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
作者：SUBBY
- 19 -
“Kira！”
虽然没有得到指示，Toru和Kagari听到打斗的声音，还是满心担忧的跑了过来。
Kagari拔出了手枪。昏暗的视野里，正激烈缠斗的两人却让她无从下手。
“Kira！”这次是Toru的声音。
百忙中架开对手的一踢，Kira朝Toru叫道，“快走！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去填充能源。”
Kira说的没错，填充能源也需要时间，对方既然已经追到这种地方来了，宇宙船能越早出发越好。想到这里，Toru拉起Kagari向前跑去。
“你做什么！放手啦！Kira……”
“没问题的。”
心里也在忐忑不安，自然人的少年还是以非常冷静而镇定的声音安慰少女道，“放心吧。Kira没问题的。”
* * *
有着天使一样纯真的美貌，绿发的少年所使出来的格斗技巧却流露着一种似曾相识的狠毒的意味。
“！！”
Kira终于想起来了，离开塞布那里时看到的熟悉面孔。
——Izaku和Dearka！！
是从赫里奥波里斯追来的人？拦在面前的是Izaku他们的同伙？Kira的心里，警铃大作。
经过这些天的逃亡，Kira已经充分了解到少年所使用的是为了杀人而训练出来的技巧，不小心被打中绝不是好玩的。这么想的同时，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出手，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的越来越毒辣。
同样是又快又狠，不知道为什么，Kira却觉得绿发少年比起Izaku或者是Migeru显得温和多了。虽然一样是可以致人于死地的技巧，眼前的少年却没有Izaku那么强烈的杀人的意志。
Kira直觉地感到对方未必抱持着杀意，但是被缠住不能脱身还是让他渐渐焦躁起来。
绿发少年身形娇小，在气力上稍显不足，却胜在灵活，一点空隙都不露，也不急于取胜。比起Izaku，更少出现招式用老的状况。这种谨慎小心的对手对于急于脱身的Kira而言，反而是更加麻烦的对手。
Kira知道继续缠斗下去必能获胜，想必对方也不会不了解这一点才是。既然明白形势，却还是继续这种不求胜的战法，也就说明后援很快就会到来。想到这一点，Kira越发急噪起来。稍稍失去冷静，破绽随之增多，好几次反而差点被对方打中。瞬息间险象环生，Kira也只能沉下心来好好应付了。
双方的搏斗又陷入了胶着状态。通道里却隐约传来Kagari尖锐短促的叫声，接下来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Kagari和Toru遇到了危险！”这样的认知让Kira的脑海里猛地变成了一片空白。
在绿发少年的惊叫声里回过神时，扭断对方胳膊的感觉还残留在双手之上，Kira却也无暇多想，不顾一切的向着Kagari的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越是接近宇宙船停靠的地方，通道就越是黑暗。
Kira顾不上考虑脚步声会暴露位置的不利因素，凭着感觉全速奔跑着。他拿出了手枪。虽然是Mu强塞给他的，一直也并不想用，这时却有些庆幸当时收下了。
“不要出事啊！”
“Toru！Kagari！”在心里一再的呼喊着，Kira转过记忆里的最后一条岔路。
一片漆黑中，直觉到前面有人。Kira举起了枪，对方的反应却比他更快，已经和身扑了上来。不习惯拿枪的手腕被踢中了，Kira及时的还了对方一脚。电光火石般一般，短暂的交手又分开的两人都因为痛苦而发出短促的闷哼声。
“！！”
“是Kira吧？”
Kira感觉到血液好象忽然从身体里流失掉了一样，他无力地垂下疼痛的右手。
“Asuran。”
“果然是Kira。”
黑暗里，Asuran的声音听起来好象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跟我回去吧。”
“我杀了你的同伴，你还要我回去？”
“那你想怎么样？让我杀了你吗？”
看不到Asuran的表情，他的声音在无光的空间里却显得格外的冷彻。疏远的隔阂感再一次的回到了Kira心里。他暗暗握紧了受伤的右手。Asuran也受了伤，刚才被踢到不可能一点事也没有。所以现在仍然有可能不再继续伤害Asuran的冲过去。
和他一起回去是不可能的。Kira如此想道，猛然记起了应该在这附近的Toru和Kagari。他们怎样了？！被Asuran杀了吗？！
“你……”
“不要逼我！”
想要询问的话被急迫的打断了。因为担心着Toru和Kagari，Kira不自觉地再度绷紧身体。敏锐的感觉到气氛的变化，Asuran也紧张起来。
