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in memory of Nicol
作者:Machi


在一个初冬的夜晚,家里的篝火燃着已经有一会儿了,客厅因此很温暖。突然有人敲门,你略带疑惑的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人会这个时候来找你。室友都在楼上的房间里,你只好自己去开门。
问了是谁,得到一声淡淡的“是我”的回答。你没听过的声音,不是你认识的人,打开门后的确是这样。穿着深灰色风衣的年轻人站在门廊下,暖色的灯光照亮在他翡翠色的眼睛里。外面的风雪很大,而他没有戴围巾,这让相当多的雪花堆在他的肩头和发梢,正在缓慢的融化,留下一小摊深色的水渍。风衣下灰蓝色的立领怎么看也太单薄了,让你莫名想要邀请他进来坐坐。
“你好,我找Nicol。”这个陌生人的声音谦和有礼,让你觉得自己非常有义务立刻给出回答。
“他在。你等一下,我叫他下来。”
你这样回答,不知为什么语调不自觉的向他靠近,也很谦和的样子。天知道平日里你根本不是这样,也瞧不上那些总是文绉绉的家伙。
你跑进去半个客厅,朝楼上大喊Nicol的名字,这才发现自己还没问门外那人的名字。“有人找你!”只好这样吼道。然后你回到门口,那人还站在风雪中,身态放松却又站得笔直,室外的低温完全没令他觉得困扰一般,他的手上戴着皮质手套,安静的垂在身侧。
你突然有点过意不去,想邀请他进来喝杯咖啡暖暖身子。
在你背后是橘黄色火光摇曳的温暖的客厅,不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合适。
你从来没有邀请过谁来这个合租的屋子里喝咖啡,没想到先于女孩,第一个被你邀请的竟然是个素未磨面的陌生男性。
听见你的说话,对方像是有些惊讶又感到了困惑,微微睁大了眼睛。一阵冷风吹过,他靛蓝色的头发窸窸窣窣的拂动着,并没觉得乱糟糟的,反而平添了一份生动。
“谢谢您,我在这里等一下就好。”
他微微笑着,不必要的尊称让你觉得无法拒绝他的拒绝。连再邀请一次的勇气也找不到了。
你只好又冲着楼上大喊Nicol的名字。这么大冷天让人在门口等着,实在太不像话了。
对方似乎也察觉了这点,因为他主动往玄关走进来两步,眼睛看向你,带着些征询同意的感觉带上了门,还一边说着,“抱歉,这么冷一直把门开着。”
天知道你完全不介意。但是他肯进来暖和的室内,让你很安心。
同处一个空间你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还是放松的站在那里,友好的报以微笑。你却只是觉得自己的存在变得多余起来。
“那你稍等一下啊,Nicol马上就下来。”
你干巴巴的说着,感到在对方的笑容和礼貌之外,似乎有一种重量感在延伸开来,让你无从接话。
蓝发的陌生人抱以谦和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你回到客厅,拿起吃了一半的外卖。没一会儿Nicol从楼上快步走下来,和那人打着招呼,“让你久等啦”之类的。
一阵冷风吹进来,门开了又关上。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充满风雪的窗外和温暖的室内完全是两个世界,正如那人于你的感觉。
哦,原来是这样。


END
2021.7.

Saturday, November 19, 2022 18:02:05 PM Machi PERMALINK COM(0)
片段
作者:Machi


他曾经驾机,像一团火焰从天空砸下,落在有「幽灵城市」之称的圣玛丽安,迫不及待的加入战斗。
64° 02' 51.68"N 153° 41' 20.37"W 育空河西岸
阿拉斯加的夏末,黄昏清冷悠长,暖意从光中迅速抽离,余下一片空旷的白色,转瞬笼罩住整片整片灰色的废墟。
地上的影子逐渐凝重。
他们在鬼魅般追逐着彼此的城市轮廓下战斗。
迅速划过的橘红的光痕,
纠缠在影里窒息的灰色石砾,
爆炸,卷起焦黑的烟土。
并非完全的漆黑,夜晚竟是像极了PLANT上淡淡的人造光,一点一点,拉扯出漫长的等待,直到第一丝晨光初现。
他们越过城市的边界,走过郊野的荒漠。三年前幸存下来的人们在这里搭建起为永久而准备的临时房屋。
一簇白色的野花在开放。
他移开视线,继续寻找那一小股目标。

那时已是战争末期,宇宙中的战事只剩下例行巡逻,地面上却还有不少联合军的部队在坚持抵抗。——根本不需追剿,只要一纸停战协定正式缔结,这些余散的力量也将失去全部的意义。
但总有变故。
某个官家的公子想趁停战前多攒点功劳,他的父亲想必早已为他规划好了未来的仕途。他带着和他一样年轻缺乏经验的亲信出击,很快发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求救信号一直被送到PLANT评议会,又由那里辗转送出,落在了绕着地球巡逻的战舰上。
正和队员兴致勃勃玩纸牌的队长于是没脾气的下达命令,纳斯卡级开始调整角度,准备MS紧急降下大气圈的发射。
谁让他们正好位于阿拉斯加上方。

以后想起这一出他总是咧嘴微笑。谁知道我们以前是不是也干过这种蠢事呢?开着MS到处乱窜,太过年轻,总觉得自己死不了。
而那个错过合流、最后却也追去了地球的人,这时总是沉默不语。
他并不这样认为。
两次漫长的战争,在那一场场接踵而来的战斗中,他坚信自己是会死去的,随时、随处,可能是下一场战斗,可能就在迎面出现的火光里——
地球军的DAGGER小队从废弃的矿坑里四面涌出,在荒野上疯狂的跳跃前进,让人想起「鸭子」这个叫法的来源。
他燃启引擎,从空中掩护ZAKU小队。
飞在天上的SAVIOUR看着地上那台黑色的队长机,突然就萌发出那么一点的笑意。——因为这样,那个人向来不喜欢地面战;每次每次,总是迫不及待的跑回宇宙去。

战争的休止符戏剧性的划在火光交织出的乐章高潮。
机内通讯突然开始大声播报停战协定,他想,地球军那边一定也一样,否则对方的动作里不会出现停顿。
战争中每分每秒,不停的有人被抛弃被背叛。
震惊、迟疑、不信、挣扎,或是任何其它激烈的情感,在这之前他已经体会过,所以发现,自己对这股抵抗到最后的敌军的「英雄」,毫无同情之意。
他们的胜利,最终还是来自消灭了全部敌军这个事实。
对方选择彻底的消亡,在这个阿拉斯加,没有人会怜悯他们。
两架ZAKU在搜救行动中受损,好在老练的机师们懂得如何保全自己。那获救的三人无一受伤,也许所谓的「仕途」就到此为止。
他走出舱门,抬头仰望无尽的蓝天。
风中飘来燃烧的焦味。

这任务的时间真是挑的不错呢。
站在ZAKU胸部打开的平台上,那人貌似激动的大幅度冲他挥手。
为庆典而备,SAVIOUR肩头新近刻画的纹章已经在炮火中泛黑。他大声应道,浑身充满了喜悦。

荣誉,存活,他曾为这些挣扎过,纠结过,但是在最后的最后,他发现,自己其实愿意活下来,愿意活着获得荣誉,愿意看见那个人大笑,然后和他一起笑着。
记忆中下着红色的雨的天空,随着清晨的薄雾一同消散。

C.E.74年,又一个夏末。
他们还年轻。


2009.4.9.
2021.5.11.


Saturday, November 19, 2022 17:49:06 PM Machi PERMALINK COM(0)
定制西装店的姑娘们
作者:Machi

简介:透过小D花痴小A的产物 XD
授权:小A是小D的,而他们都是Sunrise的~
CP:DA


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迪亚哥无声地在心里呐喊。

围在他身边的两个店员,准确地说,是两个笑颜如花身材玲珑的姑娘,还有另一个在旁边站着,不时插句话提点建议,这三个年轻的姑娘正为他提供定制西装的试衣服务。当迪亚哥套上裤子和衬衫从试衣间走出来后,她们在四面都是镜子的外间,拎着上衣给迪亚哥套上,为他抹平领口衣角的褶皱,把裤角从皮鞋里拿出来,让它保持自然下垂的模样,用手指比划距离地面的距离是否足够完美。

当她们在做着这一切的时候,提供这一切无微不至的贴身服务,用甜美又完全不腻的声音提出专业建议时,迪亚哥知道她们的脑袋里想着的并不是自己这个客人。

这家西服店的裁剪工艺一流,这是迪亚哥喜欢这里的原因,他不喜欢改来改去,改到最后连心情都没有了。良好的剪裁和了解客人心思的服务是这行最重要的。

对应高档服务的高昂费用让迪亚哥几乎每次来店里的时候都是唯一的顾客。只有一次,他看到有一个中年男人提着罩在防灰套里的西装离开,进门的时候和他擦肩而过。

迪亚哥很享受被一堆姑娘们围着的感觉。

但是自从上次他连阿斯兰的西装也一并领走了——迪亚哥认为不试直接取货是对这家店最充分的信任,而且阿斯兰工作地点离这里不近,不像他,上班时候偷溜出来走两步就到——在他推门离开前,一位姑娘终于鼓足勇气走上来,甜美又谨慎地说着“如果萨拉先生的西装有哪里不合适,请一定移步小店,我们很乐意为他量身修改”然后朝他微微颔首时,迪亚哥才知道,因为美色而把这家店选为自己的心头爱,谁知道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某种缺乏认同的投桃报李行为了。

阿斯兰的衣服很合身,就像他自己的一样。他们已经在这里订过四次衣服了,没有一次返工,迪亚哥领口的纽扣被拉掉后送回来缝缝补补完全是意外。

那个橙发的姑娘这是第三次偷瞄他了,迪亚哥逮住她的视线,报以放电一笑。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再也电不死这些小姑娘了。

他又收了些专业建议,比如这套青灰色的比上次炭色的更衬他,袖口斜排式针脚更显干练,姑娘们记住了客人的爱好,目测精准地像把尺一样。

“萨拉先生的衣服还合适吗?您帮他订了两套,都是黑色的。”金发的姑娘小心翼翼,欲言又止,即表达了关心,也不至于显得自作主张评价他人品味。

“他喜欢黑色的,我觉得也不错。”

迪亚哥注意到后面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表情细微的变化。

“店里新请了裁缝,今年春季的新款也上来了,欢迎您随时来店里坐坐,我们很乐意为您介绍。”

好啊,为什么不是这次呢?我现在就在店里啊。

迪亚哥可以想到自己如果这么说了,这些姑娘们心碎的神情。

他点点头,终于说出了也许是自从他跨进店门开始,唯一对姑娘们重要的话。

“也许我该让阿斯兰也来看看,是该换个样式了。”

迪亚哥走进试衣间换回自己的长裤。关上门前,他看见姑娘们激动得眉飞色舞交换的眼色。

和前几次一样,衣服非常合适,迪亚哥照例支付了两套西装的尾款。在提着它们走出店门前,姑娘们当然没忘记趁热打铁地提问阿斯兰可能来店里的时间。

“这个我说不准,应该是周末吧,你知道的,他工作认真,不像我一样总是偷溜。”迪亚哥朝刚才体贴地为他锊裤脚的姑娘挤眼睛,对方一边回以职业微笑,一边迫不及待地用眼角瞄向另外几个姐妹。

他早就该认识到自己的魅力正在失效,这家店不是唯一失效的地方。

领班为他拉开门,恭送他离开。

迪亚哥当然会听到几个姑娘已经在柜台后面算起接下来的班该怎么排了。



完。


2012.11.17.
2021.5.13.


