圆月的宁静的海面,荡漾着一圈圈银白色的波纹。
“再坐高点。”Asuran牵起了Kira。

* * *

站在高处,风呼呼刮过。涨潮日的海风十分强劲。大海却还是深邃凝重,不为所动。风只激起海面的轻微鳞波。
Asuran那一头海蓝色的头发,在月光下闪着青白的光,冰冷而美丽。
Kira不自觉的深深凝望。他当然不会知道自己那双紫色的眼睛,此时也闪烁着妖异而艳丽的银白光华。
“在海的面前,会让人觉得微渺的说法,原来是真的呢。”
“恩。这里是人类的起源,”Kira点头道,“不论是自然人,还是协调人,还有其他的生物,据说最初都是从这里诞生的。”
“又来了。你以前不是除了喜欢的电子科,其他的学科都不关心的吗?什么时候变成生物学家了?”
“因为这次在船上太无聊,就看了一点相关的资料。”
过于自然平淡的语调听起来,让人有种这趟渗满血与泪的痛苦旅程是休闲渡假似的错觉。
Kira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事实是在尤利斯7上听了Mu那番关于协调人和自然人的说话,才去找资料看的。后来在月球上遇到Erika,得知了身上所隐藏的秘密,更让Kira感到生命的复杂无常。
比起人类,无生命的电子世界要简单长久的多。但TORI却还是死了。真的要毁灭的时候,无论是有生命的物质还是没有生命的物质,也都是一样会感到痛苦的吧。
想到这里,Kira望着Asuran那张出神的侧脸。
Asuran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前些时候的痛苦和僵硬,整个人好象都和缓下来了一样。虽然脸部线条还是那么冷漠,现在却有了温暖之意。仿佛又变回了Kira所熟悉的那个Asuran。
Kira转开视线,望着和Asuran同样的方向,慢慢的开口了。
“Asuran,你觉得如果人类全部变成协调人,怎么样?”
“为什么忽然说这种话?”
少年转回头来,凝望着身边的同伴。Kira还有些憔悴的脸上又隐约浮现出悲伤的神情,Asuran不觉皱起了眉头。
“前些时候遇到一个人,说我不是普通的协调人。”
“恩。她说的是‘不会退化的协调人’。如果协调人都象我这样,就不再需要自然人了。Asuran你怎么想?”
“这……”Asuran偏着头,“能解决协调人的退化问题自然是好事。”
“但那人又说,这技术也可以让自然人制造出具有协调人能力却没有自主思想的人形机器来。”
“……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物是不存在的。”
“那如果是Asuran,觉得应该要怎么办?把这种技术封印起来还是公布出去?”
“……不知道。”
很认真的,Asuran想了一想,才老实的回答道,“多半会看情况而定吧。”
“也就是说,哪怕是后遗症巨大的毒药,不得不用的时候还是会用吗?”
“Kira不会吗?”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不会想用的吧。”
“Kira是在害怕吗?那个后遗症。”
“可能吧。那人也和我说,也许在封印了坏的可能的同时,也封印了好的可能,但是只要一想到那种坏的可能性带来的可怕问题,就还是不得不将其封印。”
“……有的时候也有不得已。虽然人是可以让自己没有任何过错,但是,只是没有任何过错的可以去责备别人的立场,有时候也是没有意义的。”
Asuran的眼神中也开始浮现出忧郁和痛苦的神色,让Kira感到痛苦。他们移开了互相注视的眼睛。
过了半晌,Kira才将话题接续下去,“但是,因为这样想的关系,人们所犯下的不可挽回的错误也很多……”
“是吧。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还是我们自己,你是Kira,我是Asuran。我们还是……协调人。”
“所以,如果那是你所相信的事,就坚持下去吧。”
“即使不对也没有关系吗?”
面对Kira的问题,Asuran默然了半晌,终于,说了一句,“……我终究也还是会希望自己是对的吧。”



潮汐

作者:SUBBY



- 29 -


当天晚上,他们没有回去石洞,就在潮汐里的海边睡着了。
紧紧的倚靠在一起,在朝阳升起的红热光线中醒来时,潮水已经慢慢的退去了。
又露出了黄色的平坦的沙滩。沙滩上留下潮汐的痕迹,点点贝壳在阳光下晶莹闪亮。而后,他们看到了奇怪的生物。
小小的红色螃蟹,从被潮水淹没过的石头缝隙里爬出来,朝着海边爬去。
两人从岩石上跳下来,追过去看。
“这是什么?”
“螃蟹啊。螃蟹,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我是说它们走路的样子好奇怪。”
“螃蟹一直都是这样子走路的吧?”
“我只见过它们在餐桌上的样子。”
Asuran老实的回答道。而且还是被切成好几块的模样,颜色也不是这种鲜艳生动的红色。
“我也只见过超市的螃蟹。”Kira见到的是用麻绳扎的好象粽子似的螃蟹。
Asuran趴下去用手逗弄起螃蟹。他轻轻的碰了一下,螃蟹就立刻缩起来,夸张的挥舞起钳子。那种略带神经质的姿态让Asuran咯咯的笑了起来。
Kira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笑的。从以前就是这样,Asuran总会在奇怪的地方笑出来,好象神经和别人不太一样的样子。但明明又是那么古板正经,没有什么幽默感的人。
“有什么好笑?”
“只是觉得……很有趣。”
这样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Kira也死了心不问了。红红的小螃蟹的确很可爱。
“捉几只回去养吧?”
“养?怎么养?又不是TORI。”
话一出口,Asuran就后悔了。Kira的脸立刻就露出了悲哀的表情,那是想到TORI死去的关系。
TORI是在Asuran和Kira的决裂之中死去的,即使现在他们重新在一起了,TORI也不会再回来。Asuran也可以感到那份逝去的悲哀。心里略有分神,不自觉的迟疑下来的手指就被让他逗弄的早就火冒三长的螃蟹狠狠的夹住了,Asuran忍不住痛叫起来。
“Asuran!”
Kira也顾不得伤心,连忙扑上来帮忙抢救。螃蟹却死命夹住,说什么都不松手。一不小心,连Kira也被夹中了好几下。
“这东西真难缠!”
“还不是你不好……哎呀,快点想想办法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想?”
“那……”
额头上痛的冒出了些微的冷汗,Asuran白着脸说,“只有杀了它了。”
“……”
“难道你要叫我一直让它夹到乐意松口?”
“……它这么可爱……”
两人互相瞪视着,身下的潮水又开始高了起来,看样子是回潮的时间到了。触到水,螃蟹自动松开钳子游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两人。
“原来还有这个办法啊……”
“是啊。”
无力的两人相对苦笑着发出了感叹声。
潮水只涨起了少少,很快又退了回去。在他们身边,螃蟹们仍然不断从岩石里涌出,慢悠悠的爬回大海。
盯了那些小小的红红的东西半晌。Asuran忽然转过头来,那双绿眼睛笔直地看着Kira,“要吃吗?”
这一次,Kira也红着脸点了点头。于是这天,他们有了螃蟹做晚餐。虽然觉得那么可爱的东西被吃掉有点可怜,但没什么比能够活下去更重要吧。

* * *

又过几天,两人的伤势也差不多复原了,但Asuran的绷带还不能拆,Kira说这是为了保险起见。
两人重复着早上起来看日出,傍晚看落日的简单生活,有时候也会一起坐在火堆前看着月亮的渐渐缺蚀。
时间平静而缓慢的流逝着,让他们几乎感觉不到。在这个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时钟的小岛上,时间的流逝也不再重要。
但Asuran有时候还是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Kira想,他大概是在挂念Rakusu小姐吧?
是不是还有想其他的事情,Kira觉得无从猜测。自从潮汐那晚的交谈后,他们已经不再谈起有关协调人或者是自然人的话题。在这里,继续这个话题也毫无意义。
Kira也很想念Kagari,而且Toru死了,不知道Miriaria怎么样?
想到这一点,他也无法静下心来。
在不知不觉中,两人之间好象又开始疏远了一般。Kira发现Asuran经常用很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也总是用带着悲伤的神情看着Asuran。
结果,还是无法回到从前吗?已经改变了的东西,说什么也无法修复的和从前一样。
但Kira和Asuran,都希望能够以新的身份重新再来过。
在再度接纳了彼此的那个夜晚,不是已经这样决定了的吗?但是现在,他们却又再度感到无力和彷徨。
有时候忍不住会觉得,如果彼此只是彼此,而不是Kira或者Asuran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但是那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也是他们的一部分,是即使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上,也没有办法彻底忘记的东西。
如果有朝一日离开这里,会变成怎么样呢?两人会再度分开吗?而且这一次不再是因为忽然的变故、不可抗拒的因素,而是出于自己的选择吗?
Kira知道,他并不想和Asuran分离。但是,也许不和他分离,也是不行的吧。
即使互相理解了,并行的轨道也始终无法重叠。Asuran也明白这一点。
他们默然的凝视着彼此,不知从何时起,忧郁和悲伤又回到了彼此对望的明眸之中。

* * *

如此又过了数日,有一天晚上忽然刮起了暴风雨。宁静祥和的海面,好象忽然变了脸一般,掀起层层惊涛骇浪。
高高的海浪象活动的铁壁一样压倒过来的景象,Asuran和Kira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他们紧紧的抓着彼此的手,攀附在可以稍微躲避风雨和海浪的岩石缝隙里。打在身上的雨水虽然重的让人隐隐作痛,最恐怖的却还是一浪接着一浪的海水,好象要把整个岛屿给拍碎吞没掉一般,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将岛上的树木岩石卷走。
两人抓着岩石的棱角苦苦支持着,他们不知道暴风雨什么时候才会过去,气力却逐渐消耗怠尽。
即使是协调人,在大自然那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也一样脆弱的不堪一击。
巨浪再度翻腾而来,Kira所抓住的岩石松动了,但Asuran拼命的抓着他,不让他掉下去。
在无光的黑暗世界里,他们却奇迹般的能够清楚的看见彼此。Asuran雪白的脸庞好象会发光一般正吃力而痛苦的俯视着Kira。
“抓紧。”
Kira的眼睛在黑暗中也闪着光,那是朦胧的柔软的光,就好象是即将烧尽的烛火一般。
暴风雨和海浪的声音从他们的耳中消逝了,仿佛被催眠了一样,Asuran听到Kira的声音清晰的传了上来。
“松手吧。”
感觉到Kira想要放手,Asuran更加用力的抓住他,不肯松开。他感觉到身体也在向下滑落,另一只手所抓住的岩石在新一轮海浪冲击下也慢慢开始松动了。Kira想要从Asuran的手中挣脱。
“不要放手!”
几乎是惨叫着,Asuran向Kira竭尽全力的喊了起来。他的声音沙哑而破碎,他知道如果松手,也许自己能够得救,但Kira……
要再度分离了吗?要再度松开紧握在一起的手吗?
还没有彻底复原的胳膊再度拉裂了一般剧烈地疼痛着,对于Asuran而言,这都不算什么。
他咬了咬牙,松开抓住岩石的手扯下了胳膊上的绷带。在Kira的惊叫声里,Asuran将自己和Kira的手绑在了一起。
身后,高墙一样的浪花再度敲打过来。
“不要再分开了!”
这是Asuran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清晰的传到了Kira耳里。而后,他们一起掉了下去,很快被汹涌的海水所吞噬。