“不要逼我对你动手！我不想杀了你！”
就是这一句话让Kira决定了该怎么做。
“我也不想！但我不能跟你回去！”
仿佛孤注一掷的，Kira大喊回去，同时朝着被Asuran挡住的去路冲了过去。已经逐渐习惯了深沉黑暗的眼睛在急速缩短的距离中隐约可以分辨出Asuran举枪的模样。
还是无法真的对Kira扣动扳机——Asuran悲哀的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Kira也到了身前，将他手里的枪踢飞出去。而Asuran也象刚才的Kira一样立刻还了对方一脚。
受伤的双方再度分开，这一次没有迟疑和说话，立刻又彼此贴近打了起来。
这一场交手和方才Kira与Nicol的格斗完全不同。
虽然充满了迟疑和困顿，两人却无法停下互相攻击的拳脚。明明知道对方要是被自己打中了会怎么样，出手的仍然是那些狠毒的招式。明明不想伤害对方，但谁也不能从这里退开。
无路可走了。
交手中的两人都如此想道。
黑暗之中，两人的喘息越来越急促。
这不是出于体力的消耗，而是因为他们精神承受着对于彼此的眷恋和踯躅。感到疲惫并不是身体，最耗损人心的东西也不是肉体的痛苦。
但是此刻，即使拖着负荷沉重的心灵，两人还是要继续战斗下去。
因为除了彼此之外，他们所重视的还有之所以成为自己的那一部分自我。
——自己所选择的道路，所信仰的、所重视的东西，生命里不只是只有对方而已。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认为有什么东西比对方更为重要，而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只依赖彼此而活着。
所以，终于还是无法避免的变成这个样子了吗？
一直在苦苦的挽留着的情谊，他们如今仍然在其中苦苦的挣扎着。
不能割舍也不愿意割舍的眷念象无形的丝线在他们纤细的身体上越绕越厚，变的沉重不堪。
“真的要杀了Kira吗？”
Asuran已经感觉到了，如果不竭尽全力，是无法留下Kira的。但竭尽全力的时候，就无法随心所欲的控制下手的轻重。
他有些憎恨想着，Kira为何要成长到如此强大的地步。也许在骤然重逢的那一日，自己就应该向他出手。那样的话，也许就不必变成现在这无法收拾的局面。
那个时候的自己应该还是可以不杀死Kira，甚至不令他受到严重的伤害而留下他的。
但是在那个时候，Asuran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明明知道该做什么，明明心里已经有了觉悟，做不到还是做不到。
如果是立下觉悟就可以轻易割舍的东西，又何必痛苦至今？这样软弱的自己，又有哪一点值得让Nicol由衷赞美呢？
只有自己才了解自己其实是多么的丑陋。自私的、犹豫的、软弱的，让Izaku受伤，也让Migeru送命。即使这样，Asuran还是无法向Kira开枪。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简直已经无可救药。
对Kuruze的承诺，也终究不过是一纸虚言。他并没有欺骗Kuruze，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可以的，事实却是做不到。
对于自身，人都未必能够了解，又何况他人？与Kira之间，曾经的心有灵犀，也许都只是错觉吧？Asuran如此想道。
瞬间的分心让Kira找到了空隙，为了闪避他的飞踢，Asuran不得不一再后退，让开了通往宇宙船的通道。
稍稍逼退Asuran，Kira即刻向后纵去，打算离开。他依然担心着Kagari和Toru的状况，而且Mu也一直没能追上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转身的时候，他的脚下踢到了金属物体。感觉到Asuran仍然打算追过来，Kira飞快的将那东西捡起来，对准了Asuran。
那是Asuran被踢飞的手枪。
“别动！”
黑暗的通道里，Asuran的身体凝住了。
“你走吧，Asuran。”
“那是不可能的。”
Asuran冷静的声音传了过来。但Kira听的出那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震抖。
“我不可能让你和名单走掉。”
“如果想阻止我，就开枪吧。”
Kira感觉到自己的手也在发抖。
要向Asuran开枪吗？
不然是没法摆脱他的吧？也许该让他受点不致命的小伤？
Kira心里的想法象走马灯一样转个不停。
黑暗中，Asuran的脚步声轻轻的响起，缓慢而坚定的逼近。
被那声音所催促，Kira再也没有思考的余地，他冲着已经隐约可见的雪白的面孔大叫起来。
“我要开枪了！”