Saturday, November 19, 2022 17:48:22 PM Machi PERMALINK COM(0)
the Embrace
《寂寞千年之后》外篇之一

作者:舞



本来只是暂作休息之处的酒窖,因为没有阳光的射入,所以令人安心。
然而,这仅仅是对血族而言。
酒桶被掀翻在地,佳酿沿着砖缝四处流淌着,空气里弥漫起酒的气味。
伊扎克却在进门前就嗅到了不应该有的血腥味……

早上见过的黑发Elder,正伏在少年的身上,贪婪的吮吸着自颈项流出的血液。

阿斯兰拼命想要摆脱之前突然闯进来的吸血鬼,但明显力不从心。
在对方熄去唯一的光源后,他甚至连对方的所在都难以确定。
只听见黑暗中飘来细弱的呼吸声,以及自己的心跳。

恐惧尚未来得及凝结,一双冰冷有力的手臂已经牢牢钳住了他。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然后,他一点也不惊讶的感到、从颈部传来剧烈的痛楚。

他狠狠的后悔,干吗要听那个银发血族的建议、留在这种地方等他出去打探消息。
血族在血族的地盘上,行动起来比人类方便。
但事实证明,在属于另一个血族的领地上,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
连日来的顺利竟然让他淡忘了自己身处的是吸血鬼肆意的地盘这个现实。
一直和伊扎克在一起,似乎走到哪里也都是安全的。途中见到的吸血鬼更用一种敬畏而渴望的眼神看着他身边的银发血族。

但阿斯兰没注意到,那些目光中,又有多少道是以猎食者的心态、盯着自己。

结论很可悲:没有伊扎克他寸步难行。
甚至,连最基本的存活都不能保证。
——这让他不甘至极。

蓝发的少年挣扎着摸出下过咒语的银器,但是在强大的Elder面前,实在起不到什么作用。
银器被打翻在地,他开始在弥漫开来的自己的血的气味中沉沦。
眩晕和昏暗仿佛暗夜里疯长的曼藤,逐渐爬满了视界……

然后终于,在那之中,一道闪耀的银色划破迷幻。

伊扎克愣了一下,立刻开始咆哮。
“KUSO!你在干什么?!”
他攥紧了拳。
下一刻,他到了对方面前,狠狠的将对方拉离少年的身前,甩手将他扔出。
酒桶被撞翻,发出了沉闷的声响。那个Elder艰难的沿着墙爬起。

只因为对方是当地的长老,伊扎克最后控制了没有下杀手。

黑发的Elder没有料到这个Methuselah会在此时出现。
他忍着疼痛和不甘,维持冷静以及尊严:“这里是我的领土。”
再怎么说也是此地的长老,如果连一个闯入自己地盘的人类都不能随意处理的话,岂不是太丢面子?
然而,面前的Methuselah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
这个Elder其实应该庆幸、伊扎克在这时回来,否则他之后一定消失的连骨头都剩不下。

“出去!立刻!”
他的声音冰冷,翻腾着沉了三千年的阴鸷。
伊扎克知道自己是认真的。现在的他,很难保证不在下一个瞬间就将眼前的Elder撕开两半。

他在忍耐的边缘,随时可能失控。

眼前,这个少年是他小心翼翼的视为珍宝的存在,却被一个前一刻还对自己摆出恭敬的Elder如此粗鲁的碰触了。
光是这点,就让他几乎要冲破忍耐的边缘。

黑发的Elder被伊扎克的气势压倒。
他最终打算离开。趁对方还能维持同族的忍让的时候。
惹恼Methuselah终归不是闹着玩的,何况,对方还不是密党的人。
伊扎克不受血族之戒律的限制。

他刚要走出地窖,却又被叫住。
“你给我听着。”
伊扎克刀般锋利的冰眸中闪烁着不加掩饰的杀气。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如此愤怒。
“他是我的人。我今天放过你,以后在你的领土上你给我保证他的绝对安全!”
他在宣布一个事实,连否则都没有给对方。
这个Methuselah不屑跟眼前的血族讲理,他只是单纯的命令。
他要确保他的安全——绝对的安全,没有万一或是如果!

被对方强大的力量压制,黑发的Elder不情愿的皱起眉。
伊扎克语气中令人心寒的冷酷,让他知道,这个貌似年轻的Methuselah绝不只是随便说说。
他没有说话。
蓝发的少年已经支撑着坐起,用手捂住了颈部流血的伤口。
从那里,散发出的血的气息是人类中极少见的香醇。
不愧是Methuselah看上的人……
黑发的Elder有些不舍的看上一眼。然后赶在银发的Methuselah暴走前,识相的消失了身影。

从气息上伊扎克感知到阿斯兰的无事。
或许,那Elder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他,但大量的失血依旧让他看起来憔悴不堪。

伊扎克惊讶于自己血液中突然翻腾起的冲动。

何时起,他把他看的如此重要;他又怎么会天真到把他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
然而,阿斯兰的样子却让他有想要吸食的欲望。
虽然,现在,他一点也不饿。

“什么叫……‘你的人’……?”
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蓝发少年,虚弱的表示了不满。
他用手揉搓着沉重的头部,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是多么诱人。
血液的不足,让那双湖水绿的眸子里微微荡漾了迷离的光芒。他轻轻的喘息。殷红的血滴落在领口,但,那却不是属于自己的印记。
——伊扎克突然就后悔放过了刚才的Elder。
冰蓝的眸子燃起妒忌的火焰。
他根本没去听阿斯兰的说话,狠狠的吻上自己的同族留下的齿痕。

意料之外的碰触让阿斯兰不自觉的轻颤了身体,但、却没有感到恐惧。
“你……?!”
舌尖触到伤口,然后那个齿痕消失了。
伊扎克恋恋不舍的舔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

这时的他,其实是希望能用自己的血来弥补对方失去的生命。
如果…… 对方也是血族的话……

现在他终于明白,让这个少年继续维持人类的身份、在这片土地上奔走,是多么的危险。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阿斯兰时,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与众不同的清香。当时,连自己都差一点按抑不住对血的渴望。
之后和他的三番两次的交手,他发现,这个人类的少年远比看上去的要强硬太多。
他的倔强、他的成熟,和他偶尔流露的纯真的一面,宛若映出自己的镜子的另一面。
相互吸引着,却不曾冲突。

其实他不用碰触伤口,就可以消去齿痕。
但是他没有那样做。
此时此刻,那白皙的皮肤下有节奏的跳动着的青色的筋脉,比以往任何一瞬都更加吸引他,让他沉迷。

the Embrace
Take Him into Your Arms as a Sign of Lust ……

那是一种无意识的诱惑;无法控制的渴望。

习惯了的相处,让阿斯兰多少淡忘了眼前这个偶尔任性、会乱发小孩脾气的少年模样的人其实是血族的事实。
存活了3452年的Methuselah,不觉得寂寞,只是因为那个人还未出现。
而一旦感到了渴望,想要把一个人拥有的冲动,再难抑止。

阿斯兰本能的感到,这一刻的伊扎克不同于他熟悉的平时的那个他。

他听见他洋溢着期盼的语气,冷冷的命令自己。
“跟我走,阿斯兰,人类的世界不适合你。”
他看够了阿斯兰为那些不那么信任他的人疲于奔命,受够了自己一厢情愿的付出却被对方滤去了血族的本质。
尤其是,在刚才那一幕发生后。
他不给他初拥,早晚某一刻,眼前蓝发的少年会被其他血族吃掉。

人类在血族眼中只是可怜可悲的存在。
他们短暂的在这世上存活,然后灰飞烟灭,什么痕迹也不留下。
对血族来说,杀亲是唯一的最重的罪孽,而人类历史上一次次的战争没有哪一回不是值得耻笑的。

就是这样自怨自艾的种族,惧怕他们、又扰乱他们的生活;
就是这样肮脏低贱的种族,却出现了纯美如斯的少年。

然而今次,伊扎克却不因为对方是人类而藐视。
他尊重他的意志,他一直在耐心等待。
面前的蓝发少年,让他第一次如此强烈的产生想要拥有一个人的渴望。

如果有什么时机……
他曾经这样想。
然而现在,看着对方因为缺血而迟缓的动作,他给自己找到了绝佳的理由。
他对自己说,他的忍耐、他的憔悴,全部到此为止。

再一次、吻上了那白皙的颈。
突来的转变让阿斯兰一下不知所措。
伊扎克冰冷的气息静静的摩挲着、停留在自己的筋脉上。

他在等待。

那个瞬间,他终于明白到对方的企图。
面前,是血族中强大的Methuselah,他却习惯了把他当作一般人看待。
现在终于到了付出代价的时刻。
——如果,这可以算是代价的话。

阿斯兰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思考。

他说:“跟我走。”
他给他时间,但他只来及叫出他的名字。
他叫他“伊扎克”。他们是平等的。
从告诉他名字的那天起,他就对他说,‘叫我伊扎克。’

阿斯兰没有时间说“不”。
因为,伊扎克不再给他出声否定的机会。

跳动着生命脉搏的血管,咬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听见怀中的少年有些痛苦的呻吟。
阿斯兰溃散了视线,鲜血迅速的从他的体内流出;在伊扎克的口中,甘美的程度让他几乎为之倾倒。
而他的目的并非贪口。

他要让这个少年属于他。通过、血族名为“初拥”仪式。

这是一种双重消蚀的过程。
肉体上、精神上,在剧烈的痛楚中,被初拥者作为“人”的存在逐渐消散。
在那之后,他将以血族的身份重生。
伊扎克借助高位的术,将整个过程加快。同时小心的使用着催眠,为最大限度减轻他的疼痛。
他给他最完美的初拥。

疼痛的感觉沿着咬破的地方扩散开来,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开始燃烧。
这种灼消感让阿斯兰感到恐惧。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世界逐渐变的模糊。在一片黑暗中,只有胸前那点银色的光辉,让他勉强知道自己还活着。

他看到对方银色的发,然后是他抬起的眼,安静冰冷的注视着自己。

怀中的少年眼里漫出一种无助,这是伊扎克从未见过的神情。
他的身体被抽干了气力,软软的靠在他的胸口。
被他拥抱。
一只手扶住怀中的人,然后用那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项上划过。
殷红的血液流淌着滴落。

初拥中,极少有血族会将自己的颈血作为回血,然而伊扎克,绝对不会只为他的少年咬破手指。

“喝下去。”
他这样说,调整了彼此的姿势,于是,他的唇正好碰触他的伤口。
然而他并未吮吸。
血液沾上他的嘴角,很缓慢的、一点一点流入他的口。阿斯兰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他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他。
看他突然就变成了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

