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瘾
ShuraA
作者:梦静海Fly
阿斯兰染上了毒瘾。
行动中他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而孤身深入敌后。
这是维和部队针对当地军阀的一次大规模行动。阿斯兰所带领的突击营负责其中一个中级头目的私人堡垒。按照情报,他手下的战力应该完全能在狙击掩护下一举拿下这个据点,可情报不总是准确的。
对方拥有的重机枪比他们预估的多了一挺,他们缺少一个机位的狙击掩护。
仅仅是一台重机枪,便可利用地形的优势不断地倾泻子弹,打得他们无法抬头亦无法撤退。必须要有人补上那个缺少的机位,否则他们将会付出过于惨重的代价。但除了狙击手以外并没有人带重狙,没有重狙便意味着必须要有人冒着弹雨贴上去,近距离干掉那个机枪手。
“我去。”阿斯兰在掩体后大声对着修拉喊,密集的弹雨让即使面对面的两人也只能靠吼来交流。
“你会死的!”修拉抓住空隙,抬手干掉一个冲过来的敌方士兵。
“不会的。”阿斯兰给手上的步枪换上新的弹匣,随后按了按修拉的肩膀,试图让他安心。
深入敌后干掉机枪手的难度过于巨大,技术不够硬的人去就是送死,他只能自己上。
“待会儿我一旦成功,重机枪的弹幕一停你就带着部队撤退。”阿斯兰开始清点自己身上的装备,准备冲出掩体。
“可是……”修拉看着阿斯兰,还想再说什么。
“执行命令!”阿斯兰换上了命令的口吻,语气不容拒绝。
“是!”军人的天性让修拉下意识地服从,但一股酸涩随着这声‘是’从他心底冒出来。
阿斯兰冲出掩体的时候就如一只灵巧的豹子,他从弹雨的空袭中精准地穿行而过,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举枪射击清空向他冲来的敌军,然后迅速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重机枪的弹雨在15分钟后停了下来,修拉成功抓住这个空隙,组织部队撤下了锋线。然而他没能等到阿斯兰回来。
修拉重新调整了作战方案,4天后他终于成功拿下了这座堡垒,并在囚室里找到了满身血污的阿斯兰。
阿斯兰的少校军衔救了他,对方企图从他嘴里获得维和部队完整的作战计划,所以留了他一命。最初的拷问无果后,对方头目为了节约时间,没有犹豫地给他注射了高纯度的毒品。
修拉把阿斯兰从地上抱起来,他发现阿斯兰全身都在抖。阿斯兰平日里如宝石般的瞳仁失去了焦点,好似敷上了一层厚厚的尘。
阿斯兰甚至都没有认出修拉,他把自己蜷缩在一起,木然地忍受着蚀骨的空虚与麻痒。
修拉太知道这是什么反应了。他们在这里维和,这种事已见得太多。水汽从他的眼睛里泛出来,他抽着气,竭力阻止眼里的泪珠滴落。堡垒才刚刚被攻下,他们还没完成最后的清扫,他还在任务中,不能轻易落泪。
修拉翻出急救包里的医用麻药给阿斯兰注射,以图稍稍减轻一些阿斯兰的痛苦。他小心地把阿斯兰抱出去,交给后方的医疗兵,然后强迫自己转身,继续指挥部队的收尾工作。
他知道,阿斯兰一定不希望他因为他而中断任务。阿斯兰总是习惯把任务放在第一位。
阿斯兰重新清醒是在一周之后。他身上的外伤虽然多却都可以治。最好的技术用上,最贵的药敷上,加上后期完整的复健,这些残忍可怖的伤口除了疤痕倒也留不下什么。
最让人头疼的是毒瘾。
高纯度,高频次的注射让阿斯兰的毒瘾比大部分的瘾君子都深。强制戒断的反应太过剧烈,医生怕阿斯兰身体承受不住,便贴心地选择了昏睡疗法,让他在昏迷中逐渐减低毒品的用量。第一个疗程便是一周。
阿斯兰醒来的时候,脸上憔悴得没有一丝血色。修拉守在他的床边已经熬红了眼。
阿斯兰认出了修拉,眼里流露出一丝真实的喜意,然后他挣扎着坐起来。修拉见状,赶忙拿了枕头放在阿斯兰腰后。
“行动怎么样?”这是阿斯兰的第一个问题。
“放心吧,行动大获成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里的局势会太平不少,这里的人会有好日子过的。”早就猜到阿斯兰会问什么,修拉回答得没有停顿。
“那就好。”阿斯兰点点头,松了一口气,“今天是几号?”
“4号。”
阿斯兰楞了一下,没料到时间过了这么久。他回忆了一下他最后记得的画面,开口的声音低了两分:“昏睡疗法?”
修拉心虚地点头,不敢看阿斯兰。
“你要求的?”