* * *

再醒来的时候,Kira发觉又躺在床上。床微微的摇晃着,好象婴儿的摇篮。
想起失去意识前所发生的事情,他猛的坐了起来,左手的手腕缠着绷带,好象裂开了似的痛。
记得是Asuran将他们绑在一起地,Kira环顾四周,在狭小的房间里却没有Asuran地身影。
--“不要再分开了!”
“Asuran!!”……
Asuran在哪里?!Kira焦躁的从床上站起,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地板也在摇动,他摔了一跤,跌坐在地上。
“Kira!!”
随着房门推开,看到Kira倒在地上,进来的人发出了惊慌的叫声。
那是Kira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到的人。金色的头发还有琥珀色的眼睛的少女,穿着很随意的红色的短袖T恤。
“Kagari!”
“你没事吧?”Kagari将手上的清水飞快的往旁边一放,冲过来搀扶。Kira已经自己站了起来。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问完这一句,Kira不等回答又继续问道,“Asuran呢?Asuran怎么样了?”
“他没事,在隔壁房间睡着。”
少女答道。这句话一下子抽干了Kira的气力,他无力的又坐了下去。眼泪终于落下来了,Kira撑着脸颊,轻轻的哭泣着。
Kagari凝视着少年。一段时间的孤岛生活让他憔悴了,也黑了。比起分别的时候,感觉成熟了许多。虽然流着眼泪,表情却是温柔而喜悦的,让少女的心里起了复杂的感受。
“那个人,是Kira的朋友吗?”
“恩,很好的朋友。”
“你叫他Asuran,全名是?”
“Asuran·ZARA。”
“……”果然如此。Kagari无言的沉默了。她知道这个名字的,虽然在尤利斯偶遇时,彼此没有交换过姓名。如果那个时候,Kagari知道对方是谁,事情会变成怎样呢?
ZARA……ZAFT……
--在背后支持着老虎的人,间接杀死了许多Kagari所认识的人的人。
Asuran是ZARA家的儿子。Kira却说他们是朋友。Kira不是曾被ZAFT追杀吗?
“你们被救起来的时候,还紧紧的握着对方的手,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才让你们分开接受治疗。”
那种样子……实在是很古怪。Kagari如此想道。就好象是殉情的情侣似的,手腕上还缠绕着破碎的布条,更让两人的关系显得很诡异。Kira对Kagari的话却毫无反应,他只是问。
“Asuran怎么样?”
这句话,让Kagari也象被抽干了似的无力的坐在了地上。

后来,Kira才知道Kagari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少女指了指挂在Kira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那里面镶嵌着一个小晶片,只要有专用的仪器就可以定位。”
本来是为了保障Asuha家族继承人的安全而特别制作的,Kagari因为关心Kira,在分手的时候送给了他。
因为任性的离家出走,Kagari被父亲罚关禁闭,知道Kira出事,已经是事情发生了一个星期之后。Mu说,Kira可能已经死了。Kagari却无法相信,她决定自行到地球搜索。
“本来前天就找到你们的位置了,临出发前却忽然来了暴风雨。”
Kagari说道,“我担心的不得了,暴风雨一停就立刻过来,幸好发现你没事。”
Kira感激的望着眼前的少女,也是他的姐姐。但是这个秘密却不能告诉任何人,甚至包括Kagari本人。Kira忽然想起了Erika的叮嘱,感动的心情里顿时滋生出了一丝烦恼。
如此重视着自己的Kagari,Kira该拿她怎么办?
幸好Kagari没有过分亲近的意向,少女只是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板上,用手臂撑着脸,脸上浮现着些许落寞。
这种表情更让Kira感到担忧,他想要说点什么,却没有机会开口。有人在门外一边敲门一边说道。
“小姐!”
“那个人醒过来了,小姐要见他吗?”
Kagari还来不及回答,Kira已经站了起来。她从地板上爬起来,打开房门。
“拿一些水和食物过去。”
这样向外面的人吩咐了,Kagari带着Kira走了出去。

推门声中,坐在床上的Asuran转过头来。看到Kagari时,那张总是很平静的脸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些微惊讶神色。
“你是……”
“又见面了。我是Kagari,Kira的朋友。”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Kagari问道,“如果可以下床,一起到外面说话怎么样?”
Asuran点了点头,站起身来。Kira注意到他的左臂又缠上了绷带。应该是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再度裂开了吧,Kira一阵心痛。为了不要再度分开而那样不顾一切的努力着的Asuran的模样,Kira无法忘记。

“接下来要怎么办?”Kagari问道。
“地球上几乎都是自然人,因为联邦把协调人都送到卫星去了。如果你们被政府发现,恐怕不止是会被关起来而已。”
说到这里,Kagari意味深长的看了Asuran一眼。Asuran也很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只有Kira,要留在地球的城市里也是可能的吧。”
“Kira干吗留在这种地方啊?”少女说道,“我要接他回月球去。”
Asuran又点了点头,“月球的确安全很多。”
在旁边听着两人完全无视自己,径直交换着意见,Kira觉得心里,好象有一把无名的火开始越烧越旺。他打断了谈话。
“那Asuran呢?要回赫里奥波里斯吗?”
“大概吧。”
这一句冷淡的回答,让Kira生气了。



潮汐

作者:SUBBY



- 30 -


Kira侧头注视着一脸淡然的Asuran。自从离开了孤岛,再见面的时候,就感觉到Asuran好象又变成了赫里奥波里斯的那个Asuran。他冷淡而有礼的应对着Kagari。
明明说“再也不要分开”的人就是Asuran,现在却能好象完全与己无关一样,和Kagari讨论着Kira的去向。
这种性格真是让人讨厌。Kira在心里恼怒地想着,却又忍不住觉得不直率的Asuran也很可爱。
“我也要回赫里奥波里斯。”
Asuran仍然没有表情。听到Kira的话,Kagari却吃了一惊。
“你回去做什么?那里就快要变成战场了!”
“出了什么事情?”
以没有半点动摇的冷静语气,Asuran问道。
“就在我离开月球那天,Sigeru·kurain议员被暗杀了。”
“Rakusu小姐的父亲!”
Kira不由得将视线转向Asuran,Asuran那张没有情绪波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这到底是……”
“据说是被联邦暗杀。一直为协调人的平等而奋斗的kurain议员是著名的不流血主义者,据说他很可能在今年四月的大选里成为赫里波里斯的议会主席,这是联邦无法容忍的事情吧。”
“ZAFT号召所有卫星的协调人为了kurain议员的被害行动起来,向不平等的社会体制宣战。可能很快就会打起来了吧。”
“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事情……”
Kira茫然的说道。kurain的理想,不流血的改革终究是无法实现的吗?协调人和自然人的矛盾就如此的不可调和吗?
“我想尽快回去赫里奥波里斯。”
“现在地球已经是半戒严状态,所有的对外航班都已经取消。”
“而且即使没有取消,你也很难顺利离开吧。”
“Kagari没有办法吗?”Kira问道。
“办法不是没有,”Kagari说道,“但是,你回去是打算做什么?”
眼睛虽然望着Kira,后半句话却是在问Asuran。
“你要回去帮助协调人杀死自然人吗?”
“你觉得我会帮助一个协调人,让他好去杀死自己的同胞吗?”
“Kagari……”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Kira,对Kagari的话也有着强烈的共鸣。
--什么才是必须做的,又为什么非做不可?这样的疑问再度回到了Kira的心里。在孤岛上,Kira曾经和Asuran讨论过,但是那个时候,并没有彼此说服。对于Kira而言,也没有产生能作为结论的东西。
不,也许结论对于Kira而言,是早就已经有了的。做不到的事情,无法漠视任何一方的痛苦所带来的犹豫,都是Kira性格里的一部分。
但是Asuran说,他要继续下去,也只能继续下去。让Kira感到悲伤而又无奈的,虽不情愿,他自己也还是一样要继续下去的。

“是的。我回去也许只能做个杀害你的同胞的人。但是,我不会坐视自己的同胞不理。”
“就是因为你们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有人不断的死去,不是吗?”
Kagari叫了起来。她与Asuran好象又回到了尤利斯7的那个傍晚。Asuran那双带着痛苦的绿色眼睛曾让Kagari印象深刻。那双眼睛因为痛苦而更加美的触目惊心。Asuran的美丽中,总流露着强烈的自虐感。
Kagari既讨厌他的固执和强硬,却又喜欢他的坚强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冷漠的温柔。
和在尤利斯时不同,这一次,Asuran只是默然的看了Kagari良久,什么也没说,转头向舱内走去。
“很感谢你救了我。可以在靠岸后放我下去吗?”
本来以为他放弃了,但是在走进船舱之前,Asuran忽然停下来冷漠而客气的请求道。
“你!”被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Kagari有一刹那真的恨不得扑上去一把掐死Asuran。

Asuran的身影消失后,Kira安慰着气的直打哆嗦的Kagari。
“别在意,Asuran就是那个样子的。”
“你不生气吗?那么冷血的人!怎么会是Kira的朋友。”
“!!”Kira也有些生气起来了样子,他瞪着Kagari反驳道,“Asuran不喜欢杀人。”
“那就不要做啊!”
“Kagari不也一样杀过人?你喜欢吗?”
“……”
“Asuran也是一样啊!虽然我也不能赞同,但是……”
紫色的眼睛里浮现出泪水,Kira以悲伤沉痛的表情俯视着自己的姐姐。
“但是Asuran也有自己要坚持的原因。”
望着竭力为Asuran辩护的Kira,Kagari无法说出“有原因就值得原谅了吗?”之类的话,她也知道自己只是和在尤利斯7上的那晚一样,不停的否定和反驳着而已。
--要怎么做?该怎么做?
这些问题也再一次的浮现在Kagari的脑海里。上一次见到Asuran,他曾经这样问过自己,不是吗?当时因为觉得无法回答,所以反思着自己所做过的事情,Kagari离开了尤利斯7。
但是直到现在,Kagari仍然没有得到答案。虽然没有答案,她还是不可能去赞同Asuran。
“如果是Asuran,也许不会让协调人和自然人开战……”
“Asuran是很温柔的人……”
“是吗?他不是也有要为之不惜一战的东西吗?而且他能做什么呢?虽然说是Zara家的少主,但是他和我一样,不过是个继承人而已……”
已经冷静下来的Kagari以有些抑郁的语气说道。在直率和活泼的外表下,Kagari也体味着身为Asuha之女的痛苦。
Kira为这样的姐姐感到忧郁。他忍不住想,人也许都是不快活的。被这样或者那样的事物所束缚着,无法挣脱,这就是人生吗?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帮他一次吧。”
Kagari终于松了口,“不过,你真的也要一起回赫里奥波里斯吗?”
Kira回了一个无声的微笑。

* * *

在Kagari的安排下,Kira和Asuran顺利的从地球来到月球。
“从月球去赫里奥波里斯比较容易。”
Kagari解释道。而且她也已经为两人安排好了转乘的宇宙船。
出发前的一点时间,Asuran却突然说想去外面走一走。Kira也跟着去了,留下Kagari一个人十分无聊。
从地球前往月球的旅程中,Kira断断续续的向Kagari说了Asuran的事。两人一起在月球长大,后来的分别,再度重逢时变成了敌人。现在,却又感情很好的一起出去逛街了。怎么看都觉得好象是一场闹剧。光是这样的认知,就让Kagari浑身无力。
Kira的天真,终究有一日会让他心碎而死的吧。但是Asuran的天真,何尝没有让他遍体鳞伤呢?看着这样的两个人,Kagari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心。
她叹了口气,在无人的船舱里漫无目的地走动起来。这是属于Asuha家族的宇宙船,配备十分精良。Kagari辛辛苦苦瞒着父亲将它调出来,却是为了送Zara家的少主回家吗?Kagari觉得有点讽刺。
虽然Asuha家对于自然人和协调人并没有区别待遇,但是Kagari和父亲都是自然人。无论如何,他们也不可能会对协调人产生同胞情绪吧。
尽管在Kagari的周围也有很多协调人。但作为个人与他们相处的好,与作为自然人这个团体和协调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回事。