湖绿色的眼睛中,渐渐泛出悲哀。
他发现,他竟然会把这个强大到吸血鬼都要畏惧的血族,当作人类……

失血让他的想法渐渐流逝。事实上,他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一滴血液。
可他还未死去。
还能感到疼痛,还能、感到对方紧紧的拥抱自己。

不论出于怎样的坚持,极少有被初拥者能抵抗身体对鲜血的渴求。
那是一种人类无法想象的可怕的欲望。是超越性欲、食欲以及任何物欲之上的一切欲望的总和。
身体在渴血,他们为之疯狂。
然而阿斯兰始终没有主动饮下一滴。
潜意识里,他并不想拒绝他,但是他更加不想就这样承认自己接受他。
所以,他的目光开始黯淡;嘴唇轻轻蠕动着,却不似有吞食的打算。

纯血出生的伊扎克不理解,存活了二十年都不到的人类何来如此深刻的坚持。
但也或许,正因为活过了太久的岁月,才开始对世物的看法轻如云烟。
血族眼中,人类永远只是弱小无力的生物。
他们的爱恨情仇,不过是弹指间的灰飞烟灭,在时间的长河中没有一丝一毫价值。

而血族的强大隐匿于黑暗,不为人类所知。

伊扎克相信,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改变这个少年;终有一日他会明白,人类不值得他留恋、更不值得他为此这般付出。
然而,现在拒绝鲜血,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伊扎克还没准备在这里失去对方。

就像是要证明他的抵抗终究是徒劳的,他用手接了自己的血,吸入口中,然后吻上蓝发少年苍白的唇。
甘美和芳香在口中化开。那是属于Methuselah的鲜血。
立刻,有一种难以言愈的感触沿着喉口在体内蔓开。
身体有了些许力量,阿斯兰清楚的确定到自己的存活。

在昏暗的视界中,伊扎克纤长的睫毛抖落着银色的光辉,美的不可方物。
明明是被喻为恶魔的化身,却比天使更加美丽。

他的气息包围着阿斯兰全身,浸入他的每一缕思考……
绿眸的少年开始被给予一种错觉,仿佛、这是一直以来他所盼望的时刻。
伊扎克爱怜的吻在他的额。
“再饮一些吧,你体内的血还不够。”
那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饱含着媚惑人心的力量。

阿斯兰放弃了思考。
他的唇触上他如初雪般白净的颈,慢慢的,开始吮吸那邀请着自己的生命之源。
在对方的气息中,他被催眠,然后,心甘情愿的迷失自我。
他听见血液在身体中缓慢流动的声音,每经过一个地方,传来的灼热和舒畅都让他止不住的叹息。
然后,饮下更多。

契约之血。

伊扎克满意的笑。
他看着在怀中逐渐睡去的少年,知道,从此,他成为他的后裔。
他等他醒来。
然后、从这一刻起,到那无尽生命的尽头。







of Him
《寂寞千年之后》外篇之二

作者:舞



Shinn打开门的时候,映入眼的是不熟悉的面孔。
靛蓝的发在月色下荡漾着迷幻的浅光。那双深沉通透的碧色眸子看着自己,竟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是个Childe——气息异常清澈的Childe。

还没来及开口询问,就看见了对方身后那个昨日才正式告辞过的Methuzelah。
“玖尔大人!”
脱口而出的惊讶让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个Childe的身上有那个人的气息。
虽然,从残留在颈项的初拥的痕迹上完全看不出来。

Shinn猛的想起Rey曾经告诉他的,“不可思议的初拥”。
却又清楚的记得,伊扎克·玖尔的后裔,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消亡了。

Shinn没去广场观看,事实上,知道伊扎克去了那里之后,他们都自觉的避开了广场范围。
结果是谁也没想到的。
这个银发的Methuzelah静静带回了自己的Childe死亡的消息。

他们看到他的宁静和消沉,却找不到安慰的藉口。
他不说,他们也不敢去了解。
直到某日,他终于决定离开,在那之前,送给Shinn一串血色的红玉。
他和Rey都看见伊扎克眼中落寞的祝福。

所以在伊扎克开口介绍,“阿斯兰·萨拉,我的后裔”时,Shinn条件反射的什么都没问。
不知为何依旧存活的,萨拉家的公子。
他朝Shinn微微的笑,算是打招呼。

于是他赶快让他们进来。

Rey正好外出,还未回来。
诺大的厅堂里早已熄灭了那八十一只蜡烛。
不过对血族来说,并不黑暗。

Shinn有些惊讶的看到,这个高傲的Methuzelah完全退去了原先的冷酷和漠然。
他看到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皱着眉,“我想在这里再呆几天,不知方不方便?”

外出的Rey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Shinn难得自做主张的答应了。
“等Rey回来后,我会和他说的。”
他笑。因为这个银发血族明显敛了霸气。

Shinn并不熟悉伊扎克。
Rey介绍他和伊扎克认识的时候,由契约引起的骚乱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他帮着查找资料,然后常常看到这个Methuzelah忍无可忍的怒吼。
他着手解咒,没人敢打搅他——哪怕他动不动就睡上个三天两日。

而现在,他的眼中盛满着Shinn从未见过的温柔与满足。

他带他们下到房间。
还是伊扎克上次住的。只刚刚收拾了。
Shinn拿出新的被套和床单。
伊扎克抢过去说自己来。
Shinn有些吃惊的看他。

他看向一旁的阿斯兰,告诉他他的房间在隔壁。
——然而伊扎克再次抢了他的话柄。

“不要!”这个银发的Methuzelah丝毫不介意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就像个顽皮任性的孩子。或许,他甚至是在庆幸,自己终于能拾起任性暴躁的一面。
“他跟我住就可以!”

伊扎克那种仿佛小孩子紧紧抱住糖罐不放的口气,让阿斯兰幸福的笑。
“不多麻烦了,我们只住几天。”

他想起之前,在萨拉府的地下室,伊扎克毫不掩饰对他的歉意和责备。
他无法控制的流泪,对他说,“对不起。”
却又再也受不了的一般吼着他,“都是你那个半死不活的性格!!”
阴差阳错,缘起缘灭。
经历一切后,所幸,他们没有错过。

Shinn问需不需要食物。
阿斯兰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憔悴。
虽然他们什么都还没说,Shinn的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果然,又被不出所料的谢绝了。

“用我的吧。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
退出房间前,听见的是那银发的Methuzelah无限宠溺的话语。

是啊,Methuzelah的血确实滋补。
Shinn想。

对父母出手救人一事,伊扎克仍会感到惊讶。
细想之下,如果说是父母深思熟虑,那似乎也在意料之中——自己果然后悔了。
他记起当时的确有听见淡若悲鸣的鸟叫。
那是父亲的式神。

相同的声音在摧毁LUFU的时候也有过。

伊扎克终于回忆起来,将纷乱的思绪逐渐理清。
他来不及别扭父母不放心自己的过度关怀,只是满满的感激对方救下了阿斯兰。
——玖尔家的当家,早已无心过问世事。

阿斯兰的出现让伊扎克放弃了休眠的打算。但是在短期内,他想带他回城堡、避开纷扰。
人世的复杂是他在未经历前不曾料想的。
他在里面跌的浑身是伤。
甚至现在,看到面前的人,依旧还会有恍惚的错觉。

在整整三十天的时间中,他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了他。
而现在,他就在面前,真实存在。

他卷起袖子。
“母上为什么没把你的伤全部治好?”
他问。打算让阿斯兰饮他的血。
他要为他治伤。然后,在他恢复前、在他们离开这里前,他要他只喝自己的血。
Methuzelah的血液,本身就是滋补的良药。

阿斯兰打量着这间屋子。
想起初次来到这里时,他醒来、看见他饶有兴趣的目光。
他像对待罕见的珍宝一样对待自己。
他让自己饮他的血、兴高采烈的拽着自己的手跑去宣布,他是他的后裔。

到“夜之曲”奏响的几个小时,他其实已经完全知道,他是一直想要护着自己的。
同时也发现,自己被那双苍蓝色的眸子吸引住、无法自拔。
他只是不敢向自己坦白。

他对他、是特殊的。

或许伊扎克说的对,他恨透了他“那个半死不活的性格”,所以他想,什么时候,自己也应该学着主动一些。

那个时候,他紧紧拥抱他,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哭的好似孩子。
他的心中被莫名的幸福填的满满。
想要安慰他,却不知如何说起。
于是他也落泪了。

那个有着深不可测的力量的女子,在听说自己决定离开后并未阻止。
她只说,“小伊那孩子,从来都不知道骗人的。虽然这点也许才最伤人。”
然而那时的他,已经不再敢去相信。

不知为何,对伊扎克的存在,阿斯兰总能异常敏锐的感受到。
Methuzelah等级的血族,已经完全脱去了血族的气息,甚至、和人类无异。
但他对他的吸引,似乎从来无关等级条规。
所以无论是他作为人类还是血族中等级最低的Childe时,他都能感受到Elder也无法察觉的他的存在。

却因此,伤的更深。

在他被问是否需要忏悔时,他分明感到了自己银发的Sire,那冰冷的气息,就在几步之遥。
他环视着四周,努力的,想在最后看见他。
他来见证自己的死亡,却连真面目都吝于一示。
也就是在那时,终于感到了绝望。
他说,“不需要。”
因为对方,早已经不在乎他真实的心意。
他没什么可说的。

——直到在萨拉府看见他,一个人伫立在那间藏了他们太多记忆的屋子,眼里、满是悲恸。
他突然发现,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其实,是自己。

他握住对方伸出的手腕,将他拉近自己。
“不用,我已经没事了。”

但他的记忆还是杂乱无章。
玖尔夫人让他喝药血,但恢复的速度仍旧异常缓慢。
然后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够拾回身为人类时的全部记忆。
虽然,与伊扎克有关的部分,始终格外清晰着。

伊扎克愣了一下。
他看见对方眼中淡淡的欣慰,却藏不住那一丝的紊乱。
“怎么了?”他问,注视着对方水色的眼睛。

他们都感到了累。
在历经长时间的悲恸和悔恨后,一切言语都失去了力量。
他们仿佛两只受伤的小兽,只想相伴着彼此,体会对方的存在。

是谁先柔软了身子,谁先露出了期盼,这并不重要。

他们静静的拥抱彼此。
伊扎克看见那双绿色的眸子变得温湿。他吻上他的唇,这一次,阿斯兰没有拒绝。
他更加热烈的回应。
然后任由对方的手探入自己的衣衫,细细的拂过每一寸肌肤,引起酥麻而美妙的感觉。
他很享受这种抚摸。
然而伊扎克,却在触到他胸口异常粗糙的纹理时停下了。

他疑惑着,解开对方的衣扣。
阿斯兰没有躲闪。
他让自己展露在他面前。洁白的身躯似雪,然而上面,却被烙下了惩戒的痕迹。
从胸口延伸到小腹,一道十字型的烙痕翻腾着肌肤。
曾经焦烂的皮肤化为深红色的伤疤,牢牢的刻入身体。