将枪口转向了腿部。咬牙合起眼睛就要扣动扳机时，通道里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Asuran！让开！”
不知在何时悄然来到附近的绿发的少年跌跌撞撞的以左手举着手枪对准Kira扣下了扳机。Asuran发出了近乎惨叫的阻止声。
“Nicol！”
本能的，Kira也转动枪口扣动了扳机。
“Nicol！！”
光线从Kira身边擦过，将已经锈蚀的墙壁打出一个小洞。金色的光线透了进来，给予这黑暗的空间一线微弱的光明。也让Kira看到了慢慢向后倒去的少年，颓然的落在地上。
——那种模样，就和哈路法一样。
枪从Kira手里掉落地面的声音，也无法让依然对面而站的两人有所反应。比Kira更茫然的，Asuran一动也没有动。在他那显得呆然的目光中，Kira听到自己的世界崩塌的声音。
潮汐
作者：SUB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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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一切，在Kira的眼里恍惚而不真切。
Mu、Badgirul，还有焦急的拉起自己的手臂逃走的Miriaria。Izaku和Dearka的惊叫。
直到再也看不到为止，Asuran都是那样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很想呼喊他的名字，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去。Kira只是徒劳的张开了嘴巴。
在通道上，他们遇到了被打昏的Kagari和Toru，Mu和Badgirul抱起他们，六个人好容易逃上宇宙船离开尤利斯7。而后，Kira就睡着了。甚至没有注射任何镇静剂，他就那样忽然在宇宙船的走廊里倒下了。
* * *
“那孩子……没问题吧？”
Mu伤脑筋的在驾驶仓里挠着头发。
“再挠下去要变秃头了。”
冷眼看了良久，实在是忍不下去的Badgirul终于开了口。
“我知道你在烦恼些什么，不过，你再这样烦恼也没有用。”
“我开始觉得是不是做错了，把那孩子带着一起走。”
“我一开始就反对过了。”
“难道让我把他扔在赫里奥波里斯？”
“我们又不是做慈善的。”
“哎哎……”
无言以对。Mu继续挠着自己的头发。Badgirul又说了。“而且这次的做法也不大象你啊。”
“虽然我知道你一贯好心，不过，好心到这种地步也还是第一次。该不是有什么隐情吧？”
“隐情？”
“比如说是你的私生子之类的……”
Mu“砰”的一声从椅子上翻过去摔在地上。他苦笑着爬起来。
“你也太会开玩笑了吧。”
“哼，”蓝发的女人横了他一眼，“那，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承受不住精神崩溃了，我们船上可没有医生。”
“哎哎，拜托你就别再让我更头痛了。”
“真是的。Miriaria还是女孩子呢，在枪林弹雨里跟着我们跑也没见精神异常啊。”
“大小姐也是在强撑，你难道看不出来？”Mu沉声道，“亲手杀人的感觉究竟是怎么样，你我应该是知道的，不是吗？”
被他正色这样一说，Badgirul也不再说话了。
* * *
Asuran坐在由老虎提供的住所的会客间里。
关于日后的行程，必须要先行决定。关于拦截名单的行动失败以及Nicol阵亡的事情也要向Kuruze汇报。
老虎坐在对面沙发上喝着咖啡。
“你还好吧？”
少年那没有血色的脸庞本就给人以人偶的感觉，而如今那种精神空虚的感觉越发强烈了。让老虎这样的人也不自觉的为他感到忧虑。
“没事。”
Asuran话音刚落，Dearka和Izaku就进来了。他漠然的转头看了一眼，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Izaku已经取下了头上的绷带，连胳膊上的石膏也拆掉了。在那张五官秀丽的脸上横亘着一条血红的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知道那疤痕是怎么来的，Asuran痛苦的转开了眼睛。
Izaku却猛的站到他的身前，“你难道不愤怒的吗？Nicol就那样死了！你还这么镇静！”
“你没感情的吗？！Nicol是那么的……”
因为哽咽而无法继续说下去的语句就那样断掉了。从少年的眼睛里滚落出大量的泪水，一直以哭泣为耻的Izaku却连擦也不擦就那样继续哭着。
“你想说是我害死了Nicol就直接说出来！”
向上吊着眼睛，Asuran尖锐的喊了回去。
他们都把在场的老虎给忘了。