容易冲动的Kagari,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看到无辜的人受到伤害。但是,这样的自己为何却认为不合理的社会制度是应该的呢?在遇到Asuran之后,Kagari才忽然察觉到这一点。她以前从来没有真正注意过协调人的痛苦。
结果说到底,也许因为自己也是自然人,所以不可能无视自然人的利益去说什么和平和生存。
如果人们不能从所谓的和平中得益,和平也就失去了意义。人们之所以追求和平,就是因为那是对自己而言有价值的东西。也是只有在失去之后,才能体会拥有的宝贵。在拥有的时候,却不知满足。人的价值标准竟是如此的变化无常。
Kagari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Asuran。只是,每当想到Asuran的问题,就让她不由自主的感到郁闷,心情也说什么都轻松不起来。

为了转换情绪,Kagari打开了电视频道。看了一会儿黄金时间播放的时代剧,困的差点睡着了。朦朦胧胧中向外望去,已经快入夜了。Kira和Asuran还没有回来。
Kagari担心起来,她找出Kira所佩带的项链的定位器,正准备开始搜索,忽然听到背后的电视节目里插播着紧急新闻。
“赫里奥波里斯时间下午5点,ZAFT正式向联邦宣战。以下的画面就是记者在赫里奥波里斯拍摄到的战斗情况……”
“政府所属军与暴动的ZAFT军正展开激战……”
“如画面所见,ZAFT军占据了优势……”
“在同一轨道的其他三个卫星上也同时爆发了骚乱……”
Kagari曾经造访过的卫星城市里正燃烧着熊熊大火,镜头里到处是倒塌的建筑物,随处可见仓皇逃走的人群。她不觉握紧了双手。

舱门打开,Kira和Asuran匆忙的跑了进来,他们大概也看到了街道上的广播。
“看啊!”Kagari指着背后的电视屏幕,对Asuran喊道,“这就是你所想要的吗!”
“你是为了让赫里奥波里斯变的更加惨烈而回去的吗?”
Kagari从身后的抽屉里拿出手枪指着Asuran,“如果说是的,我就在这里杀了你!”
“Kagari!”Kira下意识地想挡在Asuran身前,Asuran却推开了他。
对着愤怒的少女,Asuran昂起了头,在那张仿佛戴了面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惊慌不安。他慢慢的说道。
“要开枪就尽管动手。因为我也不知道回到赫里奥波里斯后会怎样。”
“不过,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这……”望着在战火之中燃烧毁坏的城市,Asuran的脸上现出了少许痛苦的神色,“并不是我所想要的。”

“可恶!!”Kagari扔掉手枪,抱着脸跌坐在椅上。Asuran则痛苦的望着那样的少女。看着他们两人,Kira也觉得痛苦的快要窒息了。
--是啊,Kagari说的没错,现在回去赫里奥波里斯能做什么呢?
Asuran回去还有理所当然的理由,可Kira的理由又是什么呢?他痛苦的想,也许自己是担心着Asuran会做出可怕的事情来吧……
并不是不信任对方,而正是因为了解对方,所以才会不由自主的更加害怕。那样的一个温柔的人,却总是不断的自我伤害着。Kira觉得不看紧Asuran一点不行。同窗的时候,总是Asuran来督促Kira,因为只要稍微放松,Kira的功课就会出锤。但那都是些无关大雅的问题,Kira才会漫不经心。
外表迷糊和随和,实质上,Kira却并不是那么马虎从事的人。他有着自己的原则,也许比起Asuran来,更加敏感谨慎也说不定。之所以造成这种差距,是两人的性格。
Asuran外表冷静,做事也很理智,内心里却有着非常灼热的一面。Kira害怕那股灼热的岩浆喷射出来,不仅烧毁别人,也将他自己毁灭了。
--“我就是一个不愿意主动做抉择的人,这也许是缺点,但Asuran敢于选择也未必就是优点。”
如此想着,Kira看向旁边站的笔直的少年,表情是那样的坚毅无畏。
--“如果能够轻易的赞同他,该有多好啊!”
Kira不由得这么感叹道。那么他们两人也一定能够再回复到从前的亲密无间吧?
这么想的时候,Kira却没有发觉,其实在那已经消逝的童年时光里,自己也一直都不是能够轻易赞同Asuran的状态。只是在当时和缓的环境下,这一点也并不重要。

“通告:月球宇宙港管理局通告各航班,凡开往赫里奥波里斯、尤利斯7……的航班一律取消。请静待恢复通告。”
从宇宙舱顶传来的广播声让房间里的三人回复了注意力。
“我是Kagari,现在要出去!请把港口打开。”
Kagari拨通了通往管理局的电话。
“对不起,Kagari小姐……”
虽然被逼迫的狼狈不堪,工作人员还是一再的解释,说什么都不肯放行。
Kira向Asuran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的,两人并肩走出了驾驶舱。
“要做吗?”
“只有做了。”
“你负责连上回路,我来做掩护。”
“OK。”
技术纯熟的两人将电脑插上了与管理中心相连的网络。
数十分钟后,当港口开启的那一瞬间,月球上有一艘小小的商用船如离弦之箭般脱出,消失在了茫茫的宇宙之中。

Saturday, October 29, 2022 21:54:25 PM SUBBY PERMALINK COM(0)
潮汐

作者:SUBBY



- 25 -


正如Mu所担心的,Badgirul回到房间时,Kira还来不及脱身。
幸好当时已经没了照明用的灯光,又在一片慌乱中,Badgirul没有发现房里还藏有别人。看到换好的磁盘被Badgirul取走,Kira松了口气,从衣柜里钻了出来。
他也发觉到宇宙船正不同寻常的剧烈震动着。Kira走出房间,左右看去,通道上也是一片黑暗,只有宇宙星辰那无机质的磷光微微照亮了四周的环境。
感觉到可能出了什么大事,Kira朝驾驶舱跑去。没多远却遇到了正朝这边走来的Asuran。
看到Kira,Asuran也停下了脚步,两人在不断摇晃着的狭长通道里默然对视。
——无话可说。
世界好象突然静寂下来了一般,连那尖锐的警报声也在耳边消失无声。听得到的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
先动手的人是Asuran。
“!!”
与尤利斯7上的那场交手不同,这一次的Asuran没有丝毫犹豫。疾风骤雨般的攻势迫使Kira节节后退。Kira只能一再的招架。他无法再象在尤利斯7上那样对Asuran展开主动攻击。
“也许被他杀了比较好吧?”
有一瞬间Kira如此想道。本能的反应却还是让他一再地闪过了Asuran的杀手。
——“Asuran!!”
——“Asuran是真的想杀了我!”
那深碧双眸在极近的距离下象猫眼一样闪亮,流露出的却是让Kira觉得绝望的无机质的光。Asuran好象已经抛弃了感情一般决然。
Kira在心里不断地呼喊着Asuran的名字,却无法从口中吐出那熟悉的字眼。想着被他杀死也许更好,却又不知为何而不甘。
只能这样死去,和Asuran之间只能这样结束,Kira并不甘心。但他无法将自己的情绪传达给愤怒中的Asuran。

Kira再一次滚开,狼狈的半蹲在地上喘气时,Asuran也稍微停了一下。穿着紧身战斗服的胸脯随着喘息而剧烈起伏。
其实并不是非常耗损体力的战斗,因为Kira几乎完全没有还手,只是Asuran在单方面进攻。Asuran却感到疲倦,他甚至分辨不出自己是不是还在愤怒。
愤怒又所为何来?那双熟悉的紫色眼睛还是一如从前一般清澈无辜,但是,那也是一双杀了Nicol的人的眼睛。
Kira无辜,Nicol不也很无辜吗?Nicol原本是不用死的。
那个时候——Kira举起枪来,是真的想杀死Asuran吗?Asuran知道不是。
想过要杀死Asuran的人,不可能再有这样纯净的眼光。想过要杀了对方的人,应该有着和现在的自己一样的表情。Asuran因此更觉痛苦。他所要了断的,并不是Kira。
“还手啊……”
喘息略微平复后,他对Kira说。“我要杀了你。还手啊……”
“这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喊出决绝的言语,Asuran的心里却同时浮现出另一句无法说出的话,“或者是……被你所杀。”

Asuran再度朝Kira逼过去。
不知道是顺从了命运还是有其他的意图,Kira始终垂着头,一动不动。看见他这个样子,Asuran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
“真的要杀了Kira吗?”
这样的问题瞬间再度出现在他脑海里。

摇晃更加剧烈的宇宙舱里,红色的警报也已止歇,飞船就快要解体了吧。
Asuran没有停下脚步。依然在朝着Kira走去,体会着周遭的静寂,他忽然想到,“也许我所希望的,只是死在这里而已。”
——“原来我始终只是这样浅薄、自私的人吗?”
无声的、枯涩的笑了起来。Asuran接近了没有抵抗反应的Kira,模糊中,他觉得似乎听到了TORI的叫声。
伸出手不自觉的迟疑了。试图抬头去看,开始弥漫起烟雾和火光的走廊上却忽然有人朝这边飞快地冲了过来,并拿着手枪向Asuran射击。
在逐渐倾斜的船体里,Asuran敏捷的向后跳起,躲过飞来的子弹,同时抽出匕首甩过去。匕首旋转着切中了对方的喉咙。
“Toru!!”
喷溅着血花向后倒下的少年身后,TORI振动着翅膀朝Kira飞来。

“Asuran!!”
再度朝站立着的少年转回头去的Kira,终于喊出了一直在心里呼喊着的名字。但那破碎而痛苦声音也将他的心割裂成了碎片。
——一直想要保护的对象,为了将Toru安全送回地球所做的事情,在这一瞬间统统化为灰烬。
——我本来是那样竭力的想要做好。
——我本不想去伤害任何人!
Kira朝Asuran扑了过去。
——已经没有办法了。和Asuran之间。终于还是破裂了。
——已经无法办法再回头了。和Asuran共同拥有的过去。
——这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的事情吗?却始终不愿相信。
TORI惊恐的在两人头上盘旋着。

Kira感到刚才被Asuran打伤的地方都在灼热的疼痛着。而自己打在Asuran身上的拳脚,也会让他同样感到疼痛吧?
但在这一刻,身上那点痛楚又算什么呢?
已经成了你死我活的搏斗。也许在这一刻,他们所想杀死的,都只是自己而已。
“Kira!”
TORI的叫声和Asuran的叫声重叠在一起。泪眼朦胧中,Kira似乎看到Asuran的眼中也流下了泪水。
“Asuran……”
宇宙船终于开始爆炸了,沿着狭长的走道释放出来的巨大冲力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重重的向前推出。Asuran背向着前方飞了出去,他本能地张起手臂保护身体。背在身后地手指却意外地碰触到象是按扭似的东西,他下意识的按了下去。
还来不及看清周围的情势,脊背已经重重的撞上了好象是金属墙壁之类的东西。因为疼痛和窒息感而失去意识时,他依稀看到紧追而来的TORI在眼前变成了碎片。

* * *

Asuran感受到刺眼的光线,还闻到奇怪的气味。
他醒过来,浑身都在疼痛。冰凉的地板一晃一晃的。努力撑起了胳膊,从头顶上洒下来明亮的阳光,有点灼热感。
向四周看了看,Asuran注意到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破烂的逃生舱,舱外是一望无边的蓝色海洋。
——这是卫星上绝对不会见到的景象。难怪觉得那种咸湿很怪异。
Asuran靠着仅剩的半边墙壁挣扎着坐了起来。
看样子是降落到地球上了。Asuran做出了判断,这么说,最后和Kira所进入的地方就是救生舱。
结果……自己没有死吗?
Kira呢?模糊的记忆里,Kira也是和自己在一起的,破损的救生舱里却没有Kira的影子。
Kira死了吗?——那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呢。眼泪好象有意志一般断续落了下来,滴在破烂的战斗服上。Asuran呆然的流着泪,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阳光灼热的让皮肤有点痛起来,他才回过神。
头脑还很混沌,身体却有着强烈的求生意志。首先感到左臂好象是骨折了,他艰难的转动身体将紧身服脱下来。
转身时从墙上的缝隙里望到了不远处的黄色沙滩。在地球上,那应该叫做岛屿吧。