那是行刑时,十字架的结界灼下的印记。

阿斯兰感到对方手上传来明显的颤抖。

低垂下苍蓝色的眼,他轻轻的问,“可以让我治疗么?”
每一道语气都渗满了自责和无助,这让阿斯兰不忍拒绝。
甚至,他不知该如何去回应。

他点点头,在床上躺下,然后看着对方咬开了手腕,将自己的血涂抹在十字上。
伊扎克默念着咒,然而几乎是立刻,阿斯兰痛的楸紧了身下的被单。
伤痕在淡化,以异常缓慢的速度,同时,却有一种腐蚀的痛楚被更深的烙入身体。
伊扎克惊愕的停下了动作。

“阿斯兰?!”
他紧张的问,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他担心的抚摸着对方紧闭的双眼,心中充满了不解。

这种程度的治愈系咒语,他不可能出错。
当时那些神职人员所下的咒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成分在内。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问,“母亲这一个月里都没用咒文为你治伤?”
平静下来的阿斯兰摇了摇头。
其实,她只用咒文为他恢复了失去的右手,其余时间,都只让他饮用药血,没再使用任何咒术。

他记得,治疗右手的时候,他痛的几乎晕厥。但那却是不得不忍受的。
个中缘由,阿斯兰并不清楚。
但伊扎克终于想到了什么。

阿斯兰是成为血族没多久的Childe。他身为血族的能力在各方面都异常薄弱,而治愈系的咒文,本身亦需要来自对方灵力的呼应。
力量越是强大的血族,使用起来越是得心应手。
然而习惯了Methuzelah能力的伊扎克,加上整日接触的人不外乎父母,最近也都至少是Elder,他对Childe的承受能力,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概念。

然而这一刻,他终于理解到他的努力和不甘。

越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类,越无法接受成为血族后宛若失去一切力量的转换。
在一开始,他们的力量可能的确稍微高于一般人类,但是相对的,面对同族时的危险的增大却抹消了这种能力上的提高。
至少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他们不能接触丝毫阳光。
否则立刻灰飞烟灭。

阿斯兰一直无视他和伊扎克之间等级上的差异,但是论力量,他甚至不比身为人类时。
至少那时,他还能使用一些对抗血族的咒语。
然而在迪亚哥帮伊扎克逃脱时,他连在结界中站起都做不到。

他痛恨这种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
然后终于悲惨的认识到,这是无法更改的现实。

胸口传来的痛楚再次让他明白到自己的弱小。

他小心翼翼的为他疗伤,他却连承受这份关心的能力都没有。

他咬紧了嘴唇,不甘的说:“没事,继续吧。”
却在下一个瞬间,被伊扎克狠狠顶了回来。
“没事?!”
他吼着他,无力的俯低身子,为他拭去未能干枯的血印。

他觉得有必要让他明白自己的能力,明白、他永远也不会感激他为自己作这种牺牲。

就像今次的误会,是他拼了命、却只是想减轻他的痛苦的后果。
虽然那点痛楚对Methuzelah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只要有足够的血液,他立刻就可以恢复。
然而阿斯兰不知道这些。
就连Elder,都未必真正了解Methuzelah的力量。

他有必要说清楚。
他再也无法、忍受他这样伤害自己。

“那上次我也没事!你为什么要把让我没事的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为什么你永远…… 都在一个劲的没事?”
他在踌躇,怎样才能用适当的词语勾勒出自己的焦虑,又不伤及对方的自尊。
他不能直接说,“要有身为Childe的自觉。”
——虽然,那就是事实。

他突然在心中涌起莫名的歉意。

“我是不能理解你那个时候的心思。但是,既然你这么能想,你能不能想想我现在的痛?”
他想起这一个月来自己在死静和绝望的缝隙中挣扎。
心灰如死。
用这个词来形容一点不过分。
不管那是因为谁的过错、谁的误解,他都在悔恨。
后悔自己失去了他;
更后悔,他让自己失去了他。

“以后不许再在有事的时候说没事…… 我说你有事、你就给我乖乖的像个有事的样子。”

伊扎克力图拐弯抹角,却还是走得棱角分明的话,让阿斯兰笑了。
他明白他的意思,并且,为他想方设法的掩饰感到愧疚。
他想,自己是没有理由责怪他的。
他无法要求对方为自己自作聪明的设计承担后果。

所以他说:“我答应你。”
然后又说:“我饿了,让我咬一口好么?”

他看见伊扎克的眼中流露出不加修饰的喜悦。

这一刻,他发现,要面对自己的心,其实不是那么困难。
虽然,只有在他面前,他才愿意承认。

他贪恋的享受着自己的Methuzelah的鲜血,立刻感到了力量的恢复。
那银色的发沾染着他独特的气息,在面前窜动。
他突然感到血液中翻腾起异常的冲动。

在伊扎克抬手消去项间的齿痕后,他吻上他的唇。
然后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颈项。
在他略微惊讶的目光中,他不再略去“Childe”的字样。
他说的依然是,“我是你的。”

他说:“让我成为你的。”

在对父亲说出那句话时,他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归宿。
纵使说不出爱他、也无所谓被他理解,他只想让自己明白,他心甘情愿的属于他。
——却不曾想过某一日,会被给予如此真实的机会。

无关Childe或Methuzelah。
第一次,他放纵了自己的感情,主动为他舒展着身体。

而他也是属于他的。

最后,伊扎克还是没有将在街头买的绿宝石给阿斯兰。
他觉得不需要了。在买下的时候,似乎也并不是为了给他。

离开时他们经过附近的墓园。
阿斯兰有些怀念的站在母亲的墓碑前,然而,却无法清楚的记起幼年时和母亲的相处。
他甚至不确定她是否死于吸血鬼之口。
伊扎克扭过头,有些心痛的看他。
他将那张相片塞在他的手中。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橄榄型的宝石,放在墓前。

阿斯兰犹豫了一会儿,却走上前,将微微泛黄的相片压在绿宝石下……
记不起来的记忆毫无意义。
那是他华贵却又惨淡的人生。

他们,牵起彼此的手。






Everlasting
《寂寞千年之后》外篇之三

作者:舞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夜的情景。

他们穿过黑暗的森林、沼泽,在夜色搭建的小径上,朝远方的城堡前进。

树林里弥漫着迷幻的雾气。
银色的月亮柔和的挂在深蓝色的夜空,洒下淡淡的光,美的让人窒息。

在成为血族前,阿斯兰从未发现夜和黑暗竟然如此艳魅。
潺潺的溪水声若隐若现,在身边漂浮,仿似情人的低语。
树木、蕨类,沉睡的花朵,到处都洒满了生命腼腆的痕迹。

他看见古老的城堡,在密林深处。
厚密的爬藤植物覆盖外墙。
那扇古老的吊桥发出了干枯的声响,在他们面前放下。
迎着月色。

数不清的蝙蝠拍动着翅膀,哗啦啦的飞向夜空。

月光掩映着城堡,清冷孤高。

阿斯兰从未见过如此鬼魅而优美的画面。
却又充满着似曾相识的亲切。
——门打开的瞬间,他有回家的感觉。

在有着同样苍冰色的眸子的女性面前,他的Methuzelah好像做错了事的小孩,露出了微微不安又感激的表情。
玖尔夫人优雅的笑。
她问阿斯兰是否已经恢复,然后说,“欢迎来到玖尔家。”

伊扎克的房间在城堡的中部,朝北的窗户隐约能看见塞纳河遥远娟秀的身姿。
兴致来了,他会无视阳光的热烈,在大理石的露台上看整个日落。
他说那叫欣赏、沉思。
阿斯兰却说是发呆。
他不服的瞪视对方,但,他的Childe却还无法沐浴阳光。

阿斯兰的房间在隔壁,是伊扎克年幼时曾住过的华丽而幽黑的空间。
然而他银发的Sire却总是将自己的窗帘拉的厚实,然后想方设法的命令他和自己一起睡。
或者干脆钻去对方的房间。
反正两边都是软软的天鹅绒的大床。

因为他实在是很享受自己睡醒时,阿斯兰已经在身边翻阅书籍的一幕。

阿斯兰的爱好是阅读,和,思考、这是他自己的说法;发呆、这是伊扎克回敬的。
虽然也都是很沉闷的兴趣,但有了他后,伊扎克休眠的时间大幅度减少。

白天的时候,他们休息,然后在夜晚外出觅食——或者为一点小事争执到忘记觅食。
他不松口,他不让步,直到两人终于感到了饥饿,太阳却已经开始升起。
伊扎克拿来储存的血浆,然后倒在高脚杯里,凄惨的饮下充饥。
不新鲜的血浆,他从来都不喜欢。
阿斯兰倒是无所谓。
有时,伊扎克会让他饮自己的血,但他那平淡的反应简直让伊扎克想要骂人。
虽然,那是族内无人不渴求的Methuzelah的血,阿斯兰只说,“伊扎克的血比较容易饱。”

阴雨天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外出。
阿斯兰曾经身为人类,即使成为了血族依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忘记对阳光的热爱。
他不说,但是伊扎克知道。

认识阿斯兰之后,伊扎克悲惨的发现,自己三千年来都保持了的直线性思考被迫开始拐弯。
而且要比应付迪亚哥他们的时候拐上更多的弯。
否则谁知道什么时候阿斯兰又会为什么不明所以的理由朝彼此挥出双刃的剑。
他伊扎克·玖尔可受不起这个。

于是开始学着成长。

他注意到阿斯兰翻阅的书中,有太多他曾说过的不感兴趣的血族的历史和研究。
还有治愈系的咒文。
但,那却是些连Elder也颇难使用的古老咒语。
他愣了一愣,琢磨着自己是否已经真正了解他。
于是某天他对阿斯兰说,“或许,我可以帮你恢复以前的记忆。”

那是他因为他的逃脱而在“血咒”中被模糊了的、属于人类时光的一些回忆。

他得意的看到阿斯兰眼中出现的惊讶和欣喜,心想,他可不要再拐上更多的弯。

所以,伊扎克一直没让自己忘记,阿斯兰其实还是怀念人类的。
即使他被他们抛弃;他们骂他“无耻”、“叛徒”,他们用圣水宣布他的灭亡——其中更有阿斯兰的父亲。
但依旧是他难以割舍的记忆。
想要记住的,并非只是美好的昔日。
虽然,阿斯兰已经发誓,不再留恋人类的社会。

从那时开始。
他对他说,“我是你的。”

最终恢复了的记忆还是有些模糊。
阿斯兰郑重其事的道谢,却让伊扎克突然有浅浅的负罪感。

为表感谢,他陪伊扎克一块儿进入休眠。
伊扎克知道阿斯兰不习惯这漫长没有意识的过程。对于一个Childe,休眠的概念和Methuzelah完全不同。
结果那是唯一的一次伊扎克没有安安心心休眠的休眠。
他不时的醒来,终于在因为不守规则而开始饥饿的时候坐了起来。
身边的阿斯兰却还没醒。
这让伊扎克又开始痛恨自己在不该拐弯的时候自作多情了一把。
虽然,他无药可救的发现,不管是看着书陪伴,还是他睡着的安静的面孔,只要他在自己身边,他便已经觉得享受。