刚才看起来还很平静的雪白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着，紧紧拧起来的眉毛更让那张美丽的脸孔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哀苦感。从来没有让任何人看见过的凄然神态一瞬间让Izaku和Dearka也呆住了。
“Asuran……”
“想说什么就说啊！”
仍然吊起瞪着对方的那双碧绿的眼睛，虽然强硬无畏，从中蒸腾起的水气却已经让强自平静的语音带上的些微的颤抖。
比任何人都更能忍耐的Asuran，即使母亲死去也不曾在父亲面前落泪，如今也绝不会在Izaku他们面前哭泣。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忍耐，但是忍耐已经成了习惯。
没有父亲的童年，为了让母亲安心，少年一直都强装着懂事的孩子的模样。
如果因为哀戚而落泪，母亲也会为此感到悲伤吧？为了母亲，年幼的孩子一直都努力的坚强着。
不知从何时起，坚强就变成了习惯，让他无法流泪。即使痛苦的想要死去，他也只是默然的独自哭泣。
“Asuran……”
然而，他的忍耐，现在还有人需要吗？
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就死在脚下这块尤利斯7的土地上。微笑着说“等Asuran生日时我就会回来了”的温柔面容，永远成了晚风中不归的回忆。
在同一个地方，Nicol也死了。只有15岁的少年，希望成为钢琴家。因为温柔，一直为着别人的杀戮和不幸而悲伤，也正因为温柔，虽然觉得痛苦还是情愿去弄脏自己的手。最后更为了Asuran而死。
杀死Nicol的人是Kira。是Kira啊！
是那个动不动就会哭的淅沥哗啦的，任性的、可爱的、温柔的Kira。
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比兄弟还要亲的朋友。是Asuran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之一，是他最不想失去的人。
为什么偏偏是Kira？
这不是Kira的错，错的人是自己。从一开始，错的就是那个犹豫不决的自己。
明明就是因为不想再体味什么都不做而失去的痛苦，到头来，不也一样还是什么都没有能够做吗？
明明是如此的清醒明白着每一件事情。但越是不想失去的东西，越是会在最不希望的情况下失去。
如今的Asuran再度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如果世事有如果，如果再重新再来一次，Asuran不知道还是不是同样的结果。
但他知道自己一定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因为那就是自己。是这样一个……自己。
他是不喜欢悔恨的人，但是他现在真的很悔恨。悔恨自己为何要是这样子的一个人，而惟有这件事情，即使再如何的去悔恨，即使让时光倒流，也无法改变。
即使如此痛悔着，忍耐痛苦还是已经成了习惯性的反应。水雾在眼中干涸，没有变成泪水。
Izaku的眼泪却象止不住的流个不停。
“因为那家伙，Migeru死了！我受伤了，现在连Nicol都死了！”
“别再说了……”
Dearka一反平日的嬉皮笑脸，顶着一张沉重的脸拉过Izaku，“别再说了……过去的事情……”
“你打算怎么办？”老虎终于有了插口的机会，他问着已经恢复了面具一般平静表情的Asuran。
片刻前的须臾激动和痛苦就好象是幻象一样从少年的脸上褪去了，那种忍耐力，连老虎都为他感到辛苦。
“我要继续追下去。”
听到Asuran这么说，Izaku愕然的止住了眼泪。
“他们现在可是朝着地球直飞回去了，怎么追？”
“有战舰的话就能追上了吧。”
Asuran的说话让老虎皱起了眉头。
“商用船速度再快，也无法与战舰相比。虽然战舰在各卫星都是稀有物品，尤利斯应该也还是有的吧？”
人类虽然将足迹布满了地球周围的宇宙空间，但是因为建造费用的高昂，在军备上，各个卫星甚至是地球，所拥有的具备宇宙作战能力的战舰数目都相当少。
而且战舰的使用是相当敏感的问题。在彼此以外交手段牵制的现在，人们还是竭力将理智约束在不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条约里。
“那是不可能的。”
老虎断然的拒绝。他不想为处境已经很微妙的尤利斯7引来杀身之祸。
“不是出动战舰直接去攻击。我已经算过了，他们的轨道必然会经过月球。”
Asuran却无视老虎的拒绝，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想请Baruferudo先生送我们到月球轨道附近。我们会乘小型登陆舱降落月球，然后再从那里租一艘船去拦截他们。”