Asuran离开残破的逃生舱,向岛屿游过去。距离虽然很近,对现在的Asuran来说,却毫不轻松。好容易上了岸,整个人就象虚脱了一样。
他倒在沙滩又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蓝黑的天幕上缀着稀疏的星辰,一轮明月冉冉升起,夺目的光华在海面上泛起粼粼的银光。
望着那样美丽的月亮,Asuran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Kira的死好象让他打开了感情抑制的闸门,再也无法控制内心奔涌的痛楚。在清冷的月光下,少年仰着头坐在沙滩上不断的呜咽着。

曾经约定好了,两个人一起来地球看看真正的日落和月出。看一看两人生活着的月球在地球上望去究竟是如何的模样。
如今,在如水月华与微冷夜风之中,却只有Asuran独自枯坐。
——既然Kira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将我送到这里来?
身下的沙滩湿润而冰冷,一波一波的海水涌上来又退下去,却带不走少年的悲痛。他抱着膝盖长久地坐在水流中,直到身体僵硬发冷。

泪水终究有流干的时候。
他想起母亲。母亲死的时候,Asuran怪责自己。虽然那不是他的责任,但他为自己的天真而悔恨。
想要自然人和协调人和平相处。只是这样想,又有什么用?不是有着美好的想法就足够的。即使有了想法,还要去做才行,但Asuran那时候并不懂得这个道理。
所以母亲死了。
母亲起程去尤利斯7时,那边的局势据说就很动荡了。Asuran却天真的以为不会有问题,可问题明明是早就有了的。
Asuran并不是没有看到自然人与协调人之间的矛盾冲突,而是他本不相信人们会认为只能用流血去解决问题。
但事实是,母亲死了。

也许这世上的确有着不必流血就能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Asuran却找不到。
如果只流少数人的血就能够让大多数人幸福,那就流血吧。少年如此想着,这其中甚至可以是自己的血。他是立下了觉悟才加入ZAFT的。
不是不知道被自己所杀死的人,他们和他们的亲人也会痛苦、悲伤,但Asuran曾经以为自己的肩膀可以坚强的承受这一切。
直到此刻,他才猛然发觉,原来不能。
直到Kira死后,Asuran才终于明白订婚那天kurain想让自己了解的事情。
只是Kira一个人的痛苦,Asuran已经无法承受,更何况那许多人的痛苦。即使那许多人对自己而言只是陌生人而已,但他们也拥有如自己和Kira这般亲密的人们吧。这些人所流出的血,又怎么可能是一句“我有承担的觉悟了”就能够漠然面对的呢?
Asuran做不到。他本以为自己是可以的。
也许就是因为早已发觉自己做不到,所以才想在那一刻和Kira同归于尽吧。
Asuran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是这么消极的、自我的人。

但是,他没有死,死的是Kira。
他还活着。他的身体还有强烈的求生的意志,哪怕他的心已经疲倦破碎。
——为什么让我活着?
他问苍茫的天,问苍茫的海,问苍茫的月色。
是因为即使说了“做不到”也仍然不能成为答案吗?
如果现在用做不到作为结束的借口,那么之前被自己所杀死的人,还有Kira,又算是什么呢?
即使承担不了,也还要继续走下去吗?难道说了解无法承担之重,就什么也不应该做了吗?
Asuran更加无法忍受这种结论。

可是不论做与不做,他都一样失去了想要保护的人们。
母亲、Kira……
不论向左还是向右都是错的,那么怎样才是对的?只站在原地,又有何正确可言?

这只手没有抓住逝去的母亲,另一只手却杀死了Kira。
Asuran交互的看着双手。已经干涸的眼泪再度滴落下来,落在那双纤细白皙的手掌上。
这双手本应是保养良好的美丽的手,此刻却布满了青紫的痕迹。从短袖T恤和短裤之中裸露出的皮肤也伤痕累累。
但即使是拖着这样的身躯和心灵,也还是只能继续走下去。
不这样不行。
——Kira……
——对不起,Kira。



潮汐

作者:SUBBY



- 26 -


枯坐在沙滩上,Asuran在无眠中迎来了降落地球的初次清晨。
太阳从海面升起时,他全身都已僵硬。过了半晌,终于能动了,他才第一次摇摇摆摆的站起身来。
沿着海岸线走了几步,脚下踩着软绵绵的沙子,更加觉得虚软。有一天多没有吃饭喝水,而且又冷又冻的坐了整晚。左臂的伤越发疼痛起来。只穿着短袖和短裤的Asuran用右手扶着左臂蹒跚而行。
海岸线那平坦的沙路看起来不象有人出没的样子。走不多久,Asuran竟远远的看到沙滩上伏着一个人,下半身浸在海水里,好象死了一般动也不动的躺着。
“Kira!”
心里冒出的念头让Asuran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跌跌撞撞的跑了起来。

果然是Kira。背后的衣服都烂掉了,露出大片灼伤的皮肤,模样十分惨烈。
Asuran忍不住流下泪来。也不知道是为Kira还活着而高兴还是因为他的凄惨而伤心。
在分不清楚喜悦还是悲伤的泪水中,Asuran费力的将Kira拖上岸。虽然一再呼唤,Kira的眼皮却始终没有动过,身体感觉相当热,可能在发烧。
不能让他继续留在沙滩上了。
这么想着,Asuran以还能用力的右臂将昏迷不醒的Kira架在肩上,吃力的朝岛内走去。

岛上有高大的林木和稀疏的灌木,也有裸露的岩石。Asuran将Kira放在阴凉的树下,再伸手试了试他的体温。
热度相当高,不弄点水来不行。Asuran记下四周的特征,独自向岛内走去,希望能够找到清水或者人家。

这是个很小的岛屿,Asuran没用多久就到了岛的另一边。他发觉岛屿的形状似乎是狭长形的,垂直的方向上距离相当长。
Asuran改换方向继续走着。靠近岛屿中央,地势慢慢隆起,岩石也开始多起来。
喘息着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一片被林木遮掩的洼地里蓄着少许淡水。这个发现让他大大的松了口气,一放松下来才感到四肢五骸都好象快要散开了一般。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非常虚弱,只是Kira的情况更为严重,说什么也不能现在倒下来。
Asuran坐下来喝了几口水。试着动了动左臂,应该不是很严重的骨折,但至少也要用上好些天才能复原。
好在随身携带的激光枪还没弄坏,Asuran用它切下空心树木的枝干取水,开始艰难地往回走。

为了取水的方便,必须将Kira设法带到水潭附近来。
这么决定了,Asuran先将水慢慢的喂给Kira。虽然昏迷着,却还懂得吞咽,这让Asuran觉得很高兴。
短暂的喜悦后,更加深重的忧虑又回到心间。没有药物,所以无法处理背部的伤口,只能考虑用清水清洗,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并发症。Asuran有些束手无策的想道。最后还是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先扶起Kira,慢慢挪向水潭。
好容易才将Kira拖到水边。Asuran脱去Kira身上的衣服,小心的用潭水帮他清理掺进了沙子的后背。
伤口没有想象中那么深,但灼伤的情况还是很严重。以协调人的体质而言,看起来应该不至于危及生命。
Asuran小小的吁了口气。触手之处,少年发热而滚烫的身体好象火炉似的。Asuran脱下T恤拧湿了给Kira冷敷。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不小心发热,母亲都是这样做的。现在,他可以为Kira做的,也只有这种事情而已。

* * *

Asuran默然凝视着Kira因为发热而憔悴通红的脸。
如此的可爱、可怜……
仍然和记忆中一样,一点也没变。
——“是因为我才害他受伤的吧。”
Asuran觉得悲伤。没有什么事情比立下亲手杀掉Kira的决心更让他痛苦,那一刻就好象连心都死去了一样。
明明不是这样期待的,明明只是想保护所重视的人们。为什么却变成事与愿违?而且,更让人憎恨的是,即使变成那样,Asuran也仍然不能不继续下去。
这才是最让他感到疲倦和无力的地方。
就好象不知不觉中,原初的理想已经褪色。在决定要杀掉Kira的时候,Asuran也不知道自己在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了。
人不断的在向前走着,发觉到与初衷不同的改变时,却连回头的道路也消失了。
剩下仍然只有继续向前。
也许有人可以放弃,或者觉得放弃会比较好。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Asuran,正因为明白自己只能如此而更觉怆然。
为何要自我逼迫到那般境地?只因为如果不严苛地逼迫着自己,Asuran就不再是Asuran了。
即使也深觉愚蠢,但这抛弃不了的愚蠢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因为愚蠢,母亲死了。
因为愚蠢,Nicol也死了。
这一切都让Asuran痛感无奈。让他几乎要抛弃自我。
可是,Kira并没有死……
这真是太好了。
发觉到Kira还活着的那瞬间,Asuran觉得好象又找回了一点为人的感觉,让变的麻木的心又回复了些许知觉。

一天的操劳令受伤的胳膊越发的疼痛起来,这疼痛却反而让Asuran觉得好过,就好象在快要窒息的房间里劈开了一道缝隙一般。
在痛苦中,他不知不觉的靠着岩石昏沉睡去。
感到寒冷,再度醒来时,又是夜晚了。Asuran摩挲着裸露的冰凉的皮肤,看向身侧的Kira。
少年还在昏睡中。伸手探去,体温却已经降了下来。Asuran长吁了口气。
协调人的身体真是不可思议,恢复力和忍耐力之强都远胜于普通的自然人。拜这具坚强的身体所赐,想死的时候也会没有那么容易死掉。
Asuran又喂了Kira一点水。虽然模样还很憔悴,昏迷中的少年表情上却没有早上那么痛苦了,显得平静了很多。
看到他这个样子,Asuran也觉得安心了些。
情绪放松下来,才开始感到饥饿。现在已经是入夜时分,不方便出去寻找食物,Asuran喝了点水,感到手脚有些发冷。
四周虽然有林木和半高的岩石阻挡着,入夜后的岛屿在海风吹袭下还是颇为寒冷。Asuran起身到附近的树林里找了些干燥的树枝和草皮回来,用激光枪点燃了。
在风中摇曳的小小红色火焰,驱散了黑暗。少年将烘干的短袖盖在Kira的背上,然后蜷缩在火堆旁,慢慢睡着了。
这也是Asuran不知道从何时以来,第一次能够如此安然的进入梦乡。

* * *

Kira一醒来,就看到了Asuran。
侧对着自己,Asuran赤裸着上身,抱着膝盖正在熟睡。他的头垂的很低,有些长的深蓝头发将大部分的面孔盖住了,只露出雪白尖刻的下巴。
Kira发现自己趴在一堆树叶上,旁边的篝火还燃烧着。他感到身体疼痛,尤其是后背,火辣辣的象烧起来了一般。费了很大气力才挣扎着坐了起来,从直起来的背上掉落下作为被子盖着的短袖T恤。
Kira知道这是Asuran的衣服。
——是Asuran救了自己吗?
模糊的记得宇宙船的爆炸,被那无情的力量向前推出时,只感到后背一阵灼痛,身体撞上了前面的Asuran,而后就失去了知觉。
原来,自己还没有死。而且醒来的时候,Asuran在身边,那样安静的睡着。
就好象梦境一般……后背的疼痛却告诉Kira,这是一场噩梦。
夜风拂过,睡着的蓝发少年畏冷似的缩的更紧了,小小的白色身体仿佛孤独的小动物一般,美丽又脆弱。
望着那样的Asuran,Kira无声的哭了起来,泪水掉落在眼前的T恤上。
——为什么要救我的呢?你不是想要杀了我的吗?
——你还杀了Toru。
Toru死的时候,Kira觉得连最后苦苦坚持的一点东西也全然崩溃了。否定他的人,正是Asuran。
本来不应该是那样的,不是吗?如果连Toru都死了,那么之前Kira的坚持,究竟价值何在呢?
在铺天盖地的痛苦中,他无法不怨恨那个一直、一直、一直的逼迫过来的Asuran。
不是不能了解Asuran的立场,而是即使了解了,Kira也仍然想问:为什么要那么做?又怎么可以那么做?
——难道是我错了吗?我有错吗?
Toru不过是个普通的自然人,只不过是想救援Kira而已。为什么他会死?
——Asuran你怎么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死无辜的人?
——如果是为了报仇……
——如果是因为Nicol……
虽然并不是自己所期望的,事实上却还是Kira杀了Nicol。这样的事情,Kira也能明白。只是他无法明白为什么因此而死的人竟是Toru……
为什么杀掉Toru的会是……Asuran。
——你想杀的人不是我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救我?为什么还让我活着?
——这样的我们……还有能够回头的路的吗?
不想失去的东西已经全都失去了。父母、Asuran甚至是Toru,除了依然活着的这个自己,Kira什么也没有了。他将头埋在膝盖里,不断痛哭。