血族拥有无限的时间。血族的时间,也总是过的飞快。
之后不久,阿斯兰成为“Ancilla”。

而那道十字型的烙痕也已经完全消褪。

在正式冠名前几个星期,这个玖尔家的后裔却突然对他银发的Sire说,希望保留萨拉家的姓氏。
伊扎克显然是惊讶了。
时间是阿斯兰成为血族后第五十五年,刚刚脱离“Childe”的等级不久。
名号的改变,其实可有可无,并非硬性规定。
他只是以为阿斯兰会很乐意加入血族中无人不仰慕的玖尔家族——而不是继续顶着已经落没、已经被人类摈弃了的萨拉家的姓氏。

而这自然是无法勉强的。

伊扎克尊重了对方的意志。
反正阿斯兰是他的,叫什么姓什么都无所谓。
同时觉得,似乎、又多了解到他一点。

结果,“玖尔家的萨拉公子”这一带着些许戏谑的说法就随着迪亚哥唯恐天下不乱的调调在血族里传开了。

成为“Ancilla”就意味着正式拥有了单独外出的权利。
年轻的Childe是尚未被介绍给长老认可的血族。他们跟随自己的Sire,被当作儿童般照顾带养着。
不允许离开。
这对伊扎克来说完全没有问题,但是生性独立的阿斯兰则是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单独出去逛。
这和招致伊扎克最初被父母关禁闭的心情是相同的。
并非是厌倦身边人的陪伴,而是,偶尔也想要独处的机会。

不过阿斯兰并没有这样做过。
只要想离开城堡,多数时候,伊扎克都会允许。然后,他陪他一起出去。
而他也就渐渐习惯了身边永远有这么一个人陪伴。

他不想给爱着自己的Sire再添哪怕一点点的麻烦。
更何况,身为血族,自然得遵守族里的规则。
这点自觉阿斯兰还是有的。

所以当他看到伊扎克在某日拿出不知用什么拙劣的工艺制作出的黄铜戒指的时候,他终于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让人那么不放心。

“这是碎掉的蛋壳?”
阿斯兰看着戒面上形状不规则的绿宝石晶体,感到了从其中传来的巨大灵力。
血族不会自己制作钻石、水晶,血族只是将自己的力量注入这些本身就带有灵气的晶体中,然后交给想要保护的对象。
而要做到这点,至少也得有上级Elder的灵力。

“你这家伙……”
伊扎克恨的几乎就要咬牙切齿。
阿斯兰却微微的笑。
翠绿和铜黄组成了超乎华贵的视觉效果,这是伊扎克在选材时完全没想到的。
不过,会用绿宝石自然是因为,那是他眼睛的颜色。

阿斯兰细细的注视着手中的戒指有好一会儿。
他试了试,最后,戴上了右手的食指。

右腕,是最初被他碰触的地方。

“哈?为什么不是无名指?!”
伊扎克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和自己作对。他记得,承诺“永久”的誓言里指明了是无名指。左手。
他想,对方没理由不知道。
“我也想啊。可是伊扎克,你应该在做前量一下尺寸的。”
“……那样的话你不就知道了啊?!”
“啊?这样啊,那就只能戴食指了。”

伊扎克还想说点什么,例如“KUSO我去改”,“别罗罗嗦嗦”之类的,却被突然吻上唇的轻柔抹去了激动。
阿斯兰很少主动吻他,或者说,他不大喜欢不择场合心情的湿吻。
所以立刻,伊扎克就感到了、对方发自真心的喜悦。

忿忿的话语自然是被咽下肚去。
他深深的回吻对方,贪恋的享受着唇齿缠绵带来的美妙感觉。

他想起最初见到这个少年时的一幕一幕。
想起,自己最初满是关心的吻,换来的却是他怎样顽固的抵抗。
和愤恨。
他死活不肯饮下冰冷的血浆,但是很快,就咬住他的手腕不放。
现在反过来看,伊扎克终于发现,从那时起自己就已经在无意识中宠溺着这个高傲的后裔了。

而他给他戒指,是保护。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阿斯兰是个学不会主动、又被迂腐繁缛的礼节束缚了想法的没落贵族家的公子。
但谁也无法否认他的高贵。
他不管伊扎克是否强大,无视他对他的好,甚至,对他所有的要求说“不”。
虽然那时开始,他就从未做过背叛他的事。
他把真相一个人藏着,宁愿用生命换取他痛楚的减轻,却无所谓他知不知道。
于是等伊扎克终于明白到他的努力和心情时,在无尽的悔恨中,他已经连责骂对方自以为是的力气都失去了。

他没想到他竟然还能亲耳听见,他对自己说,“我是你的。”
他也没想到,在经历了那样一连串的变故后,他的性格还是如此令人郁闷。

阿斯兰不是个喜欢表白的人。
在伊扎克的印象中,在被承诺了“我是你的”之后,阿斯兰从未在口头上表示过任何对他的爱恋。
在一次逼着他说爱他、结果在很长时间的僵持后终于换来了一句干巴巴的说辞之后,伊扎克知道,在这方面他只能永远宠着他。
如果不想把彼此的关系搞砸的话。

渐渐的,他开始理解。
直到给予新的承诺为止,心底的誓言永远一如既往的有效。
枉费了阿斯兰那英美的容貌,其实,他就是这样死心眼的人。

当人类社会开始叫嚣着要打破等级制度的时候,血族依旧很注重等级之分。
生存在黑暗中的种族有一套森严的制度。因为这样,他们才得以将自己的存在延续下去。

阿斯兰是个刚刚成为“Ancilla”、存活了一百年不到的血族,伊扎克却从认识他时就是几乎只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Methuzelah”。
阿斯兰曾经问,“血族中有多少Methuzelah?”
伊扎克想了想,竟然答不上来。
“反正你的Methuzelah只有一个。”
他说。

伊扎克早就知道,阿斯兰最不喜欢的,还是极少时候、他们之间等级差别的表面化。
他理解。只因他们都本性高傲。
所以,他绝不会用Methuzelah的力量作手段,要求阿斯兰去做什么。
他说,那是可耻的。
——但他们却可以为值得的不值得的事情吵的天昏地暗,然后赌气的不理对方。
直到有一人装没事人的样,走过去、拍拍肩膀,或者给对方一个跑不掉的拥抱。
于是就真没事了。

能这样和伊扎克·玖尔相处的,或许只有阿斯兰·萨拉。
反之亦然。

有时,他们会去参加血族间举行的聚会。
那是以密党成员为主的集会,讨论一些族内近来发生的事。
作为各地的长老,迪亚哥他们常常出席。

对伊扎克来说,这是了解血族情况的机会。
虽然他不是密党的人,但是人类社会逐渐快速起来的变迁,让他觉得有必要去了解一些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事。
既然决定了告别休眠,就得面对外面世界的现实。

与会的伊扎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代表了玖尔家。
虽然,玖尔家在血族中永远是中立的。
伊扎克·玖尔,族内极其少见的会在聚会露面的Methuzelah。
他冷漠、高傲,说话行事毫不留情。
这一度让不少同族将目光投向了他身边蓝发的Ancilla。
阿斯兰的气息纯澈内敛。而他们就不由好奇,他是怎样和这冷酷绝情的Sire相处的。

事实上,只有阿斯兰知道,伊扎克会在存活了这样久的时间后还未厌世,却是由于他不断的休眠、和随之不断积累起来的天真任性使然。
虽然有时,任性偏执很容易就会和冷酷高傲混淆。
阿斯兰只是暗自的笑。
他很少言语,只是聆听。
偶尔,在会场沉入静寂时甩出一两句话。
他不针对人类,但是可以异常凌厉。

所以迪亚哥说,伊扎克·玖尔的后裔永远有一个足矣。
而那只能是阿斯兰·萨拉。

阿斯兰善于心术,伊扎克强于灵力。
然而,他们始终独立于密党、魔党之外,只是偶尔插手关系整个血族的大事。
他们捉摸不清的心理和坚决中立的立场,随着力量的日渐增大,开始让血族中各个党派庆幸不已。

事关Methuzelah,敬而远之。是血族自古流传下的戒律。

然而自从人类发明西洋棋以来,这“冷酷绝情的Methuzelah”就和郁闷结下了亲。

他看面前蓝发的人,湖水绿的眼中深邃的没有一丝皱褶。
他捧起茶,然后执下那枚致命的棋子。
稳稳落定。
于是他又听见他淡淡的声音,“将军。”
——伊扎克恨不得从窗户直接跳去远远的塞纳河。

下棋成了他们打发时间的好方法,虽然伊扎克记得自己似乎压根没赢过。
偶尔,玖尔家的家长也会参与。
与阿斯兰,或者与自己的儿子杀上几盘。
如果是前者,终局的时候他常会笑笑,不甘的;
如果是后者,终局的时候他也会笑笑,得意的。同时有一半被返还同样笑容的机会。

他们看那塞纳河静静流过,蜿蜒了几个世纪。
嫩绿的叶片飘坠河面,遮下深沉的影,黄黄绿绿、顺着水波向下游漂去。

人类的社会在变迁。
以前所未有的速度。

当蒸汽式轮船成为塞纳河面熟悉的景观时,属于血族的空间,再次被迫朝着更黑暗的角落缩进。

一个清晨,对血族而言这是夜的开始、伊扎克寻不到父母的身影。
诺大的厅堂里,洁白如雪的是红心桃木桌上的一声留言。

“汝等成为自己的主人。”

再不是孩子的银发血族抬起了眼,正对上那翠绿似水的平静。
他咂了咂嘴,终于什么都没说。
他看见阿斯兰手上微微散发着荧光的宝石。
记忆猛的回溯到他第一次单独离开城堡的时候——当然,是得到父母允许的那次。
原本他只是去寻找记忆中叮叮当当的挂件,和那些美丽的年代各异的器皿。
而他遇见了叫做阿斯兰·萨拉的少年。

他带他来到这座隐匿于尘世的城堡。
每时每刻,相伴彼此。
于是没有时间体验寂寞。而他相信,今后,也会是一样。

伊扎克将纸张折好,放入口袋。
父母选择了云游,到世界何方自无所谓。他们有彼此。
他还未决定去留的问题。但,他看着朝自己微笑的Ancilla,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在意。

他有他。不会寂寞。

终于有一日,开着越野车的人们发现了密林深处的神秘建筑。
高耸的城堡,古老的红墙,开着白花的紫藤。
按抑不住好奇的人们来到这无人知晓存在年代的古堡前,带着现代化的探险器材。

蝙蝠哗啦啦的飞开。
吸血鬼的故事媚惑人心,恐惧与诱惑并存。

人们走入古堡。
不为日光所动的冰冷传达到皮肤。
即使是白天,也有几间房间完全照射不到阳光。
然而,他们却在那些屋子中见到年代久远的书籍和未知年代作者的画作。
他们看见精心雕琢的墙壁和比拟现代文明的冰室。
地下,还有金壁辉煌的棺材。

一切都显得庄重而肃穆,在黑暗的空间里透出丝丝的莫测和诡异。

导游们提着白炽灯,引着游客们,讲述各式各样的传说。
有人说在中庭见过被吸干了血的尸体。
有人说墙上油画中的人物会眨动血红的眼睛。
他们还会建议游客在晚上的时候,到古堡的上面观月。
因为那里可以感觉到月亮触手可及。