这个大胆的计划让向来自负大胆妄为的Dearka也不由得目瞪口呆。他忍不住又看一眼Asuran那美丽的侧脸。
“真是个可怕的人……”在心里这样想着，Dearka感到脊背上升起了一股凉气。他很早以前就觉得Asuran很可怕，如果真的惹怒他会变的不堪设想吧。被Asuran盯上了的人，就象是被蛇盯上了的青蛙。Dearka不由得有点同情起对手来。
“不用到月球的雷达范围内，应该不会被发现。拜托您了！Baruferudo先生。”
Asuran向沉默不语的Baruferudo一再恳求道。
“你就这样渴望为同伴复仇吗？”求证似的，老虎问道。
“……”
——是复仇吗？Asuran沉默了，他想着，这不是复仇，只是为了……赎罪。为了我的……罪。
等了半晌，听不到Asuran的回答，老虎叹息了一声，劝告似的说道。
“你知道吧？月球那边接近联邦的控制范围，对于你们而言是很危险的地方。”
“我无所谓！”Izaku忽然叫了出来。
“但是你们的父母呢？还有ZAFT会如何说？你们不是只代表自己吧！”
“正因为不是只代表我们自己，所以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名单溜走。说什么都要最后博一次，不能完成任务才是最大的耻辱。”Dearka也加入了支持者的行列。
“你呢？”老虎将眼光再度转向有着一对绿宝石眼眸的少年，他从刚才起就一直很安静。
“我会请求Kuruze先生同意我们的行动。”
“如果Kuruze不反对，我也可以帮你们。但是，只限这一次。”
觉得少年们的想法多半会被ZAFT高层所驳回的老虎，终于有了松动。他觉得，要拒绝现在的Asuran，这种苦差使，应该叫Kuruze那个男人来办。
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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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Kira看到Kagari关切的琥珀色的瞳孔。
“好点了吗？”
Kira点了点头。他觉得很奇怪。杀死Migeru的时候，他差点崩溃掉，杀了Nicol，却能这么平静。平静到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Nicol……
这个名字Kira听过，而且还很熟悉。是和Kira一样，在玛琉小姐的酒吧里打工的协调人少年。虽然素未谋面，Kira却时常听玛琉小姐提来。15岁，是个喜欢弹钢琴的、温柔有礼的孩子。
那样的少年……
为什么会是追杀自己的人？
如果追杀自己的都是好象Izaku和Dearka，甚至Migeru看上去那么暴力的人，Kira也就比较能够理解了。
可是……
Asuran、Nicol……
象他们那样温柔的人也认为所追求的东西是非要流血不可的吗？
事实上，协调人或者自然人的区别，Kira一点都不在意。他只是想将自己的朋友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而已。
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却不可避免的牵扯进了许多让他觉得难以理清的复杂的事情。
他苦恼的抱着自己的头。
虽然不是喜欢的问题，终究还是到了非要想清楚不可的时候了吗？
左边的是烂苹果，右边的也是烂苹果，为什么非要在其中选一个不可？为什么不能不做选择？
Kira不觉得对于协调人的束缚是公平的，但为什么对协调人公平就一定会伤害到自然人呢？为什么自然人认为的公平是协调人不能接受的呢？这才是最根本的问题。
赫里奥波里斯那样的社会，Kira并不觉得十分难以接受。这也许是因为他不是感情和欲望强烈的人。不可能人人都和Kira一样的想法。而Kira从来没有在自然人那里受到伤害吗？
他想起了FLEY。在赫里奥波里斯遇到的女孩子，知道他是协调人之后所露出的神情。
那一刹那，Kira也觉得受到了伤害。
但FLEY没有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象因为纯粹喜好的问题而喜欢或者讨厌谁一样，即使同样是自然人或者协调人，也没有规定说一定要去喜欢对方的道理。
Kira这么自我开解。但是他也知道，FLEY并不是讨厌自己，而是真的在讨厌协调人。
所有的问题，都源于将人类分成了协调人和自然人。
在协调人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自然人将自己分成白人和有色人种，分成一个个不同国家种族的人，甚至是不同信仰的人。并不是因为有了协调人，人类社会才产生这种问题。
正如Mu所说的那样，不论什么时代，任何地方，不同的观点都是存在的。