风吹过逐渐微弱的火堆,明灭不定的金红火焰中,已经醒来了的绿眸少年默然的望着不断抽动双肩的Kira。

最后一点火光消逝在夜风之中。
重新被黑夜所笼罩的少年们,在清冷的月光下,默然对望。
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彼此之间伸手可及的距离,却仿佛隔越了千万里一般。
再也无话可说了吗?
即使是在这已经什么都可以不用再去顾及的地方,也已然没有了言语。
已经不再是过去了。
违背着他们的意愿,这世上的一切都已改变。
曾以为没有改变的地方,已悄然不同。
曾以为不会改变的关系,也已无声变迁。
甚至于在这里的Asuran和Kira,都不再是以前的他们。即使还不舍的抱持着同样的感情,但在那已经变迁太多的世界里,苍白无力的象是只能随风飘逝的樱花。
在三年前那个樱花飞散的季节里,就已然告别了彼此。
只是他们从来都不愿意真的这么认为。不愿意认为无法再回到那个什么都不想的年纪。也无法再回到那段纯真的岁月。
即使再怀念不舍,即使从来不想接受告别。但在今时此地,还有什么比这相对无言更让人黯然神伤呢?
不可遮挽的时光,已漠然远走的事实烙印在怆然相望的两人心上。
曾经对日后的重逢设想过千万种的可能,却没有一次会想过,竟然这般结局。
相拥的岁月无情的甩开他们独自远去。留下仍然眷念不忘的他们,在生命的流逝之中还苦苦的挣扎着。
虽然有了各自的道路,做了不同的选择。却还是期望着能和昔日一般亲密的好象是同一个人。
但是,他们从来就不是同一个人。
Kira和Asuran都只能是自己,而无法成为对方的分身。
只是当初那时候,他们却不明白。以为彼此的生命里只有对方,对方的世界也就是自己的世界。
从一开始就不是这样的。
冷酷的认清这一点是成长的开始,而后逐渐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变成成熟而世故的人。
他们却还是无法舍弃眷恋,无法不因为彼此的分离而心碎。
因为早已习惯呼喊对方的名字,也早已习惯将对方理所当然的当作自己的一半。即使分别了,那也还是最重要的人。
可如今,要真的舍弃了吗?
只有舍弃了吗?
即使从来没有想过,到了此刻,也只能舍弃了吗?
要如何舍弃?
悲伤的眼眸仍然彼此牵念,时光却仍在无情的消逝。每多走一分,就离多一点。
最后还是无法就此舍弃的吧……即使知晓眼前的一切已然不同……
只有彼此,还是无法断然的、毫不留恋的舍弃。




潮汐

作者:SUBBY



- 27 -


“Asuran?”
冰冷的月光下,Kira终于发觉Asuran的身体一直在轻微的震抖着。
“我……没事。”
虽然打算起身走开,Asuran的动作却显得相当迟缓。那双绿色的眼睛,异样明亮,让Kira感到不吉。向前撑起身子,抓住了Asuran的手腕,触手之处烫的让他吓了一跳。
“这还能叫没事?!别开玩笑了!”
对于一直强装无事的Asuran以及丝毫没有察觉的自己感到生气,Kira猛的站起身来。一站之下,顿觉天旋地转、头昏眼花。
“你还不能乱动!”
摔倒前,被Asuran抱住了。牵扯到伤处,彼此都痛的闷哼出声。这番意外的折腾,让虚弱无力的两人靠在岩石上直喘气。
“真是的!还是这么莽撞。”
“你有立场说我吗?”
“伤口虽然没有发炎,但还是要静养的。”
“那你呢?发着高烧到处乱跑吗?”
喘着气争拗起来。猛然惊觉到这样子就和从前在月球上一样时,两人又同时噤声。
沉默再次将彼此笼罩。过了片刻,Kira先开了口。
“衣服,穿上啦。”
终于记起手里还抓着Asuran的衣服。那为了不让Kira感冒才脱下来的吧?结果他自己倒是感冒了。
又是甜蜜又是心酸,Kira默然的催促着Asuran穿回衣服。

脱下来的时候曾咬牙忍住左臂的痛楚。经过一天的辛劳,再加上发热的影响,那条胳膊早就痛的酸软到无法举起。
Asuran拿着衣服,不知如何是好。在Kira的目光灼灼下,说不穿是不行的吧。
“你的衣服在那边放着,虽然背后破了个洞,但我已经清理过了。”
Asuran示意Kira也去穿回衣服。少年依言转过身去,Asuran才咬牙将短袖穿起来。
额间痛出的冷汗,还是让Kira发现了他竭力想要隐藏的伤情。
当然觉得生气,但是比生气更炙热是愤怒和悲伤的情绪。Kira想起了从赫里奥波里斯开始的种种。他早就知道Asuran不是那种轻易会说心里话的人,但是,以前的他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不是一直都很坦率的吗?
从前的Asuran,不会在Kira的面前掩饰真正的模样。从前的Asuran,其实是那么的率直、纯真。
面前这个什么也不解释,什么也不告诉自己的人,是现在的Asuran吗?还是自己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他?不知不觉,Kira流出了眼泪。

Asuran吃惊的望着忽然又哭了起来的Kira。
“……怎……怎么了?”
从前相处时那熟稔的问话到了如今,也变的踯躅笨拙。
“Asuran对自己的事一点也不想说吗?”
“我……”
事到如今,能够说什么?又还有什么可说的。Asuran如此想道。
“从以前开始,就总是静悄悄的做着打算。”
“什么叫静悄悄的……”
“作业也好,TORI也好……”
“……”
那时候虽然Asuran也是不说的,Kira却总能够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所以才会有恃无恐,不怕作业完成不了。但现在,Kira却觉得再也不能了解Asuran的想法。
应该还是同样一个温柔真挚的人,模样也没有改变,可他心里所想的东西,自己却已经无法知道了。
这种隔阂感让人悲伤。直到此刻,Kira才开始觉得Asuran的性情其实很可恶。如此强自忍耐,又是何必呢?

* * *

“母亲死了……”
Asuran明白了Kira的意思。靠着背后的岩石,他仰望着深蓝夜色中的明月。
“血染情人节事件里,母亲死了……”
“啊……”Kira只能惊愕的发出短暂的音节。
“我觉得应该要做点什么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是继续不管,说不定哪天又会有重要的人会死去。”
“我讨厌那种感觉。”
“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简简单单的说完了,Kira不觉迷惑起来。他听出了Asuran的沉痛,又忍不住想问,“那我是阻挡了你的人吗?”
少年无力而憔悴的模样却让Kira无法开口。他俯过身去,将Asuran放倒在自己睡过的树叶上。这一次,Asuran没有拒绝,他睁着一双因为发热而湿润的眼睛定定的看着Kira。
和他同样的憔悴不堪的少年脸上,还残留着泪水的痕迹。Asuran听到自己轻轻的叹了口气。这声叹息让他感到自己的眼睛也开始湿润,连忙慌张的闭上了双眼。
听着紫色眼眸的少年悉悉挲挲的走去不远处的水潭取水,虽然担心,Asuran却没有气力再转动身体。不一会儿,Kira回来了,他把水滴在Asuran的唇上。那冰冷的感觉十分舒服。
“要喝水吗?”
冰凉的手放在Asuran的额头上,因为舒服,他发出了短暂的叹息声。那手好象母亲,但如此骨感而有力的手指,Asuran却清楚的知道这是属于Kira的。
忽然听到脱衣服的声音,Asuran勉强张开眼睛,看到Kira正将破烂的外套脱下来扯破,用水润湿。
——做着和自己一样的事情。
只穿着一件小短袖的少年将湿润后的布块分别放在Asuran滚烫的额头和受伤的左臂上。
“我没事……”对着那双溢满忧虑的眼睛,Asuran有些恍惚地微笑着。
——值得怀念的,Asuran那发自心底的纯美的笑容。有多久没有看过了呢?
不知不觉,Kira的泪水滴落在Asuran泛着潮红的脸上。他擦了擦眼睛,开始用剩下的干树枝燃起新的火堆。

* * *

黎明时分,Kira在朦胧中听到了TORI的叫声。醒来时感到身上湿漉漉的。林木间环绕着轻微的雾气,一群海鸟正在潭边饮水。Kira所以为的TORI的叫声,大概就是它们发出的。
Asuran的额头还稍微有点热。Kira只是轻轻碰了碰,睡着的少年就立刻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无言的尴尬又回到了他们之间。
Kira保持着俯视的姿势望着身下的Asuran,Asuran也没有转开视线。
还是和三年前同样色泽的美丽眼眸,然而Kira的眼睛已不再纯净无辜,Asuran的眼睛也不再天真无暇。别离和岁月在其中刻满了沧桑的痕迹。
望着这样的双眼,只觉悲从中来。但两个人都没有落泪,他们只是直直凝望着彼此。象是要寻回昔日的感觉一般,渴切的挖掘着对方。却在盲目的寻找中,越来越无奈沮丧。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觉得累了,两人别开视线并肩坐了起来。
“先找点东西吃吧。”
“恩,饿死了。”
他们望着远处在水边嬉戏的海鸟。大概平时没什么人来,鸟儿也不怕人。
饥饿的两人这时也丝毫没有抓鸟充饥的想法。他们只是静静的望着鸟群,不知何时,那白色的身影在眼中变成了绿色的TORI。
宇宙船爆炸的时候,TORI解体了……
联系着Asuran和Kira的鸟儿,已经不在了。
但他们却还能够并肩的坐在这里,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体温。
这也算是一种幸福吗?即使变成如今的境况,其实都还是暗自在心里庆幸着对方和自己都能够生存下来的吧?
“我去找东西吃,你再躺一会。”
“你找的东西能吃吗?”
两人相对无言。地球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个非常遥远而且彻底陌生的世界。
“有看过书。”
“我怎么不知道你对植物动物还有兴趣?”
“好容易活下来,如果因为吃了不能吃的东西而死,未免太讽刺了吧。”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Kira想说的是,如果活下来是自己和Asuran的命运的话,他们就不会死去。
在经过了那么多生死存亡的心碎神伤之后,Kira甚至觉得眼前这接近莽荒时代的生活,也许就是自己所想要的平静也说不定。
但是……
Kira侧头看了Asuran一眼。
但……Asuran会想要回去吧。在赫里奥波里斯,还有他的父亲、未婚妻Rakusu小姐以及他所选择的道路。可对于Kira而言,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Kagari应该会过的很好吧?”姐姐那开朗快乐的模样浮现在眼前,Kira在心里如此祈祷。