“医生说强制戒断你身体撑不住。”修拉的声音越说越小,目光闪烁地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他知道阿斯兰希望的是什么,但他不忍心,便也就默认了医生的做法。
“你应该阻止的。”阿斯兰叹了口气。昏睡疗法虽然对于戒毒者来说相对轻松,但却极容易复吸,这是阿斯兰不能接受的。
修拉抿着嘴,想解释什么,但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但,大概也无所谓了。”尴尬的沉默过后,阿斯兰似乎想通了什么,他闭了闭眼,仰面抬头,像是想要把什么逼回去。
一旦有过毒瘾,无论能不能戒干净,他都无法归队了。部队无法承受一个军官复吸堕落的风险。他会有荣誉,会有很好的福利保障,但却再也无法归队。至少绝对回不了一线作战部队了。运气好的话,他可能可以继续在部队混个角落闲职养老,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分手吧。”阿斯兰看着修拉,说得平静却不容拒绝。
修拉就如同被打了一拳般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半步:“你说什么!”
阿斯兰深吸了一口气,又重复了一次:“我们分手吧。”
修拉年轻,聪明,技术过硬,前程似锦,不该和自己这个有过污点的人继续扯在一起。
是的,毒瘾是污点,不论是什么原因染上的。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人有精力去探寻结果背后的原因。
扭头避开修拉委屈震惊的目光,阿斯兰用手抚上碎裂的心口,艰难地说:“我累了,你先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修拉没有动。
“走啊!”阿斯兰提高了声音,他快要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
修拉还是没有动。
“你……”阿斯兰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突然,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熟悉的空虚和麻痒泛了上来,阿斯兰蜷缩着身体,捏紧了床单,眼里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昏睡疗法的戒毒效果缓慢,需要好几个疗程。一周的昏睡只能让他稍稍减少对毒品的依赖,想要彻底戒毒,他至少还需要6-7个疗程。
看到阿斯兰的反应,修拉下意识去按护士铃。
“不,不要。”阿斯兰喘息着试图阻止修拉。他不要这种不清不楚的戒毒,无论能否归队,他需要自己是干干净净的,他需要彻底的戒断。
修拉坚定地按下了护士铃,没有理他。
阿斯兰看着修拉想要说什么,但过于剧烈的痛苦已经让他说不出话。
修拉坐到床上从背后抱住阿斯兰。他把头埋到阿斯兰的颈窝,轻声恳求:“阿斯兰,你不要强制戒断好不好?我会受不了的。我真的会受不了的。”
这个地区的维和队员,每个人都很清楚强制戒断是怎样一副光景。与意志力无关,完全是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面部肌肉失调,无法控制眼泪和鼻涕;生理性的不断呕吐会有随时把自己噎死的风险;蚀骨的麻痒和空虚曾让无数铁汉大喊着求死来个痛快。
修拉知道阿斯兰能撑过去,他十分清楚阿斯兰拥有无坚不摧的韧性。可他受不了,他见不得阿斯兰受这种苦。
“阿斯兰,你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我们不赶时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戒毒。而且我也相信以你的意志力是一定不会复吸的。你不要强制戒断好不好,求你。”
软软的声音被熟悉的体温送到耳边好似撒娇,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军中耀眼的年轻战神在爱人面前会是这个样子。
阿斯兰闭了闭眼。修拉真的是太了解他了,他永远无法拒绝修拉用这种语气这种态度说出来的恳求。
护士拿了药开门进来,修拉悄悄向护士比了个手势,让护士稍等。
全力对抗着毒瘾的阿斯兰并没有注意到护士已经来了,他在修拉怀里喘着粗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好,就依你。不强制戒断。但我们还是要分手。”
阿斯兰听到修拉在他身后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调整情绪。
“阿斯兰,关于这个。”修拉放开了阿斯兰,走到门口,以极快的速度拿走了护士手里的针剂,快到护士根本无从反应。
昏睡疗法是让病人在昏睡中逐步减低对毒品的依赖。换言之,昏睡疗法会持续给病人注射毒品,只不过每次都会减少一定剂量。阿斯兰的疗程才过了一周,护士现在拿来的针剂里依然含有相当分量的毒品。
“我从军从不是因为什么高尚的理想。我只是为了站在你身边而已。你若是因为毒瘾要和我分手,那么我不介意和你一起染上毒瘾。”
修拉金色的瞳仁里氤氲着水汽,委屈的情绪没有半点掩饰地从他眼里漏出,但他的话语却是那么得坚定。
发作的毒瘾侵蚀着阿斯兰的每一个细胞,他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来对抗这非人的折磨,他没有太多精力思考。可修拉的表情是那么得委屈决绝。
阿斯兰突然觉得他不忍心了。他看不得修拉伤心,更看不得修拉糟践自己。
“好,不分手。我再想办法。”止不住的冷汗从阿斯兰的额头滚落,阿斯兰看着修拉终于放弃坚持。
银杏色的眸子终于重新燃起了光芒。修拉把针剂还给护士,兴奋地跑到床边抱住阿斯兰,不住亲吻他的面颊:“嗯!我们永远都不会分手的!”
6个月后,修拉和阿斯兰过了脱密期正式退役。他们领取了十分丰厚的退役金,并转身加入了某个佣兵组织,专帮政府处理不能公开的事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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