但是，是从何时开始，自然人觉得协调人成为了威胁呢？又是从何时开始，协调人变的瞧不起自然人了呢？人类制造最初始的协调人的时候，所怀抱的憧憬，又去了哪里呢？
无论答案为何，Kira与Asuran之间的回忆，都已经一去不回了。
TORI仍在眼前不知悲伤的跳动着，那小巧可爱的身影让Kira无力的合上了眼睛，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能够流泪。
忽然，Kira感觉到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没问题的……”
Kagari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安抚着少年，她轻轻拍着少年的背。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Kira哭了出来。本来以为已经干涸了的泪水，又喷涌而出。他伏在Kagari小小的肩膀上失声痛哭。
他想起了在三年前和Asuran分别后，母亲也是这样温柔的安慰着自己。一边抚摸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轻声说着，“会再见面的……”
但是现在，连母亲也已经不在了。Kira象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着。
Kagari不知所措的，只能将怀里的少年搂的更紧了，不断的重复着无力的安抚词。
“没事的、没事的……”
“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不行了……”
“……”
“已经不行了……”
少年伤心的哭泣着。仿佛要把这些时间以来所积累下来的孤独和寂寞，恐惧和悲伤，统统的倾泻出来一般。他伏在Kagari的身上尽情的痛哭着。少女也温柔的抱着他。直到少年哭到疲倦慢慢的停下来。
“Kagari，你杀过人吗？”
少女摇了摇头，稍后又点了点头。收住泪水的少年用仍然雾气蓊郁的紫水晶之眼疑惑的望着她。
“我没象你那样亲手杀过人，只是……曾经炸过老虎的地上车。”
“杀人的时候，Kagari觉得痛苦吗？”
少女摇头，“因为他们杀了好多我认得的人，所以我很生气……只觉得自己做的好……”
“当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一点也不愧疚。”
“但是，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和你一样是个协调人。他让我觉得即使没有做错，所做的也是残酷的事情。我本来觉得虽然残酷，但既然没错也就没问题。是那个人让我觉得这想法似乎有哪里不对……”
“Kira觉得很痛苦吧？虽然是那些人不对，但你还是会因为杀了他们而难过……”
少女温柔的说，你的事情我都听Mu和Toru说过了。
“你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没有用的。温柔什么的，如果连自己所希望留住的人都留不住，连他都要伤害，又算是什么温柔呢……”
因为过度痛哭而失声的嗓子发出略微沙哑而低沉的声音，Kira苦闷的对Kagari否定道。
* * *
Asuran接通了连往Kuruze办公室的通讯。过了好半天才看到Kuruze出现在屏幕上。
“你的报告我已经看过了。”
少年默然地等待着男人宣告结果，Kuruze却并没有立刻接着往下说，他叹了口气将话题转换到别的方向。
“Nicol的事我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大家都很清楚不是你的责任，别太过自责。”
“刚才我也和你父亲联系过，他很担心你的状况。”
男人开始说一些无关的话题。一直漠然望着屏幕的Asuran终于无法忍耐地打断了Kuruze的话。
“我很好，谢谢关心。关于继续追击的提案……”
“ZAFT不支持你们这么冒险。”
“那名单呢？不管了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会尽快通知名单上的同志离开地球。虽然是很大的损失……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安全逃走……”
“还有办法的啊！”
Kuruze通过屏幕注视着Asuran。还是那样一张漠然的脸孔，给人的感觉却有些不同。不知道是想要抓住点什么，或者是决定要放弃什么，那太过决绝的神情让Kuruze也难以判定。
Asuran就以这种让Kuruze觉得奇妙的表情冷冷的说着，“还有办法。”
“你什么时候变的和Izaku一样爱冲动了？”