* * *

经过不断争拗,还是无法达成共识。两人只好一起行动。
Kira体温虽然回复正常,背后的伤势仍然很严重,走路摇摇晃晃。相比而言,低烧中的Asuran,脚步显得稳定多了。
顺着昨天Asuran没有能够走完的方向,两人一边查看一边寻找食物。
灌木结出的小红果实,虽然根本不认得是什么,两人还是摘下来吃了。味道酸酸的,还有点苦,感觉很奇怪。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吃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
但饿的久了,也就管不了那么多。
从走过水潭,地势逐渐变高,岩石也慢慢多了起来。他们找到了几处小石洞,最大的一个应该可以住人。这个发现很值得高兴,至少不用担心下雨的问题。
小小的岛屿上没有人家,似乎除了鸟之外也没有其他动物。两人走走歇歇,爬过一段陡坡后地势开始向下倾斜,远远望见岸边的沙滩。
极目远眺,海天交接之处,隐约有长长的海岸线。也许是陆地吧?这样想着,两人从丘陵上走下来,但是即使走到沙滩尽头,那条细细的线还是没有能够看的更清楚一点,也许是幻觉也说不定。
“想要回去吧?”
Kira看着Asuran出神的表情,忍不住问道。
Asuran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认真考虑一般,过了一会才说,“我也不知道想不想回去。”
这种答案让话题再度中断了。

他们绕着沙滩又走了一会,顶上的太阳垂直照落下来,异常灼热。两人都感到很不舒服,改变方向走回岛屿内部。他们决定将住处搬到小石洞去。虽然距离水潭稍微远了一点,但住起来会稍微舒服一点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搬的,只是多弄了一些空心的树木枝干装水,然后收集点火用的干枯枝叶和草皮,堆在石洞的一角。
做完准备工作,两人都十分疲累,天还没有黑就睡下了。伤处疼痛的厉害,他们却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到了半夜,Asuran因为寒冷而醒来时,借着洞口射进来的月光,看见Kira正弯腰堆起枝叶准备生火。
“觉得好点了吗?”
火光驱走了寒意。两人却都抱膝而坐,没有继续睡觉的意思。
“恩,已经退烧了。”
Asuran受伤的左臂上缠绕着由Kira撕碎的外套做成的绷带。在他简短的回答后,静默再次光临。
过去的一天,虽然他们始终一起行动,说过的话却只有寥寥数句。沉默了半晌,Asuran向Kira道,“Kira不想回去吗?”
是沙滩上的问题的继续。
“不太想。”
Kira平静却渗满伤感的语调让Asuran猛然醒悟过来,他不禁开始后悔为什么问了这么愚蠢的问题。
“Asuran想回去吧?你还有想要做的事情。”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做不可……”
“Asuran真的觉得那样好吗?”
Kira直直的望着火堆,用力抱紧了膝盖。他感到Asuran的眼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阵,然后转开了。



Saturday, October 29, 2022 21:53:57 PM SUBBY PERMALINK COM(0)
潮汐

作者:SUBBY



- 22 -


天使号抵达月球是数十天之后的事情。
船刚停好,Kagari就抓着Kira做保镖送她回家。本以为只要在宇宙站将Kagari放下就好的Badgirul见了,不由得又是一阵雷霆大怒。Mu却挥挥手说。
“算啦算啦,反正来都来了,也不急这一天半天。让大小姐满意吧。”
早已经混的很熟的少年少女们,更是热情道别。Toru拍着Kira的肩膀悄声说,“Kagari小姐很可爱哦,这次你可别再错失了。”
Kira即时面红耳赤。在Toru和Miriaria殷切的目光关注下,Kagari挽着Kira离开了天使号。
“我家不远,来坐一坐吧。”
“啊,这……”Kira想起Toru的话,忍不住又脸红了。
看到他的模样,Kagari也有点害羞起来,松开拉着Kira的手,背到身后。
“没关系的,来吧。你要的东西我家也有,直接拿给你好了,不用到处去找。”
只有Kagari知道Kira下船是另有目的。不知为什么,Kira很容易亲近Kagari。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有关名单的打算,也在旅途中对Kagari说了。
“不想让那东西流入联邦的手里。虽然,我也知道这样做Mu有点不好意思。”
不知从什么时候,在Kira口中,Mu也从“Mu先生”降级成“Mu”了。
“因为你也是协调人,所以不想出卖同胞?你要知道,他们做的事也牵连好多无辜的人。”
Kira摇了摇头,“协调人或者是自然人的事情,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想清楚。虽然我是协调人,但一点也不想去伤害自然人。自然更加不想牵连无辜的人,所以我不觉得那些人做的对。只是,我也无法说他们就是错了。”
“无论如何,我不希望那名单是经由我流入联邦的。”
“你真是烂好人,什么人死都会难过。”Kagari叹了口气。
“一点也不是因为我是好人……只是……我没办法忍受是自己做的……”
顿了一顿,少年以悲伤的语调补充道,“虽然……现在再说也没意义了。但我真的……”
——真的只希望要做的这件事情是对的。
太多的事情都违背Kira的意志而发生了,所以无论如何,只有这件事情一定想要做到。Kira觉得自己现在能够做到的,也只有如此而已。
老虎曾经说过,你所以为的正确对别人而言可能毫无价值。但是,如果那是连自己也无法认可的,即使别人觉得正确也同样没有意义吧。在另一方面去说,Kira总觉得如果能够阻止名单的流入,自己与Asuran的联系就还没有真的断掉。
至少在Kira看来,这可以证明他从来没有自愿背离过Asuran。但是,为此而做的事情,又真的正确吗?Kira也不知道。

* * *

Kagari带着Kira去到的地方是一幢巨大的豪宅。
“哎呀!小姐你可回来了!”
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一见面就把Kagari搂进怀里拼命的揉搓。女人虽然不是黑皮肤,模样却很容易的让Kira想起曾在老电影里看过的黑人嬷嬷。看到她的言行举止,Kira觉得也稍微能够了解Kagari为何那么粗鲁了。
“Mana,让你担心了。”
“真是的,怎么能够一声不出就跑出去呢?老爷担心死了。”
“反正他也成天不在家,见不见到我都没关系。”
两人站在玄关叙旧,会客厅的门忽然被从里面推开,走出来一位咖啡色头发的年轻女子,穿着十分朴素,模样却很俏丽。
看起来虽然年纪不大,却也不是很年轻,Kira刚在心里想会不会是Kagari的母亲,就见那女子已经走上来掐了Kagari的脸蛋一把。
“你这傻女儿终于回来啦?Uzumi先生可担心坏了。”
“活该!”害怕脸蛋继续遭殃,Kagari飞快的从女子手里逃了出来,躲到Kira的背后,“Erika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还不是因为你跑出去,我被叫来帮你看家!”
——这么来说,她们不是母女了。Kagari身边的人……都好恐怖的样子。Kira忍不住这样想道。
“这位是?”
“啊,是Kira。我在赫里奥波里斯认识的,多亏他送我回来。”
“Kira?”女子蓝色的眼睛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着Kira一眼,问道,“全名是?”
没想到初次见面的人会主动提出这种问题,Kira吓了一跳。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说出真名,犹豫了片刻才答道,“Kira·YAMATO。”
“YAMATO……”
Erika凝视着Kira,眼光怪怪的,让Kira浑身都不自在,他只能转过头去装作不在意。
“Mana,你先带小姐去洗澡换衣。我来招待Kira先生。”
“不……不用了……”
“别客气。”
不容拒绝的,女子拉开会客室的门示意Kira进去。Kira只好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她的邀请。而Kagari虽然满心不愿,Mana却威势十足的将她连拖带拽的拉去“处理”了。
“Kira·YAMATO,5月18日生,16岁……”
会客室的门刚刚关上,Kira就听到Erika轻声的将自己的真实资料一字不漏的背了出来。

“我认得你的父母。”
在Kira警戒疑惑的目光中,女子温柔的微笑着。
“看到Kagari对你那样亲热,真会让人感叹宿命的奇妙。”
听到这句满怀感慨的叹息,Kira更是一头雾水。他依着Erika的指示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这件事情本来不应该由我来说的,但听说你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Kagari又好象很喜欢你的样子……”
Kira的脸忍不住红了起来。
“你也很喜欢Kagari吧?”
虽然犹豫,Kira还是点了头。
——这种感觉……好象是女婿在见丈母娘啊……
Kira的确很喜欢Kagari,不知为何很容易亲近,即使哭泣的时候被她抱住抚慰,Kira也不觉得难为情。他从来没有试过在任何女性前哭成那种丢脸的样子。想到这里,Kira不禁有些羞愧。
“那我就更是不得不说了。你和Kagari是不能成为情侣的。”
“这个……”
未免太直击问题中心了吧?Kira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一言不发也不好。要说自己和Kagari并不是情侣吗?也没有想过要变成情侣吗?Toru都那样鼓励Kira了。
“因为你们是姐弟。”
“啊?!”
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样的解说更让人错愕。有一瞬间,Kira几乎怀疑是不是听错了。这简直是天方夜潭,不是吗?Kagari和自己,一个是协调人一个是自然人,而且各有各的父母,居然说是姐弟。
“也许你会觉得难以置信。相信你的父母一定从来没有提过。关于你的出生是个秘密。”
“不相信可以去查身份证明,Kagari和你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她和你一样,都是用Uzumi先生的基因经过复杂的调整而制造出来的人。”
“慢着……为什么这种事情,我的父母……一点都没有提过呢?”
Erika以复杂的眼光注视着呈现出混乱神情的Kira,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要从协调人的缺陷说起。”
“我知道啊,协调人的能力会随着遗传而衰退。”
“是的。所以有很多人开始研究如何能够保持基因的稳定性,不使基因随着人工调整而出现衰退现象。”
“研究者中也有你的母亲。经过漫长的实验分析,你的母亲最后终于制造出了不会有衰退问题的新的协调人。”
“但是,实验只成功了一半,你的姐姐也就是Kagari虽然没有产生衰退现象,表现上却只是平常的自然人。只有你从无论哪一方面来看都是完美无缺的协调人。”
“这样的结果令人鼓舞,但同时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
Erika解说的流畅而自然,Kira不由自主的相信她没有说谎。

“你母亲发现协调人会衰退的根源是细胞的记忆问题,这涉及到人类一直在研究着的记忆复制。虽然生物学已经了解了基因的构成和人体的基因结构,但对于基因作用机制的研究却一直都没有能够完成。其中关于细胞和人的记忆能力,更是最核心的深奥问题。”
“既然可以诞生出象你这样的新协调人,那么理论上也就可以复制人的记忆,甚至于操纵记忆和思想。你的母亲越是继续研究下去就越觉得可怕,作为学者而言,有新的突破是可喜的,但是作为人类,她察觉到研究的危险性。”
“危险?”
“你应该能够了解的吧?协调人之所以被自然人认为是机器,是因为他们的确有很严重的缺陷。”
“虽然天赋比自然人高,但存在的延续却必须要依赖自然人。如果能够解决协调人的遗传衰退问题,那么他们就不再需要自然人,可以独自繁衍下去了。”
“而另一方面,自然人如果可以操纵思想和记忆,那么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造出类似协调人的机器来。他们具备协调人的能力,却不会有独立的思想,是真正的人形工具。”
“你不觉得这样的未来很可怕吗?自然人和协调人彻底的对立起来……”
“生物因为彼此联系所以才会有矛盾和冲突,如果没有共生的关系而演变成纯粹的竞争关系,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最终是协调人灭亡还是自然人灭亡?或者是在竞争中两者都走向灭亡?”
“这种可能性让你的母亲很不安。经过再三考虑,她决定封印研究结果。你的出生也就因此成了秘密。”
“他们不希望你知道出生的秘密,就是希望你能象普通的协调人一样平静的生活下去。而不必成为野心家和疯狂学者追逐的饵食。”
听Erika讲到这里,Kira不由得想到这一路上的所见听闻,他不由得怀疑,作为普通的协调人就真的能够平静生活下去了吗?最大的反例不就是自己吗?现在这样子,不正是事与愿违的最好证明吗?
但是,如果世界真的变成母亲所担心的那样……
Kira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他觉得大概能够理解母亲当时的心情。
就象发明火药的人最后为火药的用途而苦一般,Kira的母亲也只是不希望来日痛悔而已。也许在避免了一种坏的可能的同时也封印了许多好的可能,但是,只要想到那种坏的结果有多可怕,就不是人人都能有勇气去承担的。
“你母亲也知道即使封印了研究结果,也并不代表以后没有人做出同样的结果并将之公诸于世,但是她不愿意自己就是那个人。”
对于Erika的话,Kira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项研究本来是奥布内部的最高机密,后来却还是被人知道了。为了逃避追查,你的父母就带着你逃到赫里奥波里斯,之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恩。可我的记忆有段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吗?虽然我不清楚究竟发生过什么事,相信你所少的那段记忆,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事吧。能够不想起来也不坏。我想你的母亲大概也是这样期望的。”
“要不要忘记不应该是由我自己来决定的吗?”
虽然可以理解母亲的苦衷,Kira还是觉得无法释然。
“这就是人所不方便的地方了。自己觉得是正确的决定,出于好心,对别人而言却未必也是如此。可是,如果在别人会不会觉得不好这一点上徘徊不定,会什么也做不了吧。这中间的分寸实在是难以把握啊。”
这番话就好象是专门说给Kira听的一样。他默然想着与Asuran的事情,是不是也该算成是这样的情形呢?
“我今天告诉你这件事,被Uzumi先生知道一定会怪我。但我不想看到你和Kagari日后知道彼此是姐弟时遭受更大的伤害。”
“所以,请不要告诉别人,包括Kagari。”
对于Erika的请求,Kira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点了点头,现在要接受Kagari是姐姐的事实,对他而言也还算是很自然合理。