人们读着吸血鬼的传说,把他们编织入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拍成属于现代文明的电影,流传开来。

一个碧眸的少年端着手中的黑咖啡,用眼光示意着电视中一幅被给予特写镜头的画像,问身边的人:“为什么这个我没看到过?”
银发少年将报纸从眼前拿开,抬起眼睛。

画上的贵妇有湛蓝的眼睛和银白的发,美丽而充满锐气。她身边是有着软金色长发和透明到几乎没有颜色的灰兰的眼的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然后他说,“因为原本就是没有的。”
看见蓝发少年湖绿色眼睛中闪过的疑惑,他索性放下报纸,搂上他的后腰,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解释说:“你看母上左手的戒指。”
绿色眼睛的视线落上去,看见戒指上那被现代文明打磨出的钻石。
他淡淡的笑。“我们是不是也找个什么方法,向他们报一声平安?”
“你可以考虑昨天那个导演的提议。”
他看见他绿色眼睛中传来的无可奈何的责备。
于是他笑,将头更深的埋入他靛蓝的发,享受着鼻尖传来的,属于他的纯澈干冽。

黑咖啡飘起浓浓的香味。
伴上一缕轻烟,缓缓消失在空气里……

他们的时间,比拟永恒。






the Embrace·of Him·Everlasting
《寂寞千年之后》外篇

作者:舞



后记:


三篇番外,作为回礼、更是因为对《寂寞千年本篇》中小兰小伊的深深的喜爱——同时还有对花在小兰身上的笔墨不足以满足自己的小小怨念。笑,我是兰控。

第一篇:the Embrace。初拥。严格来说不能算番外,而是同人。因为和本篇中情节不符。但是,让Y初拥A是大家共同的执念,所以我就截头去尾的写上了这样一篇。只看人物,不说情节,不过基本背景自然还是跟着本篇走的。

第二篇:of Him。他的。原本的目标是H。和本篇里YA的心理穿插交错。写A的主动承认,写Y的理解安慰——但是在写到差不多6K的时候突然发现心情不对了。我果然还是心痛高傲的A在本篇中却一直一直只能忍受无力…… 结果变成了现在不伦不类的这样// 罢罢

第三篇:Everlasting。永远。永远有多远?或许永远并非那么远。尤其是对血族而言。通篇目的就是流水帐,缓缓流下去,汇聚成化不开的幸福。怎样让A扬眉吐气一把我想了半天,最终决定让YA约法三章:我管你Methuselah什么的,YA之间不谈等级。自然就更不谈力量的差别。笑。结尾是本篇作者firefish大人帮忙修改的,严重感谢。

其实写作顺序是1、3,2的。因为2需要和本篇衔接交融,3倒是超级顺手一路写下去。
串起来也就是:the Embrace of Him,Everlasting.

哎呀呀,第一次写如此幸福文,修的时候有些被腻住了……//

(本篇作者后来添加了悲剧结尾,不过三篇番外仍旧是以《残章·时间的尽头》为基础而写。)






Sunday, November 13, 2022 22:23:27 PM Machi PERMALINK COM(0)
愿有所息

作者:舞



新闻结束后,画面一转,出现了滚动播出的娱乐信息。
在伊扎克眼里这和小道八卦没什么分别,然而原本在P.L.A.N.T.已经奄奄一息的八卦娱乐界,却因着最近的一次“意外”死灰复燃了起来。

“这群人还有完没完?播出次数都超过新闻了电视台竟然不管吗?!”
吼着将手中的鸡尾酒杯重重磕在桌上的是银发齐肩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银焰”玖尔大人。
虽然已经几年没打仗了,但只要留在军队里,“银焰”这个响亮的绰号就紧跟不甩。
酒吧里的声音很大,没人听见某只似乎被烦着了的家伙的的吼声。
一帮玖尔队的队员习以为常,副队长更是不慌不忙地见缝插针。
“哟,又不是抓拍你,不要那么激动啊伊扎克,二十多岁的人了,急躁不好。”

随即围在方桌边的几位立刻点头附和,伊扎克瞪了一眼,就差没扔酒杯过去。

要不是某个交情不错的家伙过生日邀大家喝酒小聚,他说什么也不会出现在这种时候的酒吧里啊!
墙上悬挂的电视里满目满脑的都是某个一脸严肃煞有介事地从穿梭机上走下来的家伙木然的面孔。
——明明出访奥布的代表团里那么多人,凭什么镜头偏偏就只跟着某人走?!

“P.L.A.N.T.年度魅力榜排第二位,因为人家人气高呗!”
类似的答案伊扎克从不知多少家伙口里听过无数次了。
然而新闻依旧不断滚动播出,画面放大、放大、再放大,——最后定格在“年轻有为”的阿斯兰议员左手的无名指。
比出访奥布前,那里多了一枚并不闪亮的银色戒指。

伊扎克觉得人只有到了吃饱了没事做了的地步才有可能从一堆人中留意到一个小小的戒指、然后拿去和历史记录进行详尽的对比。
不、不止是历史记录,连现行发生中的所有能比对的都拿来比对参照了。

“确实是在奥布登记的,然而很抱歉,关于阿斯兰·萨拉的登记信息我们不能透露。”
奥布国家婚姻登记处的工作人员一脸幸福地站在狗仔队的镜头前,一男一女,一应一合,面对疯狂的提问攻击镇定自若。
镜头遂一转,出现了某两位隐居在海边小木屋的人物的背影。
捕捉到了长发女子伸手牵住短发男子的手之后,镜头开始拉近、再拉近,——中指上赫然一对的宝石戒指给了记者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编辑们明显并未满意。

鉴于某种程度上的约束不好直接提问奥布女首相一些敏感问题,但是从同样一脸疑惑的栗发少女处得知了“下周将出访摩纳哥和当地政府官员共度圣诞”的消息。
啊,大家都知道近年来奥布和摩纳哥有志于在携手发展亲密联姻的关系上更近一步。
编辑们看看满脸兴奋的女首相,知道这条线也断了。

“不过呐,可是为什么要特意去奥布登记呢?如果对方不是奥布人的话?”
短黑发的小伙提出了看似尖锐的问题,引得一帮酒喝多了的人连连点头。
“而且既然婚都结了戒指也戴了却又不透露另一半是谁,这不是很诡异的事吗?”
“难道是怕人气下跌?”
“扯!没看网上调查说神秘度飙升了六个百分比吗?!”
“不过倒是救活了娱乐界啊,——这样看还好对方不是拉克丝·克来恩,否则娱乐业会不会变成P.L.A.N.T.的主业啊?”

伊扎克满脸黑线地看着周围这些平时都还算正常的家伙,果然是彼一时此一日、眼下还贴着玖尔队标签的也就只剩下迪亚哥和诗荷了……
当然,还有伊扎克自己。

“说不定是怕给对方的生活添乱?都说阿斯兰·萨拉是个体贴的人…… 嗯,这样看来应该就是了。”
“可是最近的作风明显强硬起来了呢,依我看,他应该是喜欢那种娇小乖巧类型的。”
“对、对,以前那个叫什么的来着?……美琳·霍克那样的!”

刚喝下去的酒水一口呛到,青柚汁加白兰地让伊扎克好好咳上了一阵。
“玖尔队长你没事吧?”
坐在一旁的青年伸手轻拍他的背,小麦色的肌肤和雪白的制服形成了视觉上奇妙的对比。
“我说,又不是在说你,都叫你别激动了。”
迪亚哥话语中带着明显的笑意,眼神好暇以待地看着伊扎克被呛得有些发红的表情。

“不过连你们两个都说不知道这还真让人愈发好奇了啊……”
明显喝多了的灰色眼睛的队员歪歪倒倒地凑过来,好像得知他的偶像拉克丝结婚了一般怎么听着觉得有些失落。
“玖尔队长,该不会是刻意隐瞒了什么吧?”

“咚!”的一声,一杯装满冰块的纯净水稳稳落在伊扎克和那名队员之间,紫眸的少女有些受不了了似的将水杯按在桌上,和不久前某位银发狮子做出的动作如出一辙。
现在的场面对诗荷来说除了哭笑不得再也找不到其它形容词了。
“——你们几个继续喝吧,玖尔队长还有事处理!”
早已等不及离开的伊扎克闻言立刻站起,表情严肃让人无法反驳的抬了抬手,“先走一步,大家玩得尽兴!”然后逃也似的开溜。

和诗荷走出酒吧的时候里面的屏幕上还在深刻分析着那枚至今不知道是银是铂还是钢的戒指,伊扎克一回头,才发现迪亚哥也跟了出来。
……所以说,这家伙怎么可能受得了?!

“这不是添乱吗?阿斯兰到底是怎么想的,代表团那帮人要是知道他去奥布是为了结婚说什么也不会放行吧?”
“谁知道呢?我这不也是去了才听说的。”
迪亚哥颇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看见诗荷一副想笑的表情。

在P.L.A.N.T.同性结婚是被禁止的,为了下一代的出生和培养一个完善的家庭是必要的,但在此背景下却允许同性恋爱,——所以说提倡自由同时又提倡法制的结果必然是壮观的。
迪亚哥算是终于明白为什么议会里天天有上了年纪的大叔对“基因优化配对”法例不断叹气不断要求改进了……
行事逐渐强硬起来的萨拉派在这方面倒真没带什么好头。

所以就算在奥布登记结婚了,也是不被P.L.A.N.T.的法律所认可的。
……不,或许这才是那家伙的目的吧?