“您认为我的提案不可行吗？”
“我当然也认为是可行的，不过……”
“既然不是异想天开不就可以了吗？既然有成功的把握，为什么不试一试？”
“太危险了。你们的父亲和母亲，担心的很。你们是ZAFT未来的中坚，我们并不希望你们因为一时的意气而冒过大的危险，为不值得的事情丧生。”
“不值得？”
Asuran的声音陡然变的尖锐起来。
“Nicol的死是不值得的吗？……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命居然那么值钱……居然是为了值得的事情才能死！”
“别说的太过分了！”
Kuruze也严厉起来。
“你不了解自己的身份吗？”
“就是了解所以才坚持。我又不是因为Zara家少主的身份才加入ZAFT的，会加入ZAFT是因为我是Asuran。”
“无论如何，你也还是Asuran·ZARA。”
“那我就更加不能明知道还有挽救的可能却轻易放弃。”
“好吧。我会将你的意思转达给ZAFT委员会，Izaku和Dearka也是相同的意思吗？”
“是的。报告书上应该已经写的很清楚了。”
Asuran朝屏幕里的Kuruze行了一礼，而后关闭了通讯器。
他知道只要Kuruze同意了，就有办法说服ZAFT同意，余下的只需要静静的等待就好了。
这是自从Nicol死了之后，Asuran第一次获得的独处的时间。他仰倒在床上，呆然的望着天花板的某一处。从窗户里射进来的月光将少年纤细的身体包裹起来。
他想起来在赫里奥波里斯的那个早上，Nicol带着忧郁的温柔笑脸。
他说，“我很希望也能象Asuran那么坚强……”——我一点也不坚强……是我害死了你……
他还说，“梦想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梦想已经破碎了……不论是你的，还是我的……
——我们走了无法回头的路。虽然如此，却还是一再眷念着不愿意抛弃和断绝的天真。
张开的空洞的眼睛里，忽然无声的流下了泪水，悄悄滑过皮肤，转瞬之间没入了蓝色的发丛。
* * *
Mu本以为Kira既然没事，就可以稍微轻松一些了。谁知道又有新的问题冒出来。
硬是搭了霸王船的那位小姐请他们务必在经过月球的时候稍做停留，好让她回家。
“你以为这是渡轮吗？”
Mu有气无力的对Kagari说。旁边的Badgirul早就气的吹胡子瞪眼睛了。Kagari对她的脸色却好象完全看不到一样。
“如果没有我，你们也不可能离开尤利斯7。当时我说要一起走，你们不是答应了吗？”
“是是是。”
Mu在心里想着，“我们以为你也要去地球啊。”
“既然这样，当然有责任送我回家啦！”
“等我们回了地球再派人送你回家也是一样。”
Badgirul说道，这已经是她最大程度的耐心了。
“何必那么麻烦？不就是停一会，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也不会追不上来了。”
“大小姐，我们可是在出公差啊。”
“公差又怎么啦？如果在尤利斯7拿到的能量不够，不是还得要找地方补充吗？没什么问题的啦，不过是停留半天。”
“航道设定上的差别可就大了。”
“直接去月球然后再降落反而比较快啊。”
“停留过的地方越多，危险也越多。而且从降落地点来看，现在的航道是最合适的。”
终于发觉无论再怎么恳求，对方也不会答应。Kagari也开始有点火了。
“那你就索性把我带去联邦总部吧！我要投诉你们！”
“……长官不会受理的。”
“是吗？这可不一定。总之，你们不送我回家，就等着准备接停职减薪通知吧。”
“大小姐啊，我们可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办呢。你没看见我们被追杀吗？”
“现在已经安全了啊！”
完全是说不通的状态，无力纠缠下去的Mu只好举手投降。
“算了算了。Badgirul，就送她回家去好了。”
“！！”Badgirul怒视着露出高兴的笑脸的Kagari，开始重新设定航道。
“那就麻烦你们了！”Kagari转身离开了驾驶仓，走出门外，对靠着墙壁站在门口的Kira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驾驶仓里，Mu正在倒霉的继续被Badgirul抱怨。
“真是的，为什么一定要答应不可！反正也只是威胁而已，停职是不可能的。”
“啊啊，这可难说呢……”Mu皱着眉头，苦恼的搔着头发。
“总之，就送大小姐回去吧。谁叫她也帮过我们呢？”
“我发觉你越来越烂好人了！”
怒气冲冲的关闭了导航电脑屏幕，Badgirul踩着重重的脚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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