潮汐

作者:SUBBY



- 23 -


换好衣服重新梳洗打扮后的Kagari再度出现在Kira面前时,好象是雍容华贵的公主。
事实上,她也的确可以算做是一位公主。
从Erika那里,Kira了解到Kagari是大财阀Asuha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她的父亲就是奥布的现任总裁Uzumi·Yura·Asuha。
Asuha家族建立起强大的经济帝国,无论是协调人还是自然人都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而为了变的更加强大,Asuha家族也从不拒绝任何出色的人才,不论那是自然人还是协调人。
虽然和Kira说话时还是那么粗鲁,未免与一身华装不配。但Kagari的语调现在听在Kira的耳朵里,都有一种格外亲切的感觉。
——是我的姐姐……
这种感受,让从来没有过兄弟姐妹的Kira十分感动。比起自己到底是什么人,身上隐藏了什么秘密,Kira更在意的是Kagari这个姐姐。
望着Kagari的笑容,Kira忍不住想到了Asuran。
从小都是一个人,难免会觉得寂寞,所以遇到Asuran,Kira格外高兴,总是觉得好象有了“兄弟”一般。虽然彼此没有血缘关系,一起亲密成长的经验却是在即使有着血缘联系的Kagari身上也无法体会到的。
只有Asuran,才能让Kira回忆起在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觉。而这里,正是月球。是Kira与Asuran的回忆之地。
晚风中,形孤影单的Kira黯然神伤。

“这个拿好了。”
KAGALI将包好的东西塞在Kira的怀里。那样子真的好象姐姐。
平时说话虽然很粗鲁,做事又任性急噪,一点也看不出来是Kira的姐姐。但温柔起来的时候却好象夏日的艳阳变成了春日的和风,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真是很高兴……Kagari这样直率真挚的人是自己的姐姐。Kira如此想道。
但是刚刚知道了这一点,却又要和她分开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呢?降落地球后,Kira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运。
无法不感到悲伤。
Kira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要和人分别。他已经开始害怕分别这种字眼了。因为一旦分别,也许就意味着永远无法回头。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当初没有和Asuran分别,也许就不至于会变成如今的局面吧?
三年前的分手,也许实在是太过轻率了,连自己究竟告别了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是感知了Kira的伤感,Kagari的眼中也少见的浮现出悲伤的神色。她默然的望着Kira,想起了听到那段最后的谈话——“Kagari是你的姐姐……不要告诉Kagari”……也许是注定的,不合时宜的站在门后的Kagari还是听到了。
“为什么那么喜欢Kira?原来因为他是我的弟弟。”
Kagari无声地自语道,几乎当场无力的坐在地上。她没有恋爱过,也不知道对于Kira的感情算不算是恋爱。但在那一刻,她真的感到了痛苦。
想要进去质问Erika,却又不敢推门。Kagari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这么胆小的。
也许那种初次见面就觉得亲近的感情,的确是因为彼此的血液在互相呼唤。除此之外,应该也没有别的解释了吧。

“来,这个给你。”
Kagari从口袋里掏出地红宝石链子,样式十分朴素。Kagari回家之前一直都戴在脖子上,因为和新换的礼服不配所以没有戴上。
“这是我的护身符,让它保佑你。”
“Kagari……我……”想起来Erika的叮嘱,Kira犹豫着该如何去拒绝。将护身符送给男孩子代表了什么意思,Kira还是明白的。他知道不能收下,但要怎样和Kagari说,她才不会受到伤害呢?
“收下吧,这是朋友的祝福。”
Kagari望向Kira的眼睛诚挚而真切,没有丝毫的杂念。被那澄澈的双眼望着,Kira默然的将项链戴了起来。

* * *

Asuran躺在宇宙船的房间里发呆,外面就是他所怀念的地方,现在却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时光静静流逝,近来无论身心都十分疲倦的Asuran昏然的接近了梦乡。Izaku却忽然冲了进来。
“我看到了……”
Izaku呼吸急促地说着让Asuran莫名其妙的话。比起抱怨所言不清,Asuran更惊讶他居然会突兀的闯进自己的房间。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亲近到这样的程度。
来到月球后,大家分头行事。Dearka负责联络月球上的组织成员,取得武器和装备。Asuran着重在拟订作战计划,日常事务则交给Izaku处理。为了方便行动,还特别从当地的组织成员里请了一位名叫里特利的驾驶专家来协助操作宇宙船。
自从租到船后,Asuran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过,当然也没有见过Izaku和Dearka。
而且,自从在尤利斯7上激烈的争吵过后,Asuran就一直没怎么见到两人。没想到Izaku却忽然连门都不敲的跑了进来。
“我看到了那个STRIKE。”
“怎么可能?”
虽然是废话,Asuran忍不住还是如此问道。天使号没有必要在月球停泊的吧……
“不会错。虽然只是一眼,但我绝不会认错。他那张脸……”

Asuran看了Izaku一眼,走下来打开了电脑。
“要查查看吗?”
“侵入终端会有麻烦,这里的管制很严。先联络组织的人看看。”
Izaku在Asuran的背后伸出了脑袋,“来得及吗?我看到他似乎走上了特别通道那边。”
特别通道的宇宙船是随时可以起飞的。Asuran他们这边却要预定时间进行轮侯。
“已经追到这里了,还让他跑掉的话……”
Izaku在头顶上发出恨恨的声音,让Asuran一阵不快。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就是忽然很不高兴起来。Izaku却丝毫没有察觉到Asuran的微妙变化。
这个人就是超级钝感——
接受基因控制的人多数都思维敏锐,但也有少数例外。Izaku不能算是头脑简单,只是有时候他的思考方法让Asuran觉得实在不能恭维。什么都凭着喜好乱来,跟小孩子似的。但要说他没责任心吧,这人又比谁都更重视完成任务的荣誉感。说穿了,还是那种要顺着自己的意思乱来的人。
这是Asuran心里对Izaku所下的评语。他微微苦笑,现在的自己,恐怕没有立场这样评价Izaku了吧。虽然说什么他都还是不想把自己和Izaku给等同起来的。
“查到了。他们会比我们晚一点起程。特殊港口那边正好有两班先排上了。”
“你……,是侵入终端了吗?”
“不然要怎么办,你在那里鬼念鬼念的,烦死了。”——这话,Asuran只是在心里说给自己听。
而且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为了Izaku才这么做的。追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有一个了结,不是吗?至于要了结的是什么呢?名单的事?Nicol的仇?还是自己和Kira的过去?也许,什么都不是吧。
“这一次,一定要杀了他。”
听到Asuran的低语,Izaku忽然直起身来,以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的背影。
应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Izaku却忽然觉得高兴不起来,他自己也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 * *

Kira回到天使号时,Mu在门口站着,好象是正等着他的模样。因为心里有鬼,忽然看到Mu让Kira一阵心虚。
“怎么把大小姐的东西又戴回来了?”
Mu伸长了脖子把眼睛凑到Kira胸前,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发展的不错嘛!你这小子。”
想要辩解也无从辩解,Kira只好苦笑着从Mu身边走过去。一直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Mu都跟在身后。Kira只好回头问道。
“有什么事?我有点累了,想先睡一会。”
“可以啊,不过先把你藏着的东西拿出来。”
Mu低声说。
“什么东西?”
“这个。”
Mu忽然伸出手来拍了拍Kira放着磁盘的口袋,并且将少年推进了房里,自己也跟着走了进来。门关上后,Mu露出伤脑筋的表情望着Kira。
“你还真是打算这么做的啊?”
“……”
“玛琉早就和我说过了,你是很执拗的孩子。没想到居然执拗到这种程度。”
从Mu的口中忽然蹦出来了Kira所熟悉的名字。
“你认得玛琉小姐?!”
“何止认得,熟的很呢。她拜托我要好好照顾你。”
“那么……”
“解除保全程序什么的,都是借口啦。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肯做才奇怪。”
“……”
“你不会以为自己那点伪装就骗到我了吧?”
Kira的确以为骗到了Mu。在共同旅行的日子里,Kira逐渐了解到Mu并不是初次见面时那种让人觉得十分功利的人,却还是有着Kira难以理解的世俗感。
“难道Mu先生也不愿意磁盘资料落到联邦手里?还是说,其实……”
“我说过的吧?我只是一个公务员。靠薪水吃饭。自然人或者协调人什么的,对我而言不是那么重要。”
“Mu觉得别人的死与自己没关系吗?”
“怎么可能没关系?我是做密探的啊。”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对错。所以这种事情,用工作来衡量是最方便的了。不用想那么多,也不用太麻烦。”
Kira望着男人那英俊帅气的模样,无言的叹息。成熟的成年人的想法,距离他可以理解的范围果然有点遥远。但是,他还是正确的明白了Mu的意思。