“不过这样做真的有必要吗?我觉得阿斯兰前辈不像是会计较这种事情的人。”
“他当然不会计较了,因为登不登记其实本质上分别不大啊。”
迪亚哥唉声叹气了一把,回答诗荷。
“再说戒指这种东西,戴着拿热水杯还会烫着,磨上金属那声音叫一个尖锐刺耳,他是坐办公室了不用检修MS了,可也不考虑考虑‘另一半’的感受,真叫人苦恼啊你说是不是伊扎克?”
说着习惯性伸手去搭伊扎克的肩,被某人痛快地甩开。

“啊啊啊——都是你们两个自做主张的家伙,看看现在都是些什么新闻啊!阿斯兰那混蛋做事从来不想后果怎么连你也跟着混起来了?!”
近来视听受到严重干扰的队长大人郁闷极了,同时还要承诺保密,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那帮扛着大炮一样的摄像机的记者们竟然连我都问了:‘难道说去奥布登记是为了讨巧?玖尔队长听说当时您并不在本国但军方拒绝提供您在December-4上执行任务的记录。’KUSO的一帮白痴!”
——玖尔队的副队长讪讪笑不作声,满脸扮猪吃老虎的得意劲儿。

夜风吹来,远处亮着灯的议会大楼格外醒目。
“那怎么办呢,虽然我也很意外,但那家伙一共就提过这么一个要求……”
去奥布度假、临回国前碰上了刚到奥布没几天的阿斯兰然后被牵去登记,现在想起来、当初建议自己假期去奥布时某人早就谋划好了一切。
“算了,反正也是没什么意义的事,不过难得他主动我自然要配合一下了不是?”
伊扎克努力抑止了黑线上浮,表情无奈但绝对是认真地点着头。

迪亚哥比划了一个敬礼的手势:“那我先告辞了,夜黑风高,护送女孩子回寓所就拜托你了!”
扬了扬另一只手中打包的“不放洋葱”的卷心菜夜宵,快一步朝前走去。
项间细细的银链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摆动着,坠着一枚和电视中相同款式的戒指在橘色的路灯下散发出暖色的光芒。





Thursday, November 10, 2022 22:02:29 PM Machi PERMALINK COM(0)
Innocence——无罪

作者:舞



I 鸢起


第一次觉得Athrun Zala这人有自虐倾向是在纷乱战场的角落。花火一朵一朵绽放,美绚的让人目不暇接。一丝火光是一缕生命,散入黑暗的宇宙里。像是一场盛大华美的幻觉。

什么都不剩。

那个时候,他们携手作战。像一直以来的那样。虽然他身上的衣服换了颜色,而他们的阵营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单机作战时Athrun Zala从不要求别人掩护。战场上人人自顾不暇,Dearka Elthman也没那个时间滥做好人。

只是难得善心,出击前在走道上擦肩而过的时候顿下脚步。

‘我可是提醒过你了!——命是你的,上了战场不要指望别人救你。’

他说,被还以微笑和感激。Athrun Zala一直都是这样礼貌待人。那时亦如此。

战备都是高级品,战力却不够,于是他迫不及待的说服医师发了出战许可。

他看到他的那几个朋友安心的微笑和他没有血色的脸,心里的弦缓缓绷紧。

他们是在真心为他的所谓康复感到高兴。

* * *

从看见Yzak将Athrun狠狠撞在柜门上时起,Dearka有些幸灾乐祸。那位善良的绿发队友总是忙于调解,于是他也就乐得看戏。然后一点一点,发现心情竟然随着时间沉淀,滤出血痕。擦拭不去。

曾经的Zala小队很快天各一方。而他刚准备好安心享受俘虏待遇直至战争结束招认回家,就遇上了他。

不巧。

运气不好的时候,那些自然人的MS像蝼蚁一样围上来,密密麻麻。任是技术再好的机师也疲于招架。

Dearka绝对不是回忆着细枝末节而感伤的人,但是,想到那时候米凯尔讲话时生动的脸,心里还是起了皱褶。

古老的回忆刻意尘封,只是回忆的人依旧鲜活。

自从移居永恒号后他们一直厄运连连。毫无章法的死缠烂打,放在以前一定会被习惯了正规战的他们不耻的战法,为了能够完整的归舰,也只好为之。

Klueze队。Zala队。ZAFT的士兵。现在能和他配合攻击的,却只有对方。

暗色的JUSTICE和BUSTER终于还是被缠住了。敌方数量上的优势使得两机很快分开。各个击破向来是地球军惯用的手法。

‘上了战场不要指望别人救你。’

——在察觉遭到攻击的JUSTICE动作变得迟缓后,Dearka决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眼光偏转,有些复杂的落上远处的FREEDOM。有那么一刹直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同样的话他一定对每个人说过,为何自己竟变成最婆婆妈妈的那个?

生来叛逆?——哦,如果这样解释的话他还凑合着能接受。



Innocence——无罪

作者:舞



II 冰炎


活下来的代价是负伤。他受伤是活该,Dearka受伤却是因为他的活该。

处理好伤口。伤的不重,大概休息个几日就可以重返战场。正好JUSTICE也需要时间进行调整。

“要是JUSTICE没坏的话你是不是打算吞着止痛药上?”

Athrun道谢的语气绵软温和;Dearka回应的表情难得不苟言笑。夹带几份认真,几份怒气。

“Nicol死了。你拿到了星云勋章。转属、反叛,还有今次的事。嗯?接下来你还想搞出些什么?”

“!!”

碧绿的眸子在瞬间放大,自以为是的隐瞒被毫无征兆完全洞穿。第一次。

虽然早就明白,他不可能对此毫无察觉。

“这不关你事。”咬了咬牙,终于冷静下来,然后礼貌的摆出那套拒人千里的说辞,“我的事,我自己……”

但是这一次,没能生效。

Dearka Elthman,大他2岁,高他6cm,虽然军校成绩一直低他几名,却似乎是从未认真过。但现在,他有些恼了。

二话不说吻上去,狠狠封住他的话语。莫名的惊怒立刻倒影在蓝发少年的眸子里。

Athrun激烈的反抗。淡淡的腥味沾上唇舌。Dearka只是不理,继续缓而有力的夺取他口中的每一丝空气。

今天定要揭下那不动生气的虚伪。

“你没资格作贱Nicol留下的命。”松开口时,他看着喘息不已的少年,冷冷的说。

——碧绿的眼中划过似是碎裂的错觉。

* * *

压下他的挣扎。背上的伤开始隐隐作痛。Dearka不去管那些有的没的。既然已经开始,他一定要拿到完美的结局。

黑暗中,Athrun隐忍的呻吟细微不可闻。伤口的痛楚和精神上的负担被逐渐加深。有几次Dearka甚至就开始怀疑自己的心情是否被他牵痛。然而熄了灯光,Athrun的表情模糊的只剩下了隐约的轮廓。以及在月光下水一样沉静的眸。

“出战都没问题这种程度的痛更没什么吧?”

他牢牢钳制住他的行动,语气淡漠。他是不指望听到他求饶妥协,就连软弱的一面,他都未必肯给。——但是谁说的?有人能在做爱的时候还维持一脸木然?

苍白的肌肤在细密的亲吻下开始升温…… 坚持瓦解着,一点一点,刻下的就是玫瑰色的印记。

Dearka不在乎Athrun是否属于自己,他所执着的,就只有他本性中脆弱的一面。

他要知道,至今的牺牲并未被扭曲了价值。

他的。他们的。



Innocence——无罪

作者:舞



III 流云


一直一直抗拒,却在最后,握住了对方的手。惊觉他要离开。Athrun犹豫着,不想放开。他似是无法面对太久没有拿出过的坦白——面具戴久了,已经成为自身的一部分。粘在身上,连真的假的也辨不出。

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的心情,浮现在应该是没什么错的这一刻的Athrun心中。终于动摇了两边的坚持。

他一直都习惯了在左右为难的夹缝中挣扎。始终不得其解,直到所有的心情于一夜之间碎成涟漪。翡翠般光洁的纯澈蒙上些许渴望,些许羞耻。

Dearka微微一怔,然后,反握住那修长落寞的手。战争在上面留下了薄厚不一的茧。抚过去的时候,有微微的刺痛。他不去读懂手心那些深浅不一的伤口,只是深深的握紧,让他不用费力挣扎。

谁都没有说话。在仍旧是有些无所适从的心情中,Dearka的唇温柔的落在手背的感触,让Athrun突然有想哭的冲动。

注视着他的紫色的眸,竟也就裂开了几道心痛的缝隙。

在已经过去了的某个时刻中,他的初衷他的坚持,被未曾预料的心绪尽数颠覆。

* * *

之后战事依旧。每日每日混乱如麻。Athrun依旧迫不及待的出战,暗红色的机体被地球军和ZAFT纳入名单,成为靶心。

他看着他疲于奔命,仿佛是在偿还亏欠下的债。——对谁?Dearka懒得深究。

于是有那么一天,JUSTICE终于崩裂。他满身疲惫的被STRIKE ROUGE接回,落在了,他不熟悉的那片世界。

“要去奥布?”他问。Athrun的身影被宇宙里冰晶般的磷光扯出长长的惆怅,投在墙上,碎落了一地,漫淹了他满身。

“……其实还没决定到底要怎么做。因为没决定,所以……”

“所以去奥布?”

哦,是了。奥布有他那几位亲友,别的不说,撑把安全保护伞应该不是问题。只是他最初还以为,那样绝决的破坏了GENESIS的人,注定会选择留在PLANT。

战争结束,人们寻找休憩恢复的地方。那是有亲友在的地方。可以被称作是家的地方。可以,放任依赖的地方。

至少在那一刻,Dearka是愿意去那样理解的。

伸手抓了抓蓬松散乱的短发,他突然发现自己竟有些词穷。“保重”两个字堵在胸口,无论如何吐不出。

在抽离土壤的地方,信念到底能结出怎样的果实?

“是的。”

即使心中还有犹豫,Athrun给予的答复依旧是果断干脆。那是他现在仅剩的坚强。


Innocence——无罪

作者:舞



IV 忘川


两年的时间缓慢流动。人造的日光轻薄的分辨不出。

预料之中的复职。降级。Dearka每天做的事也不外乎那几件。训练,指导。如此往复。

PLANT没有因为和平的到来对ZAFT裁兵。被战争中断了的研究和生活一并继续。

脆弱的和平,需要用精心的准备慢慢去撕破。他们一直在打一场细致的战争。无人置身事外。

即使去到人类的故乡,地球,这点亦不会改变。

夕阳映红了初岛附近的海滩沙石。在奥布居民眼中是触目惊心的美丽,落在Athrun眼底只有一缕缕蜿蜒糜烂的血痕。

散不尽。

原来,身份上的伪造毫无意义。

在ZAFT他只不过是记录上的一笔MIA,但现在这里的,未必就是真正的Athrun Zala。

他在思索。在别人已经投入新的生活时,他在过往的记忆中思索。踌躇不前。

金发队友的那句话像荆棘一样毫不客气的刺穿他自怨自艾的牺牲。

何为作贱生命?

进入GENESIS内部时,他完全明白自己的命并不只属于自己一个人。所以,才更无法忍受不去做那样的决定。

* * *

选择并非做或者不做这么简单。所以不管是不是愿意,都要撑破了那层尚未成熟的壳,露出青嫩的脸孔,窘迫着不得不一夜长大。

他不是凭着直觉或者本能做事情的人,所以活的异常的艰难。

那曾经支撑着叫人坚持不懈的信念被父亲亲手拗断。让人无所适从。舍弃或者坚持夹住了身体让人动弹不得。

对于这样的Athrun,Dearka愈发感到更深的无力。

如果能逼迫他。如果。

他又岂会不明白,与他信念截然相违的那三人,承载着Athrun的亲情世界。

亲情和信念,唯有夹缝中的人,无法独善其身。

想起他无力却坚定的挣扎。贴在晶莹的肌肤上的几缕蜷曲的头发闪烁着墨兰色的光。他听见他在身边的呼吸逐渐平缓,裸露的肌肤如玉。

宛若溺水的人,他选择在对方的体温中沉沦。记不起初衷。

银色的樱花在黑夜里淅沥淅沥散了一地。梦境虚幻。

樱花只在盛开时谢。所以他们,或许谁都没能改变什么。


Innocence——无罪

作者:舞



V 浅痕


命运沿着生活的锋刃划了个半圆。淡黄色的花朵飞散天际。在风中种下重逢的暗语。

杂乱如丝絮。

第一次降下地球时,BUSTER的驾驶舱像炽热的地狱一般火红灼人。第二次降下地球,大气圈在卢梭号的前方铺开长长宁静的卷轴。由无色的黑到澄澈的蓝。一望无际的山峦海面突显眼底。

Dearka吹了声口哨,换来身边长官习惯性的一瞥。

Klueze队。Zala队。现在的Jule队。不管身份怎么变,Dearka Elthman实质上的搭档从来只有Yzak Jule一人。

虽然其实,和Athrun合作的短暂时光也算是美好记忆。

停战。开战。一路铺开。让人觉得没有任何不妥。

在战争逐渐白热化的现在,ZAFT开始大举向地球调派兵力,其中以有地面作战经验的部队为先。——精英云集的Jule队理所当然成为先锋。

想起两年前Klueze队降下地球时的情景,只让人觉得命运转身轻巧,回到原点。

“那家伙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了成了FAITH还让Jule队给他运送机体?!”