“那么,这件事情对Mu而言是什么样的呢?”
“伤脑筋的……”
Mu靠着门坐了下来。宇宙船的房门都是厚厚的金属绝缘门,隔音良好,不必担心被人听到。
“我是自然人,按理说应该为自然人着想。把磁盘交给政府,避免更多自然人因为协调人的行动而受伤,这样才自然。协调人的有些做法,老实说和恐怖分子也没什么区别。”
“但另一方面去说,我可以理解协调人要抗争的理由。按照现在联邦的做法,即使处理掉了名单上的那些人,对自然人而言也未必真的就是好事。而且,如果我把磁盘交给政府,总觉得变成支持种族歧视了。”
“关于是否是歧视的问题,就象那天晚上在尤利斯7时对你说过的那样,自然人和协调人的公平待遇,本身又是个难解的问题。”
“所以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要用工作来衡量了。我做的就是这份工,多说无益。至于将来,人们对于此事的对错定断,也不是平凡如我所能预料顾及的。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我觉得合理的事情而已。”
这是Kira意料之中的答案。“这么说,你要把那东西交给联邦了?”
“那你呢?怎么想?”
“我不知道。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这种说法,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那是因为你觉得对的,未必就真的正确。但问题是,人是不是只能做正确的事情呢?”
“……”
“人都希望所做的事情不仅在自己看来正确,在别人看来也要是正确的。也只有这样的行为,才会被别人所肯定。但是,人要怎样才能使得自己始终不会错呢?人们所认同的正确又是什么呢?”
“即使是同样的出发点,也有不同的看法和做法。好的期待、积极的做法,未必就一定有好的结果。最后,人所能做的,不过是不要忘记他人的立场,而做自己能做的事情而已。”
“你想要把一件矛盾冲突重重的事情做的让所有人都满意,是不可能的。想要一个不论什么人都无法责备自己的立场,也是不可能的吧。即使你说,我不想伤害任何人,这样的立场总没错吧?但如果事实上你还是伤害了,那立场也就不成立了。”
“按照Mu这么说,就是总要去伤害别人的了?”
“别问我。至少在我有限的视野里,找不到一个让协调人或者是自然人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而已。”
“不过,人也是会变的。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看法会和形势一起改变。但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呢。总有看法不同的人吧。”
“所以只要不是做有违我品格原则的事,我也不会愧疚。”
“……那张磁盘,Mu是怎么拿到的?是ARIS给的吗?他是协调人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着Kira,在他的印象里,ARIS应该不是会这么做的人。
“我没见过ARIS,也许他是想阻止ZAFT的过激行为。不过给磁盘我们的人,只是为了钱。”
“为了钱就可以……”
“钱对于有些人而言也是很重要的,至少在他看来比别人的性命更重要吧。虽然具体的原因我也不那么清楚,但是人们大概都会觉得这是低劣的行为吧?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伤害别人,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虽然说没有绝对标准,相对的标准还是有的。至少有些做法,还是可以说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不对的。蓝色波斯菊的行为,还有为了自己的享乐而出卖别人那样的行为……”
“我实在是不明白,如果为享乐出卖别人是不对的,那么为了生存伤害别人就是可以原谅的吗?”
“你想说都是出自为了自己的利益,它们有什么不同吧?我想其中的不同,就是人们公认的标准——作为一个人到底有多需要那些东西。也就是品格的问题。”Mu苦笑道。




潮汐

作者:SUBBY



- 24 -


宇宙船进入起飞状态时,Mu和Kira的谈话还没有结束。摇摇晃晃的船舱里,TORI还是一样精神抖擞的飞来飞去。
“是品格问题吗?”
“大概吧。”
Mu苦笑着挠了挠头说,“居然和你说起莫名其妙的话题来了。人的行为标准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绝对的合理性没有,麻烦程度却一点也不少。”
“所以,看法的差异也是人的差异吧。我说了这么一大堆有的没有的。其实也不过只是想说,我没做错的吧。”
“Mu是在说服自己吗?”
“是啊。有时候这样想比较轻松。想的太多未必是好事,在一堆矛盾里钻牛角尖那种事情,留给哲学家就好了。”
Mu所说的话虽然有道理,Kira却还是不能不想。即使明知道可能是想不通的问题,他也还是无法放弃的继续逼迫着自己。
也许就和Mu所说的一样,Kira也是想证明自己没有做错吧。但Mu也尖锐的指出了,Kira想要阻止名单流入这件事情,也未必就是正确的。
即使如此,Kira也已经无法改变主意。他被一种“非得要做到不可”的想法所攫获。
就和母亲封印研究成果一样,Kira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自己是肇事者这一点,之所以会如此,大概也是因为他始终不肯放弃“没有错”的立场吧。
“我还是要做。”
Kira决然道。
“这不是因为我是协调人的关系……”
“想清楚了吗?”
和老虎一样,Mu也问着同样的问题。那时候,Kira对老虎说,自己没有别的选择。那没有选择的选择,令到他如今痛苦不已。而现在Mu的问题,对于Kira而言同样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也会因此而痛苦。身为人的不得已,身为Kira这个人的不得已。无论如何选择,都会感到痛苦。
“我只能这么做。”
他想起了在尤利斯7上所遇到的Asuran。在那个时候,Asuran对Kira说,“如果想阻止我,就开枪吧。”
直到现在,他才觉得终于开始了解那样说着的Asuran是什么样的心情。无法遏止的悲痛感将他淹没,让Kira的心痛苦的好象在抽搐一般。忍耐着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Kira也对着Mu说出了相同的话。
“如果想阻止我,就打倒我吧!”
“哎哎,不要用一张痛苦的脸看着我嘛!这样我不又成了坏人了吗?”
很伤脑筋似的,Mu又习惯性的揪起了头发。
“我知道很对不起Mu先生……”
“也不用这么说,虽然说是工作,但回圜的余地还是有的。这就是成年人比较方便的地方吧。”
Kira不解的望着苦笑的男人。看到那双疑惑的紫色眼睛,Mu叹气道。
“我可以帮你,不过要先听听你的计划。到底想怎么做?你明白的吧?Badgirul可不是我。”
“Mu这样做……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就是有点对不起纳税人了,出了一趟白差。不过纳税的,也不是只有自然人。”

Kira开始向Mu说明计划。
保全程式虽然是他做的,但要在极短的时间里破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删除被保护的资料更为耗时。
一路上,Kira都在观察和寻找机会,Badgirul却相当谨慎。即使在驾驶舱处理事务,她也仍然会时常在船内走动。Kira想要找到磁盘并且进行操作,几乎不可能。
所以他想出了替代的办法。保全程式在他的电脑里仍然有备份,只需要用虚假资料再制作一张碟就可以了。只是替换真品,所需时间就少多了。
而且这样做的好处是,即使到了联邦总部,Kira将保全程式解除,最后的资料有问题也不是任何人的责任。
这样的结果是最完美的吧。
不过他也知道并不是绝对可以做到的,如果万一失败,资料就会流入了联邦手里。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使对着Asuran,也无法说出“交给我吧”这种话。但是Kira总觉得,如果是Asuran的话,应该会明白自己的,不是吗?明白Kira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但即使明白了,Asuran也还是要继续追索丢失的资料吧。
如果可以不管,又何必一直追上来呢?
就算Kira的做法最后成功解决所有问题,大家皆大欢喜。但ZAFT也不会将赌注压在这最后的可能性上吧。
万一不成功又如何?从结果去判断人的行为,就象Mu所说的那样,如果结果证明是错的,是无用功,人们就一定不应该去做吗?这样功利的想法只是结果论而已。
Kira也没有自我到这种程度。虽然从一开始他就准备要破坏资料,但这个打算却连Toru都没有告诉。Kira总觉得如果Toru知道了,他也一定会要求帮手,那样对Toru而言也是一种负担。
后来向Kagari求助是不得已。听说她的家在月球,Kira才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在尤利斯7上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即使有,想必也很难找到高价电子商品。所以,在月球上。
那值得怀念的成长的故乡。留着他与Asuran的美好回忆的地方,Kira甚至连好好的看上一眼的时间都没有。用从这个地方得到的东西来结束与Asuran的纷争,也许是最好不过的吧。
Kira下意识的如此想道,在这个时候让他再度登上这块土地的,不知道是不是命运?

“我可以帮你拖住Badgirul一阵,但不超过15分钟,明白了吗?”
“恩。”
Kira感激的对面前的男人露出了笑容。这是从他们见面以来Mu第一次见到Kira发自内心的笑容。
Mu在心里叹了口气。当他离开Kira的房间,独自走在前往驾驶舱的通道上时,发出了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喃喃低语。
“我真的是太……滥好人了。”
他明白所应承的事情,对于少年而言,未必真的就是好事。但是,要后悔,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吧。

* * *

Mu将Badgirul拖在驾驶舱里聊天,警报忽然响了起来。
“这是!”
“前方发现障碍物!”
电脑鸣叫警报,屏幕上显示出的是一艘和天使号一样型号的小型商用船。
“航道重叠吗?怎么会这样!”
即使是同一航道,进入有时间顺序,而且必须遵照规定航速航行,很少会出现撞船事件。而且,即使出现突发重叠,双方的驾驶员也有能力在最短时间里进行调整。
“通知对方加速!”
按下紧急停止推进器的按扭,Badgirul怒不可遏的拿起了通讯器。Mu却抓住她,指着屏幕上的船影说道。
“有问题……他们是在逆向航行!”
“!!”
虽然按下了侧转回避的按扭,全速冲来的船只还是和天使号擦撞在一起。
“外舱破裂警告!”
“5区、11区隔离板已经放下!”
“推进器受损,动力损失43%!”
“能量舱破裂!”
“隔离板放下!”
“隔离板破裂!能量继续流失!”
电脑台上红灯不停的闪烁,报出一条又一条噩耗。
“糟糕!”
“磁盘!”
Mu和Badgirul同时叫道。在宇宙船里为了安全起见不可以使用光线枪,两人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从驾驶舱里冲入走道。
随着能量的流失,为了运行操作航行的电脑,主机开始自动切断辅助的设备。
首先是日常供电装置。Mu和Badgirul在通道上没跑几步,灯就灭了。幸好有宇宙世界的光线从舷窗中透了进来,不至于要摸黑前进。
“通知大家脱离吧。从这里降下虽然有些危险,但也没办法了。”
天使号是可以进出大气层的商用船,配备了能够抵受大气摩擦的救生舱。舱内有简单的自动导航系统,在紧急的时候可以使用它们降落地球。
“我去拿磁盘,你去带他们出来。”
电源逐一被切断,房间的门也有可能打不开吧。Mu一边祈祷着Kira已经离开了Badgirul的房间,一边跑向Toru的住处。
Toru和Miriaria的运气不错,发觉飞船剧烈晃动时已经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与Mu不期而遇。
“发生了什么事?”
“不小心和别人撞上了,总之,先脱离再说吧!”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Mu并没有说出实情。

被撞击的是前侧下部,使用后侧的逃生舱会比较安全。Mu带着Toru和Miriaria顺利到达,开始解除逃生舱的保险并输入调试指令。
操作还在进行中,电脑主机也开始播送逃生警报了。其实不用提醒,大家也都感到脚下的船正不停的震动着,需要竭尽全力才能不失平衡的站立。
宇宙船就要解体了……
Toru和Miriaria充分认识到这一点,加快了手里的操作。
最后的指令输入成功时,后部的两个逃生舱门同时开启了。看到逃生舱可以用,大家都感到松了口气。Toru猛的想起了Kira。
“Kira!还有Badgirul小姐呢?”
听到少年迫切的问询,Mu不禁担心Kira是不是被Badgirul撞破了行藏。
“我去找他们,你们先进去。”
Mu刚准备转身离去,就看到Badgirul快步跑来。
“没问题吧?”
“没问题。”
蓝发的女人答道,手里还抱着一个小箱子。
“Kira呢?为什么没见到Kira?”
感觉到船的震动和摇晃越发厉害了,Toru显得更加焦虑起来。
“没有人看到Kira吗?我去找他!”
不等答话,Toru转头跑了出去。Mu本要阻止,两人中间却正好隔着Badgirul,伸手拉了个空,少年的背影已经飞快地转过角落,不见了。
“我去找他们,你们先发射吧。”
因为担心Toru,Miriaria说什么也不肯进逃生舱,Badgirul强行将她拉了进去。
“别担心,他们没事的,不是还有一个逃生舱吗?”
但是,Mu并没有追到Toru,他遇到了这场事故的肇事者。
“又见面了啊!”
金发的少年向Mu打了个招呼。这是自尤利斯7一战之后的首度再会。在Dearka的身后,由下层冒上来的火光和浓烟也逐渐蔓延开来。Mu知道,如果再不尽快离开,这艘船上的人,都会难逃一死。
对面的少年却好象一点也不在意生死一般,悠闲地拦在道中。注意到这一点,Mu才发觉到他穿着可以在短时间里保持气密性的战斗服。
“真是设想周到的大胆计划!”
Mu也忍不住夸奖对方。这次自己可是被完全地摆了一道。


Saturday, October 29, 2022 21:53:29 PM SUBBY PERMALINK COM(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