Yzak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动听。满天暴躁中藏住的几分温柔,现在的Jule队只有Dearka能听出来。

“安啦安啦,议长不是表明这是高机密任务么?否则怎么会找上Jule队?”

“KUSO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别给我装傻!”

“哈。”他笑笑,信手拍了拍白服指挥官的肩膀,“那家伙不也一直都是这样么……?还没习惯?”

* * *

INFINITE JUSTICE。从PLANT本国调来的新锐武器。

灰暗的机库里,Athrun看着耸立在面前铁红色的庞然大物,嘴角微扬。

和平是玻璃片儿,在试探性的碰撞下就碎成四分五裂。接踵而来的战役,数不清纷杂。——自己的机体,始终只能在这几个名字里徘徊不前。

日前的激战让他突地想起曾经发生在奥布海外围的战斗。碎火灯光,雷鸣电闪。

那时。今日。

伸出手,木然的看着掌心。繁复的纹路如同荆棘丛生。

一张张逝去的人的面孔在脑海中浮现。转瞬即逝。

‘那么你想和谁打?’

痛苦的握紧了拳。迟迟,寻不出答案。

Lunamaria重伤,至今昏迷不醒;Rey带伤参与密涅瓦的调整维修工作。而他的SAVIOR裂成碎片,在撕心裂肺的警报声中坠落海面。

洋洋洒洒的,是耻辱。是不信。

如果没有IMPULSE救援,ZAFT的英雄Athrun Zala必定在60秒内被周围虎视眈眈的敌机群起攻至连渣都不剩下。

——就像战场上其他被解除了武装的MS那样。

自己的命…… 原来只能被人救。




Innocence——无罪

作者:舞



VI 落樱


‘你没资格作贱Nicol留下的命。’

类似这样的话,Dearka再没说过。那是一种微妙而复杂的心理。他们三人,将洁白的百合花放在年轻的空冢前。

一起。

概念模糊的词,将生者死者划分了界限。无意中形成约束的环,把同船命运的人紧紧系住。

“密涅瓦是被瘟神缠上的船。”最近队里,总是有人私下这样说。而Jule队的伏尔泰和卢梭号,已经被判下与这瘟神同行的命运。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以前携手作战的那段岁月。有什么变了,有什么没变。Dearka突然心觉生厌。

他只知道,在和密涅瓦合流的途中见到被瘟神扫过的战场残骸。壮观而悲戚。机体的碎片洒落满地。

仿佛群兽盘踞蚕食过的狩猎场。

年轻的指挥官轻叹,随后向全队下发了二级戒备警告。担任值勤任务的部队,时时刻刻都得面对未知的战斗。和死亡。

Dearka在机库里待机。耐心等待着最好永远不要到来的出击命令。

也算是与大天使号上的那个少年有过一面之缘。可能的话,不想下杀手。

* * *

INFINITE JUSTICE和IMPULSE到达战场的时候,正好赶上残兵收容。

通讯器里传来的是Shinn愤恨的咒骂。——从密涅瓦遇上那怎么甩也甩不掉的瘟神后,Shinn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咒骂。

Athrun只是静默。湖水绿的眸子被冷彻封住了感情。

‘回来吧,Athrun。’想起Yzak的话,和自己毫不犹豫的回答。

Dearka再不将他的肯定看作肯定。他沿着升降缆从残缺的机体滑下,跑向被收容的幻影ZAKU。

海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他们安然无恙。命运用“不杀”的光环碾过战场,让名为“耻辱”的心情发疯了一样找不到发泄的缺口。

路过Athrun身边时,Dearka停下脚步。

“我记得,你说过已经回来了。”他像是终于放弃,紫色的瞳孔中闪过碎裂的弧光。“如果Yzak再在那家伙手里出什么事我绝对……”

“绝对不放过我?”

Athrun笑了。清澈纯净的微笑,让Dearka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已经答应Yzak回来了么?——你觉得我像是会食言的人?”

三月樱飞。军校毕业式上,他们充满骄傲和自信的笑容在花海中定格。

在两年的时间断层后,他始终没法对他提任何要求。

他一直被过去束缚着,挣脱不开。在永恒号。在密涅瓦。如果汲取自由的代价是透支自己的未来,Athrun不忌再度尝试。

他给过的约定,绝不止一份旧情。

“……谢谢你。” 让我不必再挣扎。

那份印在手背的温柔,极其不合时宜的浮上心头。这一次,只有平静淡然。

缘来逢场作戏。

他的吻,像轻风一样掠过他的唇。圆了誓言。

出击警报响起的时候,他只对僚机IMPULSE的机师说。今次由我了结。



Innocence——无罪

作者:舞



VII 空华


在Dearka眼中,Athrun Zala的命运是个死环。循环往复,无始无终。

他不过是静静的注视他,而他很快就无可遁行。

看不得他作茧自缚,于是狠狠抓住他的手腕。以为他会叫出声,可他依旧只是把嘴唇抿成更细的一条线。

他的唇像海水一样柔软而温暖,亲吻的时候他险些是要溺毙。那些潮暖的气味宛若海藻一样缠绕着,攀附着,寄生着。他本只是想恶劣的嘲弄他,却突然变得欲罢不能。

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枯寂的月光像蛇一样光滑而冰冷在他背上蜿蜒滑行。

Athrun的身体一直单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背因为用力过度而略显得僵直,骨节一点点凹陷下去。他费力的挣扎了一下,苍白的皮肤在暗夜中发散出光泽。

雪白色的被单碎浪一样排开在旁边。Dearka低下头,继续把自己的唇埋没在温暖的潮水之中,寻找着刺透的机会。

他身上幽微的气息浮动恍惚,在漫长的时间里辗转反侧。

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惊觉的瞬间,已经连个空洞的形容都找不出……

Dearka对于Athrun的记忆,就那么一直停滞在他半梦半醒之间瞥见的那个幽寂的背影。

随着时间的流动,渐渐消融在冥冥的夜色中。

* * *

两年前,Athrun在卡潘塔利亚受领星云勋章时,Dearka还在享受他阶下囚生活的惬意。

他把勋章盖在那叠雪白的琴谱上,一并交给了Nicol的父亲。转身走入命运的轮回。

Dearka想笑。在全军疲于战事的时候,他却一直因为那位褐发少年忙到要死要活。——然后三番两次得到全军的最高荣誉。

而今,昔日的Klueze队不再。Jule队不是Athrun Zala的归属。转了半天,结果还是密涅瓦号收下保管了那枚沉甸甸的勋章。

回到PLANT。他的碑立于空冢之前,和其他捐躯的将士们一起,接受国民的悼念哀思。

面对墓碑,Dearka端正的行军礼。

真的回来了么?

Athrun的父母和以前的战友,他们的碑插入宽广墓园里的不同角落。享有同一片天空,却始终,在被不经意的距离隔开。

两次战争,两块勋章。一片心情,一种结局。

所以他来看他,什么都没带。

——破茧之时,已是残翅。


全文完



Innocence——无罪

作者:舞



后记:


……最后还是受SEED-D-28话影响,在文章里爆渣了。将结尾写成那样,在那里了断,实在不好意思。28太打击人了。

Athrun这个人,并不是没的选择,而是没法选择。就算我觉得KCL那三只自谬为神的无立场集合体再怎么无聊白痴,他们几乎就是Athrun全部的亲情世界,也是不争的事实。
但既然回到了ZAFT,有能力不干事结果让自己的母舰密涅瓦被打成那样,就是Athrun的错。他的问题不在是否能够/应该向KCL开枪,而是是否履行了自己自愿承担的、作为ZAFT军人的责任。
既然是敌人就应该开枪。但是开枪后Athrun会痛苦是一定的;不开枪他会自责也是一定的。说到底都是矛盾。不过我也懒得想为何天下战场这样大偏偏Athrun走哪里都会和STRIKE/FREEDOM相遇。那是导演的问题,懒得烦了。

所以Athrun的命运注定了是悲剧。不管他怎么选择,是否选择;也不管他那几个亲友是否理解他,还是笑着来个拥抱啥的,都没用。Athrun始终姓Zala。否则他不会一直挣扎如此不得出路。而KCL三只都不是PLANT的人。立场不同,谈何理解支持?(别和我提Lacus,就看克莱恩老爸为PLANT那么辛苦的活悲惨的死她竟然能安心的陪Kira看海置身事外还看不惯履行本应是自己履行的职责的米娅,我彻底鄙视+无视这人)

Dearka嘛,从SEED里就感觉这人一直是在扮猪吃老虎。虽然整日油腔滑调吊儿郎当,唯恐天下不乱到处挑拨Yzak和Athrun,但其实,想法最犀利的或许是他也不一定。
SEED-30话里果断一把投降,换做是Zala队其他年轻气盛的几只一定做不到。29话里Nicol死后他的反应也和其他两只明显不同。——本指望在之后看到导演给他些笔墨刻画一下的,可是福田忙不过来结果把很多人都给忘了……Dearka自然也在被忘录中……
感觉,他一直从Athrun对STRIKE态度上感到了什么,但并不会立刻满天下哇哇乱叫流言到处飞的做。而是等待看戏。要等来什么时机不清楚。这其实是我的错觉也管不上,反正在同人里,就来完满一把吧。两年前就勾画出的Dearka的轮廓啊~

Athrun和Dearka的关系,连一夜情可能都算不上。因为那时无“情”。之后也就是多了份坦白面对。绝对不是激烈的感情,但也不是淡薄。相遇之时扶持一把(逼迫?笑),分道扬镳也不会恋恋不舍。
其实不是DA,是D和A的互动。让彼此都感觉安心又无奈的同僚。此外,也有我一直想写的Klueze队队员之间惺惺相惜和扯不断的羁绊。

最后的残翅,是Athrun无论怎样做也难以两全的立场问题。破茧之时已是残翅。注定了的悲哀。而就连“破茧”也未必已够时机,只是为外界所迫。

感谢casper帮忙修文润色。
这文曾经取名“da capo”,意为演奏时到一段落后的从头再奏。反反复复,如此以往。不过最后还是换回了原名“Innocence——无罪”。不管那罪到底指的是什么,我只是太过迷恋这个感觉……
(我发誓我不是在迷恋巴特大叔 >v<::)



2005.05.07.

Thursday, November 10, 2022 21:52:57 PM Machi PERMALINK COM